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陌可以確定眼前的大悲和尚肯定是假的,但是,他有些想不通,一個假的大悲,修爲境界能夠達到如此地步,那又何必還來做替身?
“閣下的境界是真的挺高,”顧陌微笑着說道:“替他人在這暗無天日的監獄裡坐牢,整整二十年,竟然還能如此心態,屬實讓人欽佩!”
“假大悲”緩緩站了起來,頓時,那爲了防止他自殺而束縛在他雙臂和雙腿上的粗大鐵鏈發出了嘩啦啦的聲響,他打量了一下顧陌,緩緩道:“竟然已經過去二十年了嗎?”
顧陌說道:“楚國已經換了皇帝,大光明寺也換了兩任方丈了,以閣下的修爲境界,當初也是有資格進入天下武評榜的人物,卻爲他人坐監獄錯過了大好時光,不划算。”
“阿彌陀佛,”假大悲慘白的臉上露出一縷微笑,道:“小施主,如何就一口咬定貧僧是假的呢?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真的是大悲,當年貴國多方驗證,便是張天師也親自來驗明過,你這位小施主,莫要多想了!”
顧陌輕笑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這句話,我可不信,我認識一個和尚,叫蓮生,乃是如今大光明寺的方丈,他就愛吹牛!”
“假大悲”眼中閃過一絲追憶之色,輕笑道:“果然,大光明寺終歸還是交付到了蓮生手裡。”隨即,他望向顧陌,很是真誠道:“小施主,想來,您能夠來此見我,必然是幹國如今非常有前途的顯貴,你快些離去吧,貧僧身份特殊,這麼多年來,所有看押之人都不與我說話,因爲擔心貧僧知道得多了出問題。
你如今與我說這麼多話,難免會讓貧僧得到一些我想知道的信息,就比如大光明寺如今是蓮生當方丈,這種外界消息就不該讓貧僧知道,畢竟,貴國高層是一樣消磨掉貧僧的意志的,你與我多說話,讓我知道外界消息,都會加固我的意志。
這種事情,在朝廷之中可大可小,你年紀輕輕的,若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了,恐要因此而誤了前途。”
顧陌輕聲道:“你這和尚倒是好心,倒是講究佛門的慈悲爲懷,可,若是真慈悲,你就應該阻止當年大悲妖僧蠱惑數千人自殺,而不是替他在這裡頂罪!”
假大悲輕嘆道:“小施主,貧僧真的是大悲,貧僧不知道您爲什麼就認定貧僧是假的,但,貧僧真的就是大悲。至於當年的事情,的確是貧僧一念之差,犯下了彌天大錯,被困在這暗無天日之地也好、被千刀萬剮也罷,都是貧僧應該有的報應,便是死了,也當下地獄去受罰。”
顧陌輕笑道:“看看,問是問不出什麼了。”
話音一落,
顧陌往前踏出一步。
就在那一瞬間,假大悲的意識被拉入了一個黑暗的世界裡,這是顧陌施展道心種魔大法制造出來的魔仙領域。
當感受到這種獨特的領域之力時,假大悲充滿了詫異,說道:“領域?小施主年紀輕輕,修爲竟然就已經達到這等修爲了嗎?還是說,如今武林的發展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年輕人都這麼厲害?”
元神顧陌輕聲道:“閣下倒也不必太驚訝,如今這江湖武林,雖然水平比二十年前提高了不少,但是,也還不至於達到人人都能施展領域的地步,天下間除了武評榜上的人之外,各國都屈指可數。”
“原來如此,”假大悲說道:“當年,貧僧也達到過此等境界,但是,如今被鎮壓二十年,境界已然不在了。”
顧陌說道:“所以,我更不能理解,是什麼原因驅使你放棄大好前途,替人被關押這麼多年!”
“貧僧真的是大悲……”
元神顧陌沒等大悲把話說完,就一指施展魔仙之力瞬間入侵了假大悲的神識,瞬間將之控制,然後發動指令,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貧僧大悲!”
顧陌頓時愣住了,他第一反應就是在懷疑自己的道心種魔大法的控制之術是不是失效了,但是,魔仙之力的反饋卻是實實在在的控制住了大悲的意識。
不過,也有可能是這個假大悲潛意識裡已經被洗腦認爲自己就是真的大悲。
當即,顧陌便想到了一個驗證辦法,問道:“大光明寺的最重要的傳承至寶是什麼?”
