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老馬啊，老馬！
本該死滅的起源之母提亞瑪特居然依舊活着，並且還有能力統領着浩浩蕩蕩的魔獸大軍奔赴戰場。
巴比倫三柱神見此一幕，不由驚怒交加：
“難怪這麼大的膽子，原來背後是有叛神撐腰。”
“不可饒恕！”
“死罪！”
三聲陰森的暴喝聲中，天空降下萬千雷槍，水域掀起層層巨浪、狂風形成百十道龍捲，共同絞殺向那觸怒了神靈的人類都市——烏魯克。
雷動、雨急、風狂。
在恐怖的神怒之下，整個世界都在劇烈顫動，夾雜着碎石、樹木、動物屍體的泥流，在風雷的卷席下，朝着烏魯克層層推進而來。
這由人類建造，並庇護着人類的渺小都市，如同暴風雨夜，一艘獨自面對海浪怒濤的破舊小船
——傾覆在所難免。
“天有絕海，地有監獄，吾之踵乃冥府之怒——靈峰踏抱，冥府之鞴！”
正在此時，冥冥的嬌吒從地底傳出，淹沒在水下的平原土層驟然隆起，形成七座巍峨的山峰，環繞烏魯克矗立。
“轟！轟！轟！”
天空雷霆赫赫，地面濁流奔騰，水面狂風捲席。
但最終，三股聲勢浩大的神怒被七座山峰形成的防禦陣線成功拖延，烏魯克再一次挺過了必滅的死局。
——冥府女王艾蕾什基伽勒！
三柱神心中惱怒，果斷加倍催動自身權能，準備將這位攪局的叛神連同她身後的罪惡之城一併抹除。
然而，新的援軍已經抵達戰場。
“山脈震撼，明星之薪！”
“其源爲光，其威爲炎！”
“月之暗面，生之死劫！”
伴隨着三聲肅穆的吟詠，啓明的金星、耀燎的太陽、陰幽的皓月衝出漆黑的死亡深淵，於天空中馳騁。
無數顆星辰被相繼點亮，翻騰的積雨雲、風暴和雷霆也被沖刷一空。
——金星伊什塔爾、太陽神烏圖、月神辛！
——星辰三聯神！
看到神權對立的三位冤家現身，三柱神分外眼紅，果斷捨棄了一時難以攻下的烏魯克，直接迎上了各自的對手。
伊什塔爾和安努爭做天空的主人，烏圖和恩基較量智慧與律法的強弱，月神辛和恩利爾則上演着父慈子孝的場景……
而一番交手之下，三柱神暗暗心驚。
這場滅世的大洪水雖然幾乎清除了三聯神的所有信仰根基，但奇怪的是，他們的實力不僅沒有減損，似乎反而更強了！
很快，他們便從戰場上找到了原因。
環抱着烏魯克的七座山峰之上，七扇石質門扉緩緩打開。
漢謨拉比、烏爾納姆等六位冥府判官從中走出，放聲吶喊：
“諸位，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時候到了！”
“死刑！死刑！死刑！”
一隻隻身披死氣鎧甲，手握骨質刀槍和劍盾的迦魯拉靈們怒吼着衝出冥府，浩浩蕩蕩殺入敵陣。
面對強大的巴比倫諸神，他們不僅悍不畏死，甚至還展現出了瘋魔般的猙獰。
而那死氣鎧甲下的一張張面孔，赫然是各個城邦中曾經被大洪水和神罰吞沒了家園，吞沒了生命的凡人士兵。
死亡只是抹殺了他們的肉體，卻並沒能吞噬他們的靈魂，也沒能磨滅他們的信仰。
復仇的火焰不僅點燃了他們自身，更讓他們信奉的神靈得到進一步的補強。
該死的東西！
三柱神又驚又怒，連忙將手下的從神和造物們悉數投入戰場，試圖儘快清理掉這帶來變故的因素。
然而，完成集結的諸神大軍剛一下界，就迎面撞上了數千道橫空掃過的魔力束，被轟得七葷八素。
怎麼回事？
諸神循聲望去，只見一座綿延百里，由綠意浮島與大理石柱構成的反重力要塞，懸浮於高空，植物根系逆向生長，水流從低處向高處倒灌，顛覆自然法則。
寬敞的陽臺之上，一位渾身包裹黑色洋裝的絕色美人，慵懶舉杯，飲盡杯中猩紅的葡萄酒，而後紅脣翕動，擡手向前打起響指：
“讚美吾之母神提亞馬特，偉岸，於此顯現！壞滅，於此降臨！”
