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兩侍衛中,略高的那個慘叫着向後仰跌了出去。由肩至胸,斜至右肋爆出殷紅的血線。
寡不敵衆,兩人雖都是王宮中頂兒尖的高手,卻也架不住對方這麼多人的圍毆。一個不慎之下,已是被傷了一個,翻滾着被踢了出去,趴臥在地,微微努力挺動一下,便不復再有動作。
剩下一人大吼一聲,顯然是紅了眼。手中彎刀猛然繞身猛然劃個半圓,一片聲的鏘鏘之音,爆豆子般響起。
隨着一串金鐵交鳴之音響過,圍在他四周的人固然被拼命一擊震開,他自己也是踉踉蹌蹌,一溜兒退出好幾步。只是他有心之下,退的方向,剛好卻是對着劉璋與珈藍的方向。
他看的清楚,那個漢家郎此刻手中持着一把烏沉沉的怪兵刃,撥、挑、揮刺之際,雖是岌岌可危,卻將公主護的死死的。而那幫人主要目標,似乎也只是在那漢人身上,手中兵刃,俱往那漢人身上招呼,這才讓公主至今並無大礙。
珈藍面色蒼白,她搞不明白,這裡怎麼會突然出現烏桓人。此地離着王庭不過數十里,烏桓人難道是瘋了,竟敢跑到這兒埋伏殺人?
只是,這會兒也不是搞明白這些事兒的時候,看這些人的架勢,分明是衝着璋哥哥而來,不過這倒讓珈藍髮現了劉璋哥哥更吸引她的另一面。原來,劉璋哥哥竟是如此武勇,單看他以一人之力而抗這麼多人,竟爾半天不落下風。
此時此刻,身外刀光劍影,但珈藍眼中,卻唯見愛郎緊抿着嘴脣,冷靜的揮動着手中兵刃,將所有危險都擋在身外。側面看去,劉璋明亮的雙目此刻如同寶石般璀璨,棱角分明的臉部曲線,卓顯出一份令人心醉的剛毅。
是的,她感覺自己沉醉了。今生能得如此駙馬相守一生,還有何求?只是,上天爲何卻要待她如此相薄,這個冤家一直對自己不冷不熱,大有隔閡。可今天,他爲什麼忽然對自己露出真心相待之意呢?
啊,是因爲上次那一吻嗎?珈藍想到上次那羞人處,不由的心頭鹿撞,身子瞬間竟有些發熱起來。
早知他如此喜歡,自己又怎會吝惜身子?早知今天竟要斃命於此,自己前些日子爲何不再主動些?那樣,豈不是能早些得到他的疼愛,也不枉了來這世上一遭。
罷罷罷,這都是命中所定,自己從生來便難融世間,今日能得了這冤家真心,雖只短短半日,卻終於他同死此處,也算自己福緣了。
珈藍嘴角忽然微微勾起,一顆心便緊緊繫在劉璋身上,生也罷,死也罷,剎那間竟全不放在心上。心神所至,面上忽然綻放異樣光彩。
臨近圍攻的一個賊人,目光偶然瞟過,不由的登時身子一顫,只覺眼前忽如春回大地,百花競放,一瞬間爲她容光所攝,手中兵器都忘了遞進。
劉璋心中早有算計,打從開頭就沉穩至極。此刻忽覺周邊出現漏洞,哪還客氣,手中噬血槍向右虛晃一刺,凌厲的鋒刺讓那邊的賊人心頭狂跳,忙不迭的向後躲去。
劉璋卻理也不理,順勢迴帶,尺長的鋒尖詭異的劃個半弧,卻往失神那人的胸口划來。
那人正自神魂顛倒,忽聽身邊一陣驚呼,不由猛然警醒,待要看時,卻覺得一股冷入骨髓的寒意籠罩了全身,竟爾退不出去。正自駭然之際,忽然福至心靈,下意識的直接向後仰倒。
嗤!
一聲輕響,那人只覺的面上一陣冰寒之氣掠過,剎那間,似乎整個頭面都落入了九幽冰窟之中,一陣眩暈麻木之感襲了上來。
“是你!蘇奴兒!”
