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鬱夢心今日裡先讓容景遇去,再讓明雲端再去一次不過是想試試容景遇說的話有多少可信度,自從上次他在宜城的事情失敗之後,便讓他開始懷疑起一向極得他信任的容景遇來,明面上容景遇的事情是件件都做的不錯,可是在他看來,那些顯然是不夠的,依容景遇的聰明才智,怎麼可能看不出鬱夢離布的局?那一次原本應該是十拿九穩的局,最後竟還被鬱夢離反客爲主,成爲他一生最大的羞辱。最重要的是那一日容景遇派給他的人手並不是太多。
而鬱夢心也知道明家和謹家兩家相隔的極近,明雲端和謹夜風也算是有些交情的,而謹夜風中了狀元,這一次的狀元又有些異於往常,極有可能得到天順帝的重用,這種人物他是必須要拉攏的。只是他自持身份高,不願意拉下身段去,便讓明雲端前去。
沒料到一回來卻聽到了這樣的消息,他不生氣纔是怪事。
明雲端輕聲道:“六公子請息怒,謹夜風只是個迂腐書生,他說的話不必太放在心上。”
鬱夢心冷哼一聲道:“書生的嘴才毒!”
明雲端輕輕嘆了一口氣,鬱夢心又問道:“他還說了什麼沒有?”
明雲端給秋雁使了個眼色,秋雁忙道:“謹狀元的架子好大,那些話婢子都不敢說,六公子還是不要聽的好。”
“說!”鬱夢心寒着聲道。
秋雁嚇的跪在地上道:“他說六公子不尊重自己的兄長,不顧及倫常,他……他不屑爲伍!”
鬱夢心聞言卻笑了起來,明雲端和秋雁交換了一個眼神,鬱夢心卻又笑道:“我以爲三哥不屑做那種拉攏人的事情,沒料到卻先將謹夜風收歸已用,倒還真是有心了。”
明雲端來到王府已有些時間,也知道鬱夢心和鬱夢離不和的事情,知道她方纔的這一番話已成功讓鬱夢心討厭上了謹夜風,而此時聽這口風,怕是懷疑謹夜風已經成了鬱夢離的人,這對她而言終究是一件好事。謹夜風知她的根底,這樣的人對她而言是個危脅。
她的頭微微低着,不參與鬱夢心的猜測,她是聰明人,知道有些話點到即止便可。
鬱夢心卻又緩緩的道:“這事也當真是有趣了,不過謹夜風這人卻是留不得了。”
明雲端聞言微微一愣,知道鬱夢心這是動了殺機了,她心裡砰砰亂跳,卻終是覺得謹夜風這人是絕對不能留的,若是再留下,日後一陣宣揚,她的名聲便全毀了,更不要說日後做鬱夢心的正妻了。只是她也知道謹夜風如今是狀元郎,這樣的人物要動手除掉又豈是易事?
一時間,她的臉上風雲變化,鬱夢離見她臉色不好,只道是女子膽小,聽到這樣的消息心裡害怕,當上淡淡的道:“你是我的女人,自然就不能像其它的女人那樣懦怯了,這種事情你日後會習慣的。”
明雲端擡眸看他,輕聲道:“他算是和我自小一起長大的,這樣做會不會太過了些,必竟只是剛中狀元,難保不是被人鼓吹過而忘乎所以?”
鬱夢心緩緩的道:“有些話是永遠都不能亂說的,對於三哥的人,我從來都不會手軟,我之前就覺得奇怪,皇上爲何爲點他爲狀元,如今想來,怕是三哥早就動過手腳了。傳聞皇上點狀元之前曾見過萬貴妃,萬貴妃,這事說到底竟是這般,也真是難爲那些編故事的人了!我還險些就被三哥給騙了。”
明雲端心腸雖然惡毒,卻對於朝堂大事所知甚少,鬱夢心的話有很多她聽不明白,只是心裡卻暗暗記了下來,臉色一時間也變得極爲難看。
鬱夢心看到她那副樣子卻甚是滿意,女人嘛心太狠了終究不是好中,能拿捏在手心裡的纔好用,明雲端不過是個弱質女子,倒也是件好事,他淡淡的道:“不談那些事情了,我們先吃飯。”
明雲端忙點頭替他夾菜,手卻忍不住抖了一下,卻終究沒有再替謹夜風說一句話。
鬱夢心覺得她也是個識趣的,嘴角微揚,眼裡有一抹得意。
晚膳用過之後,鬱夢心便去了書房,命人給容景遇傳消息,只說謹夜風已是鬱夢離的人,不能再留,讓他想辦法殺了謹夜風。
容景遇收到鬱夢心的傳話已是半夜,他的眼底頓時滿是寒意,琴奴在旁問道:“二少爺,六公子又讓你做什麼?”
