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微閃,寂靜的屋中只有書頁翻動的聲音。深夜對於月無良來說並沒有任何影響,或者說,他是在享受着什麼。
脣角掛着若有若無的笑,好似世間任何事都不能爲他所動。
屋門被輕輕打開,一股冷風襲來,微弱的燭光險些被吹滅。
月無良很平靜的看向來人,不過來人似乎沒有他那麼平靜,一雙眸子比深夜的冷風還要冷,他輕笑一聲,問道:“如何?”
來人微一挑眉,“你在問我?”
“難不成還有第二人?”
“……你果然知曉。”
月無良終於將書本合上,收起脣邊的笑,“赤介,我們彼此彼此。”答非所問,卻不用擔心對方是否明白。
不相信任何事,不相信任何人,甚至連自己都有些懷疑,這樣的做法該說是無奈還是應該已經明白了。
赤介冷笑一聲,“果然如此。”
“不過你想的也不全對,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蛇谷不能一個人沒有,所以你去了,我只有在這裡等。”打他收到她的留信那一刻起就沒有平靜過,想動身卻又動不了身的壓抑感,讓他着實感受了一把。
“是我未曾見過的狐妖。”以那個短暫的時間來說,就算是他,也只能感知到是狐妖而已。
“狐妖?”
“但我無法判定是哪個族的。”
話畢兩個人一同陷入沉思,葉初尋的做法他們越來越參不透,包括她身邊的人,除了他們以外,他不知道還有什麼人在接近她,又會有什麼目的。看着赤介眉頭緊皺的樣子,月無良忍俊不禁,“終於你也有這麼一天。”
“她的妖力一天比一天強,我只稍微動了動就被她發現。”回想着剛纔的一幕,差一點就被她發現……
其實如果她發現倒也無所謂,只是他很在意爲什麼要把他留在這裡自己回去,既不想打破她的想法,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種怯手怯腳的做法對於一向光明正大的他有些不太適合。
“葉祖知道嗎?”
“葉天音若是知道的話,應該會告訴我。”
“我實在想不明白,葉祖當年急着從外地趕回萬後山,竟然是爲了救你。”
“一樣。”他也沒想到葉天音竟然是月無良的恩人。
“不過赤介,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有何目的,或者連同萬後山的那位山神,你們到底有何目的?”他不會去問葉天音,因爲這事與葉天音無關。
赤介微微擡頭,微弱的燭光下,月無良的面容有些不清晰,他知曉這個人心思極其縝密,但是也足以超出了他的預想範圍。
“月無良,你管的太多了。”
月無良不以爲然的笑笑,“這正是我必須做的,何來太多之說?”
“你的目的又是什麼?”
“是你的話,這麼簡單的事不會看不出來吧。”
赤介沒有回答,對於月無良的說法,他無法反駁,也只是無法反駁而已,要說贊同的話,那還差的遠。曾經他有一瞬間想要殺了這個人,如果是他的話,完全可以人不知鬼不覺的做到,但是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快速的下手,因爲他在思考,思考着如果殺了月無良會有什麼後果,面對她時又會是什麼樣子。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翼翼,他管這種小心叫懦弱和膽怯,等他發現時,已經晚了,再想像以前那樣果斷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了,就好像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手腳。
月無良自然也是看透了他這一點,然後來找尋他所想要知道的事情,奈何狐狸把守秘密的能耐實在是高,這麼久竟沒撬開一絲半點。他是妖又不是妖,那一半的血液是毒液,也註定了他是一條腥風血雨中穿行的毒蛇,不論什麼手段,掃清阻擋自己的所有障礙,然後將自己的獵物圍起來,不讓任何人傷害,但因爲是毒蛇,就要靠外界來僞裝自己。
但是毒蛇與狐狸之間,似乎不需要那一層僞裝,僞裝了反而更是在暴露自己的弱點。
“你還不走?”赤介冷聲道,這是他的房間。
月無良仍舊沒有動,只說了一句好不相關的話,“也許白翁來了就能明白些什麼。”
“白翁?”
