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除了他們，誰還會來這裡？
喬慕猛然起身。
不止是她，屋子裡的所有人，都同時擡頭，警惕地盯着大門的方向。
“叩叩！”
門上又傳來兩聲叩響。
沉靜、平穩。
來者似篤定了屋子裡有人，所以在外面敲兩聲，停頓一下，又再敲兩聲……如此重複堅持着，鎮定地等着屋子裡的人給他開門。
“誰？”趙警官沉不住氣，率先開了口。
他在詢問的同時，已迅速地起身，從翩翩旁邊離開，然後拿了一把槍，緊緊握在手裡……槍口正對着大門，他完全嚴陣以待的姿態。
唐北堯掃了他一眼。
“不是那些變異的東西。”不同於趙警官的緊張，唐北堯的面色淡然許多。他平靜地開口，擡手示意趙警官收槍，然後擡腳走向大門，“……外面只有一個人。”
說完，他拉開門——
“吱呀！”
木質的門扉，發出一聲細響。和外面黯淡的落日、漫天的風沙一起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瘦小低矮的身影。正如唐北堯所言，外面果然只有一個人。
來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那寬大的帽檐，遮住了他整張臉……
“能進去說麼？”他在外面開口，聲音沙啞難聽，“外面起風了，這沙子還要吹好幾個小時。”
唐北堯側身，讓人進來。
喬慕警覺地盯着。
她看到對方擡腳進來，腦袋低垂着，彈了彈身上的沙土，然後似在屋子裡打量起來。只是，那寬大的帽檐，依舊遮着他的整張臉，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
“你是……”趙警官清了清嗓子，儘量裝出稀鬆平常的模樣，“……找這裡的老闆，來買東西的？還是外面風太大，來這裡躲躲的？”
他問得平和，如同是被困在這裡的普通過客。
對方卻沒回答。
只是那雙掩藏在斗篷中的手，緩緩地擡起，揭開了那寬大的帽檐……
喬慕這纔看清：帽檐遮擋住的，是一張年輕俊朗的臉。來人是一個少年，外貌看起來，也不過十五六的年紀，眉宇間顯示出稚嫩。只是他的聲音……
算了！先不提那粗啞不相配的聲音！
光是那雙看過來的眼睛……便有着和年齡不符的老成！
“你來有什麼目的？”喬慕打斷趙警官，跳過那些無關痛癢的問題，直接開門見山，“……誰派你來的？”很顯然，眼前的這個，並不是無辜的過客。
對方看過來。
他的視線在停留到她臉上後，便沒有再離開。
“我爲你而來。”那張清俊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只是那嗓音依舊喑啞難聽。對方頓了頓，沒叫她的名字，卻說出了她的某種身份，“轉生者。”
氣氛一凝。
在他的話說完之後，整個空間，都陷入短暫的靜默。
“什……什麼？”趙警官應該是唯一一個清醒着的，但是聽不懂的人。他茫然地蹙眉，等了數秒卻等不來下半句，“……什麼意思？”
無人回答他。
喬慕同樣也沒有搭理趙警官，她的手指已暗暗握拳，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這個少年身上：“荒流派你過來的？”
疑問的句式，肯定的語氣。
“是。”少年坦然應聲，淺笑着點了點頭，“最近我們那裡出了點事，很多計劃都耽擱了。主人讓我過來道個歉，本來應該第一時間來接你的，照顧不周，你受苦了。”
“接我？”喬慕抿了抿脣，眼底多了幾分打量，“接我進去嗎？”
正好，他們找不到進去的路，也找不到領路人。
“當然，我們很多人，都歡迎你的到來。”少年頷首，嗓音微微頓了頓，目光掃過屋子裡的衆人，然後補充，“我來接你，但是隻接你一個人回去。”
“不可能！”這回喬慕還沒想到怎麼周旋應對，唐北堯便直接拒絕了。
少年蹙眉。
然後他轉身，看向唐北堯的方向，同樣是上下打量了兩圈，便篤定地判斷出了身份：“覺醒者。你也需要回去的，但還沒有到時候。”
他的目光又轉回來：“我只帶你一個人回去。主人說，你叫喬慕？”
喬慕咬了咬牙。
“我不可能一個人跟你回去！”然後，她冷沉開口，和唐北堯一樣的堅決態度，“要麼，你帶我們一起回去；要麼，你也別想走了！”
她傲然擡頭，索性放下狠話，說完下半句。
“呵……”
可她的話，卻只換來對方的一聲輕嗤。
少年脣角的自信更濃，眼底的傲然更明顯：“主人知道你們的態度，所以在來之前，給你們提供了一項更好的交易。”
他停頓了兩秒，“如果你跟我回去，我們負責治好所有人。禁區的東西跑了出來，讓你們都受了驚！這被咬到或者抓到的滋味……不好受吧？”