容景遇將紙條遞給琴奴,琴奴看了一眼後道:“六公子的手段倒是越來越狠了,卻不知謹夜風早已被二少爺拿捏在手心裡,又豈敢有那樣的心思。”
“人心難測。”容景遇淡淡的道:“謹夜風雖然對我們還有些用,但是總歸不能因爲他和六公子鬧翻。”
琴奴輕嘆了一口氣,容景遇卻又道:“今天我離開謹夜風那裡的時候,還有誰去找過謹夜風?”
琴奴答道:“據探子送來的消息,今日裡倒有不少人給謹夜風遞了貼子,只是謹夜風被二少爺那般一嚇,哪裡都沒去,將那些貼子全部都回了。不過今日下午明雲端去親自去客棧裡找過謹夜風,我最初認爲那是六公子對二少爺的不信任,卻沒有料到竟會發生這樣的轉變。”
“你說對了,他的確不信我。”容景遇冷笑道:“否則明雲端就不會去了。”
琴奴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六公子怕是誰都不信,二少爺和他合作,實有些像是與虎謀皮。”
“誰是虎還不一定。”容景遇微微想了想後道:“明雲端去謹夜風那裡可發生了什麼事情?”
“據探子說是鬧了一場,謹夜風很不給面子的揭了明雲端的老底,還將水府退婚又訂親的事情能抖了出來。”
容景遇輕輕搖了搖頭道:“這人明雲端倒是個狠角色,謹夜風怕是至死都想不明白他是死在這個女人的手裡。所以說最毒婦人心這句話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這個明雲端啊,倒還有些本事。”
琴奴笑了笑,容景遇卻似又想起了什麼,然後又道:“不對,謹夜風幾個月前就到了京城,那些事情都是他離開之後才發生的,他又怎麼會知道這些?”
琴奴答道:“許是謹府的家書有提到吧!”
“不可能。”容景遇直接否認道:“謹家的人對謹夜風的科考極爲關注,更怕他分心,謹老太爺去世這樣的消息都瞞了謹夜風,又豈會告訴謹夜風明府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再則明府的事情除了明雲裳之外又還有什麼事情能和謹夜風有關?”
琴奴聞言臉色也變了變,當下卻又道:“難道是明雲裳告訴了他這些事情,他心裡對明雲裳不平,所以纔出言相譏?”
容景遇輕輕搖了搖頭,卻似已經想到了什麼後笑了笑道:“這事怕是沒有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明雲裳啊明雲裳,你當真是有些本事的,今日裡我竟也被她騙了過去!”
琴奴原本就是極聰明,聽他這麼一說也明白了幾分,當下輕嘆了一口氣道:“二少爺是懷疑跟在謹夜風身邊的人是明雲裳?”
“難怪我今日見到那個季常就覺得有些熟悉,只是當時心思都在謹夜風的身上,倒是忽略了她的存在。”容景遇笑了笑道:“她如今倒是長本事了,竟是連易容也一併學會了,也許我早該想到,她在我的面前易容已不是第一次,季常?真虧她想的出來。如果我們把謹夜風除掉,也不知她會如何?”
琴奴一向不喜歡明雲裳,當下淡淡的道:“怕是會去找鬱夢離吧!”
“她不會去。”容景遇緩緩的道:“她是個聰明人,知道去找鬱夢離是極危險的事情,她不會冒這個險。再則她那樣的女子,不見得就會心甘情願嫁給一個病秧子,而且依着她的性子,怕是對鬱夢離也有很多不確定。”
琴奴愣了一下,一時間有些不太明白,容景遇又緩緩的道:“上次我遇見她的時候,她的身邊跟了一個樂教高手,如今想來必是那個紅衣少年了,真沒料那少年那麼年輕,在武學上卻有那麼高的造詣。看來水雲輕對她這個女兒也是不放心的,竟早有後着,如今這局面倒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琴奴輕聲問道:“謹夜風和明雲裳在一起,那個高手也必定跟在兩人的身邊,怕是的要除去謹夜風不是易事。”
“誰說一定要除去謹夜風了?”容景遇的眸光轉深道:“六公子只是讓我們殺人,殺不殺得了那就得另當別論。”
琴奴再次一愣,容景遇卻又緩緩的道:“如今謹夜風還在我的掌控之中,我沒必要毀了這枚棋子,若是要殺他,也必然要等他不受我控制的時候。”
琴奴這一次是全聽懂了,當下笑了笑道:“屬下知道該怎麼做了,只是二少爺,如此一來,你就不怕六公子對你起疑?”
