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凝眉救下我之後,一直讓我在她家養病,還叫了小七過來幫忙,而她自己就住到鄰居家去了。
現在我醒了,當然不好意思再賴在她家。詢問之下,正好距離那條河不算太遠的地方有一間空房子,我也就搬到那裡去暫住了。
其實雖然這次從那麼高的山崖上掉到水裡,衝擊之下昏迷了很長時間,看着非常兇險,但畢竟我當時對落水是有一定的心理準備的,沒有發生嗆水之類的問題。加上身體的底子還不錯,徹底休息了一下之後就沒什麼事了。
但我卻還不急着走,原因非常簡單,凝眉是與我陶家有淵源的人,既然終於遇見了,我非常想多和她聊聊,看看能否得到什麼啓發。
可惜,雖然她性子相當好,總是溫溫柔柔,也很會照顧人,但其實口風非常嚴,經常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笑盈盈地不知道在想什麼。回想起來,雖然花婆婆從外表上看起來和她差異相當大,但從這聊天的風格上來看,還真的是她本色出演。
走捨不得走,留又似乎是徒勞,我不禁犯起嘀咕來。這一猶豫,又是七八天過去了。
如果說這段日子裡有什麼令我欣慰的收穫的話,大概就是小七這小鬼了。
一開始,我以爲他知道的那些望診、脈診的知識都是凝眉教他的,但後來一問才知道,卻是他小時候,沒來千望谷之前拜別的師傅學的。
這孩子天資非常聰慧,什麼東西都是一教就會,難得的是對醫術非常的癡迷,立志要當大夫,小小年紀就能有這樣的志向,真的難得。他跑來千望谷也是一個奇遇,據說是在山裡迷路,無意中闖到千望谷來的,凝眉與他投緣,不忍趕他走,竟然就這麼留在這裡有好幾個月了。
除了凝眉之外,谷裡的人平時都會經常外出,生活得井然有序,我多次想去幫他們做點什麼,都被委婉地拒絕了。搞得百無聊賴的我更多的時間就是和小七混在一起。
這一天,他又跑來找我玩,我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道:
“小七,怎麼光看你給人看病,不見你給人治療啊?”
“你懂什麼?診斷是治療的第一步!”
“我當然知道診斷很重要的,問題你光看不治,能幫人家解決什麼問題咧?”
“呃,這……”
我看他臉上似乎有羞赧之色,立刻意識到了什麼,不禁驚訝地問道:“你不會是隻會診斷,不會治療吧?”
被我一語點出,他的臉更紅了,不服氣地嚷道:“那個……我將來會學的
!”
“哈哈哈……”我被這小鬼吃癟的樣子逗得大笑起來!
其實也難怪他,在這個時代,中醫的基礎理論是非常明確的,就是《內經》所搭起的“陰陽五行”學說。但是一涉及到實打實地出治療方案時,大夫們各有各的一套,加上奉行什麼“密不外傳”“傳男不傳女”之類的門戶之見、道上規矩,沒有統一的規範,更難以廣泛傳播。
而且相比於藥劑,現在更流行的是白玦比較擅長的那個以經絡療法爲主的體系。針刺、艾炙、拔罐、點穴、足浴,還有一些催眠、芳香療法之類的冷門,再加上一些混水摸魚的民間習慣,什麼招魂、跳大神、沖喜之類的,看起來神乎其神,實則泥沙俱下,被主流文化認爲是“醫卜相,皆方技”,也就不怎麼奇怪了。
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不可能樣樣精通,只要能把一樣治療手段搞明白了,配合紮實的理論功底,就可以成爲非常優秀的大夫了,當然這個技術得是可靠的才行。
“不如,我教你幾招?”我戲謔地說道。
他斜着眼睛看了看我,似乎是有些不相信我,但似乎又抵禦不了自己的求知慾,過了半天才遲疑地問道:“你,會醫術?”
“嗯嗯。”我笑着點頭。在這個小鬼面前,我還是敢說這話的。
“那我考考你吧?”他卻這樣說道,
“行倒是行,不過這樣幹說多沒意思,不如設個彩頭吧。”
“什麼彩頭啊?”
“如果你問不倒我的話,就得給我當跟班,讓你做什麼就得做什麼。”
“嗯……行,那要是我問倒你了呢?”他一歪小腦袋,問道。
“那就不用給我當跟班了唄!”
“你……”他一皺眉頭,“這樣玩有意思嘛?”
“哈哈,開玩笑的,你說好了。”就知道這小鬼頭是騙不過的。
“如果問倒了的話,你就是我的跟班,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唄,這樣公平。”他說。
“行!沒問題!”我爽快地答應了。
“那我可問了,第一個問題,何謂表裡?”
還“何謂表裡”,說話這麼酸!我暗笑着。不過這問題也太簡單了,我不用想就順口說道:“表裡就是一個人和他的影子的關係。”
“啊?”
“肝和膽、心和小腸、脾和胃、肺和大腸、腎和膀胱,是五對錶裡關係,其中,肝心脾肺腎是裡,其餘的是表。裡就是一個人,而表,就是這個人的影子。因爲光線條件的不同,可能影子呈現的形態不太一樣,可是再怎麼變,它始終都只是影子,是由人決定的,出了問題往往也比較好解決
。”
“這……”小七可能頭一次聽到有人把這玄妙的事說得這麼白,有點不適應。
“但是如果是裡出了問題,那可就嚴重一些了,人變了,影子自然也就變了,這可就不是隨隨便便能調節回去的了。之所以把這五對關係總結爲表裡,實際上是提醒一個醫生,在其中一個臟器出問題的時候,要參考與它存在表裡關係的另一個臟器的狀況。”我解釋道。
“嗯,這倒是。”小七點頭表示認同。
“舉個簡單的例子,很多人都有便秘的毛病,但光滑腸可是沒用的,需要考慮到肺,這個關係就像一個吸管……呃,竹管一樣,你不能只看到水停留在竹管裡,其實是因爲上面我用手指堵着哪!只要我手一鬆開,氣通了,水自然就從裡面流出來了。”我一邊比劃着一邊說。
小七笑了起來,說道:“你講得可真有意思!”
“那你也不要考我了,直接給我當跟班吧,我天天給你講!”我開始誘惑他。
他歪着小腦袋考慮了一下,痛快地說:“那好吧!”
“行,那先去偵察一下你姑姑去哪了,回來報告我吧!”我立刻開始發號施令。
“啊!你……”他用手指着我,氣得說不出話來!但似乎是記着自己剛剛應承了來着,頭一扭跑出門去了。
這小鬼,這麼小就知道信守諾言,真是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