伴隨着低沉的神言詠唱，整個【庭院】劇烈震動，十一塊超過20米的漆黑色板塊圍繞着這座空中要塞，如風帆般展開，數道光柱沖天而起，擴散的光紋瞬間將周圍匯聚的雲氣撕碎。
下一刻，幽暗而具有腐蝕性的光束融入了女帝塞彌拉彌斯的神性，形成密集而恐怖的火力網。
即便近乎不死的神靈被掃中，也無法完全豁免蘊含在其中的猛毒，紛紛骨肉糜爛，神性凋零。
浮空要塞【空中庭院】，魔導武器【十一黑棺】，由洛恩和女帝塞彌拉彌斯合力創造，命名源自巴比倫神話中的起源之母提亞馬特及其11子，屬於強大的戰場壓制型戰術兵器。
除了能夠攻堅的功能之外，它還是個巨大的避難所和運兵船。
內部空間足以容納數萬人生活，還配置着3000名龍牙兵和各種魔偶維持運行，並能通過刻錄入祭臺中的十一魔獸靈基圖譜，批量產出十一魔獸的複製體，進行戰場兵力的投送。
“諸位，敵神在此，復仇的時候到了！”
女帝扔下酒杯，冷笑着打開要塞大門。
一時間，召喚而來的十一魔獸複製體、洛恩留下的龍牙兵軍團、以及來自亞述的神血戰士，如下餃子般墜入戰場，悍不畏死地衝向那些巴比倫神靈。
這場大洪水不僅僅是烏魯克的災難，更是全體人類的末日。
他們的家園尼尼微和諸多亞述城邦，也被損毀。
只不過，他們比較幸運，大多在災難來臨之前，躲入了女帝陛下、父神金固、母神提亞瑪特共同打造的【空中庭院】中。
但，末日畢竟是末日，凡人的生命在諸神的憤怒面前終究太過脆弱。
仍有不少亞述人在這場浩劫中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友伴，失去了家園。
而此刻，就由他們這些未死之人，爲已死之人，向降下災厄的諸神舉劍！
“殺！”
伴隨着齊聲的吶喊，騎乘着十一魔獸的神血戰士竟硬生生衝開了諸神的陣線。
蘊含着神力的劍鋒落下，金色的血花朵朵綻放。
原來，神也是會流血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暢快涌上凡人們的心頭，化作輕蔑的大笑。
而這笑聲隨即吸引來了新的援軍。
“一至四小節防禦術式激活！”
“魔法師吟誦神言，巫女和神官准備攻擊性禮儀咒！”
“左轉舵，射界調整，全炮門開放！”
伴隨着一聲聲暴喝，兩艘杉木打造的巨大戰船，從南北兩個方向，破浪而來。
來自烏爾、尼普爾、庫撒、巴比倫都等各個城邦的人類倖存者們，咯吱吱轉動絞盤。
數百門魔導艦炮被逐個激活，向前射出密集的魔力束，將本就殘破的諸神陣線徹底撕碎開來。
透過斑斕的光帶和朦朧的水霧，躲過一劫的諸神看向戰艦艙室內的兩位“船長”，氣得臉色鐵青。
——朱蘇德拉！
——西杜麗！
他們一個是被諸神所憐憫，從上一次的大洪水中倖免，並在事後受封爲神的凡人；另一個是被諸神所青睞，從酒液中誕生，並獲贈酒神之名的精靈。
兩人領受了恩惠，本該站在諸神的一側。
結果，他們卻無一例外地選擇了背叛，與凡人共同悖逆的旗幟。
“來得正好，一起幹掉這些雜種！”
此時，烏魯克城中也傳來了放肆的大笑。
英雄王吉爾伽美什和好友恩奇都，飛上高空，手上頻頻揮動乖離劍和天之鎖攻堅開路，風壓和鎖鏈向前削切，捲起一片片屬於神靈的斷臂殘肢。
爲諸神牧民的天之楔，爲諸神施恩的天之鎖，此時也毅然站在諸神的對立面。
而他們身後，烏魯克大門已然洞開，一個個生於斯長於斯的烏魯克士兵，果斷放棄殘破不堪的城市，舉起武器，跟隨着一直引導並庇護他們的兩位賢王衝鋒。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這一刻，王即國家，民與國同在！
