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見皇帝如此,便明白一開始皇帝就沒有要懲罰謝家姑娘的意思,不禁心裡暗驚,揣測着是不是因爲左禁軍統領謝燕歸的緣故。
皇帝重視謝燕歸,大家不是不知道,這件事從皇帝把關係自身安危的禁軍統領的職位安排給謝燕歸擔任可以看出。只是皇帝不追究傷皇子罪,偏袒謝氏,這樣的舉動,讓衆人不覺深思。
原本站在一旁看熱鬧的三皇子見是這結果,眉頭也不自覺的皺了皺,望向謝家兄妹,眼神帶着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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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又道:“懲罰是沒有,不過,你們兩個小丫頭,把老九哄開心就是了。”
長寧燕回相視一笑,齊齊應道:“是。”
此事一了,衆人便離去了,稍作短暫的休息,風華宴在早上的花樹叢中繼續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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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燕歸撩去燕回額前碎髮,用頗無奈的語氣道:“阿回,爲什麼不聽哥哥的話?”
“哥,阿回……”燕回深知自己爲兄長惹了麻煩,低頭說,“這次是阿回不好。阿回再也不敢了。”
謝燕歸也不忍責怪自己的唯一的妹妹,只問道:“可有牽動傷口?”
燕回趕緊搖搖頭,還笑道:“沒有,一點事都沒!你看——”朝空中一掌出,用了五成功力,掌風呼呼。
“你這丫頭!”謝燕歸搖頭,苦笑,“以後這種宴會你也別參加了。回家待嫁得了。”
“好啊好啊,哥,我也不喜歡這宴會,我喜歡出去玩。這京城我還沒轉着玩過呢!”
“好好好,只要不惹禍就是了。”謝燕歸正笑着,忽然眉頭一皺,壓低聲音說,“小心五殿下,那是記仇的主。你今天傷了他一母同胞的弟弟,他可不會善罷甘休,今後見到他就躲着,有多遠躲多遠。”
“嗯。”燕回想,只要把九皇子哄開心了,應該麻煩不大吧?
“還有公務在身,我先走了。自己照顧好自己。”
“哥,你就放心吧,阿回不會再闖禍。你快去,免得皇上責罰。”
在不遠處一直無聊着望天的長寧走過來,羨慕道:“你哥哥待你真好!我那些皇兄們都沒待我這麼好過!”
燕回反問:“那你有待他們好過嗎?”
長寧神色顯得憂傷起來,道:“我母妃和他們母妃之間關係不好。所以……”
燕回也不問了,這就是利益和立場的問題了!妻妾成羣的家族,兄妹關係就成問題了!
燕回想,自己嫁的人一定要娶自己一個!這樣家庭關係才和睦甜蜜啊!
長寧道:“不說了,我們去看九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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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已經不哭鬧了,但宮人們依然來來去去手腳忙碌不停。
長寧帶着燕回進殿的時候,差點被忙碌的一個宮女撞到。
“公主饒命!”那宮女渾身瑟瑟發抖。
長寧有時會刁蠻,但她此時不會在意,因爲她看到了五皇子,腳才踏進殿內一半頭卻一回縮,拉着燕回就往外衝。她怕這個五哥!
“回來!”殿內傳來極好聽的男聲,雖然輕,卻帶着冰冷的威嚴,不容抗拒。
長寧的腳瞬間動不了了。她全身在發抖!
從入耳冰窟一樣的男音,長寧渾身發抖的跡象,燕回想,她猜到了裡面是誰了。
五皇子司馬省(xǐng)!這個以陰狠暴虐的名聲震驚大梁的皇子!
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燕回回頭,看到帶着寒意的冷眸,如冰一樣激入心尖,使她瞬間感到了寒冷。
只這一眼,燕回終於明白爲什麼長寧見到他要跑了,又爲什麼見到他渾身發抖。
他的身上散發着寒冷,血腥,野性,陰狠,強勢的氣息!
而這些,可以直接讓人忽略掉他俊美的容顏。
狹長極具美感的丹鳳眼,剛毅又漂亮非常的臉龐,挺直而骨感性美的鼻樑,棱角分明卻帶着似笑非笑的薄脣,如絲鍛般卻漆黑如墨的亮發,這般俊美如神邸的少年此時正緩緩向她走來。
長寧臉色發白,顫抖的發音:“五皇兄……”
燕回一驚,這纔想起自己的身份是要向五皇子行禮的,忙俯身道:“燕回見過五殿下。”
他的聲音依舊好聽,卻也依然冰涼:“是你傷了九弟?”
