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班師回朝,這是府中大事,按理來講,晚上是一家人團聚,給主人接風洗塵的日子,無奈雲清在府中是個可有可無之人,到時候說不定還給他老人家礙眼。
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衆人都去正堂請安,誰都得去,這是規矩,雲清可不敢怠慢,
走到正堂,一位體型健碩,形態威嚴男子 坐在主位之上,虎視眈眈的對衆人瞄了幾眼。
府內衆人早已恭候多時,全都立在大堂之外,一動不動,此時更是大氣不敢喘,等待這位權傾朝野上下的當家主人發話。
少傾,楚鼎徐徐說道:“此次我奉命出戰漠北,征討倭族,雖然獲勝,但實在僥倖!”他沉思片刻,又說道:“倭族雖在北漠之地,但我與其交戰數十場,其將士勇猛精進,視死如歸,兵強馬壯,竟與我榮國不相上下!”說罷,衆人一片唏噓。
“即是如此,老爺何不乘勝追擊?打個錯手不及!”此時能發話的就只有府中大夫人了。
“漠北之地,窮山惡水,地勢險惡,貿然出擊,恐怕會中了敵人埋伏,兩敗俱傷!我擔心此次倭族雖戰敗,但其有東山再起之勢!”將軍爹竟然長嘆一聲。
“我願追隨父親征戰沙場,下次倭族來犯,定殺他個片甲不留!”說話的是大少爺楚驚羽。
“父親,我也去。”二少爺楚驚風站出來不甘示弱。
“好!不愧是我楚家血性男兒,有你們殺敵保國之心,如此甚好!”
大夫人臉色微動,表情些許複雜,或激動,又有些不忍,誰能忍心自己親生兒子去那不毛之地,一旦去了,便生死未卜,往好處說,那是爲國爲民,往壞處說,那是馬革裹屍,命喪沙場。
楚鼎擺擺手,接着說道:“讓下人都去外面侯着吧!”
大夫人一擺手,衆人退下,只留下衆房夫人和雲清兄妹四人。
楚鼎看了看這幾人,不過目光只在雲清身上停留片刻,臉上意味深長之色,接着說道:“我離府已半年有餘,府中事物已交給了大夫人和王安管家,但凡我府中,必然是熱血好男兒,我將門之女兒也是大家閨秀,不知你們兄妹四人功課做的如何?”。
聽到將軍爹這麼說,雲清心裡着急萬分,眼下自己一無是處,如何是好,他一向處事果斷,從不拖泥帶水,如此一來,這下子離不開家法伺候了,自己受罰不打緊,就怕真的惹了爹爹失望,再也得不到爹疼愛了。
正在出神間,大哥楚驚羽上前一步,說道:“父親,我終日隨風雷將軍學習武功和用兵之道,至今日,小有成就,今日父親凱旋歸來,我便將功夫練給父親,還請父親指點一二!”
