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明月朗天山 對弈枰前論世劫 精芒騰異彩 尋幽壑底得神兵

且說在北天山的兩座參天高峰當中的一條幽谷,蒼崖翠壁的薜蘿垂拂之間,有一寬敞古洞,洞外一株綠萼老梅,和一株虯結拿屈的古鬆的覆蓋之下,正有一位清癯全真,與一位鬚眉奇古的披髮頭陀,以黑白雙丸,當枰對弈。道人手拈白子,俯察全盤局勢,見黑棋原來的幾顆散子,現已互相呼應,泛瀾成勢,沉吟頗久,擡頭向對坐的披髮頭陀笑道:“當初我一着之差,養癰貽患,如今除卻生死劫爭之外,似無互爲善罷之法了。”

說罷果然落子成劫,頭陀哈哈笑道:“道兄野鶴孤雲,清虛寧靜,居然也動殺機!棋局如此,世局亦復如此,劫數將臨,任何人無法避免!當初泰山絕頂,你劍下施仁,放走天南雙怪。誰道竟然遠竄絕島,巧得奇書,不但煉成一身絕藝,並還教出來什麼玄龜羽士,毒心玉麟,創設了個四靈寨,攪得武林之中,善良遭禍,魑魅橫行,追源溯本,你既然種因於前,必須結果於後,這一局殘棋的收拾之責,不能旁貸!何況你那一身蓋代武學。也不能沒有傳人,我向你推薦的那塊渾金璞玉,確屬美質良材,就看你這位武林大匠,如何的加以精心雕鑿了!”

道人目注頭陀,微笑說道:“天南雙怪,武功確實不俗!當初泰山大會,惡鬥一日夜間,我僅在青竹九九樁之上,勝了他們一劍,並非有意放走。一別三十年,雙怪處心積慮,誓雪前恥!到目前爲止,雙怪本人,仍在海外苦練,僅打發門下弟子二人就在江湖之中,闖下偌大聲望!豈可加以忽視?我們虛名在外,未操十分勝算之前,不能妄動,此心此理,彼此料然相同!北天山冷梅峪內,我固在朝夕精研,你這假學虛無的頭陀,想也未曾閒度歲月!那呂姓孤兒,經你這樣一說,資質定好,我收他不難,但既要造就,就應該造出一朵冠絕天下的武林奇葩,否則不必!因此三年以後我想留你在天山小住五年,以你禪宗天龍掌法,-字多羅劍,和我的乾坤八掌,及太乙奇門劍法,揉合相傳,才能使他以八年苦功,抵得過玄龜羽土等人的數十年內家功力!四靈寨危機出現之時,天南雙怪,自會出場,那時我們再聯訣而出和他作最後了斷。”

頭陀聞言呵呵笑道:“我真想不到這北天山的靈妙勝景,和這滿峪梅花,竟然淡不了你絲毫好勝之念!你既有此意,我也不便掃興,只是那孩子姿稟雖佳,卻一身殺孽!雖然羣邪猖狂,該有此劫,但與我佛門的慈悲宗旨,仍覺有悖呢!”

道人不覺失笑道:“三十年前,江湖巨寇神邪,在你掌下喪生的,不計其數,曾有‘活報應空門煞星’之稱,何時裝起這副假慈悲來?誅邪崇正,濟弱扶傾,殺得惡人,正爲莫大功德!只須力戒‘妄’之一字而已……”。

話猶未了,突然面對十餘丈外的一叢巨石之後,微笑說道:“北天山冷梅峪,生人不知路徑,月夜之中,絕難到此,石後來人,可是金沙掌狄大俠?隨行還有那位貴友?”

金沙掌狄雲,與揹負呂崇文的慕容剛,此時方自冷梅峪外的迴旋曲徑之中,覓路到達。相距他們對弈之處,約有十餘丈外,自己與慕容剛,均是一身極好輕功,加上山風吹拂的竹韻松濤,居然一到便被道人連名帶號指出,委實欽佩已極!

方一轉出山石,突然瞥見與道人對弈的披髮頭陀,不覺微怔,旋即縱聲笑道:

“想不到宇內三奇竟有兩位在此,狄雲緣法真算不淺!無憂大師既到,則狄雲來意,真人當已先知,毋庸再加贅述了吧?”

