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秦銘琢磨,玉京的考覈這麼有特色嗎?一句不發,便送聖徒級道侶。
蝶女眼睜睜地看着殿下潔白的額頭充血,大包漸漸隆起,頓時張口結舌,莫不是傷到頭骨了吧?
別院外,法陣器靈問道:“你真是這麼想的?年輕後生腦子就是活絡,敢想敢拼,連聖徒都可以當作獎勵,不過代價是不是有點大?”
新榜非常不滿,道:“和我有什麼關係,這不是你安排的鬥神臺嗎?”
白衣女子是它無比看重的聖徒,已經接受玉京的傳承,怎麼可能會拿來交易,誰都沒有資格決定她的人生。
別院中,掃地老人厲蒼石化,看着滿身是血的小八,其胸口還在冒血,連桃花眼都被打得腫成包子,他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你是說,他改路了,走了你那條路?”
“是!”厲珩點頭,搖搖晃晃走來,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厲蒼出神,那傢伙走了自己後人的路,一路闖關到底,若是遇到殿下,會出現什麼狀況?希望相安無事。
厲珩開口:“老祖宗,你可別亂來,那傢伙可能來頭甚大,而且,他憑自身可以闖過最艱難的那條路,我懷疑他未來的成就不會弱於殿下。”
“嗯,你沒有主動和他結識嗎?”厲蒼問道。
“不打不相識。”厲珩想哭,胸口大窟窿剛癒合,浪費了他一劑珍貴的大藥。
厲蒼眉頭深鎖,道:“最關鍵的是,他走了你的那條路,希望和殿下沒有發生什麼誤會。”
他摸出雪白的法螺,思忖着,該怎麼解釋一番,早先他的消息有嚴重問題,連新來的挑戰者走了哪條路都報錯了。
或許,他該親自趕過去!
……
“是玉京落魄了,急需招攬奇才,還是說,這又是一場矇騙?”秦銘持懷疑的態度。
畢竟,新榜什麼樣的事都能幹的出來,分明是獎勵,結果卻騙他來闖關。
“老黃。”秦銘暗中和蒙塵的至寶交流。
最初,黃羅蓋傘還不知道在喊它,因爲這稱呼也太隨意了。
直到秦銘又換了一種稱呼,道:“老萬,喊你呢!”
“嗯?”萬神幡給予非常淡漠的迴應,愛搭不理。
秦銘道:“以你這種虛弱的狀態,能壓制這白衣女子嗎?成了的話給你記大功,放你在外面。”
一聽可以離開破布空間,萬神幡立即精神了,比剛纔熱情多了,連抖了兩下,表示沒問題。
“把她給我鎖住!”秦銘示意,讓它將白衣女子壓制住。
其實,萬神幡現在這種狀況很糟,連它自己都沒底,但還是拼了,霎時黑霧滔天而上,烏光澎湃,就差將魔寶二字刻在身上了。
蝶女預感不妙,衝進鬥神臺,無比警惕地盯着他。
爲了方便出手,萬神幡以最強本體姿態出現,漆黑的幡面暴漲,像是一條黑色的繩索向前捲去。
白衣女子的頭部剛遭遇重擊,精神場都在劇烈搖動,眼冒金星,險些昏死過去,因此毫無防備就被拿下。
幡面如符文黑繩,將她束縛在那裡,捆得結結實實。
至於心猿和意馬,都屬於秦銘短時間內爆發的負面戾氣,有恐怖的衝勁,但卻難以持久,被他吸收並化解掉了。
“你要做什麼?放開殿下。”蝶女急了,怎麼看都像是邪魔入侵,那烏光暴漲,黑霧滔天的異寶,居然鎖住了殿下。
秦銘開口:“到了你們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蝶女瞠目結舌,這傢伙如此不講究嗎?急不可耐,委實恐怖!
