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芷瀾與袁易辰站在街頭, 目送方全所乘的馬車漸漸遠去。馬車在視線裡消失,身旁之人的存在便愈加明顯。不知爲何,她覺得袁易辰的氣場突然變得強大起來, 不似以前溫厚純良。難道是那天露出惡狼本質之後便再不加掩飾了?
方芷瀾不禁打了個寒噤, 覺得自己應該遠離他, 於是說道:“你趕緊回書院去溫書吧, 這裡離我家又不遠, 我自己……”唯一一輛馬車被方全用了,他們只能步行。從這裡步行回方府只要十幾二十分鐘,不遠, 方芷瀾覺得方全這是故意的。
“的確不遠,我送你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順便走走消消食, 回去才能好好溫書。”袁易辰堅毅地說。
他的目光灼灼, 方芷瀾有些不敢直視他,拒絕的話語到了嘴邊, 還是沒能說出來。
“走吧。”袁易辰淡淡笑着,又恢復溫和形象,可是方芷瀾已經不相信了。
方芷瀾暗暗深呼吸了一下,擡步跟在袁易辰的身後。
這條大街還是挺熱鬧的,街邊有許多小攤販, 買着各種各樣的小商品。此時太陽正高懸在天上, 來時坐的是馬車, 有車頂遮陽, 此時什麼都沒有, 熾熱的陽光照得人異常難受。
前邊就有一個買傘的攤子,方芷瀾眼前一亮。同一時間, 袁易辰走到那攤子前,拿起一把粉色底畫着蘭花的傘,轉頭問方芷瀾,“日光灼人,買一把傘給你遮陽,你看這個如何?”
方芷瀾愣愣的看着他,一時沒有回答。
袁易辰以爲她不喜歡,又道:“不如你自己來挑,我不知你喜歡什麼樣的。”
“這把就很好,很好看,謝謝你啊。”方芷瀾上前接過,笑着感謝。
袁易辰付了錢。方芷瀾撐着傘與他一起繼續走,她還是故意走在袁易辰身後,不知是他爲了遷就她而步履緩慢還是怎的,這樣走法走半個小時都不知能不能到家。又見他被曬得額角冒出汗來,方芷瀾想了想,跟了上去,將傘舉到他的頭頂上。
袁易辰愕然停下腳步,旋即露出欣慰的笑容,“我是男人不怕曬,你自己擋着吧。”
方芷瀾看了一眼他白皙的臉龐,毅然決然地將手收回,說:“那好吧,男人還是黑一點比較好。”男人長這麼白,純屬讓女人自卑。
袁易辰啞然失笑,方芷瀾不管她,自己先走了。
袁易辰並未立即跟上,他在反省自己,是不是膚色真的太白了,看起來少了陽剛之氣?他只是白了些,並不文弱,不過既然她嫌自己白,那以後就多曬曬好了。
“我有話要跟你談。”袁易辰跟上方芷瀾,鄭重說道。
先前在酒樓裡說了一些近日發生的事情之後,方芷瀾就知道袁易辰極有可能要來跟自己說大道理,所以剛纔就不想要他送,現在,果然還是來了。
方芷瀾停下腳步,弱弱地看着他,說:“你要說什麼?”
看着她那略顯可憐的神情,本打算以嚴肅的態度來談,顯示事情的嚴重,可是現在不忍心了。
“咳……”他輕咳一聲,“你接近世子和那位白姑娘是爲了什麼?”
方芷瀾錯愕地眨巴着眼睛看他,差點就將那句“你怎麼知道”問出口。好在她即時恢復理智,她定了定神,理直氣壯地說:“我哪有接近他們,你也看到了,這是碰巧遇到,上次也是碰巧遇到的。”
“遇到是碰巧,但是按理你可以不見的,但是兩次都是你主動去見他們,而這些都不是你的作風。”袁易辰毫不客氣地戳穿,她又不是多熱情的人。
方芷瀾心虛了,“我太無聊了啊,想了解各種人物,所以……”
“你在說謊。”袁易辰一直關注着方芷瀾,她的每一個神色變化他都看在眼裡,開始她還故作鎮定,但是慢慢地眼神變得閃爍,顯然是在心虛。
方芷瀾惱羞成怒,“無論我想怎麼樣,似乎都與你沒多大關係吧?而且我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真是的,她想早些完成任務早些回家有錯嗎?她不想揹負不該有的情感回去所以對他說了些狠話,然後今天又擔心影響他的情緒所以來說些好話她容易嗎?現在還要被他興師問罪,還能更憋屈一點兒嗎?
