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發生了什麼事?”袁易辰停下腳步,問身後的方府家丁。他今日與父母來拜年,父親與方全聊得正歡,說起前不久他收集到的一幅字畫,便想着讓袁父看,但是家丁並不知他要的是什麼,自己又不方便離去,於是讓袁易辰跟家丁一同去取。剛纔走得急,依稀聽到有人驚呼。
家丁還沒回答,那邊又傳來着急驚慌的聲音。
“小姐,你的眼睛怎麼了?你別嚇我。”
袁易辰果斷對方府家丁說:“我們過去看看。”說完便循聲而去。
方芷瀾現在很難受,她也不知這是怎麼了,“我的眼睛突然看不清東西了,很難受,不知是不是蹲久了的緣故,你彆着急,先扶我找個地方坐一會兒,興許待會就好了。”一般的話,蹲久了站起來會暈眩,眼睛會出現短暫的失明,但是血脈通了就會好,但是剛剛,她明明還沒站起來就看不清了,而且,她似乎也沒有蹲很久啊。
憐珠扶着方芷瀾正要離開,突然看到袁易辰匆匆走了過來。
袁易辰剛纔已經聽清是方芷瀾的聲音,於是愈加心急,此刻見了,便問:“瀾小姐,你們怎麼了?”
“沒事,就是眼睛突然看不清東西。”方芷瀾如實說道。
“現在好些了麼?”袁易辰關切道。
方芷瀾又使勁地閉眼睜眼,可惜還是沒有一點好轉,於是她搖了搖頭,“還是看不清。不是看不見,只是看不清,就像被蒙上了一層紗布。”
袁易辰逡巡了一會兒四周,看到雪地上畫着一些奇怪的線條,皺眉想了想,問:“你剛剛一直盯着這塊雪地?”
“嗯。”方芷瀾不解,同時有些擔心,以爲自己露陷了,不過很快她便放心,除非袁易辰也是穿越的,不然他是不會知道自己寫的是什麼,“怎麼了?”
袁易辰嘆了一口氣,又問:“你看着看着,眼睛就看不清了什麼?”
“嗯,就是這樣的。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你這是雪盲。”
“雪盲?”方芷瀾不解,她來自南方,對雪不熟。
“雪盲!”憐珠卻是知道的,她後怕地驚呼出聲,然後自責道,“都怪我,我居然忘記了,我該提醒小姐你的。”說着她還想跪下,被方芷瀾拉住了。
“雪盲是什麼?”她要搞清楚狀況。
憐珠急急解釋道:“就是看着白雪久了,刺激了眼睛,眼睛壞了。”
袁易辰本想解釋,見方芷瀾已經理解了的樣子,於是說:“大致就是這樣。不過你無須擔心,會好的。”
方芷瀾總是忍不住眨眼,眼睛有些痛,感覺進了東西一樣,眼淚也不禁流了出來。“真的會好嗎?”
“過幾天就會好的,現在你回去休息,不要再讓眼睛受到刺激。待會我告訴方伯父,然後讓人給你治一治。”
袁易辰的聲音很溫柔,方芷瀾感受得到他的關心,不知爲何,聽了他的話,她的心慌莫名地消散了。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摔跤擦破了皮,愛美的小女孩最擔心的是以後會一直留着醜陋的傷疤,當爸爸安慰說過一段時間傷疤會消失的,於是她就相信了,也沒那麼擔心了。
方芷瀾現在又有這種感覺,卻有點兒無語,她拿個十幾歲的大男孩跟她的爸爸比,是不是有點兒不妥啊。
袁易辰看着方芷瀾離去,然後加快腳步去拿了字畫。一回到正廳,他便向方全說了方芷瀾的事情。
方全現在是很喜歡方芷瀾這個女兒的,因此很擔心,立刻差人去請大夫。
袁易辰的父親袁仲齊卻說道:“讓我去看看吧,不用請大夫了,大夫也是要過年的。”
袁易辰感激地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
方全笑道:“我差點忘記了,那就麻煩賢弟了。”袁仲齊曾經是學醫的,後來才入仕,只是他嚮往的是平淡簡單的日子,因此領了份閒職,也不留在京城,而是去了中原。方全曾經總被調來調去,在中原時與袁仲齊相識,兩人雖然性格不同,但是許多想法都很相似,人生難得一知音,兩人便結拜爲兄弟。
今年因爲袁易辰開年後就要鄉試,袁仲齊不想兒子奔波,於是便與妻子一同來京城過年,往年只有進京述職的時候纔會進京。
決定之後,方全便起身與袁仲齊一同前往方芷瀾的住處。
袁易辰很想去,但是他知道姑娘家的閨房他不能隨便去。
知子莫若母,袁夫人站起身說道:“我還沒見過五小姐呢,我也過去看看吧。”
方夫人也在場的,她本不想去,但是袁夫人開口了,也就只好一起去了。大家都去了,袁易辰便也跟着。
