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兒哭笑不得。
不過不得不佩服這鄭鵬程分析得還是挺對的。
特別是第三點,她照了鏡子也覺得,自己根本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店鋪老闆,裝束和言談舉止倒像是某個府上的公子,這樣的人,對顧客是沒有親和力的。
她聯想到了自己以前的經驗,如果去買東西的話,總是愛到那些看起來和藹可親笑容可掬的老闆那裡去買,對於那些冷竣不易接觸的人,她也是敬而遠之的。
而世界上有一些人,就是臉上再笑得燦爛,內裡的冷漠也是有意無意要露出來的。有時候,越是笑得無遮無攔,便越是覺得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趕腳。
難道,在別人的眼裡,自己原來是這樣的人?
她以前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現在經鄭鵬程一提醒,一下子就明瞭了起來。
“啊,哈哈……這個,鄭先生直率,說話我愛聽,謝謝你的這通分析,你這樣一說,我心裡倒是鬆下來了一些,看來,我真是不適合在這裡坐着當掌櫃的。”
陳洛兒苦笑了一下。
“對不起,我這人說話容易傷着人,還望陳掌櫃的不要見怪。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說出來便是,我沒有壞心,只是直言而已……”鄭鵬程有些一根筋,但是他也看出來了陳掌櫃臉上露出來的尷尬。
“哈哈哈,哪裡哪裡……”陳洛兒強笑道,裝得若無其事。不像當掌櫃的並不是什麼呼天搶地的壞事,關鍵是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得找一個像掌櫃的人啊。
陳洛兒擡起頭來,看了看鄭鵬程,他穿着普通,頭上裹巾子,身着皁白麻布交領長袍,因有二十七八的年齡,所以看上去比較老成穩重。加之是讀書人,所以言談舉止顯得溫文爾雅,不像一般人那樣粗野。
總之,看着讓人眼睛舒服,而且感覺讓人放心的那種類型。
“陳公子看我做什麼?”鄭鵬程也不避開。只是好奇。“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他說完,臉刷地紅了。
“哦?,不不不。沒有什麼東西,我只是……”陳洛兒突然有一個主意冒了出來。
“只是什麼?”
“鄭先生慢慢看吧,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東西,你放心,今天開張,我便宜賣,不賺錢的。”
陳洛兒忙岔開了話題。
剛纔靈光一閃冒出的想法,現在還不能馬上冒昧地和鄭鵬程說的,她知道。這些文人雖然窮,但不是有節氣,如果言語不當的話,他們是寧可斷頭也不屈從的。
有些事情,得想些辦法,從長計議。或者找合適的人去說,這纔可以成的。
越想,陳洛兒越覺得可行了。
“哈,這個賣多少錢?我原來的硯臺昨兒讓人給碰到了地上,摔碎了。今天得再買一個才行的。
正當陳洛兒沉浸在自己的想像裡的時候,鄭鵬程突然拿了一方硯臺跟前來問道。
“哦,這個……”陳洛兒回到現實裡,接過硯臺一看,是店子裡最小最便宜的,不過一百文錢。不過,她知道,這一百文錢雖然不算多,但對於靠寫字爲生的鄭鵬程來說,也算是一筆挺大的開銷了。
她想了想,說:
“哦,這方啊,今天開業大酬賓,鄭先生是識貨的人,今後說不定是這店子裡的老主顧,今天我們談得又這麼開心,所以便宜處理給你了,算是開了張吧。五文錢,拿五文錢就行了。”
“啥,五文錢?你賣五文錢的話,你豈不是連本錢都不夠?長此下去,這店子能維持到多少時日啊!”鄭鵬程瞪大了眼睛,以爲自己聽錯了,這個老闆怎麼這麼不靠譜,五文錢,等於是白送呢。
“鄭先生你沒有聽錯,就是五文錢,這店子裡的東西也不是每樣都要賺錢的,做生意圖的就長久,你這樣的顧客,我是很歡迎的。再說了,硯賣懂它人,也是它的榮幸了。就五文錢,一文都不能多收的。”
“好吧,既然陳掌櫃這樣說,我也就撿個便宜了。”說着,鄭鵬程摸了五文錢出來,交到了陳洛兒的手裡。
陳洛兒將那硯臺包好,交到鄭鵬程手上,然後問他:
“鄭先生要不要喝一些茶再走?”
鄭鵬程臉紅紅的,他趕緊擺擺手說:
“不了,不了,我這會馬上要走,說不定有人等着我寫狀紙呢,我每天都在那裡,要找我的人都在那裡等我。多謝陳掌櫃,我走了。”
說完,拿着硯臺,也不等陳洛兒回答一句,就匆匆出了店鋪,跑掉了。
陳洛兒追到了門口,看着鄭鵬程匆匆離去的背影,更加堅信了自己的想法。
對,眼下,是得請一個人來做掌櫃的了。目前,除了這鄭鵬程外,還有誰比較合適呢?