假大悲意識有過一瞬間的掙扎,但瞬間便被顧陌鎮壓,之後立馬平靜,回答道:“輪迴鏡。”
顧陌有些詫異了,按道理來說,這等事情,大光明寺不太可能外傳,如果這個大悲是假的,不太可能知道大光明寺有輪迴鏡的存在。
不過,也有可能是爲了更真,所以,刻意讓假大悲知道一些隱秘。
“輪迴鏡放在哪裡?”顧陌問道。
“大光明寺後山千佛洞中。”假大悲回答道。
“怎麼使用輪迴鏡?”顧陌問道。
假大悲當即就回答道:“輪迴鏡有靈,會自動選擇使用者,每一代使用者的期限都不一樣,時間一到,輪迴鏡就會自動迴歸千佛洞,之後會在一些時候提醒寺中的人去尋找新一代佛子,而佛子又會成爲新一代的使用者。
這就是大光明寺從來不會斷傳承的原因,因爲輪迴鏡會主動挑選天下最具有佛性的佛子,所以,大光明寺每一代都會出現天下前十的高手。上一代佛子是我,在我之後是蓮生。”
顧陌問道:“你當初作爲大光明寺的方丈,爲什麼要來幹國?爲什麼要蠱惑數千人自殺?”
假大悲說道:“爲了楚國,但是後面出了問題,貧僧不記得是什麼問題了,這二十年裡,貧僧一直都沒想起來,貧僧記得是帶着輪迴鏡來的,但是,貧僧自從到了長安城之後的記憶裡就沒有輪迴鏡了。
貧僧當時應該是走火入魔了,貧僧知道那件事情是貧僧做的,可當時真的是一念之差不受控制,事後,貧僧也是非常後悔的,所以,在被抓捕之時,貧僧並未反抗。”
顧陌繼續問道:“最近長安城中出了一個吸食腦髓的惡人,是不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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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假大悲說道:“貧僧如今修爲被封印,身處這地牢,連自由都沒有,自然是沒有能力去外面做事情。”
顧陌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楚國皇室仙人後裔的真相是什麼?”
假大悲說道:“楚國有一個關於高祖皇帝與神女的故事,那個故事所講是當年高祖皇帝還是一介書生時,偶然在太行山,幫助了一位正在渡劫飛昇女修士。
十年後,高祖皇帝落難,神女下凡相助還恩,之後一步步助高祖皇帝建立楚國,之後,神女離開人間,返回天界。
但,這只是民間傳說,實際上,高祖皇帝的確有在太行山目睹過一女修士飛昇,其氣質恍然若仙,高祖皇帝匆匆一見,之後便魂牽夢縈。但,並沒有其相助女修士飛昇的事情,後來下凡的神女也不是那位太行山修士。
十年之後,高祖皇帝落難,的確有神女下凡相助,但是,那個神女,實際上是來自於十三禁忌裡的天外天,之後也的確是輔佐高祖皇帝建國,但不是爲了還恩,而是爲了順應天命拯救蒼生。
之後,大楚建國成功,神女離去,留下了箴言,二百年後,天下歸楚。天外天派她來幫助高祖皇帝建立楚國,就是爲了順應天命!”
顧陌微微皺了皺眉,問道:“據我所知,楚國高祖皇帝后半生一直在尋找天外天?”
假大悲說道:“的確如此,因爲高祖皇帝一直對當初太行山飛昇女修士念念不忘,魂牽夢縈,所以他想找到天外天。因爲據天外天神女所說,所有得道飛昇者,叩開天門,便會進入天外天成爲神仙,長生久視!
後來,因爲民間以訛傳訛,就傳成了神女報恩建國的故事了,後面,更是有傳說是高祖皇帝與神女相愛,誕下神子之後才離去,就有了楚國皇室是仙人後裔的傳聞了。”
“原來如此。”
顧陌心裡有些詫異,沒想到之前在姜國邊境時,蕭自飲跟他講的關於楚國傳說以及天外天的事情,竟然基本是真的。
只不過,蕭自飲沒有直截了當的說她知道叩天門之後的天界就是天外天,而是說她推測天外天就是傳聞中的天界。
顧陌之前是沒有太相信的,畢竟,蕭自飲那樣城府的女人嘴裡很難有點真話。
但現在想想,自己還冤枉蕭自飲了。
至於蕭自飲爲什麼要說是她的推測,不說是記載,顧陌也能猜到原因,很簡單,如果是那時候蕭自飲告訴顧陌有天外天神女留下“二百年後、天下歸楚”這種箴言,
顧陌只會覺得是蕭自飲在爲楚國造勢而編造的天命言論。
“天外天就是天界!”
