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季菲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和闕修堯再見面時,會是這樣的一個情景。
一個坐在高高在上的上座,俯視着她;一個跪在冰冷的地上,樣子倒有幾分匍匐的姿態。
也許是闕摯弘一直看着闕修堯的關係,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都落到他的身上去。
闕摯弘道:“三哥,你真的不自己來?”
闕修堯冷漠掃了他一眼,道:“難道你覺得在查案上我們比閻大人更有經驗?”
闕摯弘當即被嗆得一陣無語。
閻華年紀輕輕就能坐在這個位置,並不是浪得虛名的,他不止頭腦好,查案的手段更是一流。
聽完他們的對話後,蘇季菲則是暗暗鬆了口氣,某一方面來講,哪怕只是暫時的,她也不希望和闕修堯是站在敵對的立場。
“啪”,一聲驚木堂響起,全場肅靜。
閻華面無表情地直視堂下少女:“堂下跪着的可是蘇季菲本人?”
“……是。”對於這種明知故問非常官方做法的開場白,蘇季菲嘴角掩蔽性地抽搐了下。
閻華指着躺在蘇季菲旁邊的屍體問:“那你可認識他?”
蘇季菲隨着他的話,下意識瞟了英恪一眼,只見他英俊的臉上彼時生氣全無,因爲浸泡過水,皮膚更是顯得異常慘白,臉部浮腫,看起來竟有幾分猙獰和噁心。畢竟是認識的人,蘇季菲心裡瞬間不禁有幾分難受。
“認識,他是東盛國的世子。我和他有過數面之緣。”蘇季菲如實道。
“那你和死者是什麼關係?”閻華問道。
“沒有關係,我們只不過是因爲某種場合,某種需要見過幾次面而已。如果硬要扯上關係,那頂多也只能算是普通朋友的關係。”
“你確定?”
蘇季菲眉頭一擰:“大人這樣問是什麼意思?”
“如果是普通朋友,你會送他這個?”閻華突然從一個包裝精緻的盒子裡拿出一塊雕刻精的玉佩。
“這個是……”蘇季菲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那個裝着禮物的盒子有點眼熟,可是當她意識到這盒子是前天她親手遞交到英恪的手上時,她立即就不能淡定了起來。“這就是我送給世子的禮物?”
閻華道:“不錯,你認出來了?”
聞言,蘇季菲瞬間就悲憤了,心道這下真的要被老夫人害死了!送什麼不好,偏偏挑這種作爲禮物送人。
因爲按照北闕的風俗,女子送男子玉石之類的東西,是表示對這個男子有意思。而男子如果想要向一名女子表達心意,往往會買一枝髮簪送給心愛的女子,越是昂貴的髮簪,越能夠表現自己的誠意。所以很多情人之間,都喜歡拿玉佩或者髮簪之類的作爲定情信物。
現在她送英恪玉佩,不就是當衆承認她喜歡英恪了嗎?
這簡直要命!
蘇季菲下意識回頭,等她發現自己在幹嘛時,她發現自己正在看闕修堯!而他正也在看自己,那深究略沉的目光以及蹙緊的眉頭,怎麼看都像在說“我很不爽”的樣子。
蘇季菲頓時一窘,趕緊把目光收了回來,心想自己這是幹嘛了,她送誰什麼東西跟闕修堯根本就沒有一毛錢的感覺,爲什麼要回頭爲什麼要回頭?搞得自己好像一個背叛者的樣子,現在好了,闕修堯不會以爲自己也對他啥了吧?
這簡直令人淡淡着急的智商啊!
自從看了這個玉佩後,闕修堯的心情就很不舒爽,嘴上雖然沒有說什麼,也沒有表面出來。但是站在他旁邊的人,卻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全身散發着一種大冬天寒霜般的冰凍外加雷電交加的前奏,可就在蘇季菲瞄了這一眼後,闕修堯的心裡當即有種春風化雪的跡象,這讓他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同樣不可思議的,還有他身邊的人,這種突然冰雪散去,日出冒頭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如果這玉佩是一直就在那個盒子裡的……那我想,這應該是我送給英恪的禮物沒錯。”蘇季菲語氣無奈道。
閻華聽出她這句話裡的重點:“聽你這話的意思,不會是你也不清楚這盒子裡放着什麼吧?”
雖然說出來有些尷尬難爲情,但蘇季菲還是想解釋清楚:“不錯,這禮物是我祖母親手準備的,我並不知道里面裝的什麼。因爲之前收到各位王子所贈送的禮物,所有作爲回禮,祖母讓我帶着禮物過來。不信的話,你可以派人去找中齊國的莫黎軒王子,以及車樑國和寶塞國的兩位王子一問便知。他們可以替我證明,當天我並不是特地來找英恪的。”
閻華朝門邊的李立看了一眼,後者立即會意,轉身出了門。
“這事我會讓人去調查的。”閻華又道,“據我們調查得知的信息,你前日曾來找過死者,並且與他在驛館內發生爭執,這是真的嗎?”
“是。”蘇季菲眸光微閃。
閻華問道:“爭執的原因呢?是因爲何事?”
“可以不說嗎?這和本案並沒有關係。”蘇季菲下意識瞟了闕修堯一眼。
闕修堯被她看得有幾分怪異。
寧珂聽到這裡,忍不住激動地插嘴:“當然不可能,當日你們吵得那麼兇,後來我王兄就死了,肯定跟這事脫不了關係。”
蘇季菲眼睛微微一眯,微地冷笑:“照郡主這樣說,當時我看見世子和郡主處得也不怎麼愉快,這麼說來郡主也有嫌疑了?”
“你胡說!”寧珂精緻的臉上唰地一白,拍着椅子的扶把怒道。
“我只是就事論事,當時我可是親眼見到世子當衆打了郡主一個巴掌,難保郡主不懷恨在心,幹出這種兇殘的事來。”蘇季菲雖然是跪着,可是氣勢卻絲毫不輸給坐着的寧珂郡主。甚至在她說出這句話後,衆人還產生一種其實她纔是坐着而寧珂跪着的錯覺。
“竟然有這事?”閻華驚訝地看向寧珂,“郡主,你能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你不繼續審問蘇季菲,你問我這個幹嘛,這是我們兄妹倆之間的事,根本就沒必要告訴你。”寧珂惱羞成怒道。
“有沒有必要,需要我聽後才能決定,還請郡主先回答我這個問題,世子他爲什麼要打你?”閻華面色不變道。
糗事被人扒出來,寧珂臉上掛不住,生氣道:“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憑你也敢審我?”
“那我可以吧?”說把主審的權力交給閻華後,就全程沒有再插過一次嘴的闕修堯,忽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