看着她露出委屈的表情,眼睛也盈着水光,袁易辰的心突然有些慌了,“我是怕你受傷。”
方芷瀾的所有負面情緒,因着這一句話戛然而止,所以他這是“愛之深責之切”麼?呸呸呸……她在想什麼。
她沒有回話,因爲她有些措手不及。
袁易辰繼續道:“那位是世子,不是一般人物,至少不是思懷兄這樣的人物。與他那般人物相處,即使你什麼都沒做,也很有可能會被糾錯,更甚者,你站在他身邊,就有可能迎來許多敵人。”自從上次方芷瀾對世子表現出不同尋常的熱絡,並且說喜歡世子之後,這幾天他都去了解了一些關於世子的事情。其實他不用做什麼就已經瞭解了不少,那日晉王與世子離開書院之後,院長便主動與他說了許多。
晉王這次與世子回京,其中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是世子的婚事。院長當時只是順便提了一下這件事,過後袁易辰去了解了。世子現在是京城中炙手可熱的人物,許多大官都想將自家女兒嫁與秦揚,就算只是側妃,他們也滿足。以方芷瀾的身份,就連側妃都當不上。
世子的婚事未定,京城中的貴族小姐們就還有機會,而與她們同樣有機會的人,便成了她們的敵人。最近京城已經發生了一些事情,一些原本口碑極好的千金小姐如今到處都傳着負面的流言。
仔細一想,便知這是有人有意爲之的,若是方芷瀾與世子交往過密,從而成爲他人的競爭對手,後果可想而知,最主要的是,方芷瀾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他不能讓她遭受這些事情。
“有這麼嚴重麼?”方芷瀾有些茫然了,她知道因爲許多人想嫁給秦揚,京城裡的大家閨秀們都趨之若鶩,而秦揚與白若雪前世也是因爲這些而遭受許多磨難。輿論的壓力,家族也受到威脅……若是換成自己……
可是不對,“我還未到婚嫁年齡,不會的。再說了,我真的對世子也意圖,以後也不一定會見到,你就放心好了。”
袁易辰還想說什麼,方芷瀾感覺搶先道:“哎,你不覺得你跟一個小女孩說這些很不好麼?”雖然她時常忘記自己的外表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但是他不能忘記啊。
袁易辰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總之,你往後還是與世子保持距離爲好。”
“嗯嗯。”方芷瀾笑着答應,反正謊話說了很多,再多一些也沒什麼。
明知她是在敷衍,但是袁易辰除了無奈也生不出其它情緒來,想了想,他又說道:“別人的感情之事,最好還是不要去幹涉,不管你是不是好意,別人過得好的話不會感激你,不好的話還會責怪你,這又何苦。況且,即使知道不合適會造成不好的結果,那也是別人自己選擇的,你不能將自己的意願強加在他人身上。”
聽了袁易辰的話,方芷瀾狐疑地審視他,她在納悶他是怎麼知道這麼多。想到之前拆散方柔和賀思懷的時候說過一些這樣的情況,想必他是推測出來的。
這些道理她都懂,她也很無奈,可是沒有辦法,爲了能回家,怎麼樣也要做,再說了,這也的確不是錯事。
“我知道了,你別教訓我了好麼?”方芷瀾哀怨地說。
袁易辰愛憐地擡起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撫她一下,卻突然想起這樣的行爲不妥,於是頓住了。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方芷瀾將手中的傘遞了過去,狡黠地說:“手好酸,辰哥哥幫我拿一下吧。”
袁易辰情不自禁笑了,點頭道:“好。”
方芷瀾學着電視裡的女俠,抱拳作揖,豪爽地道:“多謝公子。”
“呵呵。”袁易辰笑地更開懷,“姑娘不必客氣。”
兩人心情愉悅地繼續未走完的路。臨分別之際,袁易辰遲疑道:“你最近要老實,我……會好好考試的。”
方芷瀾愣住了,什麼叫做她要老實?她什麼時候不老實了?還有,他說過要好好考試了,現在又來強調一遍是什麼意思?
好吧,她大概猜得到他的全意應該是:你老實在家呆着,我考試完了之後就……
她剛想開口,袁易辰急急說道:“你進去吧,我先走了。”
他走得很堅毅,快速,頭也不回。
方芷瀾看着他略顯慌亂的步伐,回憶着剛纔看到的他臉上的紅暈,笑意情不自禁地浮現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