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琴酒多加說明,唐澤已經自發自覺地抽出了槍,繞到了琴酒的另一側,主動向前走去。
正準備開口囑咐他們包抄的琴酒止住話頭,略感滿意地挑眉,沒有再出聲,看的伏特加眉毛一陣亂跳。
庫梅爾這傢伙,能把自己的身份運營的風生水起,在人情世故方面果然是沒得挑剔的。
……就更顯得他過去的某些擬人表現是故意爲之了。
唐澤根本懶得照顧伏特加的情緒,只是默默加快了腳步。
他這倒不是爲了展示職場智慧,他是很清楚,柯南具體在哪裡。
雖然讓琴酒來,他也未必會發現柯南,很可能和原本的展開一樣,忽略掉根本躲藏不了成年人的櫃子,讓柯南得以脫逃,可總要以防萬一。
能掩護一下隊友什麼的,還是掩護一下吧。
躲在儲物櫃側面的柯南努力控制住呼吸,看着手電的燈光從面前掃過,哪怕早已做好了準備,心臟還是止不住地提了起來。
他確實叫了幫手,但他的幫手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闖進來幫他。
哪怕他發出求救信號,他們也只能旁敲側擊,起到一點騷擾效果。
壓低了身形的柯南做了個深呼吸,摸到了一個敞開着的、最下層的儲物櫃面前,輕手輕腳地鑽了進去。
這個狹窄的儲物櫃,即便是七八歲的孩童,想要躲進去也得整個人蜷縮起來,以一種彆扭的姿態,才能勉強坐進去。
柯南費勁地調節好姿勢,儘可能地向後縮,貼在儲物櫃的後壁上,接着才伸出手,緩慢地向後拽着儲物櫃上連着櫃門的鎖鏈。
櫃門慢慢合攏,只留下一線縫隙。
柯南坐在其中,努力控制住動作,不發出一點聲響,心驚膽戰地等待着。
在被琴酒看穿了佈置的時候,他就已經向博士發送了約定好的信號。希望博士能從他簡短的訊號裡理解他的意思。
找不到證據,就不可能以撞破非法交易的理由抓住他們,這個時候報警,只是爲了引來警察,將組織布置的人引開,方便自救。
他現在只能靠他自己,以及……那個豪賭。
幾道腳步聲繞着櫃子來來回回地轉着,除了伏特加沉重的腳步稍顯凌亂,另外兩道腳步聲都顯得不緊不慢。
由遠及近,伴隨着偶爾開關櫃門的聲音,在深夜無人的車站裡顯得格外空曠。
柯南屏息凝神,留意着外頭的動靜,很快,其中的兩道腳步就折返了回來,停留在他藏身櫃子的不遠處,看樣子是已經將這片區域轉過一圈了。
“這邊沒人,大哥。”
“這邊也是。”
“琴酒大哥,會不會板倉卓找的幫手已經離開了?”
琴酒發出了一聲冷笑,沒有多說什麼。
緊緊閉着嘴,沒發出丁點動靜的柯南能理解他這聲笑容的含義。
這個車站現在被他們的人手圍的密不透風,絕大部分又還未開放,能從這樣的環境裡逃離的,絕不是什麼普通人。
而琴酒不認爲,板倉卓能找到這種水平的人,幫他擺平他們。
“不,琴酒前輩。”
另一道腳步聲也靠近了。
這道腳步聲很輕,帶着一些韻律感,光是聽着,都能想象出明智吾郎常見的那種走路的步態。
……這傢伙與年齡完全不相配的體術和槍法,果然是被當作殺手,培養出來的結果嗎?
在通過多方渠道確認了明智吾郎的身份之後,柯南就已經做過類似的猜想,只是在這個時刻如此鮮明地意識到這一點,讓人覺得分外悲哀。
“比起那個人離開與否,還是更應該擔心,會不會留下什麼竊聽、影像設備之類的。對方看上去完全有備而來,不是嗎?”