“叛徒，全都是叛徒！” 巴比倫衆神們惱怒不已，當即全力發動自身的神力和權能，想要抹殺這些屢屢犯下僭越之罪的卑微生命們。
作爲這片神代世界的支配者，衆神享有着最豐富的資源，並發展壯大了數千年。
冥府亡靈也好，神裔戰士也好，魔獸大軍也好，都曾是他們的手下敗將。
他們可以贏一次，就可以贏第二次，第三次！
天命無可違逆！結局無法改變！
面對衆神的全力反攻，聯軍傷亡陡增，一時間難以推進兵鋒。
正在此時，那端握着金色大杯的白皙手掌再次出現，將杯中的神液澆淋向戰場：
“吾司戮，吾司生——形骸啊，賦予汝生命！”
星星點點的光塵灑落開來，如歌如詩的詠唱響徹天空：
“聖哉！聖哉！聖哉！主的威光充滿全地，祂是昔在、今在、以後永在的全能者！”
伴隨着音腔高低不一的讚美，空間嗡鳴震盪，一隻只各有六個翅膀，用兩個翅膀遮臉，兩個翅膀遮腳，兩個翅膀飛翔的獵奇造物，從一道道閃爍的魔法陣圖中孕育而生，衝向巴比倫衆神的陣營，一個接一個掃滅負隅頑抗的先鋒。
「撒拉弗」，誕生於生命樹卡巴拉的受造物，天使的一種。他們的職責——是不停地讚美主及彰顯祂的榮耀，拱衛祂的殿堂。
“聖哉！聖哉！”
因呼喊者的聲音，虛實交錯的聖殿在光影中浮現，神的大門緩緩打開，根基震動，天空充滿了光紋和煙雲。
隨即，越來越多後背不同對數羽翼，造型獵奇的光輝生命體，穿過成型的魔法陣圖，翩躚降臨到烏魯克上空，組成陣列，悍不畏死地衝向巴比倫衆神。
一時間，雷光炸響，大地顫動，尖銳的金鐵交鳴不絕於耳，阻擋在前的巴比倫衆神或被利劍貫穿，或被雷光劈成焦炭，或被山峰擠成爛泥，一個接一個地死滅。
巴比倫衆神驚懼交加，瘋狂反抗。
但一隻光輝生命體被摧毀，更多的【天使】便從神殿的大門後涌出，填補上空缺。
它們彷彿無窮無盡，無懼無怒，只是冰冷堅毅地執行着來自主人的命令。
它們渴望着敵神的謝幕！它們渴望着世界的新生！
——攻伐異教，吾神稱王！
一番惡戰之後，巴比倫衆神們看着周圍越來越少的同伴，以及越來越多的光輝生命體，再也堅持不住：
“鬼東西！該死的鬼東西！”
伴隨着一聲聲驚懼的咒罵，巴比倫衆神失去了最後一絲抵抗的勇氣，開始四散潰逃。
“後退者，死！”
此刻，雨急，風狂！
重返戰場的馬爾杜克，揚起手中的巨斧，陰着臉向前揮動。
十二道颶風裹挾着巨浪和泥流，席捲向前，將潰逃至此的巴比倫神靈和造物們碾成齏粉。
緊接着，起源之神的大權繼續發動。
密密麻麻的紫色雷蛇穿梭遊走，不斷朝着地面蜿蜒炸開。
每一道驚雷落下，便有一片區域化作生命絕跡的隕坑。
漆黑的烏雲遮天蔽日，將最後一點星光吞沒，似乎要將戰場，乃至整個世界拖入永劫的黑暗中。
光明失墮，
作爲星辰三聯神的伊什塔爾、烏圖、以及辛三人頓時受到了強力的壓制，在三柱神的反攻下，節節敗退。
同樣，被風暴和雷霆襲擊的提亞瑪特，也發出一聲悶哼，難以對抗這凌駕於萬物之上的起源大權。
正在此時，彷彿有溫度，有熱量的聲音在冰冷而死寂的黑暗中響起：
“要有光……”
一剎那，如雷霆、如烈陽、如火焰的光芒從某處迸發，驅散了黑暗，照亮了世界。
日月重新輪轉，星辰再度閃耀。
而那代表着神怒的風暴與雷霆彷彿遇到了天敵一般，瞬間崩潰並消散，原本昏暗的天空也重新變得晴朗。
我的神權被壓制了？怎麼可能！
馬爾杜克滿臉難以置信，死死盯着那不知何時出現在女神提亞瑪特背上的男人
——身如寶石，揹負光明！
馬爾杜克眼皮狂跳，本能地從對面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起源！
