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對抗
早在許久之前，大約是本紀元的初始。
當時的靈界中，輪迴纔剛剛成型，萊恩第一次在物質世界展現了偉大神力的力量，感受到了那超乎所有的威能。
可也正是在那個時候，當他親身體驗了這個層次，他才恍然發覺，包括自己和大多數的原始神在內，他們都算不上是真正的完整。
無論如何，在浩如煙海的規則和世界面前，個人的人格總是渺小的。
除了像塔爾塔羅斯這種天生渾然無的存在，亦或是後來的母樹那樣誕生於奇蹟之中。
正常的生靈不可能讓自己的意識徜徉在源海當中，與世界的根源融爲一體。
這樣的境界，在後世的東方被稱作‘合於道’，而西方則說是‘合於太一’。
二者縱然叫法不同，但其背後蘊含的意義卻十分相像。
因爲它們都是在描述個人的意志與某種終極存在的合一，達成某種超越的質變。
只是結合此世的親身體會，在萊恩看來，它更多的是一種同化，就像卡俄斯和赫麥努之間的同化一樣。
讓一個覆蓋另一個，使一個融入另一個，最終二者合一，只剩下唯一的一個存在。
而在這整個過程當中，並不會有絕對的消亡者和失敗者，正如埃及哪怕已經覆滅，可祂留下的痕跡也註定成爲卡俄斯難以磨滅的一部分那樣，偉大神力同樣如此。
對任何一位偉大者來說，哪怕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他們將自己的意念貿然同源力合一，其存在也不會完全徹底的消失。
屬於他們的痕跡依然會留在相關的領域，從此影響世界的運轉。
可這種遺留對一個獨立的生靈而言，與死亡也沒什麼區別了。
所以歸根究底，要麼讓源力同化自己的意識，化作某種宏大的泛意志，就像塔爾塔羅斯一樣；要麼就要讓自己的意志反過來同化每一分源力，做到以自己爲核心，重新定義世間與之相關的概念。
除此之外，想要成爲完整無缺的偉大神力，幾乎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
於是在紀元之初，萊恩才誕生了探尋登神之路的想法。
由下至上，從凡人的視角補全對於權柄的認知，而非神靈與生俱來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這是他當時誕生的念頭。
在彼時的萊恩看來，這應當是一條相當有可行性的道路。
他大概率可以順利的憑此完成晉升，補完作爲偉大神力的最後缺陷。
只是時至今日，隨着一個又一個天資超凡的人類走上登神前的關卡，萊恩雖然愈發肯定了自己當年的想法。
但當事情真輪到自己的身上，他卻不得不遺憾的做出了改變。
因爲就像他目前的狀態那樣，不管萊恩的力量再強大，他都無法把自己變成一個真正的凡人。
同一層次的力量，很難徹底斬斷同一層次的聯繫。
何況萊恩自身的本質還要高於他執掌的力量，這就更加無法做到了。
當發現這一點的時候，雖然沒有證據，可萊恩還是不由產生了一種聯想。
或許許久之前的曾經，在他從混沌的卡俄斯中甦醒的那一天，他之所以被剝奪了幾乎所有力量，卻依然具備着至少一級的神力等級，並非是世界無能爲力的表現。
祂其實還能做的更過分一點，只是在本能的驅使下，祂更願意讓萊恩以真神的身份直接降臨這個世間……然後一直到了今天。
“嗯……誰知道呢？”
“關於那個時候的事情，沒人知道具體的經過，連我也只能做一些猜想。”
“但不管真相究竟如何，以神的身份來到這個世界上，對我終究是利大於弊的，否則也不會有今天的我。”
“而由此帶來的種種後果，我自當欣然領受纔對。”
念頭在心底劃過，在積聚成型的那一滴黑水的影響下，一股股雜念升起，隨即又被萊恩轉眼抹去。
心神微動，他的意念開始向內沉降，主動感應起同另一個自己之間的聯繫。
這個過程並不容易，因爲二者間的距離依舊很遙遠。
哪怕某種神異已經在他的的身上體現出來，但這並不代表他就能忽略這種隔閡。
就這樣，不知過去了多久……某一刻，神情微動，萊恩似乎是找到了什麼契機。
他把握住了那一絲微不足道的關聯，追溯到了那顯化在自己身上的種種神異的根本。
然而並未趁此機會做出什麼事情，更沒有試圖將命運之毒轉嫁給自己的半身。
萊恩只是牽動着那種聯繫，隨即敞開了自己的心靈。
時間彷彿在靜止了片刻，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襲上心間……這一瞬，順着無形的聯繫，那隱約傳遞的力量似乎減少了，而原本的平靜也被瞬間打破。