伴隨着這句話的,是離得很近的櫃門被拉開的動靜。
明智吾郎打開了一個櫃子,就在柯南右手邊的方向。
“這個地方的櫃門這麼多,想要在中間藏點什麼東西,真是太簡單了。”
這句話說完,那扇櫃門又被重新合上。
往櫃子更深處縮了一點的柯南只覺得自己的聽力在黑暗中彷彿得到了增強,微小的聲音在他的耳邊不斷放大。
櫃子的合頁轉動的聲音,櫃門卡扣合攏的動靜,鎖被擰動,鎖芯的撞針被頂開……
雖然看不見外頭的場景,柯南也能根據這些聲響判斷出,琴酒和明智吾郎,都在不斷打開面前的櫃子,檢查着什麼。
“不需要你說我也知道,這種地方藏不了人。”
“所以琴酒前輩也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在找竊聽設備之類的?”
“沒必要這麼麻煩。你沒帶檢測儀器嗎?”
“可以損壞電子設備的脈衝儀器倒是有,但我可不想爲這麼點麻煩換個新手機。”
“嘖……”
兩個人一邊檢查,一邊還在對話着,而柯南的注意力已經完全放在了儲物櫃開合的聲音上。
這裡的櫃子從上到下一共6排,每個櫃子各有10列。
按照他們檢查頻率,只需要,再過十幾秒鐘……
手電的燈光,從他面前櫃門的縫隙中一閃而過。
腳步聲,停在了櫃門的外面,與他只隔着薄薄一層未徹底合攏的鐵門。
“咔噠”。
聲音離得已經很近,正是他頭頂的櫃子。
“看樣子,人確實是已經逃走了。”
“這裡哪裡還有這種通道……”伏特加反駁。
“那就要問你了。是你安排的包圍圈不是嗎,伏特加前輩?”
“伏特加,聯絡一下他們。”
似乎對明智吾郎的話十分贊同,琴酒直接開口吩咐。
伏特加含糊地嘀咕了一句什麼,但很快,撥號和通話的聲響就傳了過來,顯然他並不敢違抗琴酒的要求。
電話撥打了出去,單調的撥號聲重複地響起。
然而,始終沒有被接通的動靜。
頭頂櫃子被檢查的聲音頓住了,三個人的注意力似乎都被未能接通的電話吸引了過去。
“出岔子了?”聽着伏特加重複撥着號,明智吾郎聲音輕快地問,“該不會,警察已經摸過來了吧?”“不可能,找來的都是這邊行動處的好手,只是普通的警察的話……難道說,已經出動了什麼特殊部門,或者是……”
“冷靜一點。”琴酒打斷了伏特加慌亂的聲音,“不管那個人是怎麼逃出去的,他都不可能毫無後援。你是來抓人的,不是來爆發衝突的,外頭的人避開警察很正常。”
就算來的是警察,總不可能爲了找個不肯按時交貨的程序員,就要和警察直接火併起來。
比起遭遇不測什麼的,由於有人趕來,爲了避免麻煩直接離開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那現在怎麼辦呢?直接離開嗎?”彷彿故意在挑起他們的情緒,明智吾郎的聲音適時地加入。
“咔噠”。
頭頂的櫃門被重新合攏。
柯南聽着櫃門外的動靜,抿緊了嘴脣。
如果對方還要繼續打開櫃子的話,下一個,就是他所在的這個了。
“先離開,看一下外頭的情況。”琴酒的決策做的很快,“聯絡組員準備撤離。”
不管情況究竟如何,今晚他們和對方各有一番拉扯,但都沒落着什麼好處是事實。
現在,他們最初的目的,也就是板倉卓交出來的軟件密鑰已經到手,局勢尚不明朗,儘快離開纔是最好的選擇。
牢牢盯着櫃門縫隙的柯南很快察覺到,這一絲縫隙正在慢慢擴大。
有人抓住了櫃門的把手,正在打開門……
“可是這邊還沒檢查完呢,前輩。被人鑽了空子……”
隨着櫃門被一寸寸打開,這道聲音越來越清晰。
柯南向後再次縮了縮腳,保持着冷靜,死死盯着櫃門的方向。
明智吾郎帶着微笑的臉龐,同樣一寸一寸地,出現在了柯南的眼前。
“……可就,不太好了。”
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到這個時候,柯南沒有做任何動作,表情反而徹底鎮定下來。
櫃門外,半蹲在櫃子面前的明智吾郎,雙眼在黑暗中微微發着光。
與眼鏡後柯南快速眨動着的眼睛,徹底對上了。
“誰知道,會有什麼人盯着我們呢?”直視着柯南的眼睛,唐澤勾了勾嘴角,聲音沒什麼起伏變化。