短暫的遲疑之後，這位萬王之王果斷攥緊另一隻手上的天命泥板，全力朝着眼前的敵人進攻：
“地上萬靈，尊我之名爲聖，稱我之名爲王！若有加害，賞罰在我！”
洶涌奔騰的神性從其體內迸發，形成十二個戰爭化身，每個都高舉着刻滿楔形神紋的青銅巨斧，以獨特的韻律，共同向圍在中央的身影發動斬擊，將空間與時間鎖死。
面對四周坍縮擠壓而來的時空，洛恩巋然不動，悠然沉吟：
“不義的叫他仍舊不義，污穢的叫他仍舊污穢。賞罰不必在我，應照個人所行的報應他……”
頓時，無數的金色字符在四周生成，並編織爲堅不可摧的神律，不僅擋下了馬爾杜克聲勢浩大的十二道斬擊，更調和了四周崩塌的時間與空間。
好強！
身處主場，居然都無法壓制眼前的傢伙。
爲了自己的神業，這種變數絕對不能留！
馬爾杜克狠狠咬牙，再度掄起青銅巨斧，十二道戰爭化身向前斬出二十四道毀滅軌跡。
“是你先開的，那按照【規矩】，我也不客氣了。”
洛恩調笑一聲，臉色驟冷：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瞬間，環繞在他四周的金色神律崩裂開來，千萬名光輝生命體沿着光階俯衝而下。他們的羽翼在衝鋒中化作投槍，一舉撕碎了青銅巨斧的二十四道斬擊，衝散了坍縮的時空，將馬爾杜克的十二個戰爭化身釘在一根根刻滿拉丁文的光狀巨柱之上。
下一刻，黃金色的聖焰熊熊燃起，瞬間將其泯滅。
“噗！”
馬爾杜克如遭雷殛，張口嘔出了一口金血。
金血濺落到他手中的天命泥板上，映照出一片不祥的血光和慘烈的景象。
本王會輸？這怎麼可能？！
馬爾杜克又驚又怒，拒絕接受泥板上寫定的命運，當即以血爲墨，以指代筆，強行塗改上面的內容。
隨着神律被改動，整個巴比倫神代出現各種錯亂的景象。
河水逆流，山脈崩塌，晝夜顛倒……
連帶着巴比倫諸神的權柄也受到影響，在聯軍的圍攻下更顯頹勢。
但一心求勝的馬爾杜克對此全然不管不顧，將自身的權能提升到極致，招來旋風、颱風、龍捲風等七種惡風，用他那最強的神器——馬爾杜克之斧，奮力向前揮動。
悽烈的風暴與雷霆犁開綿延的時間與空間，整片天穹瞬間化爲沸騰的金屬海洋，誓要將萬物隕滅殆盡。
“諸水分爲上下，生滅應自有序！”
伴隨着肅穆的吟詠，洪水退卻，陸地顯現。
洛恩身後展開的熾白光翼，覆蓋整個天空，每一片羽毛都化作燃燒的基路伯天使，它們手持旋轉的審判之輪組成防禦矩陣，熾烈的光明之火衝散肆虐的風暴和雷霆，讓行將破滅的世界重新變得穩固而完整。
馬爾杜克仍不死心，拋出手中的天命泥板，大聲怒吼：
“我纔是天命！”
【天命泥板】懸浮在他的身前，一行行金色的楔形符文出現，爲他自動編織書寫必勝的未來。
同時，代表巴比倫諸神往日榮耀的史詩《埃努瑪文·埃利什》，刻錄在了馬爾杜克之斧上。
冥頑不靈！
洛恩心中冷哼，緩緩擡手虛握，萬千【天使】聚合爲一，在他掌中化作一柄十字巨劍。
“——吾神，興起！”
“——殘敵，必滅！”
伴隨着一聲聲高亢的吶喊，劍身燃起熾白色的萬丈劫焰。
兩位踏入起源的支配者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發動各自的最強一擊。
“咔嚓！”
兩股力量相撞產生的衝擊波將時空結構撕出蛛網狀裂痕，遠古星塵從維度裂縫中噴涌而出。
馬爾杜克僵硬地低下頭，看向胸口被熾白光焰熔穿的大洞，滿臉難以置信。
“不可能，這……”
話音未盡，他身後的埃薩吉拉神域崩解開來，代表着他神權延續的七層神塔也隨之支離破碎，化作逸散的星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