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七月中旬。俗話說“七月流火”,對於這個地處秦嶺中部的小城鎮來說,海拔這個地理名詞絲毫未能減輕暑熱的侵襲。用秦川人自己的話說就是“離太陽更近了”。
秦川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辦公室裡,兩臺吊扇正發出類似於拖拉機般的聲音。沒辦法,自從那臺單冷式空調不知道什麼原因開始大吐熱氣以來,兩臺在天花板上休眠了五年的吊扇不得不重新開工了。已過午夜,支隊的幾個人仍然在討論着幾個月來連續發生的四起入室搶劫案。由於受害人都是在晚上開門時被人從後面打暈的,且案發地點比較分散,線索也只有受害人幾點簡單的回憶。人們正在被這種毫無頭緒的案子弄得昏昏欲睡時,門“咣”的一聲被撞開了,支隊長唐海斌走到桌子前說:“小劉、虎子,跟我出現場。其他人繼續追查搶劫案的線索。”兩名年輕的刑警應聲而起:“隊長,又是搶劫?”“不是。人命案子,像是跳樓自殺,福明小區。”
一輛閃着警燈的麪包車呼嘯着駛入福明小區,停在了29號樓前。樓前的空地上已經圍了一羣穿着睡衣的人。先期而來的派出所的民警已經拉起了一道警戒線。唐海斌和助手劉剛、趙虎分開圍觀的人羣,向負責警戒的民警亮明瞭證件,跨入了警戒區。迎面碰上管片派出所的所長楊志軍。“老楊,什麼情況?”唐海斌一邊戴手套一邊問。“情況是這樣的。”楊所長邊走邊介紹,“十一點五十五分,值班民警接到報警電話,說福明小區有人跳樓了。我們趕到這裡時,發現現場已經被圍觀的人羣破壞了,有用的線索不太多。根據跳樓人頭部扭曲的情況看,應該已經死亡。據瞭解,死者是居住在29號樓2單元501室的住戶。由於小區人際關係比較複雜,也沒什麼人知道他叫什麼。我們剛剛查了戶籍登記,這套房子的戶主叫胡紅軍,在市區搞裝修,他家屬在市區開了一間裝飾材料門市,查實兩人都在。根據對胡紅軍的調查和剛從屋裡找到的身份證看,死者應該是胡紅軍的妹妹胡紅玫。至於樓上的情況,正在清查。”“嗯。”唐海斌聽完,轉身吩咐道:“小劉,你負責勘察屍體及周邊的情況,看有什麼可疑線索。虎子,咱們到樓上去看看。另外,老楊,安排你的人,從小區物業那裡把監控錄像調出來。”“好的。”老楊轉身吩咐了一個民警後,便跟隨唐海斌走向501房間。“對了唐隊,還有個情況。我們剛纔在樓梯間發現一個昏迷的年輕人,已經安排民警送回所裡了,我們懷疑這個人與本案可能有些聯繫。”“好的,先看現場。”唐海斌說着推開了501房間的大門。
從房間的擺設看,戶主應該是個典型的暴發戶。裝修的富麗堂皇但俗不可耐。只有一間臥室還算相對清雅。房中開着空調,與戶外悶熱的氣溫比起來還算還算涼爽。幾位民警正在忙着照相、提取各種痕跡等等。客廳的茶几上,擺着兩個茶杯,一杯滿着,另一杯只剩下半杯殘茶。“虎子。”唐海斌順手指了下,趙虎應了一聲,打開兩個證物袋,將茶杯和茶水分別封了起來。唐海斌走到窗前,蹲下身子仔細觀察了起來。這是一扇落地窗,其中的半扇已經打開,沒有破損痕跡。“提取窗戶上的指紋。”唐海斌說道,目光卻落在了窗前擺放的幾盆花上面。唐海斌蹲下身來仔細觀察着這幾盆花。這是幾盆一串紅,夾雜着兩盆半人高的仙人掌。幾盆花成一字形整齊擺放在窗前,除了一盆仙人掌外,其餘的都沒有翻倒痕跡。在打開的那扇窗前兩盆中除掉落了幾串鮮紅的一串紅外,其餘的幾盆也都沒有新鮮的折斷的痕跡。唐海斌仔細觀察了下,掏出一把鑷子,在翻倒的那盆仙人掌上輕輕夾出兩縷纖維。旁邊的趙虎馬上遞過一個證物袋。“通知技術科馬上做對比。”唐海斌吩咐道,簡單看了看其他幾間屋子,便起身來到了那間清雅的房間門口。
從門口看去,臥室的擺放相對簡潔,房間的主人同房子的主人相比也還算有點檔次。淡黃色的天花板上鑲嵌着一支低瓦數日光燈,明晃晃的正發出嗡嗡的聲音。“你們進入現場時就是這個樣子的麼?”唐海斌問道。“應該是的。”一直跟在後面的老楊說。“各屋的燈也都開着?”“小王。”楊所長轉身喊來一個年輕的民警。“這些門和燈是誰打開的?”“除了客廳的燈一開始就亮着外,其他的門和燈都是我們爲了檢查方便打開的。”唐海斌的臉色當時就暗了下來。扭頭盯着小王看了一會,二話沒說走進屋子。剩下老楊在一個勁的埋怨小王:“正式的勘察沒有開始前,現場的一切都應該保持原狀。怎麼連這個也不懂?你呀……”
唐海斌一走進屋子,便感覺到一種異樣。屋裡儘管有一臺分體式空調,但沒有開。屋裡顯得相對溫度高些。“這間屋子剛纔應該是關着的,也就是說,如果死者住這間屋子的話,她根本就沒有進屋。其他屋子也是一樣。客廳的電視也沒開,這麼晚了,她不睡覺在客廳待着幹什麼?”