“老萬,不用勒得這麼緊!”秦銘也有些看不過去了。
天神漸清醒,縱然平日沉穩、高冷,現在她也無法保持平靜了,她居然被一條黑色符文繩索束縛,掙脫不得。
“你不……能亂來!”蝶女聲音都發顫了。
玉京聖徒——天神,聽蝶女這樣一說,頓時也面色變了,本就破損不堪的白衣此時更顯凌亂,她心中強烈不安。
“就知道,你們不講誠信,要想毀諾。”秦銘不滿,一把扒拉開擋路的蝶女,提着白衣女子向着鬥神臺外衝去。
他駕馭混沌劍煞,速度快到極點,趕向別院深處那粗大如山嶺的樹枝,臨近那碩大的神花。
秦銘將提着的白衣女子丟到一邊,自己登上仙霧繚繞、神聖光輝如水波般盪漾的花朵,準備採摘。
不管是否涉及矇騙,他遵從本心行事就是了。
“你的目標是它?”蝶女縱然有透明羽翼,可以真正飛天,可是追趕秦銘時,也依舊慢了兩拍。
“不然你以爲呢?”秦銘迴應。
蝶女發傻,整個人都呆住了。
白衣女子面色不愉,她居然被對方直接拋在花朵旁,都不帶考慮的,這着實……棄之如敝履。
想她堂堂玉京高徒,被尊爲殿下,同輩中誰敢小覷。結果對方隨手就給扔了,這種待遇……傳出去都沒人信。
而她正在親身經歷,這個人則根本不在意。
甚至,對方的眼神與言行,無疑不在說,她和蝶女像騙子,不怎麼值得信賴,故此被防備着,以及嫌棄了。
秦銘自然要防患未然,離開鬥神臺後,他很有可能不是白衣女子的對手,對方境界肯定比他高。
所以,他和老黃溝通,詢問能否壓制她。
蝶女回過神來,道:“你不惜將殿下拋開,想要求取的只是這朵花?”
她自然已經意識到,這裡面有什麼不明的狀況,她難道從頭到尾都在和對方“錯位”對話?
白衣女子不滿,事情已經很清楚了,自己的侍女還提這些做什麼,沒看自己還在倒在一邊嗎?
蝶女趕緊衝過去,將她扶起。
白衣女子被鎖着,曼妙身軀被勒緊,她覺得甚是不雅,想她玉京核心門徒竟被人這樣擒下,生平還是初次遇到如此窘況。
其實,自交戰開始,她便知道了,眼前之人絕非厲家子弟,所學功法對不上,而且對方厲害得過頭了,厲珩要是有這麼強?昔日厲家姿態不會那麼低。
這碩大的神花,共有三十六片花瓣,皆燦若朝霞,芬芳撲鼻,看似柔嫩,可是採摘時,秦銘居然無法撼動。
甚至,他被震落出來。
白衣女子發聲:“這是玉京大道之樹結下的神花,你這樣做徒勞無功。”
秦銘側首看向她,道:“你自稱……是我媳婦?那幫我採摘吧。”
“誰自稱了!”天神臉色不自然。
“不是你們自己說的嗎,所謂的願賭服輸,成爲空談?”秦銘問道。
“這裡面有誤會,我們認錯人了!”蝶女趕緊開口解釋。
秦銘點頭,道:“哦,另有竹馬會來?該不會是那個厲珩吧,那你們的眼光也不是很高啊。”
蝶女道:“沒有的事,我們只是和你誤會了,殿下才和你比鬥。”
秦銘看向白衣女子,道:“可是事情已發生,我們依約比鬥了。這樣吧,爲了使你道心圓融,你幫我採摘此藥後,我們的賭鬥就此翻篇,直接揭過。”
白衣女子青絲飄舞,細腰長腿,雖被俘虜,依舊如同月華凝聚,整個人都在發光,她開口道:“不到特定時刻,無法採摘神花煉藥,眼下它僅供門徒閉關用。”
秦銘道:“莫非你不願就此翻篇,所以不想去採藥?”