顧陌嘀咕了一聲,望向假大悲,問道:“你爲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假大悲說道:“因爲當初天外天神女下凡,首先就是到的大光明寺,是在大光明寺的幫助下尋找到的高祖皇帝,楚國建國,除了神女之外,很大部分原因也是因爲有大光明寺在支持輔佐,所以,大光明寺知道楚國仙人後裔的真相。”
隨後,
顧陌又問了一些從蓮生大師那裡得知的一些關於大光明寺的隱秘,無一例外,這假大悲都能說得非常清楚,甚至有的比蓮生大師知道得還要清楚。
……
當顧陌收回了魔仙領域之後,假大悲站在鐵籠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回過神來,臉上露出一縷無奈的笑容,說道:“小施主,雖然我不知道你對我做了什麼,但,想來我剛剛失神這一會兒,你應該知道了你想要知道的事情了。”
假大悲此刻,其實還是有一些恍惚的。
他只記得他被拉入了一個充斥着精神力的領域之中,還與顧陌對話了幾句,之後的事情他就沒有記憶了。
顧陌看着眼前的假大悲,心裡有些感慨。
如果不是他有系統,可以確定眼前的人是個假的,即便是他如今的修爲境界,他也會與幹國朝廷以及張道一一樣相信眼前此人就是大悲妖僧。
甚至於,
剛開始,顧陌都有一瞬間恍惚,想着是不是當年有人頂着大悲和尚的名頭犯案,然後幹國朝廷把真的大悲和尚抓了。
但,這個想法只是一瞬間就被他否定了,因爲系統的通緝信息很明確的就是大悲,而不是其他代號。
以系統的判斷標準,如果是有人冒充,那就不會把真人判爲通緝犯。就如同當初的卓青峰就曾被陷害成通緝犯,但是,系統檢測犯罪信息與通緝對象不匹配,便直接不收錄。
也就是說,如果當年的事情不是大悲和尚做的,系統就不會將妖僧蠱惑數千人自殺案的通緝信息定在大悲身上。
而如果眼前這個“大悲”是真的大悲,那麼,系統的判斷也會顯示通緝任務失效。
如今通緝任務依舊存在,而是最近正在犯案的“惡鬼”與大悲還重合了。
所以,眼前這個大悲,不論多真,都只能是假的。
不過,
在仔細思索剛剛控制假大悲意識時所獲取的信息時,顧陌可以確定,之所以會出現這麼一個足以以假亂真的大悲,就是因爲輪迴鏡。
這個假大悲說了,他記得他是帶着輪迴鏡來的長安城,可入了長安城之後,他卻沒有了關於輪迴鏡的記憶,到現在都沒有想起來。
換而言之,就是失去了關於輪迴鏡在長安城的記憶。
“輪迴鏡,果然有問題!”
顧陌心裡暗自沉思着。
當初在蓬萊島上,得知蓮生大師靠着輪迴鏡直接把白玉京那麼多年彙集的元神意志都整崩潰時,他就有想過,輪迴鏡會不會失控,或者說,輪迴鏡會不會也如同白玉京一樣,從一個死物產生自主意識。
如今看來,
就算沒有產生自主意識,輪迴鏡問題也很大了。
而與輪迴鏡有關,也能合理的解釋這麼一個強大的高手毫無痕跡的出現,頂替另一個的身份。
畢竟,這個假大悲雖然很強大,但也只是人間武者的第一梯隊,還沒達到超脫成飛昇境的修士。
這世間武者沒有具體境界劃分,
但是,大致有幾個等級,尋常武者根據江湖名聲,有着三二一流、超一流,名聲大到上了天榜的就是宗師,至於這個宗師,水分差異就很難說了。
就比如之前顧陌在南晉千秋鎮,遭遇幾十位宗師圍攻,當時他都有些震驚,結果,那些所謂宗師放在幹國,也就尋常超一流武者的水平,甚至還有所不如。
但是,在武道之路走到一定境界之後,其實也是會有一些特定的境界,不論是內外功一途也好,武道真意也罷,亦或者練氣士,最後都會追求天人合一,然後以修爲意志形成領域。
這就是人間武力天花板了,比如蘇千秋一劍守國門、張道一的大無相劫功、蓮生大師的蓮花天經等等,最終底牌都是各自的領域。
當初,顧陌天下第一一戰,就是利用無極歸元氣把蘇千秋的領域炸了才贏的。
領域,其實也可以算是一個境界。
整個天下,明面上也就十幾個達到這個境界的。
而再之上,便是尋求飛昇了。
目前來說,這個境界,顧陌遇到的只有一個瘟神是完整的飛昇境,其他的,上上代天下第一、紅衣、琴師,都只是半步飛昇境。
因爲,不敢見心魔。
而即便是半步飛昇境,凌霄是當時天下第一人,紅衣和琴師也是活了幾百年才達成的。
所以,領域這個境界,其實已經很難得了,
眼前這個假大悲,在二十年前就是屬於天下戰力第一梯隊了,也就是天下前十的水平。
這麼一個人,竟然是一個被洗腦得毫無自我認知的替身。
顧陌想來想去,也覺得只有與輪迴鏡這種禁忌的存在相關,纔算是比較合理的解釋。
“大師!”
