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綿綿下着,寒尋風撐着紙傘站在破廟門外望着遠處的山。
這些日子來,她總在想,以後的日子自己要怎麼過下去?
一直賴在晉王府嗎?
她知道,姬隨雲不會介意養她這麼一隻米蟲。
但自己能一直靠他嗎?
輕輕嘆氣,她邁開步子往前走。
雨幕裡,看不清前方。
就像她,在這個時代裡,看到不到自己的未來。
[姑娘,回來啦。]總管宣穎迎向那個在雨裡撐傘走進門的青衣女子。
寒尋風,王爺從外面帶回來的女子;聽說說王爺的救命恩人。本以爲會被收爲侍妾,但過了半月,她依然是王府裡的貴客。
她多不待在府裡,總是往外跑,奇怪的還是晉王爺還給了她王府的令牌。
出門也是一個人,更拒絕了派去伺候的婢女,也不穿那些豔麗的衣裙,總是一身青白,是個奇怪的女人。
揚起一個微笑,寒尋風輕輕點頭,[宣總管。]
宣穎是姬隨雲得力的總管,晉王府裡的一切都是他在打理。
[王爺派小人問姑娘,在王府裡住得習慣不習慣?]宣穎跟着她往西北方的庭院走去。
習慣?
寒尋風輕輕點頭,[尋風一切安好,王爺費心了。]
習慣,她根本就不習慣這個世界,好不好?
[若姑娘有什麼需要,儘管跟小人說。]他又道。
[還請宣總管替尋風謝過王爺,尋風一切安好。]她淡淡說道。
宣穎沒有再說話,直到到了庭院外,望着寒尋風進門。
從她隨王爺回來到現在,她沒對王爺要求過什麼,這樣的女子...只不知道王爺的想法啊。
中午,秋雨依然下着,風夾着水氣吹有些冷。
[寒姑姑。]破廟裡的小乞丐們冒着雨跑出來迎接那個青衣女子。
見到他們,寒尋風微微一笑。
[快進去吧,衣服都溼了。]雨勢雖不大,但冷。
將帶來的食物給他們分了去,寒尋風一個人站在門外望着遠處。
[寒姑姑,天冷,你還是進來吧。]一個10歲左右的小乞丐走到她身邊。
姑姑,這些無父無母的小乞丐都叫她一聲姑姑。
微微一笑,寒尋風隨他入內。
坐下沒多久,就聽到外面傳來談話聲:
[爺,咱們進去歇歇吧。]
[咳...]
...
兩個男人從外面進來,他們的衣服被秋雨淋溼了。
見着裡面的人,二人先是微微一愣,接着走在後面的男子對衆人拱了拱手。
枯枝燃燒着,只有女子與孩童的聲音。
[人之初,性本善。]
女子念一句,孩童跟着念一句: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
孩童們圍在女子身旁,認真的跟着念:
[性相近,□□。]
兩男子聽着,均奇怪的望向那青衣女子。
很平凡的一個女子,臉上帶着淺淺的微笑,奇異的讓他們覺得舒服。
更覺得奇怪的是,她居然在教這些小乞丐們唸書。
[寒姑姑,]一個小女孩輕輕開口:[時辰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擡頭望向屋外,因爲下雨所以天色比平日要暗。[那你們好好念,我明天再來看你們。]寒尋風站了起來。
[寒姑姑,我們送你。]小乞丐們都站了起來。
她揮了揮手,笑着說:[這路,我還認得。]
[寒姑姑,你的傘。]一個男孩將漏在地上的傘拿起遞給她。
接過,她笑着點了點他的鼻尖,[謝了。明天想吃什麼?]
[狗不理包子。]孩童們開心的叫着。
[又是那家的包子,]她笑着邊走邊說:[真不知道你們爲什麼喜歡?]