他朝着櫃子的方向伸出手,被黑色手套包裹住的手掌探進櫃子當中。
在柯南的盯視下,按在了櫃子的頂端。
琴酒飛快向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如同剛剛檢查每一個櫃子時那樣,明智吾郎正在伸出手,觸碰櫃子的四壁,似乎是在確認是否有發信器之類的微小設備。
琴酒對此沒什麼感想。
這個活計,行動組的很多人或許都不熟練,但身爲偵探,已經參與了太多類似的事情,整日和波本那個熱衷聽牆角的情報工作者一起行動的庫梅爾,則實在是太熟練了。
於是琴酒的決定一樣做的很快。
“這裡交給你,庫梅爾。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要是能發現那個人的身份,立刻告訴我。”
聽見這個稱呼,柯南飛快眨了兩下眼睛,再次死死盯着明明已經看見了他,還在硬生生表演檢查空櫃子的明智吾郎。
是,他是在賭。
或者說的更誇張一點,他是在逼迫對方。
當發生這種情況,當柯南即將暴露在組織的視野當中時,明智吾郎會怎麼選擇呢?
其實答案,對方已經用實際行動回答過一次了。
爲了保護現在的生活,爲了保護太多要命的秘密,爲了彼此的安危,哪怕危險如明智吾郎,危險如庫梅爾,也是不會讓柯南暴露的。
如果不想救他,如果想要放棄他的話,早在東都鐵塔的那一次,明智吾郎根本沒有隱藏他存在的必要。
當時的愛爾蘭即將死去,明知他身份存在問題的柯南就在邊上。
什麼都不需要做,明智吾郎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讓柯南暴露在琴酒面前。
可明智吾郎沒有。
對方選擇站出來,將愛爾蘭的死亡攬到自己身上去,把柯南的存在從整個事態中抹除。
一直到最後,不管是警方還是組織,誰都沒有意識到那個危險的夜晚,塔頂上還存在第三個人。
所以柯南知道,哪怕琴酒就站在一步遠的地方,只要沒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明智吾郎都一定會盡力隱藏住他的存在,不會讓琴酒發現,威脅到組織信息安全的竟然是這麼一個孩童。
柯南真正在賭的並不是對方會不會出手幫助自己,而是……
唐澤不動不搖地看着柯南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沒有變化。
比起考慮明智吾郎是不是會救他,柯南更多的,是在找尋他身份上的破綻。
身爲明智吾郎的他,身份光鮮亮麗,得到那麼多人的讚許和誇獎。
哪怕當着那麼多目擊證人的面除掉了四井麗花,如柯南這樣的一流偵探也尋不到他任何的錯處。
明智吾郎是個棘手的對手,不是棘手在身份的問題上,而是找不到一個能確認他身份,找到他罪證的抓手。
換句話說,柯南一定意識到了庫梅爾就是明智吾郎,明智吾郎就是庫梅爾。
符合這個身份特徵的人少之又少,不去懷疑明智吾郎,他還能去懷疑誰呢?
可柯南沒有證據,他又不可能主動承認,無法捅破這層窗戶紙,有些問題就永遠沒有推進的機會。
柯南是在逼他承認,他就是庫梅爾。
唐澤又何嘗不知道柯南在做什麼呢?
不過,還是那句話,他唐澤,從來沒有畏懼過這個。
垂下眼睛,唐澤凝視着柯南的臉,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伸出手……
……從柯南臉側的櫃子內壁上,扯下來了一點安裝櫃子的人留下來的膠印。
“是。”聲音十分平淡的,唐澤應了聲,“我知道怎麼做。交給我吧,琴酒前輩。我會處理好這邊的,放心吧。”
“嗯。伏特加,上去看看。”
“是……”
“別磨蹭,這方面的問題交給庫梅爾。就算警察來了,他也有辦法應付。倒是你,給我小心一點。最近總有人在打聽組織的事情,要是再有下次的話……”
“是、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