顧陌向着假大悲拱手道:“我再問一次,你是誰?”
假大悲依舊很是溫和,說道:“貧僧已經回答過小施主您很多次了,貧僧是大悲。”
顧陌問道:“那,大悲又是誰?您認爲您是大悲,那,若是世人所認爲的大悲又是另外一個人,但,您又認爲您就是世人認爲的那個大悲,請問,您到底是誰?”
假大悲愣住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阿彌陀佛,小施主此言,貧僧回答不了,或許,貧僧就是貧僧吧!”
“想來大師應該不日就可脫困於此,告辭!”
顧陌拱了拱手,便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假大悲又問道:“請恕貧僧斗膽問一下,當今天下武林,施主之修爲,可進武評了嗎?”
“進了。”顧陌回答。
一旁的蘇子由補了一句:“天下第一。”
“阿彌陀佛,”假大悲驚道:“蘇千秋、張道一、蓮生、葉南天等人可都還活着嗎?”
“葉南天被我殺了,其他人還活着。”顧陌說道。
“阿彌陀佛,”假大悲輕笑道:“好一個武林盛世,這些人皆在世時,小施主如此年輕卻能天下第一,人間武運當更上一層樓,小施主乃武林之福。”
顧陌微微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很快,
蘇子由就跟着顧陌出了摘星樓,他連忙問道:“顧兄,這個大悲妖僧到底是真是假?”
顧陌搖頭道:“已經不重要了,這個大悲丹田被封印二十年,身體已經到了近乎於油盡燈枯的地步,境界也已經跌落,如今就算放出去,也形成不了多大威脅,且,他應該也活不了多久。
蕭自飲不是帶着楚國使團來談判用俘虜換這大悲嗎?不用再談太久了,差不多就行了,直接交人。我擔心若是蕭自飲他們查到了這大悲關押的位置,做點手段,或許就能夠讓大悲直接身死,到時候就砸在手裡了。”
蘇子由詫異道:“不至於吧,如今這個階段,摘星樓防守很嚴的,即便是楚國那邊知道了大悲的具體位置,也進不去,怎麼能讓大悲死呢?”
“我就能遠遠的讓他死。”顧陌說道。
從這個大悲口中得知了楚國皇室仙人後裔的真相之後,顧陌就有理由懷疑如今的楚國已經得到了天外天的相助。
而天外天作爲天界,理論上來說,最低要求都是飛昇境也就是完整元神,而如今這摘星樓雖然守備森嚴,但是,對於元神力量完全沒有任何限制效果。
隨即,
顧陌又補充了一句,說道:“你去告訴皇帝,就說是我說的,聽我的就行。”
“好,我明早就去面見聖上!”蘇子由點頭。
隨後,兩人一邊聊着,一邊走出皇城向着葉驚瀾家走去,蘇子由突然問道:“對了,怎麼沒見到初冬妹子?”
“她還沒進城就被李鯉給帶走了!”
蘇子由笑了笑,說道:“說起來是奇了怪了,顧兄,按道理來說,你英俊瀟灑,武功又是天下第一,然後你們兄妹倆一起行走江湖,怎麼一個個女孩子都喜歡初冬妹子去了……這不對呀?”
顧陌:“??”
……
此時,城陽公主府,一輛馬車緩緩停靠在府門前。
李鯉和顧初冬以及紅衣從馬車上下來。
幾個在門口候着的僕人立馬小心翼翼的開始從馬車裡搬東西,大包小包的一大堆。
李鯉非常的開心,興致很高,挽着顧初冬的手臂,說道:“初冬,我們明天去聽雨鎮逛吧,我跟你講哦,那邊有好多西域人,他們帶來了許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有會跳舞的老鼠,會變色的蛇……好多好多好玩的!”