“是我。”這件事,儘管燕回不是故意爲之,但必須承認。更何況,她從來就是個勇於認錯的人。
“很好。”他說,“傷了九弟的人,就要接受懲罰。父皇是饒恕了你,可本皇子還沒有。”
燕回其實早就等着五皇子的報復了。
自從傷了九皇子,她心裡就一直忐忑不安,總害怕五皇子來陰的害死自己。如今五皇子這樣說,就是光明正大的報復,她心裡反而輕鬆許多。
“不知五殿下打算怎樣?”燕回問。
“自然是打回去。”他冷笑一聲,道,“看在你還是個小丫頭的份上,本皇子下手會輕點。”
他要和我打架?燕回一怔,想了想,道:“要打回來也不能沒有時間限制的一直打,不知五殿下以爲一盞茶的功夫怎麼樣?”
“一盞茶?”
“是啊,一盞茶後,不管結果怎樣,殿下也算爲九皇子報了仇,以後就不能再找我的麻煩了!”
他眉頭一蹙即展,似笑非笑:“莫非你還想還手?”
燕回挑眉:“捱打哪有不還手的?殿下願打,我可不願挨呢!”燕回不信他仁慈。他要是把自己打的只剩半條命,自己也要受着不成!
他冷笑兩聲,道:“也好,本皇子倒要看看你能擋我幾招?”
長寧見兩人商量好了,知道這場架非打不可,咬脣輕聲對燕回道:“你小心點。”看了司馬省一眼,又打了一個寒顫,退到一丈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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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省身形一晃,便到了燕回身邊,揮手便是一掌。燕回連忙一躲,卻不料這一招竟是虛的,胸口處結結實實捱了一掌。
他這一掌用了五成力,燕回身形被打飛到三丈之外。
燕回沒有被打飛到地,顫了兩顫之後站穩,雖然胸口沒有感到不適,但肩膀上的舊傷卻明顯疼痛起來了。
“天蠶軟甲?”以爲一掌就能把她劈了的司馬省顯然沒料到她有護身軟甲,吃了一驚,“可是你哥哥給的?”
“什麼天蠶軟甲?我不知道你說什麼。”謝燕回不解,她哪有什麼軟甲?聽說那些都是救命的至寶,她一個莊上的丫頭會有那東西?要有,那兩月前她還受那麼重的傷?
司馬省疑惑,不過也沒再廢話,下一掌風又至。
這一次,燕回學乖了,她巧妙的躲閃,儘量不和他照面,並且還偷襲成功了一兩次。
司馬省武功修爲明顯很高,但燕回的輕功卻比他練得好。仗着身輕,如玉燕般翱翔。
一盞茶的時間很快過去了,但司馬省明顯沒有再沾到她一點衣衫。
九皇子早已聽到動靜,跑到殿門前看熱鬧,見他們住了手,忙拍手歡呼:“好好!打得好!”
經過醫治,除了臉有點稍腫外,倒也沒什麼。
“多謝殿下手下留情。”燕回對着司馬省一揖道。
司馬省冷哼一聲,道:“輕功不錯。”
司馬省向九皇子走去,燕回對九皇子笑道:“九殿下,你好,我叫謝燕回。殿下,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九皇子個頭小,在場外沒有注意到是誰把蹴鞠踢向了自己。此時見燕回對他笑眯眯很親和,又長得美貌,頓時好感倍增:“好多了。你的輕功好棒,連五哥都不能打到你。你可不可以教本皇子學輕功啊?”
“當然可以了。殿下養好傷後,我隨時就可以教你。”九皇子不記仇,燕回感到意外。
“太好了!”九皇子歡呼。
司馬省一張臉更冷了,對着九皇子冷冷道:“好歹不分,認敵爲友。別人有天把你賣了,你還幫着數錢!”
九皇子臉苦起來,他實在不知道哥哥爲何這麼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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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燕回回到安排的院落,見阮朝雲已經等在殿門前。
見她過來,阮朝雲上前笑呵呵的說:“我是來道喜呢。”
燕回不解:“我哪有什麼喜,今天惹得麻煩倒不少。”
阮朝雲微微一怔,又笑道:“原來你不知道!是你哥哥的喜事,皇上親自賜的婚。你猜猜是誰?”
