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別了巫耷, 與謝尹一同跟蹤殷紹。
巫耷望着燕回的身影,一時間難言的酸楚充斥胸腔,他低頭, 伸手從懷裡掏出巫醫大人給他的兩包藥。
他想, 如果當時聽了巫醫大人的話, 或許現在謝姑娘就是他疼愛的妻子。然而, 想到駙馬見到燕回的陌生眼神, 頓時又打住了念頭……
他不該隨便的奪取別人的記憶,她說了,外面有她的許多親人。
謝尹與燕回說到自己如何進了巫族, 又如何碰到殷紹,提起殷紹, 他不免皺眉:“我與殷紹是擦肩碰上的, 殷紹貌似不認識我, 這是怎麼回事?”
燕回也有同感:“我剛纔見了裴子信,他也不認識我。”
謝尹與燕回相視, 都從彼此眼中看出驚詫的意思。
謝尹道:“好邪門的地方!”
燕回卻想起了淨意:“淨意不會也沒了記憶,把我忘了?”臉色頓時慘白。
謝尹趕緊安慰道:“第一公子風華絕代智冠天下,哪裡會那麼容易中招?”
兩人不緊不慢地跟着殷紹來到一個府邸門前,見殷紹大搖大擺的進去,門前的巫族僕人喚他“相公爺”。
相公爺?
殷紹在這裡成婚了?那他京都的妻子怎麼辦?
謝尹和燕回面面相覷!
謝尹摸着下巴想了想道:“這殷紹可能沒了記憶後, 被巫族的女兒看上, 然後被強霸爲夫了。”
他這麼一說, 燕回越想越害怕:“淨意五年未回家, 會不會和殷紹一樣, 也被人看上,被人強霸爲夫了?”
話音一落, 在兩人身後響起連續咳聲,一個熟悉的聲音飄進兩人耳中:“娘子,你不要把你丈夫想的那麼無用。”
燕回的身子一僵,與謝尹同時回頭,果然見到王淨意笑吟吟望着兩人。
“淨意!”
燕回的步伐看似緩慢卻是急速的跑到王淨意的身邊,投入他的懷抱,把頭埋進去,嗚嗚大聲痛哭起來。
王淨意如以前一般,輕輕拍撫着她的背,讓她哭個痛快。
謝尹在旁邊抱胸笑了。五年了,他終於完成尋人任務了。哎,也不知道,出去能不能打一場仗?
待燕回哭了個夠,王淨意才把她從懷裡把她拉出,爲她擦淚,笑道:“剛纔看着背影像你,便跟了來,沒想到還真是。阿回,你是怎麼進來的?”
提起這個,燕回有些疑惑:“我也不知道。我當時看到石壁上有你,就上前去拉,誰知道竟被一股強力吸進來了。”
王淨意撫摸她的青絲,柔了聲音問道:“害怕嗎?”
“當時以爲可以見到你,哪裡顧得上害怕。”燕回問道:“你呢,你是怎麼進來的?你爲什麼五年都不回家?”
王淨意嘆口氣道:“如你剛纔所言,我一開始被人下了藥,和殷紹一樣,也失去了全部記憶。”
燕回一驚:“那你,你怎麼認出我的?”
“我發覺自己沒有記憶,便察覺不對,之後自己試着配了藥,吃下去恢復了些。”說罷,王淨意招呼謝尹,道:“走,先回府上說話。”
燕回一聽,驚道:“這裡也有府第?你不會真的如殷紹一樣,娶了別人吧?”
王淨意搖頭笑道:“瞎想什麼,即便失去記憶,我也不會被別人牽着鼻子走。更何況當時便覺察不對,自然更加謹慎小心了。哪裡還會信別人的話。”
燕回舒口氣:“那就好。你給我講講你這五年都經歷了什麼,好不好?”
“如娘子所願。”話語一頓,王淨意又湊近輕聲道:“阿回,見到你,我真開心。”
“我也是。”
三人到了府上,王淨意便敘說這五年經歷的事。
五年前,王淨意與廖剛打得難解難分,打鬥中兩人一先一後撞上石壁,廖剛當時就進了石壁中消失不見了。王淨意一見情況不對,便想借力逃脫,但因受傷較重,只能勉強做到半邊身子露在外面。他正與那股神秘力量較勁,見到劉念之帶着士兵從旁邊經過,想要劉念之幫忙。然而,劉念之見那情境神秘恐怖,卻嚇得跑走了!