一行人來到的方芷瀾的院子的時候。方芷瀾正用溼了冷水的布巾敷眼睛,突然來了那麼多人,她有點兒受寵若驚。
“芷瀾,眼睛疼不疼?”方全已來便擔心地問。
方芷瀾微微笑道:“多謝爹爹擔心,女兒不疼,就是視線有些模糊。”
然後方全便跟方芷瀾介紹來者是誰,方芷瀾看不真切他們的臉,不過她還是很從容地行了禮。
袁夫人看着方芷瀾,微笑道:“那麼漂亮的眼睛,要趕緊治好才行。”
“放心吧,雪盲並不難治。”袁仲齊說道。
“那就有勞賢弟了。”方全客氣道。
“跟我還客氣。”
袁仲齊坐到方芷瀾旁邊的一張凳子上,其他人也都坐了下來,只有袁易辰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關注着方芷瀾。
袁仲齊問了一些方芷瀾的感受,然後看了看她的眼睛,便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放在桌上,打開。
“我給你扎幾針,過後你只要好好休息,注意不要再看太明亮的東西,以免眼睛再受刺激就行了。”袁仲齊說道。
方芷瀾在聽到“扎幾針”之後,手便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了。古代的扎針可是跟現代不一樣的,她一直都覺得鍼灸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想象着頭上身上被插上密密麻麻的細針,跟個刺蝟似的,實在是太難以接受了。
可是周圍那麼多人,對方還不是一般的大夫,那可是長輩了啊。
方芷瀾覺得很痛苦,模模糊糊中看到袁仲齊拿捻着一根針,心臟仿若被人緊緊地揪着一般。其實她的視力看不見細小的針,是袁仲齊轉動銀針時反了光,她才確定的,她想到了電視中惡人揚起的明晃晃的匕首……
方芷瀾緊張的時候面上一般看不大出來,但是袁易辰看出來了。
當袁仲齊的手伸向方芷瀾的時候,方芷瀾出聲了,“等……等等。”
衆人不解地看着方芷瀾,方芷瀾使勁地捏着自己的手,弱弱地說:“能不能不扎針啊?”
大家知道她是害怕,都笑了。
“傻孩子,不會很痛的,紮了之後眼睛就好了。”方全哄道。
不會很痛那也還是會痛,其實痛不痛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很恐怖啊。
袁仲齊也說道:“芷瀾放心,袁叔叔會小心的。”
袁夫人也安慰道:“叔母可是每天都要扎針的,相信我,不痛的。”
“可是辰哥哥說只要休息幾天就會好的。”方芷瀾依稀看的到袁易辰,此時她正一臉求助地看着他。此時她要充分體現自己還是個小孩的事實,所以她叫袁易辰爲辰哥哥。小孩子撒嬌使性子是值得原諒的。
大家也都看向袁易辰,袁易辰訕然,對方芷瀾說:“行鍼之後會好得快一些。”
“慢一些也沒關係的,我不急。”方芷瀾快哭了,轉而向身邊站着的方全說:“爹爹,女兒不想扎針。”
方全有些頭疼,這可是有外人在場啊,太寵溺不行,強硬也不好。
方夫人看着有些不爽,“芷瀾,你長大了,不可如此不懂事,袁老爺袁夫人特意過來給你醫治,你怎可如此不知好歹。”
“夫人別生氣,芷瀾還是個孩子,其實我當初也是很害怕的。”袁夫人說道。
方芷瀾被方夫人訓斥,抿着嘴不敢說話了,不過心中還是很感激袁夫人的。
沉默了好一會兒的袁易辰說道:“芷瀾妹妹不是參加元宵節的花燈會麼?若是不行鍼的話,要十幾日纔會好。”花燈節那麼多燈光,眼睛沒好,她就不能去,其實她目前也還沒爭取到參加花燈節的機會。她體質虛寒,不能受寒,方全已經說過元宵節她不能出去。
袁易辰的話,令大家都感到錯愕,怎麼好像他們倆很熟的樣子。
袁易辰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之前無意中聽到芷瀾妹妹說的。”
“反正爹爹也不讓我去。”方芷瀾小聲埋怨。
方全嘆了一口氣,“好吧,你好好醫治眼睛,若是元宵節完全好了的話,我就讓你去。”
方芷瀾的計劃是元宵節要去參加花燈會的,那天可是裴萬良對黎冰玉一見傾心的特殊日子啊。
在心中掙扎了一番,她才堅定地點頭,豁出去一般,說:“袁叔叔,請您動手吧!”
對於“動手”這個詞,衆人皆無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