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期末永遠是圖書館爆滿的時候, 醫學類的期末考試簡直就是噩夢本身。葉橙忙得抽不開身，算起來已經整整一週沒見到陸瀟了。陸瀟比他還要崩潰，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當時腦子一抽選了管理。
他最畏懼的不是期末考試, 而是大大小小的期末論文。
連同選修在內, 他一共要寫六篇論文, 其中兩篇還需要手寫, 另外四篇則要查重。
手寫！手寫！
查重！查重！
要是知道文科會這麼痛苦, 他打死都不報管理。
陸瀟叼着筆頭從日出憋到日落，宿舍其他三個哥兒們也沒好到哪裡去，有一個頭發掉了十幾根, 一個勁兒嚷嚷着自己快禿了。
“陸哥，你男朋友不是A大的嗎, 讓他幫忙寫兩篇唄？”有人說道。
陸瀟心想, 我要是找代寫他能讓我血濺鬱格路好嗎, 但他們宿舍都是些班上墊底的，跟他講大道理肯定要被揶揄。
以前陸瀟遇到這種人, 都是你不服我打到你服爲止。
現在他脾氣收斂了許多，轉着筆含蓄道：“不好吧，再說他很忙，肯定沒時間。”
那人嗤笑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陸瀟其實挺想讓葉橙幫他看看, 蒐羅點建議的。可早在幾天前, 葉橙就提前跟他說過了, 晚上十點前他都在圖書館, 一概不回任何消息。
他百無聊賴地打開朋友圈。臨近過年, 大家的生活都過得無比熱鬧。
蔣進他們學校比理工大早放假，這會兒已經回南都了, 發了張和江怡蓉在雪地裡合影的照片。徐超春節回了東北老家，一大家子圍在一起包餃子。譚曉琪帶李俊曉回去見父母了，李俊曉慫的跟什麼似的。
最快活的還是孟黎，她帶着高秋蘭飛三亞去了，兩人玩得不亦樂乎。
看了一圈，陸瀟更加沒有心思學習了。
宿舍裡的空調很乾燥，混合着泡麪和黃燜雞的味道。
爲什麼他們都在玩，而自己卻還得應付論文和考試？！
操啊！
正在這時，他的電話響了。
陸瀟一溜煙跑到樓下，提上來四杯奶茶和一大包燒烤。
“過來吃，我男朋友點的。”他招呼道。
舍友們紛紛圍了過來，那個剛纔被他拒絕的舍友搓了搓手，羨慕地說：“你家那位也太好了吧，剛好我學餓了。”
陸瀟跟葉橙說過幾次寢室裡的事。
大學同學和高中的不太一樣，很多時候一個班級都是分開行動的。他們的輔導員沒有葉橙的輔導員那麼貼心，基本上一個學期只見過她三、四次。班級的氛圍也很冷漠。
他們寢室有個人要考證，有個人沉迷網遊，還有個就是剛剛那個混子。
考證的和打遊戲的作息時間不同，長此以往矛盾加劇，終於在上個月打了一架，驚動了宿管和輔導員。這也是陸瀟本學期第四次見到輔導員的原因。
這幾個人簡單來說，就是道不同不相爲謀。
陸瀟從小就目標明確，知道什麼人能結交，什麼人不應交心，極大程度避免了無用社交。顯而易見，他和這三個關係都一般，最多在打架的時候懶洋洋地勸個架，避免影響年末的宿舍評級。
對於他和葉橙交往的事，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隱瞞。這幾人在知道他有個“男朋友”之後，態度也變得怪怪的。
上週去A大的時候，他跟葉橙提了幾句，說打算下學期搬出去住。沒想到葉橙很快記在了心裡，今天就給他們宿舍的人都買了吃的。
俗話說吃人嘴軟，三個人再也沒說什麼，都高興地吃了起來。
陸瀟咬着肉串給葉橙發消息：
【老婆，收到外賣了[/小愛心]】
【好想你[/嗚嗚]】
他最近越來越愛發各種表情，說話總是帶着無形的撒嬌，喝口水洗個澡都要和葉橙彙報，恨不得把自己的吃喝拉撒寫一千字的小作文發給他。
爲此還遭到了蔣進的吐槽。
他很認真地說：【瀟哥，我很愛你，但是能不能請你不要每句話都帶表情包？還有不要再說疊詞了，謝謝。】
