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珂的情緒恢復得很快,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這讓蘇季菲忍不住感嘆她的不簡單。她想起了兩人第一次在秦廣樓見面的情景,那會的寧珂青春洋溢,鋒芒畢露,一看就是那種嘴巴厲害但是大腦一般的僞厲害角色,怎麼看也沒法和現在的她劃上等於號。
蘇季菲只是進來聽審的,並沒有審問的資格,所以全程沉默。當她聽到寧珂在問自己,於是下意識看向閻華。
閻華臉上表情也沒換一個,眼皮斂了下,算是代替了點頭的動作。
得了允許的蘇季菲這才道:“不是。”
她的回答,倒是出乎了寧珂的意料之外。
就連閻華,聞之,也開始感了興趣。他和蘇季菲的真正接觸,應該算是在王爺府的那次。當時蘇季菲用什麼人的面部表情理論,推翻了其中幾人的不在場證明是不完整的,簡直是讓他大開眼界。他至今仍印象深刻。
“那是什麼時候?”寧珂問。
案子進展到這裡,蘇季菲覺得已經沒有解釋的必要,不過寧珂倒是一副聽不到滿意的回答就不說實話的樣子,這讓她有一些無奈。
她想了想,道:“當天在驛館的大堂,你說了案發當天的不在場證據時,我就覺得你有所隱瞞了。不過當時雖然我覺得你有些不妥,甚至也有不少線索紛紛指向你,但是我內心還是寧願相信你不會那麼做。”
“爲什麼?”寧珂意外道。
“因爲你們是兄妹。”蘇季菲理由很簡單。
所謂的骨血至親啊,這也下得了手,那你是得有多喪心病狂?
寧珂聞聲,沉默。她用手捂住了眼,垂低着腦袋,嘴角也剋制不住地向下壓着。
這是一個羞愧的表情,蘇季菲的腦子很平靜地閃過這個詞。她靜靜地看着寧珂,很想送她一句: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人都已經死了。
“我真正把你列入嫌疑人行列,是在我搬進驛館後的事。”蘇季菲開門見山,“還記得,我們在世子房間偶遇的那次嗎?”
寧珂神色一緊:“當然記得,那次你到我王兄的房間,就是想看還有沒有漏掉的線索。”音落,她忽地話鋒一轉,驚訝道,“難道那次真被你找到什麼證據,所以你纔會開始懷疑我的?”
這事閻華並沒有聽蘇季菲提起過,所以聽到寧珂的疑慮後,他忍不住側眸用餘光打量了蘇季菲一眼。眼神瞬間變得有幾分複雜起來。
蘇季菲道:“證據沒有,但確實是有所發現。”
閻華眼睛閃過亮光。
WWW⊕ тt kān⊕ c○
蘇季菲已經沒空去猜閻華是不是誤會她私藏證據不說,直接說道:“當我告訴你,世子被害當天有回來過,當時你臉上的表情很驚訝。只是當這個驚訝超過一定的時間限制,那就顯得刻意。你那天,驚訝了很久。”
寧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耳聽到的:“……這就是你所說的發現?”
蘇季菲頜首,表情很認真:“而當我問,他回來後是否有來找過你,而你的表情很不安。這時候我就知道,你在撒謊。你知道他回來過,而他也找到你。你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事。”
寧珂有些不淡定,沒想到自己會栽在所謂的“直覺”上。
她一直以爲,是不是自己漏掉了什麼,心思不夠縝密,纔會被人捉到證據。
但是現在看來,卻不盡然!
“這時候,我故意讓你回憶案發當天,可有什麼漏了告訴我們的時候,你做出一個羞愧的動作。就是像剛纔那樣,把手按在額骨附近,企圖建立一個視覺上的阻礙。這個時候,我就更加確定,你一定做過什麼對不起他的事,而這件事一直讓你感覺羞愧,讓你覺得沒臉見人。還有後來,你說自己病了,當我問你得了什麼病,你又做出一個一模一樣的動作。綜合這幾點發現,讓我確信世子的死一定和你有關。就算人不是你殺的,但一定和你逃不了關係。”蘇季菲一口氣把所有的發現說出來。
只不過她一說完,大家都沉默了。
閻華的眼裡染着熠熠生輝的笑意,帶着欣賞。
而寧珂則是完全震驚住,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蘇季菲這種什麼表情之類的理論。不過別說,感覺還瞞像一回事。至少,她把自己看得挺準的。
寧珂沉吟了片刻,身子驟然往後面一靠,整個人像是終於卸下了重擔般,徹底放鬆了下來。她表情平靜,口氣很淡道:“好吧,我承認,你們說得都對。這事確實是我做的。”
閻華看了主簿官一眼,暗示他從這一句開始,就可以記錄下來了。
蘇季菲找了張椅子坐到後面去,目光依舊盯着寧珂。經過這兩天的接觸,她認識到寧珂的真正難纏。蘇季菲擔心臨了臨了,她又會使出什麼陰招,因此一刻也不敢放鬆,時刻注意着她臉上的表情變化。
這一次,閻華一開口就直接進入正題:“世子遇害的準確時間是什麼時候?當時你是和誰聯手的?還有事後你們又是如何將屍體運出驛館,再進行拋屍的?”說完,聲音還未落地,他馬上又補了一句。“從種種的跡象表現,兇手有兩個人,這一點我不用再重新跟你強調一次吧?”
他擔心她還是不願意說出另一個人是誰。
雖然他心裡已經大致猜到這人是誰,可惜卻缺少直面的證據,而懷疑和推測是不能當成證據把犯人定罪的。
然而,閻華的擔心是多餘的,這次寧珂似乎已經不想一個人扛下所有的罪責。
“是古尼帕。”
當這個名字從她嘴裡念出來時,寧珂臉上的表情是平靜的,語氣是溫和的。
可是那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卻徘徊在衆人的四周。
“你不用一個問題一個問題慢慢的問,既然已經決定了要說出來,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寧珂說完,深吸了一口氣後,才紅着眼睛道。“你們說得很對,我和古尼帕有私情,我肚子的孩子是他的。我就是因爲懷孕了,所以纔不想進宮。”
說完這一句,她又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該怎麼表現更好。
“其實我有了這事,我也是直到日前才知道。當時我很害怕,就去找古尼帕商量,結果卻被我王兄撞見了。我王兄知道這件事後,就一直逼着我打胎。可是這是我的孩子,我怎麼能下得了手。於是我王兄就找人看着我,軟禁我,不許我出門,也不許別人接近我,直到我把孩子打掉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