“他早有存有疑心,多這一件事不多。”容景遇淡淡的道。
琴奴的心裡卻又有些不是滋味,當下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了聲:“我這便去處理。”便走了出去。
容景遇輕輕點了點頭,心思卻又深了些,明雲裳如今就如同狐狸一般,在他的身邊亂竄,他又豈會容她那般隨性?
今夜的這圍殺,倒不如說是另一種警告和試探,他那一日和秦解語交過手,如今也想知道秦解語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明雲裳的身邊除了秦解語之外,是否還有其它的樂教高手。
明雲裳對着油燈發呆,秦解語站在她的身邊,神情裡有幾分不耐煩,卻也不理她,依舊有一口沒一口的啃着他的大餅。
謹夜風的眼裡卻滿是擔心和驚恐,圍着明雲裳坐的桌子走了一圈又一圈,一雙眼睛裡也滿是不安。
三人各懷心事的做着自己的事情,誰都沒有說話。
約莫走了兩百圈之後,謹夜風終於忍不住道:“雲裳,明日便是殿試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以前這樣的問題他是絕對不會問明雲裳的,只是這一次見面之後,明雲裳給他的感覺大不一樣,他甚到還覺得明雲裳比他還要有主見,有辦法。只是他在問明雲裳這個問題的時候,倒更多的是因爲身邊除了明雲裳之外再沒有其它可以說話的人了。
明雲裳也有她的煩惱,看了謹夜風一眼後道:“我只是一個被謹大少爺拋棄的弱質女子,又哪來的什麼法子。再說了,明日是謹大少爺自己去皇上面前回話,我又進不去,能幫上什麼忙?”
謹夜風聽她這麼一說倒有幾分氣餒,明雲裳看到他那副樣子又覺得有幾分好笑,當下又道:“我不知道容景遇的話對你會造成什麼影響,反正我是沒將他的鬼話放在心上。他若是真有那個本事的話,爲何不先替他自己謀劃一點東西?再說了,這殿試之事,只是皇上一人說了算,你只要在聖前表現優異,就再也沒有什麼好擔憂的了。”
謹夜風長嘆了一口氣,明雲裳也嘆了一口氣道:“以前覺得你是個聰明的,如今才知道你是一個極蠢的,這中間的事情你都看不明白嗎?”
謹夜風的頭微微低着,明雲裳又道:“你有心思在這裡瞎擔心,還不如好好的是溫溫書,想想時事,這樣也許對你明日的事情還有些幫助。”
她和謹夜風相處的這段時間,她便已看出謹夜風其實並不是一個太有主見的人,這樣一個人是極難做得出太狠絕的事情來,他那日那樣對她,也不過是容景遇的手筆罷了,如今的她,已沒有當初那麼恨他了,反而覺得他就是一條可憐蟲。
而她也在想她將要面臨的事情,謹夜風這副樣子,要靠他絕對不是長久之計,唯有靠她自己的才學才能實現她的計劃,只是這又是一件談何容易的事情。
她的心裡也有些擔心鬱夢離,他被那個女人騙着,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會不會害他。
想到這裡,她又覺得自己實在是想太多了,鬱夢離本就是個要死的人,不管那女人害不害他,他怕也活不了多久,而她卻終是要在他活着的時候到他的身邊去拆穿那個女人的真面目。
謹夜風心裡知道明雲裳說的是對的,只是他早前就見識過容景遇的本事,也知道容景遇的另一重身份,更知道容景遇和鬱夢心的關係不錯,而他只是一個沒有辦點根基的書生,心裡對容景遇早就怕上了幾分,如今容景遇一放出話來,他又豈能不怕?殺人之事一旦抖出來,他的新科狀元之位又哪裡保得住!
明雲裳看到他那副熊樣,心裡也有些窩火,只是一想也理解謹夜風擔心的事情也能理解,只是她也只是一個穿越到這個世界沒多久,又不通時事古籍,想要幫忙也極難。
想到古籍,明雲裳的眼睛一亮,便想起蒼瀾王朝如今的境況和北宋時期有些相似,外有強敵窺視,內部土地被各地的財主兼併的厲害,百姓大多都處於疾苦之中,朝堂上也是三書六省制,首輔的權利並不大,她便想起了中國歷史上鼎鼎有名的王安石變法,當下便提筆在白紙上寫下“青苗,募役,方田均稅,農田水利”一行字。
謹夜風看到這幾個字不是太明白她的意思,她當下緩緩的道:“爲臣者,當解君之憂,你若能爲君解憂,那些阿貓阿狗自然也就不用放在心裡,我問你,如今的農田大部分都在誰的手裡?”