慕容剛見無憂師伯竟也迢迢萬里,趕到天山,並還走在自己身前,才知澄登師兄所言不差,師伯先前峻拒,果然另有深意!與師伯對弈的清癯全真,想是靜寧真人,連忙放下背上的呂崇文,一同先向靜寧真人拜倒,然後守L見師伯。

靜寧真人與無憂頭陀,一齊含笑命起,靜寧真人向金沙掌狄雲,讓坐笑道:

“狄大俠熱腸古道,遠送此子來意,已由無憂大師,先爲告知,我已決定收錄深造此子,命他由道涼吐納內功入手。練上三年,然後再約無憂大師,來天山小住,共同傳授他掌法劍術,俾可速成,大約八年之後,便足與所謂的龜龍麟風等四靈,一較長短!狄大俠以爲如何?”

狄雲、慕容剛二人,此時皆對呂崇文的這種不世奇緣,暗爲忻羨!聽靜寧真人問到自己,狄雲答道:“此子何幸,竟得兩位蓋代奇俠垂青,但望他能奮勉精進,刻苦力學,則必爲武林,放一異彩!狄雲德薄能鮮,無以爲助,年前偶遊南疆,無意之中,救了‘莎車’酋長一次大難,承他贈我雪參兩支。除已自服一支以外,尚餘一支轉贈此子,亦可爲他略增先天內力!”

靜寧真人接過雪參,向呂崇文笑道:“這支雪參,足抵你三年苦學,小小年紀,所遇如此之厚,以後千萬不可起了懈怠僥倖之念!在我門下,小節不拘,大處卻絲毫不準苟且,一經犯戒,處罰極嚴,任何人講情,均無寬貸的呢!”雖然帶笑說話,但話到快完之時,面容一整,不怒而威!呂崇文那小年紀,也不由懍然,雙膝跪倒恭謹受教!”

無憂頭陀嚮慕容剛笑道:“你也是極好姿質,只嫌暴躁氣浮,才難得煉成內家最上乘的功力!這一趟萬里西行,是我故意藉此略加磨練,其實自你一離恆山,我便始終在你馬後。那白馬白衣女子,功力不凡,據我推測,可能就是四靈之中的天香玉鳳嚴凝素!但她武功頗似南海一派,難道與妙法神尼,有何關係?總之此女一臉正氣,對你也頗鍾情,將來必會不滿四靈寨中各種倒行逆施,甚至倒戈相向,你卻不準故意矯情,對她辜負!

呂崇文在此先札內功根基,你可隨我同返恆山,由我傳授增進你一身所學!

三年後,再來此間,請靜寧真人略加指點,與呂崇文一齊苦練,下山之時,大約便可與那些龜龍麟鳳之流,一較長短的了了”慕容剛先前覺得臉上訕訕的,後來聽得無憂師伯不但慨允與靜寧真人,共同造就呂崇文,並還願對自己加以傳授,不由喜出望外!才知自己過去,實太淺薄,這位師伯果如先師之言,外冷內熱,急忙拜謝。

無憂頭陀見諸事俱妥,起立告辭,慕容剛則因與師伯同行,不便乘馬,遂將烏雲蓋雪寶馬,託付狄雲帶伺星星峽,代爲飼養。呂崇文對這位慕容叔叔,感情極厚,見他剛把自己送到,就要分離,不由含着淚珠,依依不捨!

慕容剛也覺鼻頭微酸,熱淚欲落,勉強佯笑說道:“文侄向來最乖!你好好跟着師傅,札好內功根基,三年之後,慕容叔叔就來陪你一同習煉武功,暫時分別,不必難過卜何況你狄爺爺現還不走,要在此陪你幾天呢!”

人世間事,以故意矯情最難,慕容剛性情過人,掩抑不住衷心所感,話到後來,依然聲帶哽咽,呂崇文更是兩眶眼淚,像斷線珍珠一般滾下!看得旁邊三位武林奇人卜均不住點頭,無憂頭陀呵呵笑道:“萬緣皆空,人生大夢!區區三年小別,彈指即過,呂崇文赤子之心不說,我這癡師侄怎也排遣不開?你外號鐵膽書生長白狂客,俠骨英風,而今安在?休得如此着相?還不快隨我走!”

“走”字纔出,無憂頭陀手挽慕容剛,身形已在八九丈外,剎時便已沒入月光夜影之中不見。金沙掌狄雲,在冷梅峪住了三日,也自告辭迴轉自己所居星星峽。

靜寧真人等衆人走後,把狄雲所贈的那支雪參,另加靈藥,煉成三粒大如龍眼的白色靈丹.叫來呂崇文,傳了內家坐功吐納口訣,正色說道:“我生