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潘尼斯的疑問

“當,當,當”,沉悶的鐘聲,在小鎮上空響起。對於一個幾百人的小鎮來說,每一個鎮民的生老病死,都屬於驚動全鎮的大事,每當有鎮民逝去,悼念的鐘聲都會傳遍小鎮的每一個角落,大家都會自發的來到廣場上,爲逝去的死者送上最後的祝福,尤其像現在這樣,兩個年輕的孩子在雪原上慘死,年邁的父親失去了唯一的精神寄託,這種事在小鎮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過了,鎮民們聚集在廣場上沉默着,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勸告傷心的父親。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年輕的切斯特跪在地上,一手摟着耐奧僵硬的屍體,一手抱着凍得硬邦邦的大腿,哭的聲嘶力竭:“是我糊塗啊,我不該替你們隱瞞,我要是早告訴達克叔叔,你們也不會有這種結果,我對不起你們,嗚嗚嗚嗚,對不起達克叔叔,嗚嗚。”

廣場上的鎮民們三五成羣的圍在一起,對眼前的一幕指指點點,其實大家心裡也明白,這種事並不能怪切斯特,畢竟切斯特也是個年輕人,考慮問題不可能像中老年人那樣全面,一時被感情矇蔽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也是很常見的事,而且他是否隱瞞實際上也並不能改變什麼,畢竟兩人早已打定主意溜走的話,即使一時被阻撓了,之後也會找機會再次離家出走的,只能說這對年輕的情侶運氣實在太差,在路上遇到了飢餓兇殘的猛獸。理論上來說。村鎮之間的道路還是很安全的,幾乎不會有什麼魔獸出沒,但可能是因爲連續十多天的暴風雪。餓了十多天的魔獸們已經接近瘋狂了,纔會在大路上對人類展開襲擊。

老達克目光呆滯的坐在屍體旁,直勾勾的看着女兒的殘肢,眼睛一眨不眨的睜着,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着什麼。但是,從他無神的雙眼裡,大家都已經猜到了他最終的結局。一個失去了唯一精神寄託的老人,一個失去了最珍視的女兒的父親。最終的結局還能怎樣呢?也許,孤獨的死亡,就是他最好的歸宿了吧。

“不,達克叔叔。”切斯特突然想起了什麼。膝行着爬到呆滯的老人面前,雙手抱住老人的小腿,臉貼在老人的膝蓋上,大聲哭倒:“叔叔,我對不起貝蒂,我對不起你,嗚嗚,您別傷心,以後我會像貝蒂一樣對您的。我會把您當成我的父親一樣對待,您的後半生我來照顧,嗚嗚嗚嗚。我會用我的一切來彌補我的錯誤的。”

“唉。”老達克發出一聲深深的嘆息,兩行眼淚從佈滿皺紋的眼角溢出。擡起手,老人顫抖着把手搭在小切斯特的頭頂,撫摸着他的頭髮嘆道:“不是你的錯,孩子,這事不能怪你。你個好孩子,也是希望他們一切都好好的。唉,要怪只能怪他們的運氣太糟了。孩子,你不用這樣,你要是也一直這麼傷心下去,貝蒂和耐奧的靈魂,也一直無法安息的。”

“但是,但是我心裡愧疚啊。”切斯特像小時候一樣,趴在老達克的腿上,大哭着說道:“貝蒂妹妹,貝蒂妹妹她,嗚嗚,我不想她死啊,嗚嗚嗚嗚……”

老達克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起身抱住切斯特,渾濁的淚水從蒼老的臉上滾滾而下,無聲的流淚比有聲的哭泣更加讓人心酸。在廣場的一側,芙蕾雅的手帕已經溼透了,擦拭着已經哭花了的臉,哽咽着說道:“太可憐了,嗚嗚嗚嗚,戀愛中的孩子,爲了幸福奔向外面的世界,可是,柔弱的生命卻……哎呦。”

在這種場合,薇薇安也罕見的從出神狀態恢復過來,撐着法杖神情肅穆的爲死者送上心中的祝福,順手用暴力制止了淚眼朦朧的芙蕾雅抒發心中的感嘆。潘尼斯突然乾咳一聲,低聲說道:“有個任務,需要你們一會去完成。”

“恩?”少女們同時一愣,驚訝的看着潘尼斯道:“你是發現了其他東西吧,說吧,什麼任務需要我們去做,幾個人可以完成?”

“保險起見,麗娜,你跟我走。”潘尼斯認真的說道:“你們四個去完成任務,對了,麥克維林,麻煩你也跟着去一趟吧,戰鬥力越高越好,如果不是另一邊必須我參與,我都想和你們一起去了。”

“我去幫忙倒是沒問題。”麥克維林慢慢的說道:“不過,你要我們去哪裡?”