白衣女子頓時胸悶,想打他十拳,這話說的好像她非要賴上他不可,她乃是玉京最核心傳人,這得有多上趕着,恨嫁嗎?
……
厲蒼思前想後,最後帶着小八繞路趕到別院深處,而後這爺倆才一露面就看到了讓他們懷疑人生的一幕。
厲蒼枯黃的髮絲都無風自動,飄舞了起來,他都偌大的年歲了,老心卻在顫,殿下居然被人捆綁起來了?
厲珩如同泥塑木雕般,一動不動,張口結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大概是幻覺吧?
他揉了揉腫脹的桃花眼,確定沒看錯,殿下竟然成爲階下囚,被人束縛,黑色繩索嵌進瑩白手臂中,纖細的腰肢似乎都要被勒斷了。
他不禁望向秦銘,感覺不可思議,雖然曾經喊此人爲哥,有意結交,可是眼前的畫面對他衝擊還是太大了。
在厲珩眼中,殿下絕代傾城,稟賦舉世無雙,高高在上,怎麼可能會敗?且竟被人如此褻瀆。
殿下並沒有見過他,但是厲珩早在很久前,就曾站在人羣中遠遠地望到這位風采絕世的殿下,一見難忘,就此心中仰慕。
很多人都知道,這位殿下一早就被確定爲最核心的門徒之一,提前預定了玉京體系未來“最強”之一的身份。
故此,厲珩覺得,天塌了!
縱然他曾喊秦銘爲哥,現在也有些接受不了,對方站在專屬於殿下、外人絕對無法踏足的神花內,反客爲主。
掃地老人厲蒼正在琢磨,要不要出手,可是他又想到,這位新來的挑戰者也成爲了聖徒,這般強大,自然要成爲幾位核心之一,或許要不了多久,也該尊稱爲殿下了。
“兩位殿下,你們間是不是有誤會?”最終,厲蒼竟是這樣開口,徹底轉變了觀念。
厲珩隱約間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自己家的老爺子居然這麼現實,現場妥協,主動向那位新殿下低頭。
他去揉自己腫脹成饅頭的眼睛,頓時感覺熱淚都要流淌出來了。
光芒一閃,法陣器靈浮現出朦朧的光影,道:“你已闖關成功,但我得強調,我們這條路不發放道侶。”
……
夜霧海深處,一條粗大如天龍盤旋的樹枝,在九霄間也不知道蔓延出去多少裡。
其最前端也結有一朵神花,縈繞着白霧,此時宛若驕陽普照神聖光輝,層層迭迭的花瓣綻放,當中盤坐着一個青年男子。
他倏地睜開眼睛,目光所及,夜霧海分開,天地驟亮。
這時,有人向他稟報最近的消息。
“新榜……”
“黑塔文明……”
“還有一件事,就在剛纔有人挑戰了另外一位殿下……”
如同烈陽般的男子聞言起身,道:“勝負已分,你卻沒有打探出結果如何?”
“是的,殿下需要我跟進這件事嗎?”
“我親自走上一趟,或許第三朵大道之花也要有主人了。”
……
“你不是說,你不能進入此地嗎?”秦銘發現,新榜也來了。
“繞行,考覈結束了,我便可以臨近了。”新榜懸浮夜空中,浮現文字。
此時,秦銘已經收起萬神幡,放開白衣女子。
這位自稱天神的殿下,“賭品”還算不錯,並沒有要翻臉動手的意思,不過卻在暗中和新榜溝通,瞭解詳情。
片刻後,新榜發光,和秦銘交流,道:“神花真不能給你,這並不是獎勵,現在它還動不得。”
“我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花嗎?”秦銘覺得,白比鬥了一場。
旁邊,白衣女子露出一張傾城傾國的面孔,原本還想說什麼,可是她以妙法截聽到這種傳音後,臉色頓時發僵。
新榜迴應:“這條路不發放道侶,但是,如何發展,全由你們自己,我們不干預。”
秦銘道:“天上沒有其他神藥嗎,送我一株,一切便可了結。”
新榜突然道:“糟了,這丫頭能截聽到你我的對話。”
秦銘:“?”
