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脾氣再好的吳佳憶，也是有些生氣了。
蘇沛白在自己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刻意聲明，自己跟他兒子沒有關係，並且他絕對不會看上自己這種話，說得好像她非得賴上他蘇沛白似的。
佳憶覺得自己很冤枉，不要說賴上他了，她連正眼都沒有怎麼看他好吧。
真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說，蘇沛白大概是見多了對他意有所圖的女人，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認爲，全世界的女人都覬覦他。
可佳憶對他真是沒有半分肖想，至少昨晚他沒有恐嚇自己之前是的。
現在再聽蘇沛白這樣的話，佳憶不着急也不生氣，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每一道：“每一啊，你知道孔雀開屏下半句是什麼嗎？”
林每一正在往麪包上面塗果醬，聽見佳憶這話她的手一頓，果醬頓時塗到手腕上去。
她不顧形象地低頭吃掉，然後擡頭對着記憶誠實地搖頭：“不知道。”
就是要她這個答案，佳憶表情微微古怪，眼神暗示意味十足地從蘇沛白的臉上一掃而過，抑揚頓挫地說了幾個字：“下一句是自作多情啊！”
林每一還在跟她的果醬做抗爭，過了幾分鐘才反應過來，看着蘇沛白黑了一大半的臉抱着肚子笑。
雖然蘇沛白的身份地位非同一般，但是他的交際圈真的是有些狹窄，特別是在跟女人的交往上面。
除了季菡之外，別的人說話他都不樂意聽，現在因爲小白的關係被佳憶這麼毫不客氣地將了一軍，他心裡有股無名火，發不出來咽不下去。
這樣的情緒一直持續到辦公室，曾曉年來跟他籤文件的時候敏感地發現了，眼鏡後面的雙眼不斷地打量着他的臉色。
蘇沛白眉頭一皺，那股氣像突然找了突破口一樣，直接將文件扔到他的臉上去：“看什麼看，眼睛不行去看眼科啊！”
被厚厚的文件夾砸得生疼，曾曉年心裡很是委屈，同時卻又生出些欣慰心安。
還是這樣的總裁更有人味些，上一次在他的臉上看見這樣的情緒，還是在兩年前。
那天晚上之後的蘇沛白像只剩了個空殼，不光不會微笑，連憤怒和情緒都變得波瀾不驚。
曾曉年很多次來辦公室找他，看見他沉默孤單的背影，只覺得這樣的總裁真是太讓人心疼。
揉了揉鼻子，曾曉年抽出一份文件來：“對了，您昨晚讓我查的資料查到了。”
“嗯。”
蘇沛白坐在辦公椅上，纖長如玉的手指撐在額頭上，清清淡淡地嗯了一聲。
曾曉年放下文件夾，然後又拿出一封請柬：“月底是沈劉兩家訂婚晚宴，您…”
曾曉年的話沒有說話，便被蘇沛白皺着眉頭打斷。
於是他將請柬放下去，輕輕關門出去。
辦公桌上的文件夾封面上，那三個清晰分明的鉛字，赫然是吳佳憶。
而那份請柬上面的照片，是沈昊和一個圓臉大眼睛的姑娘。
***
小白被育兒阿姨帶去上課，臨走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纏着佳憶，非得讓她一起去。
雖然對他這樣子心疼憐惜得要命，但是佳憶還是知道該有的分寸和尺度。
不能讓他太依賴自己，或者說，是不能讓自己跟他有過多的牽扯。
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以後說不定哪天她就徹底離開了，於兩方都是煩惱。
於是佳憶收斂了臉上的表情，緊握住他小小稚嫩的手臂，嚴肅又認真地對上小白的眼睛，她聲音低沉喊他的名字：“蘇浩初！”
小傢伙黑亮的大眼睛中滿是水光，但是看見佳憶這個表情，他也是半點都不含糊，用力地吸吸鼻子，一本正經聽從教育和指揮的樣子。
佳憶吸氣，開口努力讓自己變得理智冷情：“我不管你聽不聽，但是我還是要說明白，我不是你媽媽，你要長大，我遲早也有一天要結婚，要生寶寶，你不可以這樣子。”
或許長大，結婚這種詞語對小白來說還是有些生澀，但是生寶寶這幾個字他卻是很明白。
嫣紅的小嘴抿了抿，雙眼晶亮發紅又泛着瑩瑩的水光，他看看佳憶然後低下頭去，想哭又不敢的樣子：“那你跟我爸爸生寶寶不就好了嗎，我們住在一起，我會好好照顧小寶寶的。”
“…”
佳憶徹底被這個小傢伙打敗，別的話也不多說，送他出去跟育兒阿姨一步三回頭地走，佳憶對着他揮揮手說再見。