“行啊,我們明天一早就去,”說着,顧初冬望向紅衣,問道:“紅衣,你覺得怎麼樣?”
紅衣說道:“小姐去哪,我跟着就行。”
顧初冬說道:“你若是遇到你喜歡的東西就可以買下來,你看你今天逛了大半天,啥也沒買!”
紅衣微微一愣,道:“我沒有喜歡的東西。”
“那你喜歡什麼,我明天帶你去買。”顧初冬說道。
紅衣又說道:“我沒有喜歡的。”
“怎麼會……”
顧初冬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她突然想起來,紅衣和琴師都是沒有情感的,會模擬人的嬉笑怒罵情緒,但不會有發自本能的情感。
當即,
顧初冬也不再多說了,而是向李鯉問道:“你不是說有一個非常非常真的泥人嗎?”
李鯉連忙道:“在後院呢,我現在就帶你去看,我跟你說哦,真不是我吹牛,你看到了肯定很震驚的!”
顧初冬撇了撇嘴,道:“我倒要看看,什麼樣的泥人,能夠比我哥的木雕還要栩栩如生!”
不一會兒,
李鯉就拉着顧初冬來到一個院子裡。
一進入院子,就看到正房裡有一個用白布蓋着的物體,不過,全部蓋着,只能看到大致是個人形物體。
李鯉很是開心的跑過去抓住白布,說道:“下面就是見證奇蹟的時刻了……”
話一說完,
李鯉用力將白布扯下,那一瞬間,一個雕塑出現。
一個沒有基座,僅憑藉雙腳就站立着的雕塑,穿着月白色長裙靜靜佇立,裙裾的褶皺像被風拂過般自然垂落,連絲線交織的紋理都在光影下泛着細微的光澤。
顧初冬下意識攥緊了指尖,胸腔裡的心跳漏了半拍。
這不是在震驚鬼斧神工的手藝,而是莫名的有一絲恐懼。
因爲這雕塑的面容太過鮮活,眉骨的弧度、眼尾的細紋,甚至連脣角那顆若隱若現的梨渦都與李鯉分毫不差。
最叫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張臉的神態: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瞳雖然是陶土燒製成的暗褐色,卻彷彿凝着水光,像是下一秒就會眨動眼皮。
燭光掠過雕塑的面頰,竟在釉下透出幾分近乎真人肌膚的暖澤,那身長裙的領口彷彿在隨着“呼吸”般的起伏微微顫動,透着一股活物纔有的生氣。
一時間,
顧初冬有些恍惚,覺得眼前站着的不是雕塑,而是李鯉的孿生姐妹,是被時光凝固在某個瞬間的鏡像。
那笑容裡藏着幾分李鯉慣有的狡黠,連發絲貼在頸側的弧度都與她平日無異,彷彿下一秒就會張口說話,用指尖輕輕拂開額前的碎髮。
空氣中瀰漫着泥土與釉料的陳舊氣息,卻掩不住那股撲面而來的、與李鯉如出一轍的鮮活感,讓顧初冬背脊泛起一陣細密的涼意。
李鯉卻大大咧咧的跑過來,嘚瑟道:“怎麼樣,我沒騙你吧,這是不是比你哥的木雕厲害多了,我跟你講啊,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都不敢相信這居然是個泥人,嘿嘿,我明天帶你去找那個泥人師傅,讓他給你也捏一個!”
顧初冬看着那個泥人,吞了吞口水,她走上前去,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泥人的臉,頓時微微鬆了一口氣,雖然看起來很逼真,但觸摸起來還是能夠感受得到,只是上了釉色的泥人。
但看着這真得離譜的泥人,顧初冬還是覺得心頭莫名緊張,從李鯉手裡取過白布蓋在泥人身上,說道:“算了吧,城陽,我覺得這個看着瘮得慌,我就不去弄了!”
“怕啥呀,”李鯉笑嘻嘻的說道:“初冬,你可是顧女俠誒,你跑江湖砍人都不怕,你還怕一個泥人嗎?”
“這不一樣,”顧初冬直接拉着李鯉就走,說道:“城陽,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把這東西放在家裡,真的是瘮得慌!”
“嘻嘻,我還以爲你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不怕,原來你也有怕的東西呀……”
兩人一邊聊着一邊出了門。
恰在此時,一陣風吹來,將那白布掀飛,
房間裡燭火搖曳着,
那個泥人突然眨了眨眼睛,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