白衣女子:“!”
最終,秦銘被新榜帶着離開這座別院,後方厲蒼、厲珩、蝶女都在目送。
“看到了嗎?這是大道之樹,目前只開了三朵花,前兩朵都已有主,你如果拜入玉京,可成爲核心聖徒,那麼神秘的第三朵花便可爲你所用。”
夜霧海深處,新榜帶着秦銘參觀了一株古老而龐大無邊的老樹,事實上只看到了它枝幹的一部分。
僅是那些樹枝便像是一條條山脈般,實在太壯闊了,枝條上老樹皮開裂,宛若巨大的龍鱗張開。
“我會認真考慮!”秦銘說道,如果沒有道鏈糾纏,他自然願意,可是劉天神前車之鑑,讓他對未來充滿擔憂。
新榜給予積極迴應:“我知道你在顧忌什麼,你先考慮,我去想一想辦法,最核心的門徒確實需要無後顧之憂。”
秦銘沒有想到,對方這麼看重他。
隨後,他向新榜請教了一些問題,比如金榜、道榜因何而設立,這次似乎沒有人能登上那兩個榜。
“金榜,涉及和玉京同級數的文明血腥對抗,能青史留名者會錄入此榜。至於道榜,大概永遠都用不上,自古至今都空空如也。”
“嗯?”突然,新榜璀璨起來,照破夜霧海,驅散無邊的黑暗,它飛上高空,眺望前路。
它非常不滿,帶着濃烈的情緒波動,道:“第三朵花居然有主了,在這個時候被人定下,這……是在有意爭奪嗎?有些過分!”
雖說三朵神花並非大道之樹的極限,所謂三生萬物,未來或許還會誕生新的花蕾,但短時間內恐怕不行。
因爲,大道之樹在玉京破碎時,它也跟着解體過,目前極度虛弱。
秦銘立刻意識到,天上的水很深,玉京這個體系山頭林立,眼下最好不要參與,不然有可能萬劫不復。
“那是一羣遺老遺少選中的核心門徒!”新榜說道,它覺得對方在截胡,知道它這邊要有結果了,而後那羣人便迅速選定了他們自己中意的人。
它接着道:“確切的說是部分‘遺少’,都是數百歲的毛頭小子。可惜,這個時代暫時無法誕生天神,天仙了,要是有玉京的大人物遺存下來,不曾腐朽,也不會如此。”
新榜出現明顯的情緒,不似過去那麼平靜無波瀾。
甚至,它有些意興闌珊,一副很疲憊,很蕭索的樣子。
突然,夜霧海深處,傳來清越的鐘聲,整片漆黑的天穹都沸了,伴着耀眼的白光擊爆夜霧,遠遠地甚至可以望到某個方向有一口玉鍾在變大,橫壓九霄之上,在轟然震動。
新榜劇烈顫動,它似乎無比震驚。
而這還不是全部,其他方向,各自都有玉鍾發光,變成龐然大物,在夜霧海中敲響鐘聲。
先後共有八口玉鍾轟鳴,照亮蒼穹。
“他們怎麼敢?!”新榜顫聲道,居然直接發出聲音。
秦銘一臉懵,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新榜嘆道:“只差至高在上的玉京雛形中那口鐘未響,可是八鍾既鳴,結果已定。”
秦銘滿心疑惑,然而,新榜沒有多說什麼,送他離開此地。
不久後,青氣蒸騰的小木船載着秦銘,橫渡夜霧海,自天上一閃而沒,直接消失。
“恐怕要封天了,你且在人間靜待消息,近日恐怕會有各種變故出現,我……尊重你的選擇,不會強求。”這是新榜最後時刻傳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