小白剛走，林每一便風風火火地從房間裡出來，她看着手機上的時間尖叫：“不行不行，我要遲到了！”
佳憶知道她今天還有半場訪談，因爲是續拍而且地址就在KC總部大樓，於是佳憶跟她開口請了半天假。
雖然纔開工就請假有點不合情理，但是林每一本來就沒有把她當成助理來看。
她乾脆地點頭，也不問爲什麼，抱了抱佳憶說一句中午見跑進電梯。
大家都走了，小公寓突然又安靜下來，比之前她纔來的時候還要清淨冰冷得多。
佳憶帶上手套做清潔，然後洗頭洗澡出來給季念打電話。
響了一聲就被很快接起，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質感低沉，還帶了低低的笑意：“我還在猜，你什麼時候會打給我，沒想到比我預計的，還是晚了一點。”
佳憶皺眉，對他對這樣胸有成竹的語氣不滿。
但是她也不好說什麼，開門見山地問：“之前我去科研所的拿的那種藥，你這邊還有嗎？”
明顯可以聽出季唸的心情很好，他又聲音低低地笑了一聲，開口回答：“早就給你準備好了，我來找你。”
佳憶點點頭，然後掛斷電話。
在很早之前，她就對季念有排斥和疏離的感受，現在這種意願越發明顯了。
可是自己跟他的關係，哪裡是一天兩天能都斷掉，或者說明白的呢。
先不說他那樣的怪異獨斷，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就單單她需要找他拿藥吃這一點，都已經註定了她這輩子都沒辦法跟他劃清界限。
這種感受真是很討厭，無力，並且厭倦。
她看着衣櫃裡季念備好的衣服，一點想要穿的想法都沒有，可是她纔來這邊什麼都沒有置辦，猶豫半晌最終還是穿了夏思彤給她的那件大衣。
因爲兩人體型差異，夏思彤的衣服在佳憶身上明顯是空落落的，不合身。
她打算着等下跟季念拿了藥就出去買幾件，然後儘快約夏思彤出來將這衣服還給她。
季念來得很快，他似乎沒有要上樓來的意思，在樓下給佳憶打電話。
佳憶拿了手機鑰匙，穿一雙棉拖鞋就跑下去。
公寓門口停了一輛分外惹眼的轎車，季念按下車窗，對着佳憶招了一下手：“上來。”
不是徵求意見的語氣，佳憶覺得他這個樣子，像在召喚一條小狗。
她在臺階上面站定，也不去開門，雙眼沉靜地對着季念伸出手：“藥呢？”
季念雙手搭在方向盤上，臉色稍稍沉了沉。
佳憶低下頭去看自己腳上的棉拖鞋，語氣不變繼續道：“我這幾天都沒有吃藥，所以昨天暈倒送醫院了。”
因爲季念去醫院那時候佳憶正睡着，所以以爲他不知道這件事情。
沒有吃藥，暈倒送醫院…
這樣明明應該是要求同情的詞語，在佳憶說來卻是沒有帶一點情緒的，像志氣不足的下級對着上級報告工作那樣。
季念沒有說話，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漸漸收緊。
“我已經找到工作了，做明星助理。”沒有聽到季唸的回答，佳憶繼續彙報着，依舊不擡頭看他。
說完這句她的語氣稍稍堅定起來，她吸一口冷空氣，加重了語氣說：“所以，我很快就能付得起你的房租了。”
這句話說完，突然有一陣莫名刺骨的寒風，從背後的公寓樓道里吹出來。
佳憶抖了抖肩膀，這才擡頭去看季唸的臉。
這麼短短的時間裡，那個人已經由之前的愉悅便成了冰寒。
他眉毛挑起，嘴角一抹嘲諷又意味深長的笑，他動了動脖子，發出輕微咔擦的聲音。
“見到蘇沛白了？”聲音刺骨諷刺，是肯定的語氣。
佳憶渾身一抖，皺緊了眉頭看他。
季念嘴角的弧度越發涼薄，他一把打開了駕駛座的門跳下來，悠然擡步向她這邊走。
他每近一步，佳憶的緊張就多一分。
可她雖然害怕，卻是一步都沒有後退，她知道自己不能退。
季念狹長的眼眸眯成意味深長的弧度，他冷笑：“吳佳憶，你以爲你是誰？”
從來沒有見過，季念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話，佳憶的心猛地一沉。
“你找到的工作，是林每一的助理，對吧？”
佳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他，什麼都瞞不過他的眼睛，或者說自己一直都在他的眼睛下生活。
季念微微側身，寬大的手掌裡突然出現了一小瓶白色藥丸。
透明玻璃瓶中的藥片乾淨純粹，在他的五指中間旋轉流離。
他滿臉的譏諷嘲笑，微微偏頭靠近佳憶，吐氣涼薄陰冷：“你還想着搭上蘇沛白？人家看得上你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