[因爲名字。]孩童們一致回答。
無奈的翻着白眼,她失笑的打開傘,[進去吧,明天給你們帶來就是了。]
[寒姑姑,明天再見。]他們在她身後揮着手。
她淡淡笑着在雨中走出破廟,一路走去,秋雨綿綿,始終沒有看到前路。
回到晉王府,剛前腳踏進門,姬隨雲就跟着後腳進門。
[寒姑娘。]
姬隨雲喚着她的腳步,有侍衛撐傘走來。
寒尋風轉身,望着一身華服的中年男子。
其實,姬隨雲保養得很好,一點也不中年。
[見過王爺。]人在屋檐下,她微微彎身給姬隨雲行禮。
挑了挑好看的濃眉,姬隨雲那雙利眼裡閃過一摸有趣,[你什麼時候開始跟我這麼客氣來了?]
[現在開始。]她裂開一個淡淡的微笑。
他揮退侍衛,自己撐傘與她一起並肩走着。
[你在這住得習慣不習慣?]他輕輕問着。
她笑,[這問題,你不是讓宣總管問過了嗎?]
他也笑了,[那不是你真正的答案吧?比我說的話還要官方。]
這人,倒是將她的話學去了。
望着秋雨裡的假山石,她淡淡笑着說:[沒有什麼習慣不習慣的。]
姬隨雲輕輕嘆氣,從遇到這個女子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她是不凡的。
[聽來是不習慣了。]他徑自笑了笑,換了話題,[你最近都往外跑,在做些什麼呢?]
[不就是拿着你給的令牌到處招搖撞騙嘛。]她勾了勾嘴角淡淡說着,有些許的不認真。
[招搖撞騙。]他失笑,[虧你說得出來。]
她聳了聳肩,沒說什麼。
二人就站在蓮花池前,秋天了,荷花都謝了。
[王爺,不知道你對義學 有什麼想法呢?]沒有預警的,她就這麼開口了。
微微愣了一下,他笑着開口:[你想辦啊?]
她望着在風裡搖拽的荷葉笑着說:[我只是想找些事情來做。]
[是啊,你夠無聊。]他笑着說:[這事我會跟宣總管說,你有需要就儘管找他幫忙吧。]
[尋風謝過王爺。]她現在只能找些事情讓自己忙了,不然會胡思亂想的。
他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如還沒有回到王府那些日子,她也是這麼拍自己的。
寒尋風微微愣了一下,跟着轉頭給他一個淺淺的微笑。
原來,他也知道她的無助。
微冷的風撩起那青白色的衣襬,寒尋風有些失神。
[你一個女子在外行走始終不方便,]姬隨雲的聲音喚回她的思緒,[出了什麼事,也不是一塊王府令牌就能救你。]
[別跟我說,你要給我派個護衛什麼的。]她淡淡的笑,小說裡都是這麼寫的。
[不然你想怎麼辦?]認識的日子不短了,他頗能瞭解她的思考方式。
有些無奈的嘆氣,望着曲橋另一邊的涼亭,她道:[就由王爺安排吧。]裡面,有一粉衣女子。
姬隨雲沒有女兒,倒有一個常年在外的兒子,那女子是他的妻妾之一吧。
她淡淡一笑,一國的王爺,女人還會少嗎?
[難得你不會反對。]他有些意外。
她一笑,也知道他擔心自己的安全,只是他們許是朋友卻也不熟悉,他爲何待自己這般好?
就只爲那微不足道的救命之恩嗎?
徑自輕輕搖了搖頭,她伸出手去接微雨,聲音像風一樣的輕輕響起:[世事總是很奇怪的。]
姬隨雲不解的側頭望向身邊的女子,[爲何?]
收回手,扭頭給他一個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微笑,[王爺,尋風告退了。]說罷,也不等他說話,她轉身就走開。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姬隨雲換上一個深思的表情。
這個女子很不一般,要不是真的是萍水相逢,他也不會讓她一直住在王府裡。
在知道自己是王爺的時候絲毫沒有吃驚,他不得不提防着她,但這些日子來,她除了去破廟之外就再無別的動作。
而且,她住在王府裡,下人都在說些閒話,而她似乎一點也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在乎?
他相信是後者吧,這個女子從來就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待自己。
很年輕,但她的性子卻有如一個歷經滄桑的人般沉靜。
平生第一次,他看不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