猶如山崩海嘯，又似是地動天傾。 剎那間，數不清的信息涌上萊恩的腦海。
毀滅、崩解、破壞、終亡……許許多多的感悟，許許多多的規則，它們好像無窮無盡一般鋪天蓋地，而更多的，是一幕幕毫無意義的畫面。
在這些畫面當中，萊恩看到了許多，但又好像什麼也沒有看到。
就像是一道公式，它可以演化出成千上萬的題目，無有窮盡的算式，可歸根結底，它真正具有價值的也只有那道公式本身。
感受着這無視了空間與時間，憑空出現在自己心中的訊息，萊恩感覺自己就像是昔日的許珀裡翁。
二者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此刻面對的訊息遠沒有那麼多，沒有一尊強大神力的神靈所具備的本源那樣龐大。
而與之相對的，萊恩自己抵抗的能力也要更強，甚至他能肯定，哪怕僅憑自己的意志，也不會在這種程度的衝擊下受到太大的影響。
“不過這沒有什麼意義。”
“根據惡念化身傳遞過來的某些消息，神王宙斯同樣擁有着極其強大的意志，甚至足以承受真神級本源力量的侵蝕。”
“可這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畢竟真神與偉大神力之間的差距，世間幾乎人所共知。”
念頭閃過，萊恩十分清楚。
在他看來，偉大神力最完美的狀態，絕非與之對抗或受它影響。而是與這無窮無盡的訊息融合爲一體又涇渭分明
就像在凡人的表層意識之下，其潛藏着的潛意識才是真正的浩如煙海。它們控制着身體最細微的變化，感應着每一個器官，每一根神經轉遞而來反饋，卻又絲毫不影響主意識的存在那樣。
又像是一個可以控制的‘超憶症’，使人在需要的時候可以記起十年前的一個雨夜，自己於無意間看到了多少雨滴。又能在不需要它的時候將其拋諸腦後，不受任何干擾和動搖。
優秀的治水者應當學會疏通水脈，讓世間的水流循環起來，使多的地方流向少的，富裕的灌溉向貧瘠的，而不是築起高高的堤壩，試圖擋住洶涌的潮水。
不過此時此刻，萊恩卻做不了大禹那樣的事情。
他只能先拿出自己的‘息壤’，試圖攔截這潑天的災荒。
於是心念轉動間，萊恩牽引起腦海中紛雜的信念。
除了剛剛涌入腦海的訊息，還有過去一段時間自己承載的命運。
只是在他的牽引下，黑色的液體巋然不動。命運之毒顯然無法被控制，只有隨之而來的那一段段記憶，在萊恩的引動下盤旋生髮。
譁……
好似無形的水聲響起，本源的侵蝕，外力本是無法影響的。
哪怕看似萬能的信仰之力，也只能產生一些淺層的平衡，一旦本源的數量足夠龐大，它也就無法再隔絕這種聯繫。
理論上講，想要對抗它帶來的影響，唯有屬於一個生靈自身的東西才能做到。
不過在虛幻的水聲中，萊恩投入的這些‘經歷’，本就是屬於‘他的’。
揹負了他人的命運，也就揹負了他人過去的存在。
既然揹負起了他過去的存在，那他過去的種種自然也就成爲了萊恩的一部分。
“本源之力會侵蝕一個生靈的‘人格’，這是無法改變的。”
“而我又無法昇華人性本身，使它無懼本源的影響……那換一種思路，我也只好增強人格的體量了。”
“過去，我不認爲這種方法可行，是因爲世界的本源會不斷的增長，神靈的力量也會不停的增加，但一個生靈的意志卻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可現在看，一個生靈的意志做不到這一點，不代表千千萬萬個生靈的意志同樣做不到這一點……源力的增長沒有極限，生靈的過去也可以沒有極限……唯一可慮的，也就只有‘命運之毒’了。”
在心湖中默默的觀望着這種變化，萊恩坐視着那些本有可能給自己帶來影響的過去與記憶與無窮的循序混合爲一，同化成爲一體，替自己抵禦它們的影響。
從某種意義上講，他的人格正在被本源的力量所侵蝕。
但顯而易見的，如果源力的侵蝕僅僅侷限在萊恩接納自他人的過去上面，那就算是侵蝕的再多，也對他本人造不成一絲一毫的影響。
而且這種辦法無法複製，因爲在整個世間，沒有幾個神靈擁有承載他人命運的能力。
這種方法也無法持久，因爲主動接納的‘命運之毒’是真的能對萊恩帶來負累。
即使是他，也無法無止盡的承擔。
不過不管怎麼說，至少就眼下而言，這的確是一種很好的手段。
只要萊恩承載的生靈命運足夠多，那他能承受的本源數量也就足夠強。
直到二者最終達到某一個上限……或者他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