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與雪, 蔓延、不絕……
再見,竟恍如隔世之遠。
“汐姐姐,我來看你了。”冰窖石室的門被無聲打開, 公子雪悄無聲息而來, 輕聲喚了一喚冰牀上的雪衣女。
指尖雪扇不再搖得悠哉, 經他指尖一摁捻之間, 瞬息萬變, 它便收縮成了一把無痕之尺。
昔日,無邊無際的漫雪谷中,白雪皚皚, 紛飛繚亂。
他們三人同拜一師,這把無痕之尺便是他其中一位師父所贈於他之物。
並且他之姓名便是取之於此。
寓以:“以一把無痕之尺, 破萬軍之師, 方乃爲有智之士也!”
公子雪握上雪衣女羽汐的手, 輕輕柔柔的,他在自言自語。
因爲冰牀上的只是個活死人罷了。
她聽不見他在訴說着什麼?
“汐姐姐, 你還不願醒來,一定是還在怨師哥對不對?”
“可師哥,他都已經知道錯了!”
要不然怎麼會發了瘋一般的魔怔,這麼些年爲了復活你,從你死去的那一刻起, 做了那麼多他從來都不願!都不屑!去做的事!
雖然, 當時將你活活逼到以劍自刎, 也不願也不屑, 可卻身不由己。
哪個江湖兒女, 又從來都能夠來去自由,無憂無慮?
他錯了, 師哥他錯了。
“雖然他不說……”不向他說。
公子雪悽然一笑,拂上雪衣女清麗的臉頰,溫熱的指尖在她白皙若雪的臉蛋上輕輕摩挲。
“汐姐姐,要是你還活着該有多好!”
“那樣的話,我們三個就又可以把酒言歡,問上青天,誰欺負我,我都不怕。”
因爲有你在,有你和師哥永遠會持劍擋在我的身前,折斷別人指向我心口的鋒利冷刃,護我周全。
可後來的後來,爲何會變成這般?
他滿滿的無力徒然,像小時候一般,在糟亂的街道上被人搶了飯碗那冷硬的饅頭,不爭氣的吸了一水鼻涕,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裡打着圈的轉。
氣急紅了眼,卻又瘦骨伶仃的打不過人家,搶不過,只能在原地瞎蹦噠。
久而久之,習以爲常了,便是一個人默默縮在陰冷的角落裡,舔着蒼白髮乾的嘴脣。
咬破吸噬自己的血液,獲得那一絲寶貴的溫暖。
也正因此,這種吸噬自己的血事做多了,輕車熟路至極。
後來,被路過的雪衣少女牽領走拜入漫雪谷,他的師父便叫他以雪換血深諳此道。
終成就他一身雪噬神功,漫天飛雪,爲他而生,唯他可控。
淚珠“啪嗒”一聲,滾落了下來,打溼了他長長的睫毛羽扇,左眼角下一顆硃砂痣美的讓人望乎所有。
他擡袖胡亂擦去,又喊了一聲:“汐姐姐,尺兒這便要走了,你放心,我會好好活着的,也一定不會和師哥翻臉的!”
“我們永遠會如你最初所期望的那般活着。”
唯願你好,此生還可以再看見。
他聽見石室外有人來的腳步聲了,所以他要離去。
卻還終是晚了一步。
他剛撤手回頭,冰窖石室的門便被打開。
視線相交之瞬……窖外的陽光頂盛。
“雪……”千少白先叫了他,稍顯詫異。
“師…哥……”公子雪頓了一頓,轉眼一瞬,視線便落到千少白身前那素衣女子面上。
久久未回過神,此時,他眸中重疊的光影讓人頗爲琢磨不透。
長長的睫毛眨了一眨,在俊美絕華的臉上投下一道剪影,襯其眼下那顆硃砂痣妖冶得很,他在打量着那女子。
末了,終是恢復他一貫之姿,眸裡閃爍的的淚光被他很快便斂了去,脣角邊彎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對於美人,他從來不吝微笑。
眼淚亦是。
只見那女子擰頭向後望了一眼,又回過頭來對着千少白,語氣爽利,不善居多:“竹逸呢?你不把他帶到我面前,我不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