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灃指尖的靈力化作一縷指引的光。
他御空而行，白袍因爲急速而被風所吹動。
有幾分急迫。
那一縷指引之光散開，他面帶了幾分輕笑。
終於到了。
可是眼中卻浮出了幾分忐忑。
微風輕吹，湖泊依舊平穩入境，樹下的女子揹着身子，一頭墨發被梳理成了簡易的髮髻，垂到腰間。
裴夕禾感知到來人。
她轉過身。
揚起了脣角。
“陸師兄。”
陸長灃原本瞧見她的笑而心頭生出的喜卻去了幾分。
裴夕禾的笑，太平靜了。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裴師妹。”
他面色之中的喜意徹底熄了下去。
兩人之間的氣氛帶了些沉默和尷尬的色彩。
在裴夕禾就要開口的時候。
陸長灃卻是打斷了她。
“裴夕禾。”
裴夕禾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心中終究還是掠過了一絲波瀾。
陸長灃身姿欣長，極爲挺拔，她揚起了頭，看着他。
“裴夕禾，我喜歡你。”
“是想要結成道侶的那種喜歡。”
“我能感覺到，你也說過，你也對我心動。”
“能不能，
給我們兩個人，一次機會。”
他眼眶微紅，這樣的氣氛下，陸長灃覺察到了什麼。
胸口很悶，這三日升起的那些忐忑和憂思一下子都爆發了出來。
裴夕禾注視着他的眼睛。
陸長灃想要從她的眼中瞧出點什麼來，可是有嘆息，有平靜，有果決。
唯獨沒有三日前的情思初動和眷念歡喜。
裴夕禾輕嘆一聲。
“陸師兄，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陸長灃徹底知曉了她的意思了。
他皮膚瓷白，如今更顯雙眸通紅。
“裴夕禾，我們怎麼就不是一路人了。”
“明明你也有心動，明明。”
裴夕禾眼中閃動的，卻沒有太過明顯的波瀾。
她只是後退了幾步。
朝着陸長灃低身行了一禮。
“我裴夕禾感念陸師兄在神隱境之中多次出手救我。我也確實對師兄曾有心動。”
“但是陸師兄，你有你的仙胚路要走。”
她依舊注視着陸長灃，眼中的堅定宛如燦亮的星點。
可陸長灃卻清楚，這對他，只是剎那的煙火。
“我，也有自己的道要行。”
陸長灃雙眸通紅，有着淡淡的霧氣在凝結。
他知道裴夕禾在說什麼。
“裴夕禾，我從未想過要讓你……”
“可就是如此，我們本就行走在不同的路上，那些本就不該有的風雨。”
“我不要。”
她打斷了他。
兩人相對無言，陸長灃垂下頭，不想叫她瞧見此刻的脆弱情態。
霧氣凝結，有着淚珠落下，大顆大顆。
“別人都說我是冰心仙君，可是今日我才知道，我陸長灃從此不敢說冰心。”
“裴夕禾，你比我更無情。”
三日之前他體會了從未體會過的歡愉，是少年心思得到了迴應，如今，他就有更甚的傷。
裴夕禾眼眸微微波動，可是終究還是全數抹去。
“自此珍重，祝願師兄，仙道長歌。”
她再不說話，轉過身去。
足尖輕點，靈力糾纏成青色的乘風道印，飛離此地。
陸長灃心頭像是有一處地方，徹底破碎開去。
他反倒笑了，眼淚滴滴掉落。
終究是他，自作多情了。
……………
遠處，有着一聲笑聲，陸長灃並未察覺。
那笑聲的主人輕搖着手中的藏青色摺扇。
“有意思。”
他身姿頗爲挺拔，但卻一件紫衣穿的頗爲散漫。
面容俊美，只惜眉宇之間有着一絲風流濁氣。
眼中閃着幾分陰翳和病態。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脣角。
“好一個絕世美人。”
“原本若當真是陸長灃的未來道侶，我還真得顧慮再三。”
“如今看來，這個生瓜蛋子可不會哄女人啊。”
“那我就親手將她摘下來。”
他背過身來，沒想到陰差陽錯，意外見到了李淮南那小子想要引薦的弟子。
又是恰好毫無背景，好極了，剩下的，只需要自己好好運作一番。
“哈哈哈哈。”
………………
飄渺的白色煙氣籠罩住大片的天際。
神異的九道天河水逆流而上。
它們糾纏着，共同託舉着一座雲中宮闕。
典雅的宮闕帶着磅礴又大氣的氣勢撲面而來。
宮殿的牌匾上有着一黑一白的兩個大字。
上，陽。
宮闕之中，一位仙君緊閉雙眸。
他身周九盞琉璃燈火長明，圍繞着他旋轉。
頭戴白玉冠，一身銀白袍，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印記宛如流動波濤一般，閃爍着輝光。
宛如不世謫仙一般，出塵脫俗，有有着極致的奢靡之感。
他睜開了一雙眼眸，左右兩眼各自有着一個符印在蘊養。
似乎看透了無數的時空。
眼眸之中，漠然又無情，睥睨又桀驁。
只是剎那卻波動出了一絲漣漪。
“娘子。”
他閉上雙眸。
心中最後發出了一聲輕嘆。
你逃不出的。
一切再次化作了平靜。
………………
裴夕禾眼中終究恢復了一片平靜。
她的泥丸宮之中，一枚散着清輝的種子，在輕輕震顫。
道心在一縷縷地斬去不該有的雜念。
這世間流傳着這樣的說法。
身如菩提樹，心如明鏡臺。
時時勤拂拭，勿使染塵埃。
心中無論何時都會出現無數的雜念，再澄澈的道心，也無法抑制其產生。
所以修士要時刻掃去妄念。
裴夕禾非是無情之人，她也會因爲陸長灃產生幾分動搖，但最終被盡數斬去。
她的念力在凝結道心之後，就已經提升到了築基大圓滿的境界，其提升不可謂之不大。
裴夕禾擡頭看了看天際。
如今此事終於了結，她心頭也是如同消去了一塊頑石。
裴夕禾和陸長灃的傳言隨着主使孟茯苓的被捕，逐漸消去了大半。
再加上木姐姐的有心幫忙運作。
假以時日，這場風波流言終將散入無形。
亦如同他們兩人之間。
突然，裴夕禾眼神微厲。
周身的靈力暴涌而出。
有着一道驚風朝着她襲來。
可是她一愣，收斂了靈力。
那勁射而來之物，在她的面前停住懸浮。
閃爍着幾分金色光澤，宛如一片羽片，卻又有着樹葉的平行葉脈。
她眸色閃動，接住了此物。
眼底不由得生出了幾分笑意。
此物正是內門長老所獨有的。
擇師金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