謹夜風微微一思後道:“大部分都在當地的有錢人手中,今朝並沒有限制農田的買賣,所以有錢的人田地屯積就越來越多,沒有錢的人往往連買種耕地的錢都沒有,只有賣地種田,由此便是一個惡性循環,導致有田的人越來越多田,少田的人越來越少田,再加之誰家沒個三病五災的,只得賣田救急,而後再租田來種,便成了佃農。朝庭近幾年稅收卻越來越難徵,我只聞今年的秋後徵收的稅銀遠不如往年。”
明雲裳微笑道:“田地徵稅原本是按照不管什麼田地都一樣的收稅,若是田地按照肥瘠分成幾等,每年青黃不接的時候從官府外借種子,等收成後歸還又會如何呢?”
謹夜風聞言眼前一亮,明雲裳在青苗和方田均稅兩項上畫了一個圈,然後又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如今的朝堂之上,每年的役錢,一直是按戶等輪流充當衙前等州、縣差役的辦法,若是改由州縣官府出錢僱人應役,各州縣預計每年僱役所需經費,由民戶按戶等高下分攤,上三等戶分八等交納役錢,隨夏秋兩稅交納又會如何?”
“會增加地方的收入,不用動不動就找朝庭要錢。”謹夜風微一思索後道,他的話一說完,眼裡頓時滿是興奮。
明雲裳在募役兩字上又畫了一個圈,然後指着農田水利幾個字道:“這個意思更明瞭,想來也不用我多說什麼了。”
謹夜風欣喜的道:“我明白,就是讓有錢人興修水利,因爲他們的受益也最大!”
明雲裳揚了揚眉,謹夜風有些難以置信的道:“雲裳,你從哪裡知道了這些,你只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而已!”
“人是會變的。”明雲裳撇了撇嘴道:“再說我們也分開這麼長時間了,就許你變,不許我變嗎?”
謹夜風的臉上有些不太自然,他想了想後,臉上原本的興奮又淡了,看着明雲裳道:“你提的這些法子是極好的,可是這些法子卻是極爲損害朝中貴族的利益,皇上怕是不會採納,就算是採納了,以我目前的根基,也根本就沒有能力辦好這些事情。”
明雲裳白了他一眼後道:“你覺得你高中了狀元,聖上就會把一切的事情都交給你嗎?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只需要在大殿之上提出你的觀點就好,告訴皇上你對國計民生是極爲關心的,給他留下一個深刻的印像就好,這些事情要做的話,不是我小看你,你根本就做不到!”
謹夜風訕訕一笑,明雲裳又道:“你如今要做的不過是改變現狀,過了明天那一關再說。不要說我沒有幫你,比起你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要有情有義的太多。”
謹夜風一聽也有道理,又被她後面一句話搶白的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明雲裳的神色有了更多的打量,眼前的女子比他想像中的要厲害太多,他以前是瞎了狗眼纔會覺得她只是一個軟弱可欺的弱質女子!心裡對之前的事情後悔不已,卻也知道事情再難挽回,唯有嘆息而已。
明雲裳看到他的樣子也輕輕鬆了一口氣,眸子裡有了一抹難以言喻的高深,嘴角的嘲弄意味更濃,也許明天真的有好戲看了。
她伸了個懶腰,今日折騰了一日了,她也有些乏了,也該睡覺了。
只是她才走上不到三步,便覺得有一股殺氣鋪天蓋地而來,她的汗毛立刻便豎了起來,秦解語站在離她約有三尺的地方,當下極快的一把將她拉進了懷裡。
謹夜風還處在驚喜之中,還沒有回過神來,見秦解語莫名其妙的抱住明雲裳,他的心裡頓時有些不是滋味,剛想說教幾句聖人之道,男女有別之類的話語,便看到門窗陡然破裂,幾個黑衣人如狂風一般衝了進來。
就那一瞬間,他的書生風骨卻涌了出來,大聲喝斥道:“央央大國,天子腳下,竟還有這等事情發生,你們快些離開便好,否則必定會屍骨無存!”
他的話還未說完,一把刀便朝他砍了過來,他嚇了一大中,腳下一軟,竟險險躲過了那一刀。
明雲裳對於他的勇氣也無比膜拜,在那一瞬間終於明白一句古老諺語的真謗“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還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才。
她怒道:“蠢蛋,人家要殺你,快躲起來!”
