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季菲底子好,所以大內侍衛這一手刀下去,並沒能讓她暈迷太久。
不過當她看清楚周圍的環境,還有紫依爲首的一屋子奴才手裡拿着帕子都在哭,她就知道自己最後還是沒能把武昭儀救回來。
她沒有說話,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牀頂雪白色的帳幔,一顆眼淚從眼角滑了下來。
蕩兒死的時候,她心裡就曾暗暗發誓,要好好照顧武昭儀。
但是現在,她沒有辦到。
“嗚嗚……嗚嗚……”
四周除了嚶嚶的哭聲以外,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
武蘭馨的屍體是被皇帝親自抱回來的,然後又親自替她換了一身乾淨的新衣服。
儘管心裡無限悲傷,但紫依還是強打起精神,帶着永昌宮的其他奴才開始操辦武昭儀的身後事。
出於愧疚,闕摯蒼把這個葬禮辦得極爲隆重,除了太后以外,宮中女眷以及羣臣們都必須送葬,想當年先帝爺去世時,排場也不過如此。
皇后心裡多少有些不快,但是想到恨了這麼多年的眼中釘,終於被她和闕摯弘一起設局害死,心裡便平衡了一些,又可以裝出一副雍和賢惠大度的樣子出來騙人。
這一次,蘇季菲並沒有去送葬,因爲她亂闖崇陽殿,犯的是重罪,醒來不久後就被大內侍衛帶到天牢裡關了起來,等待皇帝的發落。
喬任宵知道這事後,急得團團轉,幾度跑到天牢想去探監,卻被攔在外面。
天牢,可不是普通衙門的大牢,又豈是可以隨便探監的?
之前他是因爲負責偵辦宮裡的連環殺人案,所以才能進天牢審問嫌疑犯甄妃,但和蘇季菲的事是兩碼事,所以他自然就進不去。
等皇帝忙完武昭儀的後事,已經是三天後的事。
那晚,皇帝自降身份,孤身一人前來天牢看蘇季菲。
才三天不見,他整個人看起來明顯瘦削憔悴許多,嘴邊長滿鬍渣,好像一下子老了七八歲。
“愛妃已經入葬了,朕不能讓你去送葬,你沒有怪朕吧?”
聞言,坐在木牀上的蘇季菲擡頭冷冷地瞅了他一眼,然後便冷漠地移開目光,繼續無視他。
闕摯蒼知道她是在生氣,便移步走到她旁邊坐了下來。
“朕知道你恨我,不想跟朕說話,但是現在愛妃死了,朕身邊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朕突然間覺得很孤獨,很想找個人陪朕說說話……所以朕想到你了,愛妃生前,你跟她關係最好了。”他難掩一臉悲傷失落,低聲道。
蘇季菲忽然笑了起來:“呵呵……”
闕摯蒼奇怪地看着她:“你笑什麼?”
蘇季菲慢慢回過頭來,眸底透着輕蔑:“皇上,請你別再裝出一副用情至深的樣子好嗎?我胃不好,看着很想吐!”
闕摯蒼面色大變地站起來,斥道:“蘇季菲,你這是想找死嗎?”
蘇季菲一副“我早就知道你會這樣”的表情。
“皇上,真話你既然不愛聽,又何必降低身份跑來這裡?天牢這種地方,又溼又臭,這裡別的沒有,死蟑螂和死老鼠倒是有不少,要是突然嚇到你,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蘇季菲說到“死”字的時候,咬字特別重,表情特別的猙獰。
闕摯蒼面色青白交替,又豈會聽不出她話裡的諷刺。
“朕錯了,朕根本就不應該來這裡!原本朕以爲,你是愛妃的姐妹,你是最瞭解她,也是最瞭解朕的人,沒想到你也和那些人一樣愚昧。”
闕摯蒼眯起眼睛看着她。
“不過看在你與愛妃姐妹一場的情份上,你私闖崇陽殿的事,朕也不會重罰你。靜水庵乃是我們皇家廟宇,專供我皇室中女眷禮拜,朕在那裡爲愛妃點了一盞長明燈,你代朕到那裡修行一個月吧,每日早中晚誦《往生經》十遍,希望愛妃可是早日投一個好胎,下輩子能一生平安喜樂,再不要碰上像朕這樣的人了。”
闕摯蒼的聲音低了下來,眼眶一點點紅透。
等他快走到牢房門口的時候,蘇季菲的聲音平地響了起來。
“像你這種殺妻殺子的男人,確實最好不要遇上,誰遇上誰倒黴。”
闕摯蒼跨出去的步伐,赫然一滯,他回頭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的武姐姐是爲朕,自願去死的,朕從來沒有逼她。”闕摯蒼指天斥道。“朕與她的孩子,朕也一直放在心尖上寵着。朕承認他們的死,朕得負上一部分責任,但是蕩兒是被火燒死的,這事的真相沒有人比你更清楚,而你現在卻在指責朕殺了她們!”
最後一句,闕摯蒼幾乎是用吼出來的。
“我指的不是蕩兒。”蘇季菲說完,驟然做出一副恍悟的樣子。“哦,對,那件事你應該還不知道。……武姐姐她,又懷孕了。”
“你說什麼??蘭馨懷孕了?”闕摯蒼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親耳聽到的。
蘇季菲很乖順地點了點頭:“對,她懷孕了,也許有可能還是個兒子。而你在不久之前,才把他們母子……殺了。”
像是故意爲了折磨他,蘇季菲說到最後還故意停頓了一下。
“不,不可能!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爲何沒人告訴朕?”闕摯蒼一副受到重大打擊,瀕臨在崩潰邊緣的模樣。“她爲何不告訴朕?”
闕摯蒼死死地捉住這個問題,好像如果不這樣做,他就會崩潰一樣。
“因爲她是個蠢女人啊。”蘇季菲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
她知道闕摯蒼知道這個消息後,也許會後悔終生……
但是——身爲孩子的父親,就有權利知道真相不是嗎?
身爲臣子,她可不能對他這個皇帝,知情不報啊……
對吧,姐姐?
蘇季菲露出理所當然地淺笑。
“噴!”
站在門口的闕摯蒼,一陣氣血攻心,嘔出一口血來。
蘇季菲冷眼看着,心裡冷冷一笑。
皇帝吐血,外面的大內侍衛和獄卒當即就急壞了,立即衝了進來,一邊招呼着人快去叫太醫,一邊將皇帝像重號病人似的攙扶出去。
大受打擊的皇帝眼神渙散,整個人像精力神被人抽乾了一樣,呆呆地任人擺佈。
蘇季菲心中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