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姜,今天這個局面,是你想要的嗎?”想到這兒,我突然開口問孟姜。未等她給出答案,我已繼續說道,“你真的該好好想想的,不是早還是晚的問題,而是你該忠心以待的,到底是這個君王,還是整個江山!”
她聽了一怔,眼神忽地就飄向了我,從那雙眼睛中,我看到的不僅僅是迷惑,更多的是沉痛,一種不得已而爲之所帶來的巨大的痛苦!她是什麼樣的人,沒人比我更清楚,假如有方法能夠避免這樣一個慘烈的場面,她一定會那麼做。當初她爲轉生術付出的那麼多精力和心血,也許就是因爲如此。
只可惜老天不成全,縱使聰慧如她,終究沒能扭轉這生死天規。假如我是她的話,除了面對挫敗感,又要面對自己不願意看到的局面,內心一定也會倍受煎熬吧。
我不忍再去承受她這樣的眼神,走到她身側,擡手輕拍了一下她的肩頭,說道:“放心,接下來就交給我吧。我來幫你不負天下不負君。”
說罷轉身對那邊仍在不斷攻向南皖子的桑青說道:“停手吧,交給我!”
桑青聽到我這樣說,像是略略猶豫了一下,但見我如此篤定,終究是沒有再堅持,一個靈活的後跳,與南皖子他們拉開了距離。
南皖子顯然也沒有要和桑青計較下去的意思,一見桑青退開也隨之站定,一臉從容地看着我們。只是嬴政仍然被他護在身後的死角里,看來想要接近嬴政,不把這個男人徹底打倒是不可能的。
然而我卻意不在此,身子一晃,霎那間已移動到了另一個人的面前。這個人一直站在人羣裡,看上去也是軍隊中人,只是身上的甲冑比一般的士兵似乎要更精良一些,腰間還掛着青銅腰牌,樣貌長得還十分威嚴,明顯是個軍官,只是此時雙目直直地望着前方,眼中無半點神采,正是個還沉淪在迷夢中的傢伙。
這人剛好是很合適的人選,我閃到他面前,右手一擡,拇指和中指圈成一個圓,瞅準他眉心,“嘣”地就是一個腦瓜崩兒彈了下去!
這一記又快又狠,毫不留情,此人果然立時有了反應,“哎喲”地痛叫了一聲便摸着腦門彎下了腰去。待直起身來的時候,已顯得怒不可遏,嘴裡咕嚕地罵了一聲,伸手便要拔出腰上的刀!
“大膽,皇上在此,你敢撒野?!”我卻一虎臉,厲聲喝道。
“啊?皇上?”他聽到我這樣一說,條件反射似地停頓了一下,神志也似乎隨之清醒了一些,瞪着眼睛四處張望了起來。
“你中了妖術,現在被我救醒了,快去護駕!”我非常清晰且迅速地對他說道,同時伸手一指,向他指出了嬴政的方向。
他當然不知道我是誰,但是在看到嬴政的一瞬間,一種軍人天生的服從還是立刻起了作用,當即大踏步地向嬴政奔去,到了近前便伏身下拜,口中呼道:“陛……陛下,臣護駕來遲,罪該萬死!”
我一看,心中略感安慰。先前我也見識過了,將一個沉浸在夢境中的人強行帶回現實,強烈的反差帶來的打擊有可能會令一個人瞬間精神錯亂。這種情況下,循序漸進就變得格外重要,選擇這樣一箇中年軍官,只是因爲他這樣長年在嚴酷而規律的環境中生活的人,對意識的控制力會較常人更強。而忠君這樣一個觀念,幾乎是滲透到他骨子裡的東西,見到皇上,無疑如同最好的強心劑,爲他分清夢境和現實提供了極大的助力。
至於“中了妖術”這樣的說辭,雖也基本上算是事實,但也不排除有心理暗示的意思。這些人醒過來之後最常有的反應便是不斷地質問“爲什麼會這樣?”,現在我提前給了他一個確定的答案,也算是爲理性的迴歸找一條捷徑吧。
而使用彈腦崩兒這種方式,其實也是有點理論在其中的。中指及是人心經的通路,而眉心的印堂穴更是被認爲直通人心的經外奇穴,我這樣一彈之下也是灌注了我相當的心力,相比於以精神之力隔空作用更加直接,自然也可以一舉奏效!