謹夜風愣了一下後回過神來,欲爬走,無耐何腿上的力道有限,明雲裳看到他那副聳樣,頓時氣的不輕,當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而那些黑衣人的大刀卻已朝謹夜風招呼了過去。
明雲裳無可奈何的搖了一下頭,縱然她再不喜歡他,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他被人砍死,最重要的是,她還沒有弄明白這些人爲何要殺謹夜風,難道是因爲今日下午揭了明雲端的底,她又覺得有些不對勁,明雲端剛嫁給鬱夢心不久,又哪裡來的這樣的本事?
只是如今也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此時還是先把謹夜風救出來再說,她還未出手,那幾個圍在謹夜風身邊的黑衣人便倒在了地上。
她愣了一下回頭看了秦解語一眼,卻見他面色如常,一個紅影卻從一旁鑽了出來,她定睛一看,竟是紅依。
原來那一日她將紅依丟下來找謹夜風的晦氣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紅依在小客棧裡呆了幾日覺得事情不對,頓時明白明雲裳是將她丟下了,心裡有些惱怒,便四處去找明雲裳。
今日聽到謹夜風中了狀元的事情,她便猜到了幾分,於是便趕了過來,只是白天來的時候,她見到了不少的熟面孔,怕引來其它的麻煩一時間不敢前來,於是便打算入夜後再來。不想紅依姑娘不小心吃錯了東西,狠狠的拉起了肚子,然後來的便晚了些,不想一來就看到這種打架的場面,素來喜歡打抱不平的紅依姑娘自然也就出了手,將謹夜風解救了出來。
明雲裳一見是紅依,頓時朝她笑了笑,紅依卻扁了一下嘴,手裡的暗器極快的飛了出去,她的武功不算極高,但是一手暗器的功夫,在江湖上卻是排得上名號的,鬱夢離身邊的人,幾乎個個都是他精心挑選的,沒有一個是弱的。
來的黑衣人不算很多,除了對付謹夜風那幾個功力弱一點的外,圍上秦解語的卻是一等一的高手,而秦解語行爲古怪,說話古怪,武功更是的古怪,沒有過多的招式,卻招招都是奪人性命的狠招,他一人對付三個高手,竟還輕鬆自如。
那三人見情況不對,忙扯了一聲呼,便打算逃,秦解語自是不會給他們那個機會,飛劍盪出如虹,便極快的幾乎是在同時將三人的喉嚨割斷。
明雲裳正打算喊:“等一下,留個活口。”可是卻只喊出了一個“等”字,那幾個黑衣人便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明雲裳還是第一次見到秦少爺殺人,那姿勢完全可以用“帥”字來形容,只是那如虹的劍氣卻還是把她驚的不輕。
她輕輕嚥了咽口水,最後沒說出口的話全變成了嘆氣。
紅依看到秦少爺殺人的手段,直驚的嘴裡可以塞下雞蛋,她見多了那些打打殺殺的場面,卻沒有一人能做到像秦少爺那樣乾淨利落!而那奇怪的劍招,更是她從未見過的。
秦少爺看着明雲裳道:“等什麼?”
明雲裳咧嘴一笑道:“人都死了,沒什麼了。”
秦少爺揚了揚眉毛,劍已出鞘,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而謹夜風還嚇的坐在地上,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那個平日裡不太說話,行事古怪的紅衣少年竟如此厲害!一刀就殺了那麼多的人!他的手抖了抖,看了一眼明雲裳,他實在是有些好奇明雲裳從哪裡認識到這麼厲害的朋友!
明雲裳感覺到了他的目光,輕輕聳了聳肩,攤了攤手。
紅依卻已撲上來道:“世子妃離開也不說上一聲,這些天可讓我好找。”
明雲裳卻已捂住了她的嘴,輕聲道:“姑娘,有的名字不能亂喊的,這裡出了這麼大事情,你不適合呆在這裡,還是先回客棧裡呆着,明日事情了結之後,我再去找你。”
紅依輕嘆了一口氣,知道她說的是事實,當下卻又問道:“你不會再拋下我不管吧?”
