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中元節正式到來。
颱風果然在蹭過中間山脈後重新形成了颱風眼,目前正在逐漸的逼近泉安。
而在臺風沒有正式登陸,用風眼將地方“吞”進去之前,整個閩南受到的影響只能說是越來越大,從未平息。
風雨大作。
雨衣被雨水打溼的徹底,粘糊在皮膚上面極爲難受,只能逼的人不斷的運轉靈力來驅散滲透進來的雨水。
現在的天給的可怕,凌晨時分的暗夜混雜着詭異的風聲和陰冷,把整個泉安都弄得跟鬼片現場似的。
張謙他們不像開了目竅的楚道長那樣,想看就看,只能各自開啓天眼,還蹲在地上燒紙。
火焰頑強的在天台上燃燒着,但也只在黑夜裡透出點點的火光,把周圍襯托的更加古怪陰寒。
楚道長站在天台的最高處,俯瞰着樓下的街道,手裡抓着個瓷瓶在把弄,腳邊的太陽能蓄水箱被雨滴打的啪啪作響。
“咦,你怎麼出來虛影了?”
被冷雨凍到吸鼻子的申越擡頭瞄了旁邊的陳道昭一眼,突然問道。
也不知道是自己在夜裡待久了導致的視線不清還是啥的,現在一瞅別人,竟然模模糊糊的跟近視了一樣。
明明修煉有成後他的近視眼就好了的。
“啊,有這事?”
陳道昭也驚奇一聲,站起來動了下,“你看我現在還有虛影嗎?”
“沒……”
申越愣愣的回了他一句,眼睛沒跟着人一塊移動,而是仍舊盯着陳道昭先前所在的地方。
在那裡,正有個虛無透明的身影蜷縮着,蹲在星火點點的香燭旁邊。
“嘶——”
陳道昭也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一見也倒吸了口涼氣。
感情他剛纔跟着個遊魂玩生死之交了?!
這颱風天果然古怪,在那樣的情況下,他都沒能發覺到異狀。
陳道昭還當前頭的體寒骨冷是風吹得呢!
而隨着他們倆兒的動靜,周圍的人也四處瞧着,在天台的角落裡同樣發現了幾個虛影,都是看不清五官,只能勉強看出人形的模樣。
遊魂們透明又不可讓人忽視,體型比起常人來要縮小了三分之一,飄飄蕩蕩的如同紙人,完全忽視了旁邊的一衆修仙人士,自顧自的飄向火堆,然後就像最前頭的那位一樣,蹲在旁邊吸食着飄蕩在空氣中的香燭煙火。
並且隨着香火氣息的擴散,還有不少的遊魂正從樓下飄蕩而上,虛無的身體穿過水泥牆壁,繞着火堆香燭不動,吞吸着香火來充實自己。
沒過多久,大概是時辰已到,遊魂的數量也從三三兩兩陡然增多,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天台上一半都被它們佔據了。
場面和聚衆那啥極爲相似,將衆人震驚的瞠目結舌。
“這……”
衆人還是第一回見到這麼多的遊魂。
即便是在過去的,各地方鬧髒東西啥的,也都只是單兵作戰,哪裡有過像眼下這種類似於鬼子進村的大場面?
遊魂的聚集讓他們覺得四周的陰風更加猛烈。
按着時間,明明正是炎夏,卻讓人覺得猶如置身三九寒冬。
不自覺的,體內的靈力運轉的越發迅速,好給自己增加點溫暖。
“前輩,咱們該咋辦了?”
有人蹭到楚周那邊問他。
楚周臉色不變,仍舊迎着狂風暴雨站着,“不用管它,等會纔是大戲上場呢!”
“這都特孃的快把天台塞滿了,還能有什麼大戲啊?”
張胖子煩惱的搓了下自己的肥臉。
在陰氣的刺激下,衆人只覺身體的溫度越來越低,自身力量也受到了莫名的阻礙,無法外放出去,只能維持着自己不冷手冷腳。
等到再過一會兒,情況更加的嚴重,若是人隔得遠些互相喊話,連聲音都產生了波動,使得聽不大清。
這還只是他們這些有道行的人所感受到的。
普通人此時也感到了這奇怪的溫度驟降,瘋狂的打開家裡的空調升溫取暖,但還是防不住骨子裡的那種涼意,還有耳邊莫名的呼呼聲,就像有誰在對自己的耳朵吹氣一樣。
熟睡的人也被突如其來的恐懼驚醒,渾身發着虛汗。
本想拍個照發個朋友圈吐槽一下,結果打開手機一看,信號都沒得,家裡的水電也因爲颱風而短暫停了。
“這次的颱風也沒以前的猛啊,怎麼還搞的信號都沒了?”
有修仙的猝死黨不睡覺,跑到窗戶邊上發牢騷,然後發現自家玻璃上都帶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汽,伸手一摸,就跟摸了冰塊似的。
“真是見了鬼了!”有的暴躁老哥怒摔手機。
“可真難受啊!”
天台上面,颱風【馬鹿】正式的登錄了泉安,風眼慢慢的把整座城市包裹了進去,身邊風雨逐漸消失。
可氣溫卻降到了瘮人的地步。
修行者貴乎於生,對於死者陰氣更加敏感,一行人除卻楚周外,都少不得被凍到縮脖子。
張謙也顧不得單身狗的怒視了,抱着老婆溫暖着對方。
“來了!”
