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大乾觀賞到最正宗的拂菻祭神舞,本應該是一場視覺的盛會,可在場這麼多人,卻只有江淺夏一人看的津津有味。
拂菻的祭神舞用後世的說法,是隸屬於阿拉伯舞系,講究奔放妖嬈的。
舞娘們扭成水蛇般的腰肢,比西域的舞姬技巧還要更高一籌。配上舞娘們崇敬的神情和不時發出的高吟,只要稍微瞭解一些拂菻的人文,絕對能受到極大的震撼。
“不錯,真的很不錯。”
撫掌讚歎,江淺夏有些可惜的道:“要是把這小溪花海的背景,換成無邊寂寥的沙漠和虔誠跪拜一地的信徒,那就完美了。”
“江夫人,很瞭解拂菻?”
擡頭看着不知何時摸過來的馮望舒,江淺夏淡笑道:“或許吧。”
既然是平行時空,那按不同地區的文化相似性來推算,只要這個時空的拂菻也有金字塔和強大帝國的存在,她就敢說,她對拂菻的瞭解,比親自到過拂菻的商人,還要深刻。
“淺夏是否瞭解拂菻,並不重要,不是嗎?”
避開馮望舒那探究的視線,江淺夏有些心意闌珊的看着浮臺上還在賣力扭胯的舞娘們,淡淡道:“讓她們退下吧,本該莊重磅礴的舞步,用在此處未免格格不入了。”
馮望舒表情訕訕,本來是拿出來給她下馬威和炫耀一番馮家河運的實力和肌肉的,誰知撞上個懂行的,反倒鬧笑話了。
有些不喜的揮手讓舞娘們退下,馮望舒帶着三分賭氣的道:“那江夫人覺得,此時此刻,應該上演什麼舞樂比較好呢?”
“紫蘇,穿這身衣服有問題嗎?”
“主子,您把披帛借奴婢用用就成”
紫蘇笑容甜美,歡歡喜喜的接過江淺夏遞給她的長長披帛,繞過後背往雙臂上一纏,起身挺立,亭亭如荷。
“無涯,送她上去。”
馮望舒愕然的看着清冷美人起身,扶着那小婢女的腰一個舉送,她竟然就飄飄然的躍過腳下的溪水,如落入凡間的飛天仙女般,輕盈的落在浮臺上。
靈巧的一記旋身卸去力道,點足送胯,擡手側首。微風襲來,長長的披帛和順滑的裙襬隨風飄搖,飄飄。
僅是一個亮相,紫蘇就抓住了所有人的視線,浮躁的心緒莫名被這帶着幽香的清風,拂散。
“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
華筵九秋暮,飛袂拂雲雨。
翩如蘭苕翠,婉如游龍舉。
越豔罷前溪,吳姬停白紵。
慢態不能窮,繁姿曲向終。
低迴蓮破浪,凌亂雪縈風。
墜珥時流盻,修裾欲溯空。
唯愁捉不住,飛去逐驚鴻。”
紫蘇在浮臺上舒展着身姿,江淺夏在岸邊以手拍桌爲節拍,以詩代曲爲伴奏,一靜一動,配合的完美無缺。
舞袖翻飛,如翠鳥,如游龍,如垂蓮,如凌雪。舞姿輕盈之極、娟秀之極、典雅之極,是詩,也是舞。
綠腰這種更附和大乾人內斂,卻又可以在下一瞬就扶搖直上九萬里的張揚,纔是紮根在這片土地上,從文化中孕育而出的精粹,才能讓大乾人更容易的體會到其中的曼妙和震撼人心。
看着如癡如醉,視線追逐着紫蘇每一個動作的富商們,江淺夏傲然擡眼,馮望舒的臉色已經有些微變了。
“紫蘇是淺夏的貼身婢女,雖然天性活潑單純,但自幼入教坊學習舞樂。”
“淺夏也是第一次見她認真舞蹈,看來在教坊的日子,她還沒有偷懶。”
“……教坊。”
馮望舒深吸一口氣,神情十分複雜。
“教坊的舞女只爲宮中的貴人們獻舞,江夫人還真是得厚愛,在您初爲貴女時,這丫鬟,就賞賜給您了吧?”
“不錯。”
雖然仰視着馮望舒,但江淺夏那慵懶的姿態,氣勢不僅沒落入下風,反而有些像對僕人訓話的主子。
手杵香腮,江淺夏似笑非笑的道:“馮先生,淺夏雖然和古將軍和離,離開了古府,但淺夏依舊是大乾的常瑞貴女,五品的拾慧館館主……”
她在借紫蘇告訴所有人,她江淺夏即使聲名狼藉,可權勢和榮寵,卻沒落下!
想落井下石的儘早絕了這心思,只要她還能得到皇上和的支持,她萬寶閣大掌櫃的頭銜,就比其他商人要高上一頭!
“好吧,馮某明人不說暗話。”
馮望舒盤腿坐下,目光灼灼的盯着江淺夏,低聲道:“無論您是貴女還是萬寶閣的大掌櫃,在我揚州城逗留許久,到底有何目的?”
“合作,我以萬寶閣大掌櫃的身份,想和河運馮家,想和揚州這諸多的豪商,合作一把。”
目光微微閃爍,馮望舒強硬道:“合作什麼?萬寶閣在揚州本就有一家店鋪了,難道還想全面進入揚州城,像掌控嶽州一樣掌控揚州?”
失笑搖頭,江淺夏搖着團扇,偏頭看向西南方。
“無論是揚州還是嶽州,都沒有太多的利潤了。想要獲利,想要獲得難以估量的利潤,只有開闢新商道這一條路。”
“大掌櫃的目標是?”
“西南!”
語調鏗鏘,江淺夏肅然道:“西南得天獨厚的氣候條件,想必馮先生也相當清楚。”
“一年四季盛產的水果蔬菜,只要打開商道,以您馮家在河運上的勢力,短時間內就能把西南的物資運到大乾全國各地!”
“更別說西南還盛有豐富的金銀銅礦……”
媚眼如絲,江淺夏輕笑道:“這些大頭肯定是要把握在陛下和吏部尚書手中,但天高皇帝遠的,派人來開挖大礦,已經要耗去許多心思,那些伴生的貧礦……”
能運作!
馮望舒心中馬上就給出了肯定答案,因爲但凡是他們這樣勢力遍及全國,能左右一方的大商會,背後肯定有沒被朝廷記錄在案的礦脈在手!
“現在駐守西南的將軍,可是您原先的夫君,麒麟將古黎大人……”
剛給舊情人帶了綠帽子,轉眼就要在人家的地盤上刨食,這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
“咳,這點馮先生可以放心,買賣不成仁義在,就算我不是古家的人了,但總是有點情分的,他不會爲難我的。”
見馮望舒滿臉的懷疑和不信,江淺夏無奈道:“有貴女這個頭銜,只要咱們規規矩矩的開闢商道,他還能強行不讓咱們經商不成?”
馮望舒悟了,只要有貴女這塊擋箭牌,這性質就不一樣了。
他們之所以不去西南經商,那邊蠻夷太多難以交流是一點,更頭疼的卻是大股的匪患,以商會的實力,卻是護不住貨物的。
可她不一樣啊!她手下的貨物要是被匪徒劫了,那就是朝廷被打臉了!
古將軍作爲被派來治理匪患的將軍,要想視而不見,還得擔心她直接在皇上面前參奏,比他們這些說話不頂用的商賈可有分量多了!
可行,這合作,還真有可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