耳邊忽
然傳來一聲怒喝,卻是因爲他這一躲,雖逃了性命,但蒙面白巾卻被劉璋一槍挑開,當即露出了面容,被那正衝過來的侍衛看到,立時大怒驚叫起來。
蘇奴兒大驚,正不知所措之際,人羣中忽有人沉喝道:“全力以赴,除了公主外,不留活口!”
混戰以來,所有人都是悶聲不響的死命打鬥,但隨着蘇奴兒的曝光,行蹤已現,再無遮掩的必要了。是以,此時一直隱藏在人羣中的這人一開口,便連仍有些迷糊的珈藍也立刻聽了出來,不由脫口驚呼道:“高陽!你是高陽!”
人羣中,高陽霍得扯掉面巾,恨恨的瞪了一眼蘇奴兒,又對着珈藍獰笑道:“我的好公主,可不是我嗎?嘿嘿,我本不過只想打斷這小子的手腳,可你們偏偏自尋死路,既說破了咱們的身份,咱們除了斬草除根,實在也沒了退路了。衆兒郎,併力殺了他們,他們不死就是咱們死了!”
他此言一出,衆人霎時間都是紅了眼睛。轟然猛撲之際,比之先前又兇猛了幾分。
衆人裡,一個面蒙白巾的漢子滴溜溜的轉着,不時的尋隙而進,此刻忽然猛的踏前幾步,叮叮叮與劉璋連接了幾招,隨即一個眼色使了過去。
劉璋兩眼微眯,微不可察的略一頷首,反手將身邊幾個賊人bi開,扭頭看去,卻見珈藍那侍衛已然緊緊護在左側,身上雖然多處受傷,卻仍是一臉沉着。
兩邊既然撕破了臉,高陽便再無顧忌,全力招呼衆人對付劉璋。劉璋心中篤定,趁着空擋,忽然左臂一振,大喝一聲,將珈藍猛然推開,向着那侍衛身邊靠去。
既然計策已定,本來也是要尋機擺脫珈藍,此刻卻是對方將時機送來,哪還容他多想。
一推之際,口中大喝道:“好生保護你家公主,趕緊走,不用管我。”
包括珈藍在內,衆人全沒想到劉璋竟然主動放棄了這個保護傘。要知道,剛纔高陽喊的明白,公主的命是要留下的。那麼,只要劉璋拖着珈藍,就等於無形中多出幾分勝算,讓對方有些顧忌。但現在這麼一來,珈藍固然暫時沒了危險,可將劉璋自己徹底陷於死地了。
人羣中,高陽猛的一怔,心中不期然對劉璋大起敬佩之心,只是不過片刻,這敬佩之心便更轉爲一種殺之而後快。這般人物,既已結下仇,更是決不能留!
珈藍那個侍衛也是心神震盪,對這個駙馬不由的大起敬服之心,一邊扶住踉蹌過來的珈藍,一邊大喝道:“駙馬爺,你是好漢子,索倫能與你今日並肩殺敵,真乃平生之幸也!”
劉璋遠遠聽到,心中也是豪情賁起,縱聲大笑道:“你叫索倫嗎?好,劉璋今日認了你這個兄弟,好生照顧你家公主,休負了我所託!”
索倫大聲應諾。二人身處羣賊環伺之中,生死瞬發之餘,竟爾呼喝相交,一時間令的衆賊面目失色,二人卻都是胸中豪臆橫生。
珈藍朦然間被推了出來,待到胳膊一緊,被索倫扶住,這才猛然驚醒過來,心中不由又是甜蜜又是悲苦。
這冤家,你難道還不知珈藍的心嗎?這般舍了自己讓我獨活,且不說那高陽必不肯放過自己,便是他肯放過,沒了你,我還活着有什麼意思?
她癡癡呆呆的望着人羣中廝殺的那個矯捷身影,看着他一步步的離着自己越來越遠,不由的心中如被刀割一般。
去吧,去吧,珈藍知道,你是大英雄、大豪傑,你只會笑着戰死,卻不會向他們屈服。你別怕,你若去了,珈藍便馬上下來陪你!到時候,你可還會如那日般吻我嗎?嘻嘻,珈藍好喜歡的,你知道嗎?
