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御書房內,皇帝目光兇猛地瞪着闕修堯,那滿臉戾氣的模樣,就差一拳頭揮過去。
“老三,今天如果不是聯知道你受傷了,你是不是準備還想繼續瞞下去?”說完,他越想越氣,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是不是準備一有事,就打算用傷寒這個藉口混過去?上次是,現在也是!”
闕修堯露出一副微微吃驚的樣子,然後像是想到什麼,瞬間不悅地蹙眉:“是哪個奴才多嘴了?”
皇帝也一點都不尷尬,只道:“你也別怪奴才們,是聯當初怕你在幽林園呆久了,回來都不知道怎麼照顧自己,又怕有人欺負,於是讓人看着點。但是,聯絕對不是不相信你。”
在朝中廣佈滿眼線、心腹,這是帝王權術的一種。
皇帝可不覺得,自己需要向他解釋什麼。
“哦。”闕修堯反應挺淡的,就是全身散發着一種冰冷的氣息!
站在旁邊奉茶的魏公公,感覺自己快被這種低氣壓凍僵了。
皇帝卻視若無睹一般,用手在桌面上敲了幾下,很生氣,語重心長道:“老三,跟聯說句實話,你手上這傷是怎麼來的?”
“劍傷的。”闕修堯流利道。
皇帝一愣,差點激動地捉起手邊的磨硯就掄過去:“那把劍的主人,總有名字吧。”
闕修堯很配合:“單青,天羅煞門的左護法。”
魏公公聞聲,差點摔倒。
他戰戰兢兢地側目望向闕摯蒼,只見皇帝眼裡都噴火了。
半晌過後,就在魏公公以爲皇帝會掀桌子,但是他沒有,只是面目有些猙獰地開了口。
“老三,聯既然可以在你府內安插眼線,自然也可以在其他人的府裡安插眼線。”他聲音一頓,“就在昨晚,他老四,闕摯弘差點拔刀宰了他的謀士。無緣無故,他總不可能這麼做吧?”
闕修堯冷淡道:“這個你得問他。”
啪!
皇帝這下真的動怒了,一巴掌用力地拍在桌子面。
茶杯抖了抖,茶蓋一歪,有幾滴茶灑了出來,魏公公連忙伸手扶好,心裡是七上八下跳得超快。
“老三!”闕摯蒼指着他喝道。“你顧兄弟情義,聯欣賞你,可是站在聯這個位置,聯現在恨不得扇你兩巴掌!”
闕修堯紋絲不動,顯示沒有被他的吼聲嚇到。
“他老四現在乾的事,是人乾的嗎!現在百業復甦,天下安定,國庫盈足,可是他老四偏偏就見不得百姓能過上幾天安生的日子!你別以爲聯不知道他在背後都做了些什麼,聯告訴你,他這樣做等於就是在扒咱們老祖宗的墳!聯身爲這北闕國的皇帝,受命於天,奉行王道,所以聯決不能容許謀朝篡位這種事在眼皮底下發生!”
闕摯蒼面色鐵青,說完這番話,額頭的青筋都已經冒了起來。
闕修堯沉默地掃了他一眼:“既然你都知道,還問我做什麼?”
皇帝凝視着他,目光縮緊:“聯就想知道,你在聯和老四之間還想保持中立到什麼時候?”
闕修堯沒有說話。
“你以爲你保持中立就沒事了嗎?哪天如果老四真的讓他謀反成功,他定容不下你。而如果是聯成功了,衝着你今日這般猶豫不決,聯就可以治你個不忠之罪,殺了你,也沒人敢吭個聲。”皇帝說到後面,幾乎是要吼的喊出這些話。
闕修堯眉頭皺得死緊:“已經到了必須選的地步?”
“對。”皇帝獨截道。“他老四是你的兄弟?難道聯就不是?於公你是北闕的臣子,聯是皇帝;於私,我也是你的親大哥!所以於公於私,你說你得站在哪一邊?”
闕摯蒼開始打親情牌,打完就用王威震壓,因爲他知道闕修堯是個人才,如果不能爲自己所用,那就只能毀了。
但是目前,他還不想走到那一步,這是最後一步。
因爲他現在手上很缺人,特別是像闕修堯這樣的聰明人,現在還不是殺他的時候。
闕修堯心裡也清楚,所以纔有持無恐。
他撩了下眼皮,側目向皇帝望去道:“你希望我做什麼?”
“嗯,這就對了。”闕摯蒼一聽他這話,心情這纔好一些,想了想才繼續說道。“最近兩個月兵部頻頻申請調防,表面上看起來都是換偏將、千總此等雞毛蒜皮的小事,算不上什麼大事,聯只能批覆了。但是在聯看來,有些事遠不及表面那麼簡單。”
闕修堯眸底閃過一絲鋒芒,心裡大約有些明白:“那皇上是什麼態度?”
皇帝道:“聯在想,這些人應該都是老四的人,如果不是,那便是聯猜忌了他。但如果真是,那老四這想要謀反的事,就是坐實了。聯想讓你去查查看,這些人的底細。”
闕修堯可不相信他嘴裡這套說辭,闕摯蒼既能在各人府裡安上眼線,難道就不會在各軍營中也按上自己的眼線?衆多將軍中,難道就沒有是他皇帝的人?這打死他,闕修堯也不信。
皇帝這麼做,只是要逼着他做給老四看,讓老四知道,他闕修堯是站在誰那邊的。
他這是在逼自己和老四正面撒裂。
闕修堯腦子只是稍微轉動了下,就已經猜透了這一層。
“臣領旨。”闕修堯微微躬身,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皇帝纔不管他是真心屈服自己,還是說只是表面的忠誠,反正在除掉老四之前,他要的只是暫時穩定闕修堯而已。
待他除掉老四以後,再來拔了他這顆眼中釘。
“老三,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蘇季菲?”闕摯蒼突兀地問道。
闕修堯一愣,有些意外。
闕摯蒼聲音溫和地又道:“如果喜歡,聯給你賜婚,你可願意?”
闕修堯然後抱手,再度躬身:“臣謝過皇上賜婚。”
“不用謝,自家兄弟說什麼客氣話,你知道的,聯一直都希望你過得幸福一些。”這時候的闕摯蒼表現得特別像一位關心弟弟的好兄長,他長長一嘆。“你啊,這輩子過得比別人苦多了,這身上的毒……最近發作得可頻繁?”
闕修堯淡淡道:“還好。”
對於他的冷漠,闕摯蒼也習慣了:“太醫還是沒辦法嗎?那神醫呢,找到了嗎?”
找神醫的事,闕修堯自知不可能瞞過他,於是也沒打算隱瞞,只是搖搖頭:“沒有。”
闕摯蒼悲憫地一嘆:“行了,你下去吧,聯沒什麼要說了。”
闕修堯不語,直接跪安,就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