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琴海屬於廣大的地中海的一部分,相對來說區域較小。
但也正因爲面積較小,所以在海上經常可以看見零零散散的各種小島,而不至於有航行在無邊汪洋中的孤寂感,還有長期失去陸地對照物後的空間錯亂感。
從斯巴達所在的拉卡尼亞到目的地錫拉島的航線不算好走,阿德瑞斯提亞號走了差不多一個多星期纔到。
“哇哦。”卡珊德拉站在船舷上,看着不遠處的小島,“這跟我想的有點不一樣啊。”
老船長巴爾納巴斯正在指揮着船員們下錨停船,而藍恩則站在卡珊德拉旁邊,一起看着不遠處的小島。
今天愛琴海的這片海域上有了一片陰雲,看樣子是要下雨。但是海水還算是澄澈。
可是等他們到達錫拉島附近之後,船上的普通人也能感覺到這裡似乎有點異常。
天上灰濛濛的,但跟陰雨那種帶着清新與涼爽的感覺不同,更像是霧霾。
島嶼附近的海域也顯得比較渾濁。
藍恩的聽力讓他隱約聽見了船員們的一些議論。
不出意外,就算在往後上千年的時間裡都算是迷信盛行羣體的海員們,將這片島嶼附近海域的異常,往神神鬼鬼的方面進行歸因。
並且議論着要不要找藍恩再把‘神貓和天馬’請出來拜一拜。
但是獵魔人用自己的【靈視】確認過,這裡完全沒什麼神秘學上的問題。
再者說,藍恩也很早就知道了這個世界看上去神神鬼鬼的東西,絕大部分都只是伊述人留下的高科技而已。
只要不是像當初他找到精靈信標一樣,牽扯到世界之外流落到此的東西,那麼首先得往科幻方面想,而不是往魔幻方面猜。
所以,相比於船員們的猜測。
“吸吸~”獵魔人只是將自己的鼻翼微微翕動,“這島下面是個火山?”
空氣中有股淡淡的硫磺味。
“赫菲斯托斯的聖所?”卡珊德拉試圖理解藍恩的說法,並且點點頭,“這麼看確實有點像啊。但是錫拉島下有火山……沒聽說過啊。”
愛琴海上有一些非常小型的活火山,爬上去能直接看到裡面岩漿的那種。
卡珊德拉走南闖北也不是沒見過。
眼下藍恩一說,她就有點能對上了。
但不管錫拉島是不是火山,既然密裡涅說卡珊德拉的親生父親就在這裡,那她就得下來找找看。
錫拉島實在不大,阿德瑞斯提亞號的停泊都成問題,於是只能讓大船停在島嶼外海,放小船上島。
小船的船底在與沙礫的摩擦聲中衝上淺灘。
船上的三個人各自跳下來。
跟卡珊德拉一起上島的是藍恩和阿力克西歐斯。
特莉絲對於卡珊德拉這個素未謀面的親生父親毫無興趣,按女術士的辛辣評價來講,‘生了孩子卻不養,跟陌生人有什麼區別?’。
特莉絲和卡珊德拉的關係是以藍恩爲紐帶,而馴鷹人的親生父親,論關係就實在遠的沒邊了。
也許是出於先入爲主的壞印象,反正女術士不打算費勁下船。
錫拉島的景象明顯不同於愛琴海上的其他島嶼。
周邊海水渾濁陰沉,毫無正常島嶼碧藍澄澈的感覺。
島上的土地、石頭、沙灘,基本都是黑色。與希臘常見的白色沙灘和白色岩石完全不一樣。
“這些遺蹟看起來很古老啊。”阿力克西歐斯將小船拉上沙灘,避免被海浪捲走,同時四處張望着感慨。“這些東西是誰,在什麼時候建起來的?又是爲了什麼目的建的啊?”
錫拉島不大的面積上只有一大片建築廢墟,大理石柱和夯土牆磚頹敗破碎。牆上原本顏色鮮豔的壁畫龜裂脫落。
如果是完好狀態,這建築或許直接能覆蓋島上接近三分之二的面積。
島上有幾條蛇和山貓,野性難馴。阿力克西歐斯和卡珊德拉,兩人張弓搭箭,幾個呼吸的功夫就清除了這些小威脅。
阿力克西歐斯被秩序神教以最強戰士、最強半神爲目標培養出來,他在各項武藝上跟卡珊德拉大差不差。
平常身上不帶弓箭,只不過是因爲需要他動手的情況下,秩序神教基本都會提前清場。
這也導致‘德莫斯’這個名字在秩序神教的敵人之中,近乎於一種險惡的傳說。
現在脫離秩序神教,在沒有組織作爲支持的情況下,要以個人的狀態面對瞬息萬變的戰鬥環境。對敵手段當然越豐富越好。
於是現在的阿力克西歐斯,也是達摩克利斯之劍在腰間,背後揹着一套弓箭。看着跟卡珊德拉更像了。一看就是一家人。
三個人的感官能力都超乎常人,因此上島之後幾乎沒用幾分鐘時間,就找到了一些線索。那是一個在廢墟之中的高點扎起來的小營地。一個火堆一口鍋,一個帳篷一張牀。
放在別的地方很正常,但在這裡,一個全是廢墟毫無生氣的小島上,就顯得很突兀。
“看來這就是你親生父親的小營地?”阿力克西歐斯不帶惡意的朝着卡珊德拉點了點。“看來他還用吃飯睡覺,也不是個神啊。哈哈!”
