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跟玄澈大眼瞪小眼地對峙着。
過了得有半分鐘，小人偶纔看了對方剛纔掏出來的幾樣東西一眼：“沒啦？”
玄澈麪皮微微抽了一下，百年道心差點不穩，但還是硬着頭皮點點頭：“確實沒了。”
於生見狀嘆口氣，上前安慰：“沒事沒事，你盡力了。”
“哎，終究是我才疏學淺，只懂得照本宣科，”玄澈一聲嘆息，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沮喪地說着，“辦法許是有的，只是我實在想不出，等回去之後我找師父問問，或者找門中前輩請教請教，說不定還有轉機。”
“那也行，”於生點點頭，一臉真誠，“那就麻煩你了。”
這件事談完之後，也就快到中午了。
於生理所當然地邀請客人留下來吃個飯——他倒是沒有糾結“千峰靈山來的修仙者吃不吃飯”這種問題，畢竟首先玄澈已經把一罐可樂灌下去，其次他家就有個修仙的，每頓吃得可多了。
玄澈面對邀請也沒怎麼推脫，他甚至還頗有些好奇眼前這一屋子絕非“人”卻又一直在“模仿”着人的傢伙平日裡究竟是如何生活的，答應留下來吃飯的時候心底甚至還有點大道求索的探險精神在裡面。
很快他就會知道自己選擇留下來開眼界是對的。
因爲中午飯是胡狸做的。
大概是感覺好不容易來了個同“領域”的客人，胡狸自告奮勇地表示要親自下廚露一手，給本地仙人見識見識她老家的傳統美食是啥樣子。
於生第一反應其實是想攔截，畢竟他知道那“狐狸燉菜”的造型多少沾點邪典，一盆五彩蠕動之物端上桌把客人嚇着了還在其次，萬一玄澈一個應激以爲端上來的是什麼妖魔，拔劍出來要跟中午飯決一死戰那樂子就大了--但他沒攔住。
因爲胡狸抓着他的手搖尾巴。
“你就寵她吧，”餐桌上，揹着畫框的艾琳初號機一臉無奈地看着於生，“她要啥你都給，她想幹啥你都同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燉的那玩意兒越來越邪乎，待會廚房門一開，菜把她端出來你就不吭聲了。”
“不至於不至於，”於生一聽連連擺手，還很認真地解釋，“她過去幾十年過得太苦了，我現在就想對她好點——而且我對你不好麼？身體都捏四個了。”
艾琳撇撇嘴：“你但凡當初沒用十元店裡買來的材料我這時候就信了。”
玄澈則一直在好奇地關注着廚房那邊的動靜--那門關着，而他原本可以穿山透嶺的神識在這裡只要遇上一扇關着的門就會被阻斷，所以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情況，就只能聽到時不時傳來一陣叮裡噹啷的動靜，中間又夾雜着火焰升騰的爆鳴和一陣一陣的閃光，說實話不太像做飯，但要說是陣地戰可能又有點過……
猶豫了半天，他還是擡頭看向於生：“這是……做飯的動靜？”
“她老家的特色菜，狐狸燉菜，”於生樂呵呵地跟客人解釋着，“沒事，就動靜大，是正常的，她這時候應該正跟菜講道理，等道理講通了就能上桌了。”
玄澈：“……？”
於生見狀又緊跟着補充幾句，算是打預防針：“對了，待會上桌的東西賣相可能會有點刺激，你有個心理準備，但雖然樣子不好看，味道還是不錯的，而且我估計這對你們這樣的修行之人應該很有好處。”
玄澈聽着，愈發好奇起來，而就在他尋思着一道菜能有多賣相不好看的時候，廚房門終於打開了。
他一個不注意，下意識就用神識掃過。
結果當場就看到看到那團熾烈不可直視、彷彿內裡在進行着猛烈能量反應的九尾烈火端着一團不斷升騰的灼熱靈光走了出來。
玄澈一怔，慌忙收回神識，然後就看到一個蓋着蓋子的大湯鍋被擺上桌子--於生起身幫忙揭開蓋子，在蒸汽升騰間，還有別的什麼東西也升騰了上來。
疑惑地起身往鍋裡看了一眼之後，玄澈道心一哆嗦。
原地愣了得有幾秒鐘，他才瞪着眼睛看向於生，彷彿夢遊般遲疑着開口：“它，它跟我打招呼了。”
於生想了想：“那看來這次的燉菜比較有禮貌。”
玄澈：“……？”
這鍋“菜”再燉下去都快化形飛昇了是吧？！
他這邊心中疑惑着，胡狸已經飛快地把鍋裡的食物盛了出來，一碗一碗地分配着，一邊分配還一邊嘀嘀咕咕：“恩公一碗，我一碗，客人一碗，我一碗，艾琳一碗，我一鍋……”
