遠處的高峰上,兩道模糊身影佇立在蒼茫之中,夜風瑟瑟吹過耳邊,爲眼前的寧靜增添一抹肅殺。站在前方的人清眸如水,眉間帶着一絲傲然,冷眼注視着下方戰局。
後面則是一個潛藏在黑暗中的影子,雖看不清形貌卻散發着陰沉的氣息,忽而冷冷道:“你還不準備出手嗎?”
“不急,這是他必須要經歷的一劫,如果現在幫了他,就無法完成雙生大道的聖魔之變。”前方的人表現的極爲淡定,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所以你將那名異族的身份與行蹤透露給五脈就是爲了這個?”
“他的命數已至,就算我不出手,依舊難逃死劫。與其這樣,倒不如成全了小師弟。”
“可我怎麼覺得你這師弟會死在對方手下。”
“靜心看下去吧。”
就在兩人閒談期間,落月湖上也有了動靜,只見洛雲笙猛地將寒暝刺入地面,霎時無邊寒氣蔓延周身百里,地層涌現出凜冽殺意匯成菡萏之形。
菡萏盛開之時,其中殺意竟轉爲了煞氣,隨之足下土地開始寸寸崩解,驚天煞氣中一道寒芒凌厲欲出。
另一邊,瀆命三尋亦不甘示弱,指尖凝血在劍身抹出一道血痕,頓時張狂的異魔之影籠罩天穹,周圍的劍意世界也隨之多出一絲狠絕。
此刻是魔氣與煞氣的交鋒,是迷惘與絕望的對峙,瞬間的槍劍交擊使周圍地界都化作齏粉,震撼的毀滅威勢讓落月湖驚起萬丈濤瀾。隨着湖水落下,倏見寒暝槍拋向高空,繼而暗淡的落在遠處。
而在風暴中心,瀆命三尋手持魔鋒抵着洛雲笙的咽喉,冷冽的劍鋒已經割裂出一道血印,原本應該順勢取下對手性命,卻被不斷顫動的劍身阻止着最後的殺機。
縱是如此,失神的劍者早已控制不了自己,眼中只有將對手格殺的決心,頓時手中再次發力勢要刺出這一劍。生死之刻,魔鋒上突然出現數道細紋繼而寸寸碎裂,零亂的殘片落在地上醒目卻無聲。
突來的變故讓瀆命三尋心中一顫,兩眼也恢復如初,看着地上的殘片,哽咽道:“楚蘅……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話剛說完,空中浮現出一道淡淡虛影,望着沉浸在悲痛中的人面露不忍,輕聲道:“大哥,不要在爲我步入歧途了,那時就是不想你受它影響,才甘願成爲劍中之魂。如今我終於有了勇氣不再依靠大哥,希望大哥能回想起我們當初共同追求的劍道。”
隨着聲音漸漸遠去,空中的虛影也很快消散,在至親即將被魔性掌控時,他毅然選擇自爆魂元與魔鋒同歸虛無。
“大哥知錯了,你快回來吧!”瀆命三尋突然變得很慌張,極力想要抓住小弟的虛影,然而終究只是徒勞。
一生追求劍道極致卻忽略了最重要的東西,此刻跪在碎片前彷彿蒼老了幾十歲,沉默中緩緩撿起地上殘劍落寞離去。
“因爲楚蘅,我不殺你,這條命替我還給儒門。”
慘淡的月色下,勝者感受不到任何喜悅,反而讓本就冷漠的心變得殘缺。原來,這樣的陪伴對自己來說已是最好的結果,可惜一切都明白的太晚了。
望着漸漸消失的背影,洛雲笙心中同樣複雜,雖不知最後所言何意,但也確實欠了他一命。正當其轉身準備離開,體內突然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傷勢,當即不容抗拒的昏迷過去。
沉夢不知夜微涼,風吹細雨打軒窗。珠簾半卷千秋影,殘燈明滅流蘇帳。朦朧中洛雲笙漸漸由夢轉醒,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幽靜的居室,空中瀰漫着淡淡的蘭香,屋內佈局簡潔而雅觀,看起來十分清爽。
心疑之際緩緩坐起身,不由看見窗外的夜雨擊打在殘荷上,發出簌簌聲響。此時觸目淒涼,經歷的種種都浮上心頭,微雨千絲萬縷交織着心中苦澀,不禁感傷道:“殘荷一夜經微雨,憑窗靜聽點點聲。
忽聞木門輕啓,一道颯爽身影走了進來,輕快的步履帶起一陣淡淡的清香,讓人不禁想見其真容。洛雲笙循聲回望,初看下當是:黛眉鎖清秋,秀脣映朱樓,拂面生微寒,英姿俏無雙。雖爲女兒身卻是面容冷峻,英氣非凡。
“這麼快就醒了,看來你恢復的不錯。”女子邊走邊輕語,入耳之聲如流水清脆,洛雲笙只覺眼前一亮,接着道:“你是……”
“闌夜瀟湘·玉笙寒。”
女子話語間顯得十分直爽,通過幾句閒聊洛雲笙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原來他是在昏迷後被人送到這裡,至於是誰對方並沒有透露,反而說出了洛雲笙的身份。如今所處的地方叫瀟湘別苑,置於瀟水與湘水的匯流處,故而空氣中的水汽比較重,夜間溫度低時常常會下起細雨。
“這人是算準了我與寒暝的關係,所以纔將你送到這裡。”玉笙寒無奈道,看樣子若不是寒暝她也不會收留。
“什麼關係?對了,寒暝與道譴現在在哪?”洛雲笙急忙問道。
“都被他帶走了,不過你還是先關心自己的狀況吧。”
“我有什麼不妥嗎?”
“先說說你這身傷是怎麼來的?”
於是洛雲笙依言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玉笙寒聽後淺笑道:“你還真是有膽量,竟然獨自挑上墨顯城。因爲你強行提取道胎中的先天精魄,這才暫時擁有了先天修爲,不過依照天道守恆,這一切都要付出代價。”
這裡玉笙寒停下來看了洛雲笙一眼,見他依舊平靜便繼續說了下去。“如今你道胎破裂功體盡廢,經脈中的靈氣幾近枯竭,好在我及時化解了寒暝留下的煞氣,雖說撿回一條命,可這修爲已經很難恢復了。”
洛雲笙思緒遊離了一會後,苦笑道:“有得必有失,我在意的不是這身修爲,而是答應了別人的事,如今怕是做不到了。”
當初本就是一介凡軀,現在無非是回到起點,能有這番經歷已然很滿足了。只是前塵可以拋卻,恩仇卻難以忘懷,若這一生註定充滿遺憾,自己又怎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