“保證不會。”明雲裳信誓旦旦的道。
紅依輕聲道:“就算你不回去,我也能找到你的。”
明雲裳無語問蒼天,她自認爲她的僞裝術不算差,卻沒料到那麼容易就被人看破了,還找了過來。
紅依離開之後,她便開始思考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一時間自然是極難想明白所有的根源不過是她和秦解語揭破明雲端真面目的那幾句話,也不會想到有人只憑那隻言片語的信息就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
這一場與其說是刺殺,倒不如說是屠殺,反客爲主的屠殺。
客棧裡的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早已驚動了其它的人,明雲裳輕嘆了一口氣,看了秦解語一眼,又看了謹夜風一眼,終於極爲識趣的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還和謹夜風靠在了一起。
秦解語看到她的樣子有些不解,當下輕輕眨了眨眼睛,也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正在此時,房門被人推開,然後便聽到了客棧老闆驚恐的叫聲。
明雲裳掀了掀眉,秦解語又開始啃起又乾又硬的餅子來,謹夜風卻已伏在地上吐了起來。
很快京城尹便帶着官差來了,他知道今日的事情可大可小,當下便小心翼翼的問起緣由,明雲裳用顫抖的聲音道:“我們正打算休息,不想窗戶被人掀開,然後跳進來幾個黑衣人,那些人不問緣由就動手砍人,我們都是安份守已的人,當時早已嚇傻,以爲今日是必死無疑,不料卻在那時衝進來一人,極快的就將那些人全部殺了,我們都沒看清楚人,那人便已消失了。”
京城尹再問秦解語,秦解語只是點頭,繼續啃餅子,謹夜風卻已嚇呆,想要說實話,只是還沒開口明雲裳便撞了他一下,那一撞讓他清醒了不少,不願惹事,便附和了明雲裳的說法。
京城尹暗自生驚,這三人都瘦弱,根本不會武功,而地上的黑衣人各各手裡有刀,除了被暗器殺死的人之外,其它的幾人幾乎都是一刀喪命。這樣的武功,京城裡除了大內高手,再沒有人有,他不禁暗想,皇上對謹夜風另眼想看點爲狀元,想來也頗有關照,以前的學子中了狀元之後,皇上也曾有暗中派高手保護的事情,難道今日裡有人想對狀元郎不敬,所以藏匿在暗處的高手便在暗中出了手?
只有這要樣的解釋纔是合情合理的,而這種事情發生在京中,實有不妥,他便命人將屍體全部運走,心裡卻更加忐忑不安,於是便更加小心的處理這件事情,等着第二日刑部的問責。
經此一事,謹夜風是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了,他看着明雲裳道:“這些殺手到底是誰派來的?根本就是想要我們的命!”
“是想要你的命,少爺。”明雲裳淡淡的道:“你如今樹大招風,日後還不知道有什麼禍端,今日是你運氣好,剛好我在你的身邊,要不然你的小命就沒有了!”
謹夜風的臉色發白,然後咬着牙道:“是容景遇的人!”
“你怎麼知道?”明雲裳問道,心裡卻微驚。
“我就是知道!”謹夜風看着她道:“我認得出他們的腰牌,容景遇的手下每個人手上都會有那樣的腰牌!”
明雲裳輕輕嘆了一口氣,謹夜風卻又有些焦燥的道:“他這是在警告我了,若是我不聽他的話,他就要殺我了!”
明雲裳看了他一眼,他的臉色已經極度難看,撮了撮手道:“雲裳,現在要怎麼辦纔好?我不想死!”
明雲裳心裡也煩燥,看到他那副窩囊的樣子,心裡更加惱火了,當下想也不想,揚起一掌直接將他劈暈,他一倒地,屋子裡也便安靜了。
明雲裳卻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那麼處心積慮的想要瞞過容景遇的眼睛,卻還是被看穿了,也許真的如謹夜風所言,明日裡還有大大的麻煩吧!
只是這事也激起了她的性子,容景遇不讓做的事情,她偏要做,謹夜風這個御賜的狀元還真是做定了!
第二日一早,謹夜風便被明雲裳搖醒了,經過一晚的休息,他的精神看起來好了不少,也因爲這一場混亂,他心裡對容景遇也更加的恨了起來,第一次覺得明雲裳之前對容景遇的說法是對的,他總不能坐在那裡等人來殺他吧,爲了自己,他也要爭取一下,如今死都見過了,他倒不再怕了。再經明雲裳巧舌一說,他又平添了幾分勇氣。
明雲裳和秦解語跟在他的身後去了皇宮,宮門口早有太監在那裡候着,見他一來便帶着他們走了進去,只是走到大殿外的時候便將明雲裳和秦解語攔下,讓兩人到一旁的偏殿裡候着,那裡也早有幾個侍從候在那裡,想來是榜眼和探花的下人。
明雲裳朝那幾人點了點頭便算是打了個招呼,秦解語似舊是那副誰也不理的樣子。
明雲裳知道皇宮這種地方,最好不要亂闖,當上老老實實的呆在偏殿裡等候,約莫過了兩個多時辰,終於見到謹夜風意氣風發的和其它兩人走了出來,一個太監在旁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件紅色的官服,太監的模樣恭恭敬敬,她不禁愣了一下。
太監走到她的面前道:“這是參議郎的官袍,請妥善收着!”
