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來到房間,快速的走到牀邊,握着蘇瑾萱的手,皺着眉頭,問:
“你這孩子,我就跟你說了,別親自過來,打發個婆子過來報喜就是了,你自己什麼身體不知道嗎?
還非要回來給你母親聊天,這是怎麼了,好好地不是聊天嗎?怎麼這聊着聊着就要滑了胎呢?”
話是數落兒媳婦的,可是裡子卻是責問親家母的,蘇瑞然看着這一切,也是皺緊了眉頭,一直時間,王氏成了衆矢之的,百口莫辯。
柳玉鴻沒時間搭理她,而是扭頭看着王安,問:
“王太醫,內子可有事兒?”
王安聽了抱拳行禮,嘆了口氣,說:
“柳大人,下官也不瞞你,尊夫人成婚之前,老夫就跟您說過,她身子傷了,得好好補補。
縣主醫術超羣,這身子是補回來了,孩子也有了,這就已經是萬幸了,可別讓尊夫人在生氣了,她那身子扛不住。”
話裡話外的意思,大家心裡更是都明白了,還沒等大家發表言論呢,柳霜再次開口說話:
“竹月,帶着王太醫去咱們家馬車,給蘇家的三少爺好好驗下傷,王太醫,記住仔細點兒,我有用。”
王安聽了趕緊抱拳行禮,跟着竹月就要出去,越過蘇瑞然的時候,被一把給拽住了,蘇瑞然面露難色的看着柳霜,又轉頭看着女婿。
柳玉鴻壓根沒有理他,直接走到牀邊去看媳婦兒,蘇大人一時老臉擱置不住,撩袍跪地,說:
“還請縣主開恩,下官管教不嚴,讓拙荊犯了錯,這就讓其閉門思過,辟穀半月。”
“辟穀”源自道家養生中的“不食五穀”,在雲凌國的深宅大院那就算是最終的責罰,半個月不給吃食,只是給水,換做是誰都會受不了。
王氏一聽讓她辟穀,頓時搖晃了下身子,半天都沒有動地方,柳霜扭頭看着自家嫂子,見其對自己那個眼含期盼的樣子,她更是明白她的意思。
想了一下,嘆口氣,伸手把蘇大人又給扶起來,說到底她這個縣主,就是一個名聲好聽,又不是什麼真的郡王女兒,怎麼可能真把自己當成縣主。
側身給其回了一禮,然後說:
“蘇大人的意思,小女明白,如果我答應您不追究,那蘇大人可不可以滿足小女一個請求?”
蘇瑞然見事情有轉機,自然是點頭稱是,沒有任何怨言,柳霜見狀也笑了一下,和聲細語的說:
“既然如此,小女也跟蘇大人告個錯,剛纔因爲小女的大嫂有滑胎跡象,所以對您的夫人也是大聲吼叫,還望大人海涵。”
“不敢不敢,拙荊有錯,自然是她的問題。”
“蘇大人,小女就直說了,大嫂在家心心念念都是三少爺,小女想請三少爺去府上住些時日,一來陪陪家嫂,二來也給蘇大人一個喘息的時間,您覺得呢?”
喘息的時間是什麼,大家心知肚明,蘇瑞然如今是騎虎難下,自然是隻有答應的份兒,點點頭算是允了,擺了一下手,家丁上前,把王氏壓着去了祠堂。
柳玉鴻全程都沒有說話,畢竟他是人家的女婿,怎麼說那位都是他岳父,有這層關係在這兒,他就說什麼都不對,眼下交給妹妹,倒是一個不錯的決定。
秦氏聽着這個處置,心裡多少還有些不憤,輕哼一聲算是抗議,柳霜跟大哥交換了下眼神,柳玉鴻走過來,對蘇瑞然抱拳一下,翁婿倆出了房間。
這時,蘇府的婆子端了一碗安胎藥進來,秦氏接過來,聞了一下,交給柳霜,說:
“霜兒啊,你檢查一下,看看這藥有沒有問題,別在一碗藥下去,你嫂子身子出了毛病。”
秦氏算是真的生氣了,以前說話還留些情面,可是今兒那是一點面子都沒有給,柳霜接過碗,聞了一下,點點頭,又交給母親。
坐在椅子上,也是半天都沒有說話,她知道,今兒這個事情這麼處理,母親一定會很生氣,可這若是鬧又能怎樣。
除了把兩家再次推到風口浪尖,其他的什麼結果都沒有,索性嫂子的孩子沒問題,這樣讓蘇大人心裡愧疚,把靖哥兒接到府裡住些日子,那住多久還不是他們說的算?