等到風停雨歇,夜色深沉到了前所未有的黑暗時,楚周終於從安置了太陽能的那塊臺子上跳下,站到可以看到海邊的那一塊樓頂邊緣處,提醒衆人。
十三個打着抖索的傢伙湊過去,跟楚週一字排開,看向同一個地方。
只見泉安市靠海的那一處,正有白色浪花不斷的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撲到岸上,而隨着那浪花的起落,正有無數的虛影從中飄浮起來,密密麻麻的脫離海水,離地三尺的猶如無骨風箏,朝着人口密集的市內飄過去。
出門靠飛的遊魂行動很迅速,更有着陽氣的吸引,沒幾下就成功的進入了寬敞無人的大街,將那黑色的地面遮掩成冷漠的白色。
而與此同時,也會有一道道虛影飄升到高處,在高樓裡面穿梭着,汲取殘留於其中的生者氣息。
黑夜裡突然就有着一道醒目的色彩。
可這色彩卻不像黎明那樣劃破黑暗,只無比的令人壓抑。
泉安市的人們忽然覺得心頭狂跳,有什麼東西鑽到了自己身邊。
落地窗前垂下的窗簾也莫名抖動了起來。
一座城市,幾分鐘之內,就跟天翻地覆了一樣。
“感情前面只是排出來了小兵,現在纔是大部隊……”
目力極好的衆人看着這副場景,驚訝的連冷氣都忘記吸了,只能愣愣的嘀咕出聲。
這纔是真正的百鬼夜行!
“海里……爲什麼會有這麼多東西?”
張清揚瞪着眼,壓抑着聲音問道。
他以爲有啥遊魂大爆發的,通常會在古戰場或者公共墓地這種地方出現,爲何……會是從海里冒出來?
樑豐倒是從震驚裡面恢復了點智力,嚥了下口水,告訴他道:“自古海里就有不少的行船者沉着,何況海水陰涼,本是聚陰之地,有這麼多東西藏着,應該也是正常的。”
“難怪修行後,我企圖去尋找鬼怪蹤跡卻一直不得……它們竟然都藏去了海里面。”
樑豐喃喃說着。
面對着這樣鋪天蓋地的景象,各人都有着各人的震驚和感嘆。
楚周自然也是。
山海界那樣“人人是真理”,喜歡以真理說服人的強大之處,可是不會有這種大規模的生死混雜之景。
看了下大場面一會兒,他便擰開了手裡的瓷瓶。
吸了那麼久的香火,天台的遊魂們總該變得沉重點,能讓他抓住了吧?
是時候爲修行獻身了!
楚周擡起瓷瓶,將瓶口對準仍在聚衆磕藥的遊魂,默默掐起了個敕魂法訣來。
瓷瓶上有流光隱隱,對遊魂產生了不可阻擋的吸力。
虛無的身體晃了晃,彷彿一陣煙霧被人攪亂,有些散開崩裂的跡象。
楚周見此,眉頭微微皺起。
其他人也疑惑了,“怎麼這東西還收不進去?散人你說下,正一派抓鬼不是挺熟的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張清揚盯着那因爲楚周動作而發生了變化的遊魂,亦是十分不解。
於是他也跟着掐起了法訣,想以在典籍裡翻出來,被楚周組合過的御魂之術來操控下那無意識的遊魂散魄。
然而還是沒動。
遊魂們呆愣的停留在原地,頂多因爲法術的作用而身形扭曲,最後在楚周的加大力度下,整個虛影嘩啦的崩潰,徹底迴歸於太虛。
有淡淡的香火氣息在遊魂潰散後流逝出來。
它們竟然沒有把香火“消化”掉?
難道香火對它們沒用?
那它們之前怎麼跟貓見了老鼠似的,圍着紙堆不動的?
楚道長不死心的對着那些團聚在天台的遊魂繼續施法,有好幾個因爲他的大力而崩潰。
“太弱了!”
嘗試許久後的楚周只能嘆氣。
這些遊魂還是太薄弱了,一碰就散,根本就無法承受住法術的力量。
即便此前它們吸收了不少香火,可沒能轉化成自己的,自然是不能強化。
“那能不能讓遊魂們互相吞噬,看這樣是否會變得厲害點?”樑豐突然提議道。
不是有好多地方都有提到,吞噬魂魄能夠加強自己的嗎?
古時也有過不少關於厲鬼害人的記載,大多都是這樣,使本該消散的魂魄獲得超凡的實力。
“這個倒是可以。”
楚道長贊同的點點頭。
當然,這也不能說他們心黑,竟然讓遊魂之間互相吞噬內鬥,甚至還在前頭“魂飛魄散”了不少,沒有一點同情心。
實際上游魂和民間傳聞裡的鬼魂是不一樣的,就像在一年前樑豐和張清揚爭辯過的那樣,鬼和人是否相同,鬼是不是有着生前的思維能力……這些在沒真正接觸前,楚周也無法斷定。
畢竟兩個世界規律不同。
大夏這邊的天道比起山海界那邊的同行來,顯然也是有點靠不住的——要是靠得住,大夏早就跟山海界一樣起飛到強力玄幻側了,哪裡會中途轉向去爬科技樹?
反正就目前爲止所瞭解到的遊魂習性,證明了這羣傢伙只會按照本能行事而已,厲害的也只會像陳慧遇到的那樣,一點點的去侵蝕人。
沒辦法真的顯化,對生者造成實際上的傷害。
像這種“工具人”,他們折騰起來自然不心疼。
非我族類嘛!
所在在後面,衆人就嘗試着跟斗蛐蛐一樣,撩撥着一碰就碎的遊魂貼到一起,等兩個虛影重合到一定地步以後,果真引起了新的變化。
遊魂們身體明顯的波動起來,像煙霧一樣,想要滲入另一方的體內,把對方的“血肉”撕扯下來。
二者逐漸的合體,形成了一團更加濃郁的魂體,比起之前,要更凝實和膨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