“參議郎?”明雲裳愣了一下,不是吧,這麼快就被封官呢?
太監歡喜的道:“狀元郎今日殿試極得皇上的賞識,破格錄爲參議院的三品參議。”
明雲裳嚥了一口口水,古往今來高中之中就算是狀元郎雖然會留京,但是大多從七品或都六品官員做起,哪有一開始就升成三品官的?就算是極爲本事的,在京中也有人打點的,也頂多從五品官做起,又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封爲三品官,這級跳的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她看了一眼謹夜風,卻見他滿面春風,她的心裡嘆了一口氣,這混蛋大難將要臨頭了還在得意,也不是真聰明的,只是她的面上也滿是喜色的從太監的手裡將托盤接了過來。
太監卻笑道:“你跟着這樣的主子真是有福氣,參議郎今日裡極合聖上的心意,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承公公貴言!”明雲裳微笑着從懷裡取了一錠銀子打賞了太監,心裡卻知道如今的狀況怕是比謹夜風不得聖寵來的更麻煩了
她的心裡不禁有些後悔,早知道這要樣的話,昨日裡就不對他說那些話了,今天早上就不再去刺激謹夜風了,瞧他那打了雞血的模樣,真讓人無語。
接下來便是宮宴的時間,謹夜風滿臉喜色的走到她的面前道:“你的那些想法當真是極好,字字句句說在了聖上的心上,我日後若是真的能平步青雲,必不會忘了你今日之恩。”
明雲裳淡淡的道:“在你想要平步青雲之前,你還是先想想如何能活得更久一點,你才中狀元就得了這樣的官位,而且你提的那些法子字字觸犯貴族的地位,你覺得他們會讓你安安穩穩的平步青雲嗎?”這些道理昨天晚上她已經對他說過了,只是某人的雞血一涌上來好像是全忘光了。
謹夜風聞言臉色微變,明雲裳看了他一眼又道:“謹大少爺真是有本事,我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但願你的祖上積了厚德,讓你能活的更久一點。”王安石當時變法之時,已是首輔之位,下面門生數千,又得到宋神宗的大力支持,還處處不順,你謹夜風只是新科的狀元,什麼根本都不是,提出那樣的法子,不這不知道如何自圓其場,那擺明了是自尋死路。
她的心裡也有一點好後悔,昨日給他出那個主意的時候真應該多提醒他幾句,只是事已至此,再無轉彎的餘地。
謹夜風也不是笨的,之前在大殿之上只是被順天帝的表揚衝昏了頭腦,如今明雲裳這麼一說,他頓時覺得遍體生涼,他忍不住問道:“那我如今該怎麼辦?”
“先走一步算一步。”明雲裳輕嘆了一口氣道。
謹夜風也沒有其它的法子,只能聽她的安排,此時出來再沒有在大殿之上的得意了,他熟讀史書,對於朝堂上的事情也知曉一些,卻終是書生意氣,大多的時候還是紙上談兵,遠不如明雲裳這個局外人看的通透。
那一場宴會宴請了幾乎所有的王公大臣,蘭陵王府也在邀請之例,只是蘭陵王不日前奉詣南下巡查,至今未歸,便由世子鬱夢離代替出席。蘭陵王在朝中的地位甚高,鬱夢離離天順帝極近,坐在右首第一的位置,左首第一便是朝中衆人稱爲賢王的北王。
依着慣例,每次殿試之後會將所有的今科新考的高中的考生叫進來赴宴,說是赴宴,其實是爲了前朝名朝安子遷留下的三道無人能解的試題而來,這個習慣歷經兩朝,早成了不成文的規定,所以那宴會的大廳一直都選在最大的留德殿裡,那大殿是用拱石所支撐,極爲寬大,能同時容下數百人共宴。
天順帝的華蓋在最裡頭,黃簾半遮,身邊站着金甲侍衛,兩邊各八,一共十六人。
明雲裳跟在謹夜風的後面進了大殿,一進到裡面她就有一種錯覺像是回到了二十一世紀的大禮堂,只是這個建築更加古樸一點,而她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建築,和尋常的宮殿建築完全不同,她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在她之前也曾有人穿越過來修建了這樣的建築,只是也知道在古代也不缺能工巧匠,所以便打消了她心裡的那些猜想。
重葛微低,做爲支撐點的大柱子顯得極爲莊嚴。
天順帝還未過來,屋子裡的氣氛顯得有些輕鬆,四周不時有人在打着招呼。
今日的謹夜風在大殿上搶盡了風頭,那事早已四處傳開,那些王公大臣們一聽是他來了,也都微笑着向他示意,他來到京中已有數月,也認識了幾人,知道這裡面的人沒有一個是他得罪的起的,忙都點頭哈腰恭恭敬敬的應承着。
由於裡面的人身份都極爲尊貴,謹夜風縱是今日裡極搶風頭,那位置也排的極末,只在那些新科進士之首而已。
明雲裳做爲他的侍從,便也跟在他的身邊,秦解語的那身紅衣她早就連哄帶騙的給脫了下來,和她一樣換了一件灰色的衣服,秦解語對她的安排極爲不滿,卻也終究沒有多說什麼。
新科的榜眼看着謹夜風道:“謹風兄的才情讓某佩服,更難得是有那分憂國憂民之心,日後還望多加照拂!”
