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妄皺了皺眉,語氣冷了幾分:“仙子,玩笑適可而止。
你我如今處境微妙,若被有心人察覺行蹤,麻煩不小。
我建議我們去人多的地方,混跡凡間,免得被輕易鎖定。”
嫦娥一愣,隨即拍手笑道:“好主意!
凡間熱鬧,魚龍混雜,最適合藏身。
姜道友,你看去哪兒好?”
姜妄沉吟片刻,目光掃向遠方:“江州府城,人口稠密,商賈雲集,氣息駁雜,最適合遮掩行蹤。
你可有異議?”
嫦娥笑得花枝亂顫:“姜道友說去哪兒,便去哪兒,我都聽你的。”
她頓了頓,目光狡黠,“不過,到了凡間,你可得護着我這弱女子,莫讓人欺負了去。”
姜妄瞥了她一眼,沒接她的話茬,袖袍一揮,星光流轉間,兩人身影已然消失在廣寒宮外。
江州府城,車水馬龍,街市喧囂。
姜妄與嫦娥化作凡人模樣,步入城中一家名爲“福來客棧”
的地方。
客棧大堂內,夥計正忙着招呼來往客人,見到二人,忙堆起笑臉迎上來:“兩位客官,住店還是打尖?”
姜妄掃了眼大堂,淡淡道:“住店,有上房嗎?”
夥計撓了撓頭,面露難色:“客官,不巧得很,今晚只剩最後一間天字號房了,寬敞舒適,價格公道,兩位要不要?”
嫦娥聞言,眼睛一亮,笑得意味深長:“一間房?
那可真是……天作之合。”
她斜睨姜妄,語氣揶揄,“姜郎,你說呢?”
姜妄眉頭微皺,語氣平靜卻帶着一絲不耐:“換一家。”
夥計一聽,急了:“客官,這江州府城今晚熱鬧非凡,各家客棧早就滿員,咱們這間天字號房可是最後的好去處,您再找怕是難了!”
嫦娥掩嘴輕笑,挽住姜妄的胳膊,柔聲道:“姜郎,何必麻煩呢?
一間房又如何,你我同路,彼此照應不是更好?”
她故意將“同路”
二字咬得重了些,眼中滿是戲謔。
姜妄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臂,目光冷冷掃向大堂角落。
那角落裡,幾名粗布衣衫的漢子正高聲談笑,似是剛從外地趕來的商販。
他心念一動,指尖微不可察地掐了個法訣,一縷幽光自他袖中飛出,悄無聲息地融入角落的陰影中。
不多時,一陣陰風莫名在大堂內颳起,角落的燭火搖曳,忽明忽暗。
那幾名漢子忽覺背後發涼,其中一個猛地站起,驚叫道:“這、這地方不對勁!
方纔我好像看到個黑影飄過去了!”
另一個漢子臉色發白,哆唆道:“莫不是撞了鬼?
兄弟們,咱還是換地方吧,這客棧邪門!”
幾人慌慌張張收拾包裹,扔下幾塊碎銀便匆匆離去。
夥計目瞪口呆,還沒反應過來,姜妄已然開口:“他們走了,空出的房間給我。”
夥計愣了愣,忙不迭點頭:“有有有!
兩位客官稍等,我這就去收拾!”
他轉身跑向後院,嘴裡還嘀咕着:“怪了,剛纔還好好的,怎麼就嚇跑了?”
嫦娥看着姜妄,似笑非笑:“姜道友,你這小手段可真有趣。
怎麼,怕與我同住一室,壞了你的清修?”
姜妄面無表情:“仙子多慮了。
我只是習慣獨處。”
嫦娥撇了撇嘴,哼道:“無趣。”
她轉身,裙襬輕揚,徑自朝樓上走去,邊走邊拋下一句,“姜郎,晚上我沐浴時,你可要不要來瞧瞧?
月宮的仙子洗澡,可不是誰都有福氣看的。”
姜妄眉頭一跳,語氣冷硬:“仙子自重。”
嫦娥的笑聲從樓梯上傳來,帶着幾分得意:“姜郎,你這模樣,倒真像個正人君子。
可惜,裝得再像,也瞞不過我這雙眼睛。”
姜妄揉了揉眉心,只覺頭疼。
他暗自嘆息,跟着夥計上了樓,進了另一間收拾好的房間,將嫦娥的挑逗拋諸腦後。
幾日後,姜妄與嫦娥在江州府城南的鬧市區安頓下來。
他們尋了兩棟相鄰的荒廢宅子,稍加修葺,便住了進去。
姜妄化作一個大腹便便的禿頂中年男子,自稱“姜屠夫”
,在街頭擺了個豬肉攤,吆喝着做起了生意。
嫦娥則搖身一變,成了對門怡紅院的頭牌“月娘”
,賣藝不賣身,憑一手琴藝和絕色容貌,引得城中公子哥趨之若鶩。
這日清晨,姜妄正在攤前揮刀剁肉,汗水順着他油光發亮的額頭滑下,引得周圍攤販一陣調侃:“姜屠夫,瞧你這身板,生意再好下去,怕是要胖成個球了!”