話音剛落,大哥已懸在半空,速度之快,令人張目結舌,手持一柄寶劍,身型急轉,似游龍出海,劍光所指,如皓月當空,周身劍氣環繞,令人望而生畏。
衆人無不爲之驚呆,讚歎其武功高強,雲清看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拿自己的那套拳腳與大哥相比,簡直如蚍蜉撼樹,慚愧萬分。
“好,風雷將軍武功高強,用兵如神,皆不在我之下,方纔見你出招有力,且速度之快讓我也忘塵莫及了,你得他點撥,必成大器,”楚鼎禁不住連聲讚賞,說不出的滿意。
大少爺剛退下,二少爺楚驚風腳尖一用力,瀟灑飄至庭院之中,兩人雖一同師從風雷將軍,但觀其套路拳法卻大相徑庭,出手雖不及大少爺剛勁有力,但一根玉笛在手,其招數變化之多,令人眼花繚亂。柔中帶剛,讓人防不勝防!玉笛破空,清脆作響,大家無不拍掌叫好。
二少爺楚驚風也獲得滿堂喝彩,將軍爹的臉上也愈發驕傲起來。
楚鼎轉而看了看三小姐雲瀾,笑着說:“你兩位兄長武功不凡,瀾兒可有一技之長,讓爹也開開眼界。”
三小姐雲瀾此時已在廳堂派人擺了梅花香案,朝衆位夫人微微欠身行禮,坐在案旁,其落落大方,加上她本身貌美,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略一沉思,嘴角一笑,纖細手指於琴上彈播開來。
三小姐彈的是一曲《落雁平沙》,其曲調悠揚流暢,似乎眼前有時隱時現的雁鳴,又如羣雁盤旋空中顧盼不忍離去。
此曲本來就有“取清秋寥落,鴻雁飛鳴”來描寫秋天景物。經三小姐之手,竟然彈出了有“取秋高氣爽,風靜沙平,雲程萬里,天際飛鳴,借鴻鵠之遠志,寫逸士之心胸”的情懷,旋律起而又伏,綿延不段,優美動聽,動中有靜,但靜中有動。
衆人聽的已經呆住,竟然許久都沒能回過神來。再看三夫人臉上,已是得意至極,大有笑傲衆人之勢!。
楚鼎臉上早已經藏不住笑意,對着三小姐說道:“瀾兒年紀輕輕,便能彈的如此好琴音,琴藝高絕,恐怕放眼整個京城,也難以找出對手啊!”。
含笑尋思了一會兒,又開口說道:“瀾兒出落的如此美貌,又有才藝,再過一年又是出閣年齡,到時候,恐怕不知道有多少名門望族來我將府提親!”。
三夫人接着答道:“老爺說的是,咱們瀾兒要是稱第二,也沒人敢稱第一呀,若是能得到皇上或者太后賜婚,那就再好不過了。”
三夫人說此話不光是爲了她的這個寶貝女兒,也是爲了她自己,試想,誰不想讓自己的女兒能夠嫁個好夫婿,得到皇家賜婚,將來至少也是個王妃,比這豪門望族要好的多,到時,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楚鼎臉色一變:“此事容後再議!”。
三小姐聞言得到爹爹如此誇獎,更是喜上眉梢,又聽到賜婚,臉上飄過緋紅,俏麗的站在三夫人身後,一雙美目輕蔑的看了雲清一眼,一副看好戲的神情,想必她是十分想看自己出醜吧。
雲清倒也想不出自己何時得罪過這位同爲庶出的三姐,總覺她看自己眼神有鄙夷不屑之色。
楚鼎看了看一直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雲清,看着她清秀的小臉,似是想起了四夫人,突然心裡有些感傷,轉而冷清道:“清兒,瀾兒剛纔彈了首《平沙落雁》,爹甚是喜歡這曲子,你可有準備曲子也彈來,讓爹聽聽?”
雲清這個時候已經愧疚的連頭都不敢擡起,顫顫巍巍立於廳堂,過了好一會,依舊默不作聲。
“四妹,爹爹等你回話呢,你怎麼不言不語?”三小姐雲瀾抿嘴一笑,聽着是好意提醒,實則挖苦之狀。
雲清紅了臉,悄悄看到衆人目光都在看自己,有同情,有失望,有鄙夷不屑,只有將軍爹面無表情。此時覺得身上冷汗涔涔,緩緩開口:“嗯,,啊,吖,,,咦。!”。
三小姐雲瀾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四妹莫不是要唱戲?”。
二少爺楚驚風略一猶豫,走了出來,站在雲清旁邊,朝父親拱手道:“稟告父親,前幾日秋風甚涼,四妹染了風寒,如今尚未痊癒,想必是身體不適所致!”。
雲清感激萬分的看了自己二哥一眼,想他竟然這樣維護自己,心裡一陣溫暖,眼圈卻不爭氣的有些發酸,隨即又擔憂:“此事若被將軍爹知道被二哥隱瞞,恐怕到時候自己和二哥受罰不說,連二夫人也會受了牽連。”想到這,雲清又悄悄看了二夫人,她的臉色平靜如水,沒有任何變化,似乎對這個兒子剛纔的話絲毫沒放在心上。
“噢?既然不適,清兒今日就免了吧,等你身體好了,爹再聽你彈曲子!”楚鼎似乎對她的表現一點也不在意,又接着問了句:“你與徐家二少爺的事情,我已知道,他對你情深義重,我將府和徐家也算門當戶對,不知清兒心中有何打算。”
雲清跪下道:“爹爹,請爹爹千萬不要把清兒嫁與那二少爺,否則這真是把清兒往火坑裡跳,上次清兒與他同遊鏡心湖,差點命喪歹人刀下,若不是當時跑的快些,恐怕這時就見不到爹爹了,望爹爹給清兒做主!”