她癡癡的望着、看着,心中只一個念頭,便是要與劉璋在一起。此刻的她,身邊萬物都已不在,眼中唯有劉璋一人。
微微掙動身子,將索倫扶住自己的手掙開,一個身子如行屍走肉般,嘴角卻掛着一抹溫柔的笑意,一步一步的往劉璋那邊堅定的走去。
她要過去,那裡纔是她的留戀,那個溫暖寬闊的胸膛,讓她如此沉淪迷醉,哪怕一刻也不願離開。這些人爲什麼要擋住自己,他們真是太討厭了。他們歧視自己,看不起自己,但是不怕,劉璋哥哥不會,他對自己只有疼愛,只有憐惜。雖然,只是從今天才開始…….
索倫察覺公主掙動,自是不敢用強,而此刻他也要全力應敵,單憑一手,實在難以抵擋,是以,便順勢放了手。但當他將身邊敵人擋開,再回頭看時,卻見珈藍已是離開自己好遠,不由的心膽俱裂。
猛然怒喝一聲,將緊緊咬住自己的賊人擋開,兩個縱躍趕到珈藍身邊,剛要伸手去拉珈藍,卻見珈藍淡然決絕的眼神轉來,在他臉上一晃而過,隨即又專注到遠處劉璋身上,他不由的猛然頓住。
“啊——”
索倫只覺的胸中似被什麼堵住,不由的仰天長嘯一聲,隨即卻忽然悲從中來,一邊如瘋了般返身殺向又在圍上來的衆賊,一邊放聲大哭道:“駙馬爺,索倫對你不住,護不得公主。這便向你以死謝罪!”
口中喊着,出招再不顧自身,招招全是進手,霎時間,身上連披數十處創傷,但被他氣勢所攝,圍着的衆賊,也是哀嚎着被他眨眼砍死四五個。
劉璋邊戰邊退,一邊依託地形靠着山邊而走,一邊不時抵隙而進,將高陽等人拖在身邊。
與賈詡早有定計,先是利用珈藍會忍不住來找自己,自己順勢答應,再暗暗將消息露給高陽,促使高陽對自己出手。
而自己身份已被定爲高句麗駙馬,賈詡料定高陽等人必然不敢堂而皇之出手,那麼,待到兩方拼鬥之時,暗中留下的拔都等人便會悄然出手,先將自己和衆人分開,自己便可順利脫身而去。
而高建成處,必然從開始就會有暗樁盯着,到時候等發現自己不見了,只會將罪責落到欲要對自己不利的高陽等人身上。這樣,自己生死不明之事,正可讓高建成覺得難以向大漢交代,只要大漢不主動找他,他絕無自己去找不自在的道理。
這樣一來,整個安排,除了利用了珈藍的感情,會讓她初時難過一陣外,其餘環節都順理成章的解開了。自己溜開後,自有拔都等人過來接應,一起追上在前面等着的賈詡,剩下的,就是穿越樂浪,尋船迴歸青州了。
事情本來極爲順利,唯一意外的是,劉璋竟忽然發現了珈藍的本xing,這讓他心中起了不忍的念頭。不過,事已至此,也是沒法回頭了,此刻,他全副心神放在應對眼前之局上。
只要轉過這道山樑,後面的人看不清楚,隱藏暗中的鐵衛便會出手,擋住高陽這批人,自己便可脫身了。
他心中想着,腳下不由加快步伐,晃眼間,眼角餘光一亮,身後一道山溝顯現,就是現在!他心中念着,果然,追擊的人羣中忽然騷亂起來,幾個蒙着臉的人猛然回身而擊,將一干人盡數擋住,衆人糾結在狹窄的彎角處,亂成一團。
劉璋心中大喜,哪還再等,身子轉動之餘,發足便向後猛跑。只是剛跑出幾步,卻聽的後面一片聲的驚呼,扭頭看去,但見身後不遠處,一個纖細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跟着跑來,離着自己不過十幾步的距離,那滿面的淚水,隨着跌倒爬起,爬起再跌倒,撒成一串一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