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也不清楚。”
河伯嘆息回道,“在此之前,我亦是沒有任何心悸之感,只當一切如常,直到某一天,忽的從心裡浮出中生死之間的大恐怖,讓我極爲恐懼。”
“天道忽然之間沒有了反應,天地靈氣就像陷入了一個無底洞中,被飛快的抽乾,作爲神祇,我的力量也跟着一塊流逝……”
先天神祇也會因爲力量的減弱而感到害怕嗎?
千年之前的河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祂就像這條奔流不息的黃河一樣,即便兩岸的大地上的人來來往往,發生了無數的事情,仍舊事不關己的默默流淌着,從源頭一直流入海洋。
在沒有產生“恐懼”之前,河伯的情緒十分平淡,人的悲喜跟祂沒有任何關聯,而河伯也不會爲之感動。
就算人類會因爲敬畏這條滋養中原大地的長河而祭祀河伯,有時候也會憤怒於黃河氾濫給兩岸帶來的傷害,但河伯表示祂一點都不關心。
畢竟從本質上來講,祂就是條河而已。
所以當生命受到死亡的威脅,河伯才恍然發現,自己並非是沒有感情的。
面對恐懼,祂表現的和那些掙扎在大地上的人類一般無二。
誰都怕死。
所以河伯在經過爲時不多的思量後,就選擇了對太行山神下黑手,不成功後就果斷轉爲掠奪淮河氣運。
“我甚至還想過沖擊泰山幽冥之地,只是時間不多了,必須保留力量頂過災劫,是故沒有行動。”
河伯很坦然的跟楚周講了自己當時內心的惶恐膽怯,還說了點另外的計劃。
聽到這裡,楚周就打起了精神,“泰山幽冥?”
這和被神霄派二人奪走的幽冥敲門磚有什麼關係?
河伯告訴楚周,“泰山幽冥之地,一向是和人世獨立的存在,即便像我等神祇之流,也是難以入內的,不過若是其他種族的強者,倒是有機會進入。”
還是那句老話,享受了多少優待就要有承擔多少責任和限制。
河伯這樣生而強大的先天神祇,一降世就是站在頂層的,所以受到天道的約束比起另外的存在來,便要更加嚴厲,和天道的關係也是“榮辱與共,生死相扶永不相負”的。
所以幽冥對於先天之神來說,是個禁地。
祂們無法去探究其中有什麼,而後者對於神祇們也沒有任何作用。
雙方都很安靜的守着自己的崗位,沒有絲毫逾越,即便黃河有從泰山旁邊流過,但河伯的力量在那裡是最小的,完全無法深入地下,只能單純的在河道範圍內施展。
但由弱變強的後來者卻是可以藉助力量掙脫束縛,短暫違背一下天道的規定,進入下和生者世界相對立的幽冥之地。
當年的風后和黃帝,就是一個例子。
作爲一個時代的開創者,如果沒有人族這個負擔,沒有想要把人類帶向更好未來的“慾望”,二人完全可以直接超脫離開這個世界了。
“幽冥有隔絕生死的力量,我當年求生急切,是故想着遁入幽冥避難……”
那時候的大夏天道也沉睡了,見到連天道都在外力之下沒了感應,河伯便怕死怕的發瘋,更加不會去理會什麼規矩,到處尋求保命之法。
然而生和死的壁壘哪裡是可以輕易打破的?
河伯沒有時間去和幽冥耗費,於是只能轉向其他目標了。
“我遁入黃河源藏身,意識是沉睡的,只是先前佈下了後手,這才汲取了幾百年的淮河氣運……甦醒出世之後,也試圖去向天道詢問當年之事,但是祂並沒有告知。”
河伯和天道的關係就跟兒子跟爸爸似的,天道不把如此隱秘的事告訴楚周情有可原,可是不告知河伯……那可能還要嚴重點。
不過也是,能把天道逼得讓步的,哪裡是天道之下的存在能對付理解的?告訴了也沒用。
於是楚周就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了。
他雖然好奇,但還不至於對別人家裡的私密追根究底。
楚道長跟河伯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關於神霄派,您可曾聽說過嗎?”
“知道。”河伯應下。
當年就是對方和張繼先阻止了祂幹掉山神來着,河伯哪裡能不記得?
“那你對林靈素和王文卿二人有什麼看法嗎?還有這門派的相關事物,可有了解?”
隨着事情越發的深入,楚周也算是明白神霄派在背後搞的事有多少了。
先是藉助皇權壓服了整個道門,再是挪動一個王朝的龍氣,讓本來還算穩當的趙宋直接丟了一半的地盤,後遺症還來了個“蒙元南下”,可謂是影響深遠。
最新的,還有個遠去西域搶了別人寶貝的幽冥敲門磚。
這讓楚周不得不猜測到,那作爲主導者的二人可能還沒有離世。
張繼先都找到了方法讓自己保留住了魂魄,那兩個在一切過程中佔據了最大好處的,手段肯定不會少。
萬一他們又要跳出來搞事呢?
能夠心狠手辣對整個道門進行鎮壓的,想來不會怎麼好說話,甚至不會覺得自己有啥問題。
張繼先都在幾百年的自閉中承認了自己的過錯呢,將那地底囚牢當成了對他當年之事的報應。
哦,還有崑崙洞天那邊……
真的是哪裡都是事兒,哪裡都不得清閒。
什麼時候修仙團的人能再出一個人仙,這樣楚周就能把問題轉移給對方了啊!
“神霄派……”
河伯聽到楚周的問題,沉吟一陣後回道,“這門派行事,手段激烈,其祖師亦是高人,我並不能看清。”
“只是既然能在王朝定鼎百年,修行界落魄後再影響到世俗,對方也是心思匪淺的。”
楚周心說能不淺嗎?
那兩人在他心底都快被當成定時炸彈了。
但是也就一面之緣,河伯當時還忙着自保,實在是不能給楚周多添幾分情報,只能說上了別的東西。
天邊日頭轉紅,水中倒影也淺短了很多,即將入夜了。
聊到最後,河伯對着楚周拱手道,“許久未曾與人說過話了,今日得見閣下,我心中亦是輕鬆許多,只是尚且有個不情之請……”
“我自知當年事情有多過分,是故此次出世,多爲保佑黃河兩岸的風調雨順,以造福流域之民,彌補之前過錯,除了香火之外,不求其他,等時期一到,即便官府要撤去我的廟宇,也是隨他,另外若是閣下日後再見到太行山神,請替我轉一句歉意。”
楚周告訴他,“自己搞出來的問題就自己去解決,太行山和黃河也不算遠。”
河伯難得起了情緒波動,一臉羞愧的說道,“我哪裡還有臉面去見太行山神?”
“祂如今傷勢未愈,尚在沉睡,即便甦醒,應該也是不想看見我的。”
誰能對背後捅刀的有好臉色?
如此,楚周也只能替河伯應下了。
好歹是知錯能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