“姐姐,剛纔賣了一方硯臺啊,太好了,太好了,終於賣出去了!我瞧瞧錢在哪裡?”寶兒一直在店子裡,見剛纔做成了第一筆生意,高興得不知啥樣了。
陳洛兒也笑了,看着寶兒,心想,不能再讓他荒廢下去,得找個老師教一教他,不然,再混下去,年齡就大了,學也學不會什麼,那時候,寶兒可就永遠不能真正改變家裡的境況了。
陳洛兒打定了主意,看中午到了,便讓寶兒和香草看着點兒鋪子,說自己到外面去吃飯,等到自己回來後,他倆再去吃飯。
“行,姐姐你去吧,我和香草看着呢。我們也要當一下掌櫃,不過姐姐可得快點回來啊,如果有人要買硯臺的話,還得姐姐還應付呢。”
寶兒既高興又矛盾。
“行,我很快就回來!”陳洛兒邁出門檻,到了街上,往周大娘的茶肆走去。
周大娘的茶肆里人還是多,陳洛兒見她太忙,便到了隔壁讓店子裡的夥計送一些飯菜到剛開張的“寶硯齋”去,那裡有倆孩子還沒吃飯呢。
夥計哎了一聲,收了錢,便迅速地送飯去了。
陳洛兒沒心思吃飯。便折身再次進了茶肆,找了個空座兒坐了下來,要了一盞茶,然後喝了起來,邊喝邊等周大娘有空過來說話。
周大娘見陳洛兒這時候到讓茶肆裡來喝茶。知道她肯定有話要找她說。於是讓夥計上了一盤茶點,然後說忙完了馬上過來說話。
“你忙,我等你。”陳洛兒笑着說道。
一會兒功夫。周大娘忙完了手上的活兒,交待了夥計幾句,便坐到了陳洛兒的對面:
“說吧,找我什麼事?只要我能幫忙,一定幫忙。”
“你怎麼知道我找你有事?”陳洛兒心裡感激,嘴上卻反問道。
“你今天新鋪子開張,一個掌櫃不坐到店子裡,倒跑到我這裡來等着,瞧你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你是有事的。”
“哈哈,啥都瞞不過周姐姐的。”
倆人小聲地說話話兒,陳洛兒不敢太過放肆,害怕說話忘形了,一下子露出了女兒的本相來。她現在可是男人裝束,是一個男兒的面目出現的呢。
笑鬧幾句。陳洛兒開門見山:
“周姐姐,是這樣的,我那鋪子開是開張了,但是生意不怎麼樣,今兒那鄭鵬程到我鋪子裡來逛了的。我與他交流了幾句,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我這個人,是不適合在櫃檯裡面坐着招呼客人的。”
“啊,真的此事?”
“真的。我覺得那鄭鵬程分析得對,所以我有了新的想法,來找周姐姐幫忙的。”
陳洛兒便將剛纔在店子裡鄭鵬程與她說的話全部說了出來。
“你不當掌櫃,那請誰當呢?你不合適,誰合適?”周大娘疑惑地看着陳洛兒。
陳洛兒端起茶來吃了一口,不作聲,放下茶碗,看着周大娘頗有深意地笑。
“哦,我知道了……”周大娘看了陳洛兒的表情,恍然大悟。
“我知道什麼了?”陳洛兒故意不知。
周大娘激動地說:
“你是想請那鄭鵬程當掌櫃吧!哈哈哈……讓我想想……嗯,這你想法挺新鮮的,也很大膽,你還別說,再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
“哎呀,還是周姐姐最懂我的心了。”陳洛兒有一種遇到知己的感覺。倆人談話,一點兒也不累,彼此的一個眼神,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我想啊,那當掌櫃的,必得天天坐在鋪子裡招呼客人,我肯定還有其他的事情,天天在鋪子裡是不行的。寶兒和香草也不合適,而那鄭鵬程,他不每天固定地點與人寫什麼狀紙之類的嘛,他如果在我的店子裡,一邊賣東西,一邊還可以繼續做他以前做的事情呢,而且還日曬不着,雨淋不着的。他掙他的錢,我再給他一份銀子,豈不是一舉兩得?”
“好,真是這樣!鄭鵬程遇上了你,那是要交好運了啊!”周大娘也興奮起來。
陳洛兒繼續憧憬:
“當然,我還有自己的私心,寶兒是我的弟弟,我一直想找一個老師教他讀書識字的,現在有了鄭先生在店子裡,可不順便給寶兒找了一個先生嗎?賣硯臺的生意本不多,這樣他就可以趁着空隙教寶兒識字讀書了!”
“就是,若論老師的話,鄭鵬程是再合適不過的了。他只是沒有考上功名,但是學問很高的,而且字寫得好,當老師再合適不過了!陳公子,你這是做了天大的好事啊!”
周大娘爲陳洛兒的決定深深地感到高興。
“今兒來找姐姐,就是求姐姐找機會說與那鄭先生,讓他答應,我去說,怕他不相信我,反而誤了事,姐姐去說,他一定會考慮的,再者姐姐說話中聽,誰聽了都會考慮考慮的。”
“謝謝妹妹的誇獎,你放心,這事兒包在我的身上了!”
周大娘高興地一拍桌子,顯出率真的一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