探花也道:“一入朝便是三品官身,謹風兄可謂是古今第一人,某佩服之至!”
奉承話一打開,便再也收不住了,那些新中的學子紛紛前來表示仰慕之情。
謹夜風的額前卻開始冒汗,只淡淡的道:“過獎,過獎!”他的模樣並沒有因爲得到天順帝的賞識而有一分得意。
藏在暗處的探子把探得的消息如實告訴了天順帝,天順帝輕輕點了點頭,卻未置可否,只輕聲吩咐道:“開席吧!”
說罷,他緩緩起身,太監便尖着嗓子大聲道:“聖上起駕!”
天順帝走到了宴會裡爲他準備的華蓋之中,羣臣早已跪下道:“吾皇萬歲!”
天順帝面帶笑意道:“都起身吧!三年一度的大宴,本是難得,衆位愛卿不用太過拘謹,只當做家宴便好。”
“謝皇上!”震天的聲音響徹整間大殿。
天順帝的手輕輕一揮,旁邊的太監會意,唱了一句禮,早有宮女太監手捧着精美的菜餚魚貫而入,按照品級端上食物。
放在鬱夢離面前提一碗血燕粥,以及一些極爲清淡的食物。
天順帝看着他道:“去了宜城休養了一段日子,身子可好些呢?”
“託皇上的福,有些起色,只是終究是經不得一絲的風,此番在皇上面前卻是失儀了。”他的聲音極小,還伴着咳嗽聲。
天順帝輕嘆道:“你的身子不好,今日就不要來了。”
“這是三年一度的大喜事,微臣身子再不好,也想來看看盛況,又中聞今年的仕子個個極爲出衆,也來湊個熱鬧,沾些皇上的喜氣。”鬱夢離輕咳着道。
天順帝輕嘆道:“一會回去的時候讓仲秋去一趟御藥房,挑些合宜的藥材帶回去補補身子。”
“多謝皇上!”鬱夢離輕聲謝道,卻咳的更加的厲害了。
天順帝的眼裡有了一抹挽惜,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早有太監將三圈明黃色的卷宗抱了出來呈在天順帝的案前。
那試題基本上每三年都會當衆宣讀一遍,並沒有並令嚴止不能外傳,京中大臣知道那試題的人不在少數,縱是如今,歷經兩朝,一個六百多年來,也一直沒有一人能夠答的出來。
今日這般將卷宗取出,也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天順帝對是否有人能答出來並不抱什麼希望。
他輕輕點了點頭,早有太監尖着嗓子道:“聖上有命,開啓天機試題,若有人能答對三題,便能破格錄用,成爲朝中重臣,直接擔任首輔之位!”
這種話基本上每三年都會說一次,但是沒有一次有人能答得出來,新科的進士們一個個躍躍欲試,但是朝中的大臣卻個個淡定無比。這個規矩其實也是前朝定下來的,只是這種
明雲裳早前聽謹夜風說起過這件事情,以爲答對那向個題目只是象徵性的獎賞一番而已,沒料到卻是這麼牛叉的獎賞,答對三個題目就能做一國首輔,這個誘惑不可謂不大,縱然蒼瀾王朝的首輔的權利被削弱了不少,但是那必竟是朝中的一品大員。只是想來那題目必定極難,否則也不會這麼多年來也沒有人答對。
如今謹夜風將事情鬧成這樣,若是能再答對這幾個題目怕是會有極大的助益,若是答不對的話怕是後續會有極大的麻煩。
明雲裳這邊還在那裡尋思一二,太監早已在那裡念起了試題:“大力水手最喜歡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