“因爲她在妖谷時,白翁去找過她。”月無良覺得此事再瞞下去也沒有意義,所以決定和盤托出,保守秘密這種行爲,只在對他有益的時候纔會做。
赤介狹長的眼睛一眯,“倒是小看了你。”
“呵……我不否認,但是比起你,好像我更會受到她的信任呢。”月無良說完看了看赤介,很滿意的看到他一副極度忍耐的樣子,如果不是有她在,估計着就要和他打個你死我活了。
看着狐狸生氣差不多了,月無良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遞給他,“這東西是你送他的吧。”
赤介看着手中的佩飾,正是在那枚菩提佩飾,被她所稱壞了的那個。
“你可別誤會什麼,這東西是她在妖谷時,託一個侍女送來的,她在這佩飾中傳話給我說自己安好無事,要兩個月才能回來。”他頓了頓了繼續道:“但是我不知她爲何一個月就回來了。”聽那時候的話,不像是有假,她不會那這種事開玩笑,所以那個時候應當真的是兩個月。
“谷幽……竟然如此…”
“我對那個妖王不瞭解,不過既是王,那必定是不擇手段,但她回來後什麼都沒有說,這倒讓我有些奇怪。”
“我倒希望真的只是一個月。”以妖王之心,若是對他無利的事,他絕不會做。
“所以那時我遇見了白翁,能名正言順進妖谷的只有他,因爲擔心她的安危,所以就讓他去了……可是我想,妖王多半也能猜到白翁的意圖。”
赤介點點頭,這點他倒是贊同。之後知道了葉景院遭幾個家族彈劾,所以他們二人決定稍微出手讓他們明白一下自己的立場,誰知他們這些人太弱,單單是見到他們,就嚇得站不起來,再後來還傳出他們是鬼魂之類的,其實他們真的什麼都沒做。
“金麟去了那邊,應該會發現些什麼。”
“金麟?他能做什麼。”
“勸你不要小看他,這天下有哪個孩子能在成千上百蛇妖的追殺中逃出來?”
“……”
“金麟他並非膽小怕事,只是在用自己的方法保護自己而已。”
“我現在才明白,爲何金麟會和你一起……狼狽爲奸。”
月無良擺擺手,“沒那麼嚴重,頂多就是氣味相投而已。赤介,我不會問你與妖王之間有什麼糾葛,但是唯獨一點,若有問題早點解決,不要牽扯到她身上。”
“……你這是在教訓我?”
“我只是在提醒你,好自爲之。”
……
深夜已經遠離,天色逐漸變亮,所有發生在夜裡的事在東日出來的一瞬間全部消散,不管是好是壞,總要過去,然後再去迎接新的一天。
葉初尋一覺睡到自然醒,除非有特大的事,否則院中的人是不會打擾她的,所以在下人的眼中,她是一個好吃,好睡的當家,當然,她自己也有幾分自覺,但是這並不意味着其他人可以在背後議論她。
涼亭中,一美女端莊的坐在石桌旁,周圍一圈人在她身邊轉過來轉過去,那幾張嘴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葉初尋忍不住笑出聲,自己的手下真是沒出息到家了,墨映雪來時也沒見他們這個樣子,不過論起來,玟若的姿色比墨映雪要高上幾分,人都是擇優而爲,所以也不難理解他們的做法,不過,在她面前這樣是不是也太不把她這個當家放眼裡了?
收起了笑,捋了捋袖子,葉初尋本着臉朝涼亭走去,這還沒走上臺階,就聽見路見那裡說:“玟姑娘,你是不知道,我們大人能睡好幾天,而且起來後一點事都沒有,還有啊,她最喜歡吃什麼梨糕點心,還有冰梨粥,吃起來沒個完……”
只路見一個說也就算了,旁邊的人居然還附和幾句,葉初尋臉色此時臉色難看的很,這些傢伙忒不把她當回事了。
於是……
“路見,活幹完沒有?”
幾人一見葉初尋來了,紛紛讓了開來,還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石凳,帶着一臉的諂媚相問:“大人,昨晚睡得可好?”
“不好。”
“啊?怎麼沒睡好?是不是腰痠背痛了?小的我給你揉揉。”說着開始着手往葉初尋肩上捏。
“停!只要你不在我眼前晃,我就沒事。”
“遵命,小的這就去掃院子。”然後幾個人一眨眼便消失了。
這一鬧卻讓她忘了要懲罰他們在背後議論她的事,可是回頭一想,似乎沒必要去懲罰。
玟若在一旁笑的是花枝亂顫,在妖谷時倒從未見她這般開心的笑過。
“若兒,這幫人是不是很討人嫌?”
“不會啊,我很開心,認識你,認識你的家人。”
葉初尋皺着眉頭往遠處望了望,轉過頭問道:“他們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說了,說了好多。”
“這幫小子,欠收拾。”
“不過小初,我很羨慕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