“過來我告訴你們。”潘尼斯招招手,幾個人一起圍在他的身邊,他用最低的音量連續說了足有五分鐘,幾個人臉上神色變幻,就連原本漠然的麥克維林,都變得一臉驚訝,凱瑟琳嘴脣蠕動了半天,才難以置信的說道:“你是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把握。”潘尼斯小聲說道:“你之前不是也有類似的想法嗎?”

“但是我……”凱瑟琳咬着嘴脣想了想,才點頭道:“好吧,聽你的,就照你剛纔說的那樣做就可以?不需要我們做些別的?”

“找到他,然後送他回去自己該去的地方。”潘尼斯冷笑一聲說道:“這邊的事交給我倆就好,放心,我們會把一切都做好的,到時候會等你們過來的,如果運氣好的話……嘿嘿。”

死者祝福儀式在達克和切斯特的哭泣聲中結束,鎮民們擦着淚水漸漸散去,切斯特攙扶着老達克,兩人向老達克的家裡慢慢走去。廣場上,只有鎮長還在指揮着幾個年輕的鎮民,爲死者準備棺木,籌備下葬的事宜。潘尼斯帶着麗娜走到鎮長身邊,把鎮長拉到一邊,低聲嘀咕了一陣,鎮長臉色劇變,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音量:“你說的是真的?”

潘尼斯點點頭,隱蔽的遞給了鎮長一個東西。鎮長低頭看了看,重新交還給潘尼斯,咬着牙說道:“我明白了,但是,這怎麼可能?”

“一會看看就知道了唄。”潘尼斯聳聳肩:“總有一些事,是會出乎咱們預料的。”

“好吧。”鎮長緊緊攥着拳頭,臉上的表情詭異,低聲說道:“那咱們先追上他們?”

鎮長快走幾步,追上了前面離開不久的一老一少兩個人,低聲說了些什麼。切斯特愣了一下,探尋似得的看了看老達克,直到老達克點頭答應,他才也同意了鎮長的意見,兩人轉頭改變路線,向着切斯特家的方向走去。

切斯特的家就在鎮上一條大路的邊緣,同樣是兩層建築,第一層有五個房間,除去客廳和廚房之外,還有獵物的陳列室和毛皮的儲藏室,剩下一間則用於堆放和保養各種武器陷阱弓箭一類的東西,至於樓上則是兩間臥室,還有一間被改造成了祈禱室,切斯特的父母在世時是冰雪女神虔誠的信徒,每天都會向女神虔誠的祈禱。到了切斯特這一代,雖然信仰不如父母虔誠,但是專門的祈禱室還是保留下來了。

走進切斯特的家,鎮長似乎沒有什麼急事,在和老達克與切斯特閒聊着,而潘尼斯和麗娜在客廳裡漫無目的的轉了幾圈,好像只是在閒逛。轉了幾圈,潘尼斯對麗娜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麗娜捧着書一臉的不耐煩,在看到潘尼斯的笑容之後,她也臉色冰冷的冷笑一聲,繼續低着頭,一言不發的跟在潘尼斯背後。

“很抱歉啊,切斯特先生,達克先生。”潘尼斯走回鎮長身邊,對切斯特說道:“雖然之前我們承諾幫你們把貝蒂和耐奧帶回來,但是能力有限,實在沒能來得及,感覺很對不起你們。”

老達克並不理解鎮長爲什麼要讓他和切斯特先來切斯特家集合,鎮長之前說,有一些關於貝蒂和耐奧的事,很重要,想在私下裡和他們溝通一下,所以他們纔會一起來到切斯特的家。

“這不能怪你們。”老達克顫巍巍的在椅子上坐下,捂着臉深深嘆了口氣:“咱們是一起去尋找的,如果不是你們,我們說不定連他們的遺體都找不到,你們的道歉實在沒有必要。一定要說的話,我還應該感激你們纔對呢。”

“確實。”切斯特雙眼還是紅紅的,卻嚴肅的對麗娜和潘尼斯深深鞠躬:“必須感謝你們帶回了耐奧和貝蒂的遺體,讓我們有機會好好的安葬他們。”

“現在說感謝的話還早了一點。”潘尼斯臉上帶着不合時宜的微笑,眯着眼睛說道:“而且,現在就說遺體也還早了一點,畢竟貝蒂的主體部分並沒有找到,誰也不能說,她現在一定就已經死了。”

“不,你們不是雪原人,恐怕不知道。”切斯特的說法和老達克一樣:“在這種天氣裡,斷了一條腿,在雪原上是幾乎不可能活下來的。”

“確實,我也承認,在雪原上是很難活下來的,但是如果不在雪原上呢?”潘尼斯依然眯着眼睛神秘的微笑着說道:“切斯特先生,我有個小問題想問問你,你和耐奧還有貝蒂的關係,一定像親人一樣親密吧。”

“當然。”切斯特說道:“比親人還要親。”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潘尼斯笑容漸漸斂去:“一個剛剛作出決定選擇你的女孩子,爲什麼會突然間和你的情敵一起離家出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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