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遠的淚水，讓慕月瑤感到詫異。
她沒想過，這個男人在提到她孃的時候，居然還會落淚。
哽咽的聲音再也說不下去，慕天遠就那樣望着那堵牆垂淚，良久，他才輕輕敲動牆面，五長三短……
只見那原本孤立的牆面，剎那之間在中間的位置開啓一道暗格。
慕天遠帶着慕月瑤和池墨天緩緩走過去，只見那暗格裡，是一個小小的棺材形狀的機關。
手顫抖的放在棺材上，慕天遠緩緩扭動機關，就在這瞬間，他們腳下的地面乍然開啓一個一米見方的洞口。
“進去吧，臨仙閣就在下面。”
“下面？”慕月瑤眉頭緊蹙，不安的看了一眼池墨天。
這就是她那日來的地方嗎？
池墨天攬着慕月瑤的腰身，衝着她輕輕點頭。“我陪你。”即便下面機關暗布，是一個陷阱，他也會陪着她。
有了池墨天的話，慕月瑤慌亂的心一點點安定。
他們兩個人隨着慕天遠的腳步，緩緩進入洞口。
洞口寒涼，隱隱帶着一股強勁的風。慕天遠走的很慢，這陰暗窄小的隧道，彷彿成了記憶的城牆，讓他不忍觸碰。
往下走了約有一盞茶的功夫，慕月瑤的眼前豁然開朗。
四周由夜明珠照着，是一片廣闊的地下梅林。和慕月瑤曾見到過的那片梅林，幾乎一模一樣。
“她最喜歡看的梅林，我沒守住。所以我就在地下爲她建造了這片梅林，可惜她再也沒機會看到，而這梅林，也永遠都開不了花。”
像是在對慕月瑤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慕天遠一步步的往裡走，他的眼神不由流落在某一個角落，他都會看癡很久。斷斷續續說着曾經的事，回憶被撩開，剩下的都是痛。
這片梅林，是嶽夢雅死後，他建造的。
守不住她的命，守不住他們的孩子，甚至守不住梅林和臨仙閣，所以他才建造了這一切。
“天降赤星，泣淚化玉，玉爲瑤琴，月瑤，都說你是天降赤星，可你知道，你是怎麼生下來的？”
良久，他纔看嚮慕月瑤，輕輕的問。
天降赤星的說法，她
從重生的那日起就知道。她不信什麼赤星之說，可也沒想過，慕天遠會如此問。
如何生下來的？
她微微搖頭，不知這其中，還有什麼不爲人知的事。
慕天遠僵硬的嘴角微微上揚，擡手摺一枝梅枝，放在鼻尖輕嗅，明明沒有花，他卻彷彿聞到了花的味道。
亦如那年……
“那一年，我將殷雪華娶進門，極盡寵愛，可我心裡愛的人，終究只有夢雅一個。我之所以會娶雪華，是因爲在她懷你不久，我親眼見着她的臨仙閣裡，有男人出入。”
顫抖的說着，那嘴角僵硬的笑，也瞬間隱沒下去。
慕月瑤雙目緊緊的盯着慕天遠，“所以你懷疑我娘不貞？”所以就隨便娶了一個女人進門？
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就這麼經不起風浪，一個陌生男人就激起了他們所有的不信任？
慕天遠看着慕月瑤，聽着她的質問，他心裡悔意叢生。
“是啊，我懷疑她。所以娶了一個女人，想氣氣她。可我從來都沒想過，那是她最痛苦、最需要我的日子，她費盡心力的想要保全你的命，可我卻還在傷害她。”
“保全我的命？”
慕月瑤的身子不由顫抖。
兩行淚順着慕天遠的臉頰流下來，他彷彿在這一瞬更蒼老了幾分。
“天降赤星不假，泣血化玉不假，只是，雅夢生你的時候，沒有產婆，沒有丫鬟，你是被人硬生生的剖開夢雅的肚子，從她的身體裡取出來的。”
話音不重，卻讓慕月瑤身子一顫。
她腦海裡能清楚的想象到那個畫面，血淋淋的肚子，那個無助的女人，痛苦的哀嚎。
心彷彿在一點點滴血，“是誰做的？”
慕月瑤恨，是誰這麼狠，居然對一個孕婦，用這麼殘忍的招數。
“黑影冥山。”
慕天遠緩緩的開口，這短短的四個字，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是黑影冥山的人動的手，我清楚的聽到夢雅哭着求他們，把孩子還給她。”
他恨，所以想過讓慕月瑤嫁進黑影冥山，用她的一條命，毀了整個黑影冥山，爲嶽夢雅報仇。
只是後來，一切都改變
了。
聽到這話，慕月瑤猛地掙脫開池墨天扶着她的手，三兩步上前，緊緊的抓住慕天遠的衣領。
“當時你就在不遠處看着是不是，你親眼看着他們對娘下手，你卻沒有出手救她，是不是？”
慕天遠沉默。
他沒有，他貪生怕死，他親眼看着最愛的人承受痛苦，他卻不敢出頭。
他恨自己，當初爲什麼沒有幫幫她。或許那一天他會死，可卻不會痛苦這一生。每當想起的時候，就如此撕心裂肺的痛。
緩緩推開慕天遠，慕月瑤一陣陣的慘笑。
她爲嶽夢雅不值。
這樣的一個男人，配不上她的愛。根本不值得她爲他生兒育女，受盡折磨。
那失望的眼神，落在慕天遠的眼中，讓他老淚縱橫，更加洶涌。
“我知道你怨我，她也怨我吧。你被剖出來，她沒有死。黑影冥山的人往她的身體裡放了毒，讓她日日受折磨，活了整整一個月。我不敢把事情說出去，所以就只能編了她憂思成疾，抑鬱而終的話。”
那些日子，他天天藏在臨仙閣外看着她，她痛，他也跟着痛。
後來，他沉溺女色，再不踏入臨仙閣半步。他用這樣的方式麻痹自己，想讓自己忘記。
可是每當醉生夢死醒來的時候，不論身邊躺着的人是誰，他都會最先想到她。
“她去了，整個臨仙閣還有那片梅林起了一場大火，被燒得乾乾淨淨。從那之後，我便將你丟進了翠竹軒，流言真真假假的傳了出去，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
緩緩的說着，慕天遠已經帶着他們來到了臨仙閣。
金屋重樓，極盡奢華。
“月瑤，我不知道黑影冥山要夢雅做什麼，可我知道她至死也想守護着你。臨仙閣大火的時候，我偷出了她的屍體，你若念着她，就進去看看吧。”
用手輕輕的摸着臨仙閣的那扇門，慕天遠顫抖的開口。
他不進去，不是不想，而是沒臉。
舊事重提，他卻恍然有種放下的感覺。
“夢雅，你用命守護的女兒，很好，你看見了嗎？”輕輕呢喃着，她緩緩的回身，再次朝着那片梅林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