突然出現這樣一幕,倒是令在場的人無不驚疑,紛紛停下了動作,整齊地向我望來,個個都是詫異無比的表情。
“墨晏……你這是什麼意思?”沉默了半晌後,仍然是肇錫先發了一問,“事到如今,難道你還想逆轉乾坤?”
“我從來沒有想過逆轉什麼乾坤,想要逆轉乾坤的人是你們吧。”我淡淡地說道。
“你現在叫醒他們還有什麼用嗎?他們都是一些凡人,能幫上你什麼忙?最終恐怕只能妄死吧!”肇錫說道,“再說他們也不見得就會站在你這邊吧……”
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剛纔我叫醒的軍官,此時就像一堵牆一樣站在嬴政的前方,手執佩刀,充滿敵意地看着每一個人。相信只要明白我與嬴政敵對的關係,他會立刻對我倒戈相向!夢境中的他可能被肇錫當作武器,清醒過來的他是嬴政的死忠,無論如何,都不會幫我,我又豈會不知道?
不然,又怎麼叫損人不利己呢?
“……還是說,你最終選擇站到嬴政那一邊去了?”肇錫略一停頓,又不無譏諷地說。
“誰知道呢……”我口中這樣說着,步子移動,已到了另三人中央,同樣是擡手連彈,照此常理,將三人喚醒了。在先前的軍官很配合的召喚下,這三人倒是非常順利地就匯入了他們的陣營,再次壯大了他們一方的聲勢。
此舉就連桑青、越璧和叢離殃都並沒有看懂,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都愣在了當地。
而看上去像是受益者的嬴政,臉上卻像是蒙上了一層寒霜,不知道低聲說了一句什麼,站在他面前的南皖子卻是笑着搖了搖頭,邁步便向我的方向走了過來。
我也不理會他,繼續着我的工作,不斷地將一個個夢境中人無情地叫醒,清一色選擇的都是當初在軍營之中中了招的那些軍人。
直到南皖子已經走近了我身邊,我幾乎無須回頭已經清晰地聽到他的腳步聲,聽到他輕嘆了口氣,說道:“你……還真是和你師父一樣執著呢!”
“我問你,爲什麼當初要對東離子下毒?”我突然問。
他大概沒想到我會如此直接,愣了愣之後才答道:“你還不明白嗎?我是不忍心看到他執迷於此而毀了自己。”
“他自去毀了自己,與你何干?”我反問。
“我當他是朋友。”
“是朋友正該相信他能把握好這件事的度纔對。不合自己的意便將對方徹底毀掉,就是你對待朋友的方式嗎?”
“……看到你,我更覺得自己當初做的是對的了。”他卻依然不以爲然。
“呵呵,”我笑了出來,“你當初那麼做,真的一點兒私心都沒有嗎?比如說,怕自己一輩子也趕不上他!”
南皖子沒有馬上回答,呼吸卻變得有些濁重,臉上的笑容也是消失殆盡,半晌後道:“住手吧!我並不想爲難你。”
“儘管放馬過來吧。”我說了句挑釁的話,語氣裡卻並沒有挑釁的意味,只是充斥着鄙夷。
他不再多說,信步向我走來。
我當然不會給他輕易地欺近,身形隨之一晃,已發動了瞬身之術。
可是……當我回頭去看時,卻發現南皖子與我的距離依舊。
是錯覺嗎?我大感意外。這通過擾動周圍人的意識而進行快速移動的方式我明明已經得心應手了,怎麼這次失敗了嗎?但再向四周的人羣一看,才發現自己明明已經離開了原來的地方很大一段!
畢竟剛剛放出那樣狂妄的話,我當然心有不甘,再次集中心念,片刻竟是已騰空而起,落在了那已高高在上的房樑之上。
緊接着,便覺得一隻手拍到了我肩頭上,一個聲音說道:“就按你說的,我放馬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