楚鼎似乎是半信半疑,又開口說道:“我與那徐家老爺子是至交好友,此次出兵漠北,多虧他在後方儲備糧草,大力支持,否則哪能有今日勝利,算是欠他一個人情。”
“爹爹,您當真要拿清兒的幸福與他做交換,旁人見他如見瘟疫,猶恐避之不及,怎能將女兒嫁與此人。”說完,就在地上磕了兩個兩頭。
楚鼎擺擺手,“那徐老爺子德高望重,人人欽佩,估計那二少爺也差不到哪去,清兒可不要以訛傳訛!”
雲清連忙說道:“望爹爹給清兒做主,您若是不信此事,可派人明察!若清兒有半句謊言,到時全憑爹爹發落。”
只聽二夫人說道:“前幾日我回孃家,關於這徐家二少爺,倒是聽說了不少傳聞,也不知是真是假,老爺也好趁機調查調查此事,婚姻乃是人之大事,萬萬不可草率!”
楚鼎點了點頭。二夫人賢淑,她的話多半是可以信的,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那道纖瘦的身影,也有些不忍心,“此事以後再說,清兒下去吧!”
說完,又大喝一聲: “來人,呈寶劍上來!”楚鼎喝道。
兩名侍衛各自雙手捧一三尺寶劍上前,一青一紅,那青色寶劍周身青綠,有光華溢出,劍柄鑲有雙龍戲珠,頂角有寶石鑲嵌,古樸清暉。
紅色寶劍通體暗紅,劍身似有雕刻銘文,其型雅緻,尤其劍柄之處,皆以金絲寶石點綴,引人注目,仔細看看,兩把寶劍各有千秋,但也有相似之處。
經將軍爹介紹得知,原來此爲一對雌雄寶劍,一爲青冥,二爲紅瑤。這兩把劍一把送給了大哥,一把送給了二哥,讓雲清好不羨慕。
“這本是我在漠北一帶清剿倭族時偶然獲得,見其削鐵如泥,便帶了回來,這寶劍可助你們二人一臂之力!”楚鼎說完,一揮手,一侍衛又呈上一具古琴。
此琴一出,衆人皆呼,就連一向沉默少語的大夫人不覺連聲讚歎。
此琴雖爲落霞式,但是卻以風之型,周身又有雙鳳鼎,皆以銀漆灌製。龍池,風沼兩處,繪有北斗七星,琴身又雕刻飛禽走獸,栩栩如生。琴漆有斷紋,梅花斷!
三夫人忍不住輕彈一聲,其聲清澈澄亮,是以古杉製成!。
二夫人說道:“自古以來,琴有九德,即所謂奇、古、透、靜、潤、圓、清、勻、芳。此琴乃上古之物,九德皆包含在內,又有天文地理之相,琴中極品!不知老爺從何處得來?”
“此琴是我回京城之時,過涿州,一老友相送,他本是名門之後,富賈一方,家中珍寶無數,膝下無女,便把這“風迢”古琴贈與我,這琴對他來說,不值一提,但禮輕義重啊!”楚鼎感慨說道。
“瀾兒琴藝卓絕,與這琴有緣,這琴送與你,你可不要讓爹失望啊!”。
楚鼎看了看雲瀾,滿眼疼愛。忽然心中一動,又看了看雲清,看她嬌小可人,臉上又有期望之意,這到嘴邊的話又給嚥下去了,壓住心中情緒,朝衆人一揮手,說道:“都散去吧。”
回到清苑,雲清坐在閨房,一臉落敗之相!今日當衆出醜,怎能讓她不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