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前總是說楚月殘忍,然而卻沒有發現過,自己其實從骨子裡頭跟他也是同一種人,只不過始終不願意承認罷了。如今楚月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才引得她不得不撕破外頭那張因爲世俗眼光所累的外皮,真真正正地開始正視起自己皮囊之下那早已經面目全非、醜惡無比的靈魂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的心口處砰砰砰地跳得飛快,如何也無法真正的安定下來。思量再三過後,她還是決定開門見山,已經問道,“您已經想好怎麼處理了嗎?”
楚月輕輕地一挑眼角,好似對於她的不反抗有些驚訝,然而即使是這樣的情緒他也未曾顯露太多,只是輕輕地笑了笑,不緊不慢地以手中的鐵骨折扇拍了拍她的面頰,“京兆府,不是本莊主願意染指的地方。”
好似是聽到了別樣的拒絕,宦娘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心中陡然生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彆扭感,忍不住已經問出了口,“是因爲您喜歡那個人?那個……唐夜霜?”
幾乎是在那個名字脫口而出的一瞬間,她便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幾分不妙,因而跟前男子輕拍着自己面頰的動作就在剎那間已經停止了下來,而望着自己的眼神也有些冰封。
她不知道這個名字究竟又是觸碰到了跟前的男人何種不能爲外人道的禁忌,然而看到他如此難得有所明顯變動的模樣,心中反而無端端地升起了幾分挑釁的快感,當即只微微地勾了勾嘴角,“楚莊主您這等反應,看起來好像是被我說中了呢?只是那個女子雖然是不錯,但是說到底也已經是許了別人的,若是他人也就算了,偏偏還是陵王。就算您這樣的身份,想必也不會爲了一個女人跟皇家對着幹吧?另外……看起來那個陵王妃可是分外不領您的情呢,您看我說的對嗎?”
說出這些話的的確確是一件耗費膽量的問題,她吐出每一個字的時
候都能清晰地感覺到跟前的男人放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一點點地變得更爲冰涼起來,幾乎要從外頭徑直凍到了骨髓裡頭去。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她此前千方百計想要激怒他都始終未曾得到個滿意的結果,然而如今只不過是偶然提起了這麼個名字,便已經看到了她想要的樣子。
她心中並非是不害怕的,然而偏偏楚月那副模樣反而激起了她的反骨,一時間只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努力讓自己不再被他的氣場所影響,只頗爲不管不顧地就這般與他對視着,就連她心中也不明曉接下來面對自己的會是什麼樣的結果。畢竟跟前的男人是這樣的喜怒無常,也許在他跟前殺個人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然而若是惹惱了他,便是輕飄飄的一句話都能引出他的殺意。
但如今話既然已經說出了口,那便也已經到了覆水難收的地步了。她認命地在心中輕嘆了一聲,一邊仍在不怕死地繼續說道,“您從前與那個陵王妃之間有些故事,我也是聽說過的,只是沒有想到,你居然會對一個有夫之婦感興趣,還是皇室中人。第一山莊的莊主果然還是不同凡響,就連眼光也是這樣的特別,真是讓人生嘆。”
聽到這裡,楚月眸中的顏色眼見得更爲深沉了一些,“宦娘,你最近好像越來越大膽了。”
“這不都是被您寵出來的嗎?”她見到他生氣,自己反而逐漸平靜了下來,聽到如此一問,只媚眼如絲地望向他,帶着幾許南方語調的話語中染上了幾分撒嬌的意味,“怎麼?不允許我跟其他人有所接觸,便運行您在外頭覬覦一個有夫之婦?這可不公平,宦娘不依。”
說着,她還撅起了紅潤的小嘴巴,看起來好像真是在賭氣一般。
她有意想要進一步的挑起他更深層次的怒火,然而跟前的男子好似早已經識破了她那隱蔽的小心思一般,
在盯着她數秒以後,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邊晃了晃腦袋,“那個有夫之婦可要比你有趣多了。”
眼看着方纔本來已經快要達到的意圖一下子又落了空,宦娘面上的神色一瞬間就幾許凝滯,不自覺地又咬了咬脣瓣,半晌才重新扯出了一個笑容來,“在女人的面前誇獎另外一個女人,楚莊主您這樣可真不憐香惜玉。”
“她留着,於我而言還有用處。”楚月只是輕飄飄地解釋了一句,一邊已經悠悠晃晃地轉移了話風,“本莊主的手是伸不到京兆府的,若是你真的害怕事情暴露,最終只能靠你自己。”
方纔一直在刻意逃避的話題終於再一次經由楚月的口展現到了她的面前。宦娘攥緊了拳頭,只覺得一陣懊惱,一邊又不免冷笑出聲來,張嘴已經頗爲陰陽怪氣地嘲諷道,“堂堂楚莊主都無從下手的事情,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妾,又如何能夠下手?難不成您要我入府裡去殺了小石頭?楚莊主您還真是高看了我。”
她說得不留情面,然而跟前的楚月卻絲毫未改面上的笑容,“你的本事,本莊主向來是相信的。”
這廝怎麼這樣難纏?宦娘只感覺眉心一跳,一邊頗有些不耐地正欲開口反駁,然而下一瞬在看到他自袖中拿出的東西后卻是愣了一愣,將已經在喉嚨眼裡頭的頂撞話語盡數又重新嚥了回去。
眼前楚月手中的那個紙包她再熟悉不過,可不是她此前收到的那包柳樹種子?
雖然明曉跟前的男人對於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瞭如指掌,如今能夠拿到自己身上的東西也算不上奇怪,只是他又是如何猜到這包柳樹種子對於她和小石頭之間來說有着特殊的意義?還是這個男人真的有眸中神奇的魔力,居然能讀懂人內心的想法?
她反覆以牙齒摩挲着自己的脣瓣,直到脣瓣幾乎已經麻木到感覺不到疼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