“趁熱吃吧，”於生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對桌子對面的俊朗青年點頭說道，“味道真的還不錯。”
師命在身。玄澈心底浮現出這幾個大字，朦朧中便看到彷彿有什麼熟悉的東西倒映在那一碗微微盪漾而且還在不斷冒泡的湯裡，恍惚中他看清楚了———那是師尊的銅頭皮帶。
與銅頭皮帶一塊浮現的，還有臨行前師尊的諄諄教誨：“玄澈啊，你要記着，這次你去看的高人，是與晦暗天使戰而勝之的……這般高人，身邊定有神異離奇之處，你過去一定要膽大心細。若是高人賞你什麼，你便接着，說不定就是大機緣……”
想到這他終於把心一橫，盛了一勺碗中之物放入口中。
於生看到桌子對面的俊朗青年就吃了一口，便表情怪異地突然愣住了，一動不動跟入定似的。
他等了半分鐘，才終於忍不住開口：“怎麼了？不合口味？”
玄澈這才激靈一下子清醒過來，臉上神色卻更加異樣，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比我煉的好。”
於生一下子沒聽懂：“……啥？”
玄澈這時候卻已經顧不上回答了，又是一勺下肚，腦海中又浮現出了他這百年因爲記錯丹方受的罵，因爲搞錯時辰罰的跪，因爲誤了丹火挨的揍……
他低頭看了看碗裡的東西，只有一事不解——這丹效力如此精純，它咋能長這樣的？
而緊接着，他眼角的餘光又看到有兩個渾身泛着金輝的影子不知從哪蹦了出來。
擡頭一看，他看到那赫然是兩隻金翅玉冠器宇軒昂靈光四溢的，啊，無名神鳥，正從胡狸的肩膀跳到桌子上，低頭去啄食一個小碗中的“燉菜”。
他不認得那是什麼神鳥，但他懷疑這兩隻鳥比師尊養在雲海中的那兩隻仙鶴修爲還高--就是眼神看着有點怪怪的。
帶着一種聖質如初的氣場。
於生又跟客人介紹起來：“這兩個是白切跟鹽焗，是胡狸養的寵物。”
玄澈猶豫了一下，擡頭看了看已經開始捧起鍋吃飯的九尾狐，半晌從後槽牙裡擠出一句話來：“名字……很好。”
於生有點尷尬地笑了笑，正猶豫着要不要順便告訴對方白切跟鹽焗的真正品種，便突然聽到不知什麼地方傳來了“砰”的一聲。
下一秒，他就注意到客廳的電視聲音也沒了，廚房的燈光也滅了，空調的嗡嗡聲也停了，連餐廳的冰箱都沒了動靜。餐桌上盤腿坐着的艾琳則“哎媽”一聲驚呼，直接彈跳起來就從桌子邊緣摔了下去！
這突發情況把於生嚇了一跳，他趕緊伸手先把艾琳接住，卻看到小人偶整個人都在迷迷糊糊，而緊接着，他便聽到了客廳裡傳來什麼東西倒地的動靜。
一股非常臥槽的直覺從天靈蓋直躥尾巴骨，於生瞬間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顧不上跟玄澈打招呼就轉身直衝客廳。
然後便看到了正躺在電視櫃旁地面上冒煙的小人偶，以及另一邊已經被炸開的插線板。
於生：“……”
他整個人都傻了，三兩步跑到小人偶旁邊，一臉抓狂：“你真TM去啃電線啊！？”
艾琳這時候大概是還麻着，小臉薰得黢黑，頭髮根根炸開，但就這樣她還是堅定不移地擡起手，在於生面前比了箇中指。
於生一愣神的功夫，就從旁邊的沙發和茶几之間又鑽出個艾琳來，擡頭對他瞪着眼睛：“你才啃電線！你全家都啃電線！我又不是傻！”
於生看着從沙發旁邊鑽出來的艾琳，擡手指着還在地上冒煙的那個：“那你這啥情況？”
“啥情況？問問你從五元店買回來的插座啊！”艾琳氣急敗壞，“正看着電視呢它自己就突然冒煙了，我衝上去想把插頭拔下來，剛拽住電線就砰一聲，都沒來得及躲就麻了！”
於生：“……”
滿肚子的吐槽瞬間變成了尷尬，他回憶起自己好像是買了個便宜插座放在客廳，而且艾琳前天就吐槽過，讓自己儘快買個新的換了，他給忘了……
想到這他趕緊把躺在地上冒煙的艾琳給抱了起來，從旁邊摸了張紙巾給小人偶擦着臉，然而就在他剛想說點什麼緩解這份尷尬的時候，懷裡的人偶卻突然動彈了一下，擡手擋住了他的動作：“等等。”
於生：“咋了？”
艾琳?(Pro?max煙燻黑金限量款66.6cm)臉上帶着古怪的神色--大概是古怪的神色，因爲薰得比較黑看不清楚——擡起手腕活動了一下，然後從於生懷裡跳了下來，低頭看着自己的身體。
“……充上了。”
於生：“……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