唐海斌走到牀頭的寫字檯旁,翻了翻寫字檯上擺放的一排整齊的書籍。除了幾本幼教課本和參考書外,一本攤開的紫紅色封皮的書引起了唐海斌的注意。這是一本美國作家約翰。格雷所著的《火星人和金星人長相廝守》。從書的新舊程度看,書的主人應該是很喜歡這本書的,已經看過多次,並在上面勾勾劃劃記錄了一些心得。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談戀愛和正常,但一個處在熱戀中的正常的女孩子怎麼會跳樓呢?即使有些爭論也不應該偏激到走這一步。這些問題讓唐海斌百思不得其解。唐海斌沉思着在房間中踱步,“噹啷”幾聲,他的頭碰到了天花板上倒吊下來的一串風鈴,唐海斌伸手扶住風鈴,轉身看到牀頭擺放的一隻大大的毛絨沙皮狗**正衝他俏皮的吐着舌頭。唐海斌若有所思的走出了房間。
這時,負責檢驗屍體的劉剛走了進來。“唐隊,初步檢查發現死者全身多處骨折,其中最嚴重的是頸骨斷裂造成中樞神經受損,同時伴有部分折斷的骨頭刺入了內臟造成大出血,應該是當場死亡。是否還有其他原因還需要等屍體解剖後進一步確定。”劉剛說着掏出一部手機遞過來,“這是在死者身邊發現的,應該是死者的手機。”
唐海斌仔細端詳着這部已經摔裂的粉紅色西門子CL75型手機,發現手機上既無吊繩也無腕帶。“手機離死者多遠?”“不到半米。”“死者的衣着情況呢?”“死者上身穿鵝黃色蝙蝠衫,下身是一條墨綠色百褶裙,肉色長筒絲襪,屍體旁邊有一雙綠色涼拖鞋。內着乳白色文胸和……”“外衣就夠了。”唐海斌打斷了劉剛的陳述。暗暗思量道:“看來還真有點意思。”
現場勘查完成後,唐海斌正要出門,卻聽到樓下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走到樓下,一男一女正在和警戒的民警進行着爭執。只聽那個五大三粗的男子正在火氣沖天的衝民警大喊:“憑什麼不讓我進去!?我是這家的主人!”另外一個打扮妖豔的女人也在對民警拉拉扯扯。“喊什麼!”唐海斌一聲大喝,所有的聲音都靜了下來。那個妖豔的女人大張着嘴看了看這位威嚴的警官,突然一下子撲到了屍體旁邊大哭道:“玫玫啊,你怎麼就這麼死了,你可讓我們怎麼和家裡人交代呀。啊啊啊……”一旁的警察趕緊拉開她。唐海斌厭惡的看了看這個虛僞的女人,轉頭對那個男子說:“你是什麼人?”那個男子趕緊掏出一包玉溪打開,一邊分發着,一邊自我介紹:“賤姓胡,古月胡,胡紅軍,我是這戶的戶主,嘿嘿嘿……”唐海斌揮手擋開胡紅軍遞過來的香菸問:“死者是你什麼人?”“哦。我妹妹。”胡紅軍這才發現周圍投來的鄙夷的目光,一抹臉也乾嚎起來:“警察同志,你可要爲我們做主啊。我妹妹,我妹妹一定是被那個混蛋殺的,你可要給我們報仇啊。”胡紅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妹子啊。你怎麼就這麼走了,你讓哥哥可怎麼辦啊。”“起來起來”老楊一邊拉着胡紅軍,一邊訓斥道:“這麼大人了,成什麼樣子!”唐海斌沒有理會幾個無聊的人的虛僞表演,吩咐道:“都帶回去進一步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