姜妄咧嘴一笑,粗聲道:“胖點好,胖點有福氣!”
他揮刀斬下一塊肥肉,遞給買肉的大嬸,“嫂子,這塊肉肥瘦相間,燉湯最好,您拿去!”
正說着,街對面傳來一陣琴音,清越悠揚,似月光流淌。
姜妄擡頭一看,嫦娥一襲紅裙,倚在怡紅院的二樓窗邊,指尖輕撥琴絃,引得路人駐足。
她眼波流轉,朝姜妄這邊拋了個媚眼,聲音嬌媚:“姜屠夫,今晚來聽我彈琴呀?
我新學的曲子,保管你喜歡!”
周圍的攤販頓時起鬨:“喲,姜屠夫,月娘對你有意思啊!
快去快去,別辜負了美人恩!”
姜妄嘴角一抽,揮刀剁在案板上,悶聲道:“彈琴有什麼好聽的?
我還得賣肉!”
他低頭繼續幹活,權當沒聽見。
嫦娥見他不理,哼了一聲,琴音陡然一轉,帶着幾分挑釁意味。
姜妄只覺耳邊似有萬千魅音纏繞,心頭微動,卻立刻運轉道心,將那惑人之音隔絕在外。
他暗自搖頭,嘀咕道:“這女人,真是閒得慌。”
與此同時,西天靈山,雷音寶剎內,金光萬丈,佛音嫋嫋。
準提聖人端坐蓮臺,手中七寶妙樹散發瑩瑩光華。
他閉目凝神,指尖掐算,似在推演天機。
旁側,菩提祖師垂首而立,神色恭謹。
“菩提。”準提睜開眼,聲音低沉,“姜妄此子,滑不留手,屢次壞我大事。
此番我已重塑須彌無量大陣,以七寶妙樹爲依託,封鎖空間,斷他傳送之能。
你若再遇他,先佈陣困之,再破其神通,刷走混元金斗,最後激發我寄託於妙樹中的聖人一擊,定要將其徹底誅殺。”
菩提稽首,低聲道:“弟子謹遵師命。
只是,姜妄此人狡詐,手中法寶衆多,尤其是那六根清淨竹……”
準提聞言,眉頭微皺,手中掐算更快。
他試圖感應六根清淨竹的位置,卻發現神識如墜虛空,竟無半點回應。
他臉色微變,沉聲道:“怪哉,六根清淨竹怎會感應不到?
莫非……”
他猛地睜眼,眼中閃過一抹驚疑,“此子竟已將六根清淨竹煉化?”
菩提一怔,忙道:“師尊,六根清淨竹乃先天靈寶,姜妄不過一介散修,如何能煉化如此至寶?”
準提冷哼一聲,眼中寒光閃爍:“此子手段詭譎,不可小覷。
菩提,你此去務必小心,若見姜妄,切勿輕敵。
七寶妙樹之力,足以壓制他一時,但若失手,後果不堪設想。”
菩提低頭應道:“弟子明白。”
準提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隨即閉目,手中七寶妙樹光芒更盛,似在醞釀更爲恐怖的力量。
江州府城,夜色漸深。
姜妄收拾好肉攤,回到宅子裡,剛推開門,便見嫦娥不知何時已坐在他屋內的桌旁,手託香腮,笑吟吟地看着他。
“姜屠夫,忙了一天,累了吧?
要不要我幫你揉揉肩?”
嫦娥起身,款款走來,裙襬輕擺,香風撲鼻。
姜妄頭也不擡,徑自走向裡屋:“仙子,夜深了,回你自己院子去。”
嫦娥撇嘴,哼道:“真沒勁。
姜郎,你說你一個大男人,怎就這麼不解風情?
我在怡紅院那些公子哥,哪個不是對我千依百順,你倒好,連個笑臉都不給。”
姜妄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她,語氣平靜:“嫦娥,你我各有目的,暫居此地不過是權宜之計。
你若真閒得無聊,不如多練練你的琴藝,少來煩我。”
嫦娥一愣,隨即笑得更歡:“好,姜郎,你等着,遲早有一天,我要讓你心甘情願陪我說話!”
