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八號樓的樓頂，穎夜迎風站在樓沿。外套昨晚脫給了清泠，此時身上披着件潔白的風衣，雙手插在口袋，目光定格在了對面的小區七號樓。
突然，三道人影從天台的出口處竄出，無聲無息，輕輕落到了穎夜身後，躬身而立，卻是一言不發。
穎夜沒有回頭，卻好像已經知道來得人是誰，淡淡地道：“來了。”
三人頭也不擡，只是問道：“有什麼吩咐？”
“發到你們pda裡的照片看到了嗎？”穎夜淡淡地問道。
“看到了。”三人應道。
“這個人現在就在對面這棟樓的三單元裡，盯住他。隨時將他的動靜向我彙報。”穎夜道，“在接到我命令之前，暫時不要向他動手，也不要接近他，更不能讓他察覺。”
“這人是誰？”左邊那人忍不住出聲問道。
“大概是殺害老師的兇手吧！”穎夜低聲道。
“那爲什麼不現在就動手，給白牙組長報仇！”那人大爲驚訝。
“我一路跟蹤他到這裡。”穎夜耐心地道，“看過他出手，氣息的確不俗，但實戰經驗遠不夠老道，這樣的人身手不可能殺掉老師。我懷疑另有隱情。這人身上可挖掘的東西很多，先不要急着動手。先查清這一單元每一戶每一家都有幾口人，他們的年齡，大小，性別，職業，全部都要。”
“是！”三人齊聲答道。
穎夜一言未發，又靜靜站了片刻，突然人影一閃，再出現時已在天台出口，嘴裡道：“我先走了。”轉眼便從天台出口處消失。
餘下三人動作麻利，一人伏下身子，幾乎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對面三單元的出口，另兩人則回身將天台出口反鎖，跟着倒地便睡了起來。
……
a市城郊結合部的一片房區。
這裡多是價格便宜的出租房，住戶以外地人爲主，流動極大。一戶人一個月換三四次鄰居也是很平常的事。街道凌亂，街邊擺滿各種地攤，過往行人操着天南地北的方言。
一個女孩披着件明顯寬大的黑色男衣，匆匆走在行人當中。
女孩年紀不大，頭髮溼漉漉地垂在眼前，卻也擋不住秀麗的容顏，引來不少人關注的目光。女孩步履輕快，但身子似乎有些搖晃，很快鑽入街邊的一個衚衕，從衆人的眼線中消失了。
七轉八轉一直走到衚衕深處，在一間房前停下。四下看了看後，有節奏地敲了幾下房門。門很快打開，女孩閃身而入。
房門再度關上，從外表看來，一切平淡如常。
房內，剛進門的女孩褪下外套。左手緊握着右臂，靜靜地站着。
“回來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
在這樣一間狹小的房間，居然放着張寬大的寫字桌和厚厚的老闆椅。此時椅子背對着女孩，聲音正是從那發出。
“老師……”女孩低垂着頭。
“失敗了嗎？”那聲音問道。
“嗯！”女孩輕輕地應了一聲。
“帶去的地藏殺手呢？”
“全死了！”女孩答道。
“氣膠炸彈呢？”
“用光了！”
“那對方呢？”
“全跑了！”
“你……”那聲音中是抑制不住的怒意，卻只說了這一個字，立刻轉而問道：“對方都來了什麼人？”
“烏鴉，林俐，雲風。另外有一個小孩，還有兩個就是之前在許家做過保鏢的。”女孩平靜地答道。
“哦？雲風都來了？”那聲音突然一下子就平和下來。
女孩似乎早已料到會如此，只是淡淡地又“嗯”了一聲。
“怪不得你還敢回來見我。”那聲音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這次這個計劃我覺得很成熟了，但連雲風這樣的高手都突然出來干預，這怪不得你。”
“我有責任！”明顯已經得到了原諒，女孩卻在此時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哦？”
“我低估了一個人！”女孩道。
“誰？”
“許夕！”女孩語氣中滿是恨意。“我低估了他。雖然他人是死了，但這一次，我輸在他手上了。”
良久的沉默後，那聲音道：“希望你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是！”女孩躬身道。
“從今天起。”那聲音略一停頓，一字一頓地道：“你就是清泠！”。
女孩猛然擡起頭來，臉上寫滿了詫異：“什麼……”
“這次任務我故意沒有給你派什麼幫手，就是爲了考驗你一下。”那人道。
“但任務失敗了啊！”女孩道。
“任務失敗了是不假，但這次任務中你的耐性，勇氣，冷靜等等諸多方面都表現得不錯，我對你很滿意。”那人道。
