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格之間都有自己獨立的生活。
張亦弛把報告翻到了第三頁,那是一張案發現場的平面圖。一廳一臥,他們家很小。
“這是你們家?”張亦弛問。
一號瞥了一眼平面圖“嗯”了一聲:“廁所和廚房擠在一起,只有一間臥室。最頭疼的是時不時會斷個水斷個電,好在離工作的地方還算近。呵,也只有這樣的破房子在這種地界一千塊就能住一個月——不包括水電費。”
張亦弛聽着,也在打量平面圖:“平時和弟弟睡在一起?”
“嗯。”一號先前一直平靜,但自從說起家庭情況,語氣就開始帶着一絲酸楚,“這些年來一直和弟弟睡在一起。以前趁我不在或者睡覺,他會溜出去,出過好幾次危險。所以後來睡覺的時候我都會拿繩子把我們兩個的手綁在一起,這樣他如果有什麼動靜我也能第一時間醒來。”
“那平時上班怎麼照顧他?”張亦弛又問。
“一般情況下十點三號就會把自己和弟弟綁好睡覺,零點我醒來的時候會悄悄把繩子解開,然後做設計圖。什麼時候做完什麼時候睡,早些三四點,晚些五六點。忙完再把繩子綁好,睡到七點半,起來做早餐給弟弟吃。再然後二號醒來會帶着弟弟一起去公司附近的檯球廳。那家檯球廳的老闆是我很要好的朋友。他聽說了我的事後,就好心幫我照顧弟弟。其實也不能說是照顧,就是把弟弟關起來,看着他不做危險的事,中午的時候給些吃的就行。”
張亦弛點點頭,在筆記本上寫着他們每個人格的什麼時間做着什麼事。
“不過也不能讓人家白幫忙,我們每個月會給人家弟弟的飯錢以及辛苦費,加起來五六百。其實已經挺好了,要真花錢僱專門的人看弟弟,那價我們也承擔不起。”一號聲音低沉,看起來這些年確實難熬,“把弟弟送過去後,二號就去上班。一般下午六點下班。三號會去接弟弟回家,做飯,幫弟弟洗澡。反正,基本上每天都是這麼過來的。”
“好。”張亦弛在筆記本上寫完最後一個字,將筆記本放在一邊,又拿起了報告冊,“情況該瞭解的也差不多瞭解完了,我們現在開始找兇手。”
“怎麼找?”一號還沒從悲傷的情緒脫離起來,略帶低迷。
張亦弛將平面圖鋪在兩人中間:“你想證明自己不是兇手,想不被抹除,就得和我一起分析一起找出真相……你弟弟從廚房、衛生間邊上的陽臺處墜亡,你覺得是三號推下去的麼?”
“我們家所有的窗戶都做過改造,只能開三分之一。那點兒空間,鑽出去很難。而且我弟弟個子低,他要是想從那兒跳下去,得踩個凳子。可我醒來的時候,陽臺根本沒有凳子。不是三號把他弄下去的,我弟弟怎麼可能掉得下去。”一號盡力壓抑着憤怒。
“但是這是聯手作案,如果只是單純把你弟弟推下去,用得着聯手嗎?三號他一個人在他的甦醒的時間段就完全可以做到。”張亦弛道,他始終保持着冷靜,所以很快就能查找到邏輯不通的地方,“另外,如果三號想殺弟弟,爲什麼會選擇這種聽上去操作不是很方便的方式?他可以用刀,也可以用其他較爲輕鬆順手的……”
一號氣息有些不平穩:“我醒來的時候,陽臺一片狼藉,像是發生過爭鬥。我不知道那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張亦弛將一切盡收眼裡,輕輕呼出一口氣,保持了一會兒安靜,給一號留一點時間恢復狀態。
幾分鐘後,一號情緒穩定了許多,依舊低迷:“繼續吧。”
“你討厭你弟弟嗎?你覺得他是累贅嗎?”張亦弛問了個很敏感的問題。
“說完全沒有這些想法那太假了。”一號自嘲一笑,“從小沒少煩過他,他闖過很多禍,我每天工作累得精疲力盡給他餵飯他還不吃。如果沒有他,我一個人是會活得挺不錯的。我知道你在懷疑我,在找我殺弟弟的動機。但我不會因爲這些就殺了弟弟的,不然不可能養活他到現在。”
“……你說你確實會有這些想法,還是挺讓我意外,一直以來態度還算誠懇,不用那麼緊張,我懷疑是很正常的。”張亦弛安撫一號。
張亦弛不會因爲一號這樣一席話就對他放鬆警惕,畢竟誰也沒辦法確定一號說的是真是假。而且一號確實有動機做這樣的事,哪怕就目前來看這個動機較爲牽強。
不過確實如其所言,如果要殺,早就殺掉了,爲什麼非要等到這個時候?而且如果真是一號所爲,那他是怎麼做到讓弟弟在三號甦醒期間墜樓身亡的?
張亦弛起了身,雙手插兜無趣地在狹小的密室裡轉圈:“要起來走走嗎?坐那麼久了。”
一號沒聽張亦弛的話起來,張亦弛走到一號背面時,一號伸出拿着煙盒的手,扭頭問道:“抽菸嗎?”
“嗯?”張亦弛眼睛一亮,拔了支菸,道了聲謝,“這地兒還有煙?”
“我們三個裡面,只有我抽菸,兜裡一直有裝。”一號解釋了一句,自己也叼上了根菸抽了起來。
密室裡暫時歸於安靜,張亦弛站在那扇鎖着的門前,一手插兜一手夾着煙。
這門後面是什麼?通往哪裡?
“嗯……”他叼上煙,轉身衝一號道,“找找看,有沒有鑰匙之類的,總不會平白無故有這麼一扇門。”
“呵。”張亦弛將菸頭扔在地上踩滅,伸手用力拉了拉門,門紋絲不動,“這門很堅固,想強力破開完全沒可能……既然我們打不開,那就等它自己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