抵抗不住那股神秘力量,王淨意最終還是進來了。當時殷紹已經發現他了,便也緊隨其後進來。那時狐狸一直呆在殷紹懷裡,殷紹進來,狐狸也跟着進來。王淨意在昏迷之前,寫了封信讓小狐帶走,以報平安。
之後,王淨意被一個巫醫大人救下,醒來後便沒了記憶。而殷紹,卻不知去向。
沒了記憶的王淨意誰都不認識,也察覺到不對,在這陌生且神秘的地方,他想要做到不受控制的存活下來,就必須借勢。也因此,他自薦到大公主府上,願做幕僚,助她獲得酋長之位。
大公主試了他的才華智謀,便同意了。兩人約法三章,各提條件。
王淨意表示,等他助其奪得酋長之位後,希望大公主能夠放他和他的朋友離開巫族。
大公主考慮到巫族的純正血統,作爲非巫族人,確實不該長留於此,便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王淨意說完,又道:“我自發覺失憶後,便開始研製解藥,最近才完全恢復。至於殷紹,我也找他多次,他只把我當陌生人,不肯吃我的藥。裴子信也是如此。好在最近便開始選酋長,很快大公主便會放我們離去。”
燕回怒道:“劉念之平時看着挺好,沒想到竟然——哼,要我下次見到他,我非砍了他不可!”
王淨意笑了笑,他最喜歡這樣的燕回。
.
朱哲奉秦王苻石之命來到距離鳩潭二十五里外的樑軍帳前,眸光復雜莫測。
五年前,他還是樑國北州守將,五年後,他卻是秦國尚書,此刻更是秦國的使臣。他相信,他此時站在這裡,帳前的樑國士兵已經在心裡罵他了。
看到樑國衆士兵譴責與鄙夷的目光,朱哲感覺很不好。
“朱使臣,元帥有請。”終於,傳話的士兵出來了,朱哲覺得感激,禁不住鬆口氣,有種脫難的感覺。
入帳後是什麼情景,朱哲尚不知曉,但在帳外,朱哲卻是一點都不想待片刻!
朱哲應了聲,向那士兵抱拳一禮後,掀簾踏步進入。他剛進入帳內,便有猛烈的掌風迎面襲來,朱哲一怔,沒有閃躲。掌風快到面上時,停了下來,朱哲瞥眼一看,竟是謝燕歸握住了那人的臂膀!
謝燕歸淡淡道:“韓青,不得魯莽。”
他竟是韓青?已逝的大將軍韓召的孫子?朱哲忍不住望他。
韓青面色有些不滿,但還是聽話的放下手,道了聲“是”,之後又聽他口中喃喃罵了聲“叛臣”。朱哲面色一僵。
謝燕歸復又回到主位,問道:“朱使臣,秦王派你來做什麼?”
朱哲聞言,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說道:“大秦有百萬雄師,樑國卻只有十幾萬,秦強梁弱懸殊十分明顯,你們與秦國打仗,也只有吃敗仗的份。我勸你們還是快快投降……”
“爺爺的,居然是來勸降的!”朱哲的話還未說完,便有一個將軍粗嗓門地罵起來。
謝燕歸淡淡瞥了那將軍一眼,那位將軍馬上住了嘴。
謝燕歸漫不經心地問道:“秦王可說了什麼?”
朱哲繼續道:“秦王說,若你們願意歸降,他必封謝元帥爲吏部尚書,謝敞爲侍中……”
“我呸!他娘.的還真敢想!”那位將軍又忍不住開了粗着聲音罵了一句。
謝燕歸不在意地笑了笑,問道:“你呢,朱哲,你怎麼想?”
朱哲眸光閃爍,卻是不語。
謝燕歸見此,揮退衆人,只留謝敞一人。
見帳內衆將先後離去,只留二謝,朱哲立馬跪拜道:“北州守將朱哲見過元帥。”
謝燕歸彎身扶他,淡淡笑道:“你我少年軍中相識,又同時受韓大將軍栽培,如今見面,行這些虛禮做什麼。”
朱哲低頭嘆氣,有些悶悶道:“我一進來,韓青便給我一掌,還罵我是叛臣,心裡有些難受。”
謝燕歸點頭道:“他年輕魯莽,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對了,不知徐瑛和胡單現下如何?”
提起這兩人,朱哲哭笑不得:“甚好!昨天見到我,兩人還罵了我一頓!”
謝燕歸點頭,謝敞站在一旁觀望,不說話。
朱哲忽然壓低聲音道:“秦國百萬大軍一旦到齊,我們真的很難與他們抗衡。如今敵軍各路兵馬還沒聚齊,我們應該趁此良機,打敗他們的前鋒軍隊,秦軍必沮喪不已,這樣容易一舉得勝!”
謝燕歸笑問:“秦國當真有百萬兵力?那六十萬中軍是怎麼回事?”
朱哲訝然,這麼說,謝燕歸是看出端倪了?難怪恩師韓召將軍會說謝燕歸是將才中的奇才。
“那六十萬中軍不提也罷,不過是從百姓中‘十丁抽一’臨時湊成的,其中四佔其三都是北黎百姓,全是我們漢人。秦王也沒指望他們能打仗,更怕他們鬧事,連盔甲武器都沒給他們發,只讓他們負責運糧。”
謝燕歸笑道:“秦王這一手,確實夠嚇唬人的。”
朱哲也是笑了笑,道:“秦王再厲害,這其中的虛虛實實,還是被元帥識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