前半句話像是在談條件，後半句話無疑就是威脅了。
“如果我不答應呢？”明知道問了無用，喬慕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會守在附近，等所有的人死亡之後，我再帶你回去。說不定到時候，覺醒者……也不是我的對手了。”他別有深意地說完，看着喬慕的臉色，又歉意地笑笑，“別生氣，這是主人的原話，我只是代爲轉達。”
喬慕的臉色已徹底沉了下來。
而少年還在那裡繼續——
“相反的，如果你答應，我們能收拾好這裡的一切殘局……包括他！”他擡手，手指指向趙警官的方向，“我們能讓他恢復原樣！只是讓你跟我走，又不會傷害你，爲什麼不答應呢？”
“你……”喬慕憤然。
她下意識地想罵人，罵對方卑鄙，但是在眼角的餘光掃到趙警官時，那原本都到嘴邊的話，不由又咽了回去。她在趙警官的臉上，看到了明顯的失神和渴望……
趙警官想要恢復正常！
非常想……
“我說過了，不可能。”唐北堯在旁邊接話，他緩步走過來，之前擋在喬慕身前，也擋住了她的視線，“當着我的面把她帶走……你覺得我是死的？”
“我……”少年試圖開口。
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嘔！”
屋子的角落，陡然傳來乾嘔的聲音。
“翩翩？”趙警官率先反應過來，神色一緊，連忙撇下衆人，跑過去扶住翩翩，“還是很不舒服嗎？很想吐？能不能聽到我說話？”
翩翩閉着眼睛，身體歪倒在一邊，只是難受地乾嘔，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但很快……
她的鼻子裡，有鮮血流出。像是流鼻血一樣的症狀，但是血液的顏色，卻呈現不健康的暗褐色。
“翩翩？”趙警官的聲音更急切了，那嗓音中的顫意，傳達着他的恐慌和絕望。
喬慕心中一急。
她也想跑過去查看幫忙，但是還未來得及擡腳，那沙啞慵懶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
“他比護禁獸更厲害，被他抓到咬到的人，會死亡更快。不用着急叫她，她聽不見的……她很快會死，而且死得很慘。我的意思是，在你不跟我走的情況下。”
“他傷的，應該也不止一個吧？下一個是誰？”
“而且他隨時會發狂，隨時會傷到別人……我不怕沒有下一個。”
……
越是形勢不利，少年便說得越歡。
他以這樣的方式，強調自己的主動地位。
“我跟你走！”趙警官喊出來，他看着翩翩難受的樣子，整個人都近乎崩潰，“你救她，我什麼條件都能答應！人是我咬的，我負責。”
少年並未理會。
他只是輕蔑地看過去一眼，冷淡地像是掃過某個物品。因爲，在他眼裡，趙警官連談交易的資格都沒有。
“欺人太甚！”顧斯庭低咒了一聲，他從頭到尾聽着，終於憤怒得聽不下去，猛地拍案而起，“我就不信，你自己不要命？敢來這麼談條件！”
他直接選擇動手！
畢竟在顧斯庭看來，對方再囂張再驕傲，也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這麼低矮弱小的身體，能有多少體能？大不了就武力鎮壓好了！
“顧斯庭……”喬慕想阻止，但根本來不及了。
她想告訴顧斯庭，來人可能沒那麼簡單！對方的心智，顯然就和外表不一樣，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但顧斯庭已直接撲了過去，試圖控制住對方……
當然沒成功。
輕敵的下場，便是被對方出其不意地扼住喉嚨……
喬慕暗驚：這個“少年”的身手，竟然是在顧斯庭之上的？
唐北堯已出手阻止。
但同樣的，他也不能控制住少年。因爲唐北堯一旦靠近，他明明佔了上風的身形，會不自覺地搖晃，連腳步也變得虛浮踉蹌……
顯然，對方有備而來！
而且準備的，還是專門對付覺醒者的東西。
眼看着情勢越來越亂，而翩翩那邊——
“哇！”
她終於嘔出東西，吐出嫣紅的血來。
“住手！”喬慕終於忍無可忍，她直接衝向扭打在一起的幾人，也不管躲閃什麼拳腳，憤然地揪住少年的衣領，狠狠扯着，“我可以跟你走！救人！把所有人都治好！”
她看不得翩翩那麼慘烈。
她的頭皮發麻，腦子裡實在不敢去想，如果躺在那邊的人是唐北堯，她會怎麼樣？她好怕現在再不妥協，下一個被抓傷倒下的，就是唐北堯……
總要有個了斷的！
總要有一天，進組織的所在地抵抗的！
“解藥呢？治好所有人的解藥拿出來！我現在就跟你去見荒流！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