女孩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以後這邊的事就由你全權負責。這件事怎麼收尾也你自己拿主意吧！”那人道。
“這件事還沒有完。”女孩忽然道。
“哦？”那人似乎也起了興趣，“怎麼還沒完？”
“帳號在我手上，但密碼一定就在那幫人手中。既然現在我是清泠，手裡可用的牌就多了，我有信心和他們周旋下去。”女孩道。
“你的樣子像是已經掌握了什麼！”那人道。
女孩一笑道：“沒錯，這羣人裡有一個人很有意思，而且一定很好對付。”
那人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只是淡淡地道：“既然你已經是清泠，這些事你就已經可以自己斟酌着辦了。哪些人可以聽你指揮，我想你也很清楚。好好幹吧！我走了！”
“是！”女孩最後一次躬身低頭應道。那人從桌後轉出，直至出了門，女孩的頭這才許許擡起，嘴角掛着淡淡的笑意，從這一刻起，她已是真正的清泠！
……
七號樓三單元葉蘋家裡，葉凡葉蘋剛剛吃完泡麪。
“把碗扔了去。”葉蘋發令。
“我失血過多……”葉凡說完就做頭暈狀，向一旁歪去。
葉蘋有心再幫他放點血，但看葉凡面色蒼白，的確是一付失血過多的模樣，最終還是沒下得去手。動手把碗收拾了。
葉凡摸出pda，和同志們聯繫。先發了個消息給小揚：“怎麼樣？”
小揚回覆：“我以爲會是銀行帳號和密碼……好可惜，你爲什麼沒死。”
“老子差點死了。”葉凡沒好氣。
小揚發出了語音的申請，葉凡掏出耳機接上，“喂喂”了兩聲。
“幹什麼？”葉蘋腦袋從廚房伸出來。
“沒和你說話。”葉凡擺手。
“那你和誰說話？”耳機裡小揚的聲音傳來。
“和你。”葉凡道。
“和我說話？”耳機裡的小揚和探腦袋的葉蘋一起問。
葉凡已經快崩潰了，這邊朝葉蘋狂揮手，這邊小聲對着耳麥道：“是和你。”
葉蘋沒有再支聲，葉凡鬆了口氣，耳機裡小揚問道：“你出什麼事了？”
“中槍了！”葉凡彷彿在說天塌下來了般的嚴肅。
小揚沉默了片刻後道：“警槍呢，威力比較小，想被直接射死不容易。你哪中彈了？”
“胳膊！”葉凡道。
“那就更別想死了！”小揚道。
葉凡已知自己這點傷這些人根本不放在眼裡，也沒法引起同情，只得悻悻地問道：“烏鴉他們怎麼樣了？”
“烏鴉傷比想象的嚴重！”小揚語氣悲壯，“到現在還沒醒過來呢！”
“小懶呢？”葉凡對這可愛孩子印象比較深刻。
“他沒什麼大事。”小揚道。
葉凡沉默，不知說什麼好。“對了！”小揚突然叫道，“烏鴉說許家那邊的事你看着處理吧！還有，他叫你以後出面自己隨便想個綽號，不要用真名了。”
“烏鴉不是還沒醒嗎？”葉凡大驚。
“醒過，又暈了……”小揚說。“不和你說了，你自己多小心。”小揚說着中斷了通話。
葉凡一陣茫然。烏鴉這傢伙難道會死嗎？
“和誰通話？”葉蘋走出廚房，隨口問道。
“同事。”葉凡道。
葉蘋撇了撇嘴：“在血色黃昏過得不錯啊？”
“還行！”葉凡回味放假的這段生活，有驚險，有刺激，有身不由己，有不明就裡。但是自己似乎一點也不反感這樣的生活。小揚、烏鴉、雲風、小懶，和這些人打交道共事似乎很有意思。跟着又想到清泠，也即是許妍。自己也和她朝夕相對了那麼久，她似乎還對自己表現出了好感，難道在對自己使美人計？看來自己沒有中招嘛！葉凡得意地想着。
烏鴉叫自己瞭解許家的事，大概是說那個密碼吧！現在看來是該給那個瑞士人了，但許夕遺言裡也沒有那人的聯繫方式，這事看來還得等等。葉凡想着，忽然注意到葉蘋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隨口道：“看什麼？”
“看你傻笑什麼！”葉蘋道。
“你最近做什麼？”葉凡臉一紅，支開了話題。
“沒什麼！”葉蘋淡淡地道，視線從葉凡身上移走。
“你還是多休息休息，運運氣息，對傷口復原有幫助的。”葉蘋淡淡道。
葉凡點了點頭，獨自鑽回了臥屋。
轉眼已是深夜，中間除了吃兩頓飯，葉凡再沒和葉蘋有過什麼交集。他可以感覺到此時的葉蘋和在學校當中的那個學生葉蘋大不一樣。比起在學校裡的張揚以及毫無心計的大路，殺手身份的葉蘋似乎要沉穩許多，而且總是滿懷心事的樣子。葉凡想問，但從葉蘋的模樣就可知她並不想說。
葉凡躺在牀上，默默地想着。葉蘋把臥室讓給了他，自己睡在了客廳。
忽然，葉凡感覺有光在閃耀。睜開雙眼，他看到那邊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摺疊的縫隙中有紅光一閃一閃。葉凡連忙坐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