燕回腦海中閃過衆家小姐的身影,實在猜不出。她搖搖頭。
阮朝雲笑得有些神秘:“是泰山羊氏羊韞之!”
“啊!”燕回驚得一跳,“羊小姐!”
“是啊!你沒想到吧?我也沒想到,她居然喜歡你哥哥,當着衆人親自求皇上賜婚呢!你哥哥當時也是吃了一驚呢!看樣子也是不知道的吧!”
這羊小姐還親自求賜婚倒也罷了,居然還是在哥哥不知道的情況下!燕回感覺自己風中凌亂了!
“不過你哥哥倒是個有魄力的人,爲了不讓羊小姐成爲京城茶餘飯後的笑柄,明知皇上不高興,不僅不拒婚,居然也跟着跪在一起求賜婚。明顯是想要把罪責獨自攬下。”
“那後來呢?皇上是怎麼想的?”
“我猜着,皇上一開始應該是想把羊小姐當做未來皇子妃人選的,並且可能還打算過兩天宣旨把她賜給某個皇子了。肯定沒想到羊小姐會來這一手。皇上當然不高興了。不過不高興歸不高興,但風華宴是什麼宴,大家心裡都清楚。皇上也親口承諾,只要郎情妾意,他都會同意賜婚!一言九鼎啊!對皇帝也是個束縛!”
這風華宴上不成文的規定,實質是皇帝想要牽制十大家族互相聯姻的手段。顯貴家族不同意的婚姻,皇帝同意了,這樣組成的家必會不睦,家族成員意見不同,最終會四分五裂。這次,羊韞之藉此來了個金蟬脫殼。
驚才絕豔的羊韞之成爲了自家嫂嫂,燕回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阮朝雲品着茶水,頗是感慨道:“說實話,我有點佩服羊韞之,心思靈透,灑脫豁達。她能做到這般,我就不能。”
說白了,羊韞之敢如此,身後有羊氏這個大家族支撐,阮朝雲卻只有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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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餐,阮朝雲離去,燕回正幸福的想着羊韞之成爲自己嫂嫂的事,忽然靈光一閃,跳了起來,乖乖,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好大的賊膽!你居然把九弟給踢傷了!今日這筆賬小爺先記下,還是先讓五弟收拾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這句話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五皇子報復她之後,就輪到這個皇子出手了?
不管猜得對不對,燕回覺得自己有必要做一下安排。不然,半夜睡覺都不安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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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起來,聽到一陣咣噹亂響,燕回看到兩個宮女溼淋淋站在門前,忽然想起昨晚的佈置。三皇子司馬瞻沒有來,所佈置的水桶卻淋了宮女一身。
燕回有點心虛的說:“你們兩個梳洗一下再來。”
昨日從阮朝雲處得知,花籤最高的前三名是泰山羊氏羊韞之,譙郡桓氏桓曼文,蘭陵蕭氏蕭語琴。
今日應該是那些公子哥們玩樂了。只是他們會比賽什麼?才子吟詩填詞?公子騎馬射箭?
因爲燕回以前沒有參加過風華宴,更是沒有聽說過風華宴的事,此時倒不知道,那些來赴宴的公子哥兒根本就不比賽。
他們會展示自己的風采風流來討得心儀對象的喜歡。
“阿回!”長寧像一陣風一樣刮進屋裡,笑嘻嘻道,“快點啦,今天比昨天好玩多了。”
燕回剛梳洗裝扮好,就看到長寧跑來了,聽她如此說,不禁好奇道:“今天有什麼好玩的?”
“因爲今天可以隨便玩啊,騎馬投壺射箭,嘖嘖,想想就刺激!”
燕回奇道:“今天不是應該由那些公子表演才藝嗎?”
長寧道:“什麼才藝,又不是正式的比賽,不過是聚衆賦詩射箭罷了。公子和小姐可以隨意聊天。父皇和榮妃待一會兒就走了。由你哥哥禁軍管着不出亂就行。這兩天都是如此。”
“啊,男女可以隨意聊天?”燕回驚詫少男少女可以隨意聊天。這京都不是常說男女大防嗎?
“你沒聽說嗎,這風華宴說白了就是相親宴啊!當然要那些男男女女互相瞭解了。有禁軍看着,不會出亂子就是了。”
燕回手託着光潔漂亮的下巴想,原來這樣啊。
燕回託着下巴的手被長寧一握,身子就被長寧拉着跑:“洗漱完了就走,今天一定要玩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