正想着一會兒怎麼哄母親呢,蘇瑾萱身邊的婆子進來,屈膝行禮一下,說:
“大少奶奶,親家大少爺最近也是內宅不安,蘇夫人給您兄長又選了門妾室,那邊……也是……”
蘇瑾萱一聽頓時明白了,她就在想爲什麼大哥會把小弟送過來,原來是因爲這個事情,喝着苦藥湯,眼淚就流了下來。
秦氏看着她難受的樣子,掏出帕子幫着擦眼,然後開導着說:
“別哭,靖哥兒就在家裡住着,開年九歲就可以進騰飛書院了,到時候讓清兒跟他一起住那邊,你放心,不會有事兒的。”
蘇瑾萱淚眼婆娑的看着婆婆,伸手抱住了她的脖子,小聲的嗚咽,這時王安又回來了,抱拳行禮一下,說:
“柳二小姐,那三少爺都是皮外傷,您家的東風已經把藥揣着,然後先帶着三少爺回去了,讓老夫跟您說一聲。”
柳霜聽了站起身,側身行禮,點點頭,從袖口掏出一個荷包放在他的手裡,說:
“有勞王太醫,竹月,送送吧。”
“那老夫告辭。”王安再次行禮,轉身離開了房間,柳霜摸着蘇瑾萱的脈搏,抿着脣說:
“再呆一個時辰吧,等藥效上來之後在回家,這些日子就別亂動了,在牀上靜養。”
蘇瑾萱點點頭,秦氏看着女兒,伸手輕點着她的肩頭,抻掇着說:
“你怎麼照顧你嫂子的,居然能出這麼大的事,你……”
“娘,不怪霜兒,是兒媳的錯,兒媳不該生氣的,以後不敢了。”
忙着幫小姑子打圓場,秦氏看着他們姑嫂二人的樣子,心裡多少都有了譜,自己閨女的醫術她還是信得,今兒之所以這般……
想來是丫頭故意的吧,故意讓他們過來撐腰,給那親家公施壓,這才能順利的帶走靖哥兒,想到這兒,她到不氣閨女了,只是捏了他的臉頰,笑而不語。
柳霜看看外面的天兒,起身跟母親還有嫂子告別,她還要去別莊,不能耽誤,嫂子的酸菜還是要緊的。
巳時末,蘇瑞然留秦氏他們在家吃飯,秦氏也是真給力,直接甩了臉子,說怕噎死就帶着媳婦兒、兒子回了家。
蘇立軒聞訊趕到的時候,這事兒已經結束了,蘇瑞然看着大兒子,氣不打一處來,劈手就打,然後呵斥着:
“現在才滾來,剛纔幹什麼去了?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居然……”
蘇立軒聽了也頓時不樂意了,這麼多年積壓的不爽,今日正好一股腦的全都發泄出來,眉頭緊鎖,反脣相譏:
“父親問我幹嘛去了?爲何不問問你的好夫人做了什麼,我內宅的事情,偏偏她一個做婆婆的給送侍妾,長輩贈不可辭,可那是個什麼東西。
宛如市井潑婦一般,進我院子這才半個月,就已經把我那邊攪得烏煙瘴氣,我以前念你是我父親,可是今日……哼!”
“今日怎麼?你還能掐死我?別忘了,我是你老子——”
蘇瑞然氣的不行,臉紅脖子粗的反問着,還拿着他是當家人的一套,蘇立軒見狀,輕笑一下,滿臉不屑的說:
“是啊,您是我老子,是我父親,可您做的哪一件是父親該做的事情,母親在世您就妻妾成羣,母親過世您就把養在外院的女子接近家。
還有一個十多歲的二女兒,您就沒想過,爲何她進了府之後,您的那些妾室爲何瘋的瘋、滑胎的滑胎?明日早朝,我會稟報皇上,與你……分家!”
“你敢——”
蘇瑞然還想說什麼,蘇立軒已經甩袖離開,這時,天空又飄上了雪花,也不知道是爲蘇立軒高興,還是爲蘇瑞然淒涼……
轉天,蘇立軒真的就跟皇上請求分家一說,在雲凌國,凡是京城官員長子,是不可以跟父親分家的,如果要這麼做,必須要在朝堂之上說明原因,不然言官是彈劾的。
這邊朝堂之上剛說完分家的事情,這邊京城的大街小巷,到處都傳起了蘇家夫人的惡事,什麼苛待現房留下的嫡子啊,氣的大小姐差點滑胎啊。
更是把蘇珞萱做安成王側妃的事情,也揉捏到了一起,說她心裡存惡,陷害長女、嫡子,自己得了報應,這二女兒才被做了側妃……
反正什麼嗑兒都有,再加上下午蘇立軒從蘇府搬出來,這京城的傳言就更一發不可收拾了,柳霜坐在馬車裡從別莊返城。
聽到大街小巷的議論,頓時覺得那句話說的最有道理,叫: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蘇家徹底沒落,連帶着王家也受了影響,畢竟蘇府的夫人是王家的庶女,雖然是嫁出去的女兒,可到底還是姓王,據說就連宮中的皇后都受了牽連……
柳霜回到家中,先跟母親說了酸菜的事情,然後轉身去找大嫂,還沒等進屋呢——
“小姐,老奴全都安排好了,如今已經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