這是在吐槽之前團聚的晚餐餐桌上,密裡涅形容卡珊德拉生父的話。
馴鷹人沒好氣的瞪了弟弟一眼:“你現在是不是活潑過頭了,阿力?我都有點懷念你當初爲人乾脆話不多的時候了。”
“像這樣?”阿力克西歐斯做出了一個刻意嚴肅起來的表情,但很快就自己破功了,“噗!”
他笑出聲來:“嘿,這是咱們姐弟倆第一次一起出海好嗎?開心點!我反正嚴肅不太起來。”
“行,行!”卡珊德拉裝作無奈的對自己還在興奮期的弟弟擺擺手,給他的胡鬧捧場。
馴鷹人嘴角帶笑的扭過頭去,看着另一邊蹲在熄滅的火堆旁觀察的獵魔人,原本犀利的眼神柔和而溫馨。
能跟弟弟重新團聚、出海航行,這當然讓她感覺開心。
但同時還有後怕。
後怕如果當時德莫斯真在雅典大瘟疫的時候,在帕特農神廟成功刺殺了自己的朋友伯利克里,還有福柏……
如果德莫斯後來又在這場戰爭中站在斯巴達的對面,甚至有機會傷害自己的朋友布拉西達斯、養父尼科拉歐斯……
那麼就算德莫斯能被勸回家庭,變成現在的阿力克西歐斯,那自己和斯巴達,又能不能原諒他呢?
每每想到這可能發生的情況,卡珊德拉都覺得自己胸口梗着一口氣。
但所幸,這些可能全都沒有發生!
那些可能讓弟弟與姐姐分道揚鑣的事情,全都被阻止了。
伯利克里跟福柏,都因爲藍恩的關係毫髮無傷。德莫斯還是藍恩親手抓住的。
在之前那一晚的‘三人探戈’之中,卡珊德拉對藍恩所說的謝謝,並不只是慾火之下的動情。是誠懇的真心實意。
如果沒有眼前的愛人,那麼她想要重聚家庭的夙願,或許只會是一場標準的希臘式人倫悲劇而已。
“嚯!”正在看着熄滅火堆和小營地的藍恩,此時卻出聲喊着,“阿力克西歐斯!”
“幹啥?”
剛跟姐姐開完玩笑的【天選者】接茬問道。
“我想我知道這片建築被建立起來的目的了。”藍恩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方向,“看那邊。”
姐弟倆都同時轉過頭去,順着藍恩的手指看向不遠處。
那裡乍看是一處沒什麼異常的殘破建築遺址,但是仔細看就能發現,那些殘破又古老的希臘式建築遺址後面,其實立着一扇明顯不同的大門。
一扇厚重的石門,而石門的造型跟此時崇尚諸神、鮮豔色彩、英雄事蹟的古希臘藝術格格不入。
門上的圖案非常簡潔,甚至只有筆直的線條,但就是這些線條,凸顯出了簡潔的數理、規律之美。
——這是伊述人的藝術風格。正如藍恩他們在安德羅斯島的伊述鍛造間所見的藝術風格一樣。
錫拉島上這佔地不小的房屋塔樓,看來全是古希臘人爲了研究這處伊述遺蹟,而建造出來的‘研究配套設施’。
“呵,先行者。”阿力克西歐斯對着姐姐笑了笑,“看來你的父親確實不一般,卡珊德拉。”
被秩序神教傾力培養的阿力克西歐斯,對於伊述遺蹟也完全不陌生。
而看到了這扇石門後,本來還在心裡嘀咕着自己母親大驚小怪、一驚一乍,讓女兒去見個親生父親,還扯上什麼‘關乎命運和未來’,搞得好像多大事兒一樣的卡珊德拉。
此時也皺起眉頭認真了起來。
如果自己的親生父親牽扯到伊述遺蹟,那麼這事兒還真挺大,至少卡珊德拉還沒有預想過這種情況。
不同於在秩序神教,這羣暗地裡的野心家屬於是‘對伊述人的力量完全利用’的派系。
他們將伊述科技視爲珍寶和依照自身意願改變世界的鑰匙。
所以在應用方面顯得很大膽,甚至是很貪婪。
阿力克西歐斯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老早之前就在安德羅斯島的鍛造間裡升級到頂了。
由此可見這羣人對於伊述科技的接受程度——壓根不帶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