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的傍晚的溫度有點低，路上的行人都穿兩件衣服了，陸良人卻只穿着打底的吊帶背心，出來太急，她沒帶外套，頭髮散亂在肩頭，小手冰冷，鼻頭通紅，跑到目的地的時候直喘氣。
“你好，請問要買點什麼？”藥店店員友善問道。
陸良人張張嘴，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自己把邊白賢弄傷的刺激，總算可以發出“啊啊”的聲音了，但還是無法組成字句，只能用手比劃。
陸仙女平時語言表達能力都很差，更何況是這種她自己研發的手語，店員看了一個勁搖頭，實在不能理解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陸良人心急如焚，最後，乾脆拿出碎骨匕首在自己手上劃了一道。
那店員吃驚地瞪大眼睛，這次終於拿出了她想要的東西——一盒創可貼。
陸仙女開心的笑了，可是一摸口袋，沒帶錢，笑容瞬間消逝。
她想她真是這世上最愚蠢的女人，連買東西要帶錢都不記得。
“算了，你先拿走吧，錢下次再送來就行。”店員看出了她的窘迫，好心的同意賒賬。
陸良人抱着創可貼，後退兩步，衝店員深深鞠了一躬，這才往回跑，可是一轉身，就看見同樣喘着粗氣的邊白賢站在門口看她。
陸良人再度笑了，太好了，白白肯定會帶錢。
她抱着那盒創可貼跑到邊白賢面前，再度給他指手畫腳的比劃着掏錢。
可邊白賢卻沒有去看那盒創可貼，也沒有去看她比劃的手勢，微微下垂的小狗眼只盯着她手上滲出黑色血珠的傷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邊白賢覺得自己鼻子下面滿滿的都是揮之不去的血腥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人生好像永遠躲不開傷痕累累。
爲什麼會這樣呢？
到底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猛地一把抱住這個打開盒子想要給自己貼創可貼的女人，邊白賢用下巴死死抵住她的頭頂，牙齒咬得很緊。
無論他多麼強悍、多麼心狠、多麼深謀遠慮，總有算計不到的人和事。
哪怕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把這個人丟掉，可最後他們還得賴在一起，吃飯、睡覺、吵架，一日一日，直到死去。
他想他錯了。
愛不是用嘴說出來的。
不然……啞巴怎麼辦？
——
“拜拜。”
“拜什麼拜啊，白白。”
“拜拜。”
“你就這麼想跟我拜是不是，念重音，白白。”
“拜……白。”
“再來。”
“拜……白……白……白白。”
“行了，你慢慢練習，我去準備早餐。”
雲穎大清早來到這個小四合院，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陸良人也看見雲穎了，可是一想起邊白賢給自己交代的訓練任務，就還是拿着今天的報紙認真讀，努力糾正字音。
“姐姐，白賢說你喜歡鴨脖，這是我剛買的，要不要嚐嚐？”雲穎討好道。
陸良人眼睛一閉，傲慢地轉過頭去不看她和它，只不過不斷聳動的小鼻子和加快吞嚥速度喉嚨還是暴露出吃貨本性。
“穎兒，你來啦。”
邊白賢端着溫熱的牛奶、烤土司和煎雞蛋從廚房裡出來，他把這些東西擺上桌，陸良人立刻扔下報紙跑過來準備開吃，邊白賢把她的手拍開，厲聲道：“剛拿過報紙，快去洗手。”下一秒，又輕聲說：“穎兒，你吃早餐了嗎？”
聽見邊白賢決然不同的兩種聲音，陸良人嘟着嘴，乖乖跑去洗手。
雲穎掃一眼桌上的兩份早餐，笑着道：“已經吃過了。”
“要不要再吃一點？”
“不用了，白賢你和姐姐吃就好。”
就在兩人還在謙讓的時候，陸良人已經洗完手飛快的跑了回來，坐在桌子旁喊：“拜拜，我要乞飯。”
邊白賢：“……”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乞飯乞飯，你就是個乞丐命！
把食物擺放在她面前，邊白賢再度攔住那雙蠢蠢欲動的爪子，“我跟你說過早上起來要先喝一杯水，你喝了沒有？”
“啊……”
“啊什麼啊，先喝杯溫開水沖淡胃酸，跟你說過多少遍，你怎麼老是記不住。”邊白賢一邊唸叨一邊給陸良人灌了小半杯溫開水，雲穎聽到他們的對話，眼睛裡有什麼東西閃過。
兩三口把自己最喜歡的糖心蛋吃完，陸良人對烤土司興趣缺缺，而是轉手向餐桌果盤裡的橘子伸出手，卻又被邊白賢一把拍開，“橘子和牛奶不能一起吃。”
“哦~”不悅地拖了個長音，勉勉強強咬完一片吐司，陸良人左右張望了一下，見雲穎在看報紙，邊白賢在玩手機，於是將罪惡的爪子伸向那盒鴨脖，剛咬一口，還沒嚥下去就辣得鼻涕水都嗆了出來。
原本對於某個傻子偷食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邊白賢嚇了一跳，趕緊抓起桌上抽紙幫她擦鼻涕，“穎兒你買了超辣的嗎？她只能吃微辣的。”
“對不起，我不知道。”雲穎驚慌起身。
“算了算了，沒事的。來，笨蛋你快喝口牛奶，喝了就沒那麼辣了。”邊白賢端起牛奶送到陸良人嘴邊，給她灌了小半杯。
喝完牛奶，陸良人舔舔嘴脣，歡樂道：“真的不辣了誒，白白你好厲害，怎麼什麼都知道。”
邊白賢放下杯子，隨口道：“不知道，好像是以前哪個朋友說的。”
雲穎雙手交疊，眼簾微垂，氣質十足的重新坐下，看上去很安靜，卻沒有人知道她現在心裡並不平靜，甚至有種難以描述的窒息感。
曾經她告訴他，早晨起來要喝杯水沖淡胃酸，橘子和牛奶不能一起吃，被辣到了要喝牛奶解辣，現在他每天早起會給另一個女人倒杯水，在另一個女人喝牛奶的時候不讓吃橘子，看另一個女人被辣到趕緊倒一杯牛奶過去，另一個女人問他怎麼知道這麼多，他說好像是哪個朋友說的。
呵呵，呵呵，邊白賢……雲穎捏緊了自己的手指頭，捏得皮膚漲紅，也沒有鬆開。
女人其實很敏銳，你愛不愛她，她一眼就能分辨出來，只不過有的甘願裝傻，自欺欺人；有的委曲求全，一起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