她轉身,嫋嫋婷婷地離去,留下滿室餘香。
姜妄搖頭,關上門,盤膝坐下,閉目調息。
他心念一動,袖中一截翠綠竹枝浮現,正是六根清淨竹,散發淡淡清光。
他低聲道:“準提,算計來算計去,你可知,這竹子早已認我爲主?”
月光透過窗櫺,灑在竹枝上,映出一片清輝。
姜妄嘴角微揚,眼中閃過一抹冷意:“來吧,我等着你們。”
夜色如墨,江州城的街巷早已沉寂,只剩幾盞孤燈在風中搖曳。
姜妄坐在自家小院的石桌旁,手邊放着一壺溫好的老酒,杯中酒液映着月光,泛出淡淡清輝。
他擡頭望天,星辰稀疏,天幕卻隱隱透着一股不安的氣息,彷彿三界都在暗流涌動。
他輕嘆一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喃喃自語:“這三界,怕是要熱鬧起來了。”
院子角落,一隻白兔蹦跳過來,月光下它的毛色如雪,眼中卻帶着幾分靈動。
姜妄瞥了它一眼,似笑非笑:“嫦娥仙子,今晚又來做客?
還是說,天庭的月宮住得膩了,非要來我這凡間小院湊熱鬧?”
白兔身形一晃,化作一位白衣女子,廣袖飄飄,容貌清麗絕倫,正是嫦娥。
她輕哼一聲,坐在姜妄對面,纖手托腮,嗔道:“姜妄,你這人真沒趣。
人家好心來看你,你卻總拿話刺我。
月宮清冷,哪有你這小院熱鬧?
再說,你白天賣豬肉,晚上喝酒修煉,日子過得倒逍遙,我來瞧瞧有何不可?”
姜妄挑眉,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仙子若真閒得慌,不如去天庭問問玉帝,最近三界爲何如此不安分?
我這凡人小院,可沒那麼多熱鬧給你看。”
嫦娥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哦?
你也察覺到了?
天庭最近確實不太平,聽說四位聖人從混沌歸來,玉帝忙得焦頭爛額,連我這月宮仙子都被召去問了幾句話。”
她頓了頓,湊近幾分,低聲道:“姜妄,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又惹了什麼麻煩?
怎麼我聽聞,連準提聖人都對你咬牙切齒?”
姜妄聞言,哈哈一笑,擺手道:“準提?
那老和尚不過是看我不順眼罷了。
他那寶貝七寶妙樹被我煉化了,他能不氣?
不過,他若真有本事,早就親自下凡來找我麻煩了,還用得着在背後罵罵咧咧?”
嫦娥掩嘴輕笑,眼中卻閃過一絲擔憂:“你倒說得輕巧。
聖人豈是好惹的?
聽說三清和女媧都回來了,準提和菩提兩位西方聖人臉色可不好看。
你一個凡人,修爲再高,也不過金仙境,怎敢和聖人叫板?”
姜妄放下酒杯,目光深邃地望向夜空:“聖人又如何?
他們高高在上,算計來算計去,還不是爲了自己的道統?
三界這盤棋,早就不是他們說了算。
我在這江州城賣了五十年的豬肉,日子過得清閒,可不代表我看不清他們的心思。”
與此同時,三十三重天外的混沌深處,準提道人端坐於一株菩提樹下,面色陰沉如水。
他手中拈着一串佛珠,珠子卻因他心緒不寧而微微顫動。
對面,菩提祖師盤膝而坐,手中持着一柄拂塵,語氣平靜:“師兄,何必爲那姜妄動怒?
此子雖煉化了你的七寶妙樹,但以他金仙修爲,絕無可能獨自做到。
背後定有高人相助。”
準提冷哼一聲,眼中怒意未消:“高人?
哼,三清和女媧剛從混沌歸來,個個氣勢洶洶,擺明了要與我西方教爭鋒。
姜妄那小子,偏偏在這時候跳出來,壞我好事!
若非道祖交代了任務,我定要親自下界,將他擒來問個清楚!”
菩提祖師搖頭,緩緩道:“師兄,姜妄之事暫且放下。
道祖既命我等搜尋巫族遺民和盤古神殿,定有深意。
三清和女媧歸來,東方氣運大盛,我西方教若不抓緊時機,恐難再爭三界主導之位。”
準提沉默片刻,終是點了點頭,沉聲道:“罷了,姜妄不過一介金仙,掀不起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