葉橙摸了摸他的腦袋——沒錯，他特地做了個伸手摸陸瀟腦袋的表情包。對付撒嬌小狗專用。
剋制一下：【堅持住哦，還有一個禮拜就考完回家了。】
嫌疑人X：【好！[/星星眼][/小愛心]】
陸瀟覺得蔣進一定是沒有被這麼哄過，否則哪有人能抵擋的住這樣的語氣！撒嬌的男生最好命，不容反駁。
經過一週的折磨，兩人最終存活到了回南都。
當陸瀟推着兩個行李箱回家時，孟黎正和高秋蘭叫了兩個鄰居一起搓麻將。
看見他們回來，孟黎和高秋蘭同時站了起來。
“天哪，寶貝，你怎麼瘦成這樣了。”孟黎捂着嘴誇張地說。
陸瀟放下行李箱，怪不好意思的，“沒有吧，我這學期經常去健身房……”
話音未落，孟黎就走向葉橙，打量他道：“太瘦了，媽媽給你做點好吃的補一補。”
高秋蘭也說：“肯定是那邊的飯菜不合胃口，我們家這個，從小就挑食。”
陸瀟：“……”
Hello？有人看看他？
孟黎拉着葉橙說了好一會兒話，終於想起了自己還有個兒子。
“瀟瀟，你上去洗個澡換身衣服，等一下去你爺爺那兒。”她說道。
陸瀟詫異道：“我一個人去？”
孟黎翻了個白眼：“不然呢，誰陪你去？小橙想去老宅，還是我想去？”
陸瀟哽住了。
好在葉橙及時打圓場道：“阿姨，要不我陪他去，你和奶奶一起吃飯吧。”
孟黎猶豫着說：“雖然你也該見一見老爺子，但這剛舟車勞頓回來就……”
陸瀟聽不下去了，“媽，我不舟車不勞頓？全程我開的車好不好！”
葉橙又解釋了幾句，孟黎這才放他走。
“小橙去那邊會不會不大好？”高秋蘭還有點不放心。
孟黎笑着說：“沒什麼不好的，都是一家人。”
陸瀟上樓換了套大衣，和葉橙出門後，勾過他的手藏在自己袖口裡。
他們在冬天慣喜歡這般牽手，隱秘且暖和。
南都下雪早，周圍已是白茫茫一片。葉橙穿着高幫靴子，踩在雪地裡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陸瀟還往他身上踢雪。
“我媽也太偏心了。”陸瀟笑着說道。
葉橙摸到他手指上的戒指，替他摘下來放進了自己口袋裡，回道：“阿姨是擔心爺爺對你不滿，說到底還是很愛你的。”
陸瀟撓了撓他的手心，說：“不，我寧願她更愛你一點。”
“傻話。”葉橙覺得好笑。
陸瀟卻一本正經道：“你以後就把她當媽媽，你不是說小時候沒有吃過媽媽做的飯嗎，回家讓她給你做。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儘管空氣已經零下，但他的話還是讓葉橙心裡一暖。小屁孩陸瀟會和他搶吃的，搶遊戲位置，爲了一個沸羊羊玩偶爭論得不可開交。卻願意把自己最珍貴的媽媽，拿出來和他分享。
一如他在那天醒來後抱着自己說的話——我會努力給你我的全部，會毫無保留地去愛你。這朵玫瑰是我紋上去的，我會竭盡所能去保護它。
他看着他逐漸成熟的男孩，用力點了點頭。
從久隆到老宅的路上，葉橙一直握着陸瀟的手。
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畢竟他很難確保，他們會不會在陸金南面前露餡。他和陸瀟看對方的眼神太明顯了，陸金南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保不齊多看幾眼就會發現貓膩。
不過好在他們到達老宅時，發現陸佔陽的車已經停在門口了。這傢伙一出現，便意味着所有火力都會集中在他身上。
陸佔陽看到他們，熱情地揮手打招呼道：“瀟瀟，小橙，這麼巧，你們也今天來看老爺子。”
陸瀟不鹹不淡地叫了聲“表叔”，讓人把車停好。
陸佔陽湊過來，不懷好意地笑道：“小橙，你挺厲害啊，泡了人家孫子，居然還敢光明正大來拜訪？”
“你一會兒也用這種語氣跟爺爺說話試試。”葉橙不買他的賬。
陸佔陽打了個哆嗦：“除非我不想活了，話說老爺子爲什麼那麼不待見我啊？我前幾天還給他送了兩瓶好酒和一箱雪茄，就差把我們公司的小明星全送過來了。”
葉橙嗆了一下，心想你這也叫了解陸金南？沒被連人帶禮物全扔出來都不錯了。
三人進門的時候，陸金南正戴着眼鏡在寫毛筆字。
他寫的很專注，衆人都沒敢打擾。
直到他放下筆，陸瀟才喊了聲“爺爺”，陸佔陽摸了摸鼻子，說：“大伯好興致。”
陸金南擡頭看了他一眼，嫌棄地擺了擺手道：“要談事，正廳等着去。”
“也不是什麼正事兒，就是前兩天我的那個項目……”
陸佔陽說到一半，被無情打斷了。
“不是正事兒就回去。”陸金南油鹽不進地說。
茶室內很安靜，一旁研墨的人大氣都不敢喘。
陸佔陽深吸一口氣，只得道：“那我去正廳等着，大伯。”
趕走了一隻蒼蠅，陸金南看了看陸瀟和葉橙，問道：“不介紹一下？”
陸瀟光顧着看熱鬧，回過神來，說：“這是我朋友，也是我媽的乾兒子，叫葉橙。爺爺，您不是說我實習的時候可以帶同學嗎，我想帶的就是他。”
聞言，陸金南正色多看了幾眼葉橙。
“爺爺好。”葉橙禮貌地略低頭道。
陸金南點了點頭，對陸瀟說：“你三叔給我帶了些茶回來，你去倉庫幫我拿過來。”
他支開陸瀟的意味很明擺着，陸瀟也不好推辭，只能給了葉橙一個眼神，跟研墨的人一起退了出去。
葉橙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待陸金南開口。
他應該是陸瀟第一個正式帶回來見陸金南的朋友，他理所當然會盤查一番，看看陸瀟身邊都是些什麼人。
“小葉，隨便坐。”陸金南對他做了個手勢道。
葉橙在他對面坐下，說：“爺爺也喜歡瘦金體？”
陸金南有些驚訝，他以爲跟陸瀟走得近的，至少應該是比較喜歡玩樂的，而不是熱衷於書法。
“寫的不好，你練過字？”他問道。
葉橙探頭看了看，說：“已經很好了，只練了幾個月都能寫成這樣。我小學學過書法，教我的老師是書法協會的樑老師。”
陸金南更驚奇了，樑齊是他的老朋友，正是因爲幾個月前，樑齊給他看了一副瘦金體字帖，他才突發奇想要練瘦金體。葉橙看見他的表情，心裡微微放鬆了些許。看來這個馬屁沒拍錯，他果然還是比較喜歡研究字畫。
“看不出來啊，你年紀小小，懂得倒是不少。”陸金南看他的眼神帶了幾分欣賞。
葉橙舔了舔嘴脣，看見旁邊放着的象棋殘局，再接再厲地拉近關係：“不是我懂得多，只是我喜歡的剛好和爺爺很相近。咦，這個殘局好精巧，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陸金南做了個“請”的動作。
葉橙和他坐的靠近了一點，兩人挨着頭討論怎麼破殘局。
討論了半天沒有結果，但陸金南和他說話的語氣慈祥了不止一星半點。
葉橙順着他以前的經歷聊，聊到他年輕時當.兵，下海創業的部分，陸金南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在陸瀟取得茶葉回來之前，兩人迅速從陌生人變成了有着諸多共同喜好的長輩和晚輩。
末了話題回到了陸瀟身上，陸金南表示答應讓他來公司實習，並讓他幫忙照看陸瀟。
在他眼裡，葉橙已經完全是個品學兼優、沉穩大氣的孩子了。
陸金南捏了一個“象”在手裡揉了揉，說道：“哎，我現在擔心的除了他的業務能力，就是他能不能找到個良配了。你們還小，不明白在大家族裡面，有個賢內助是多麼重要。”
葉橙心裡一凜，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
陸金南嘆了口氣道：“像你孟阿姨，曾經是我最器重的兒媳婦，可惜啊可惜。小橙，你和陸瀟玩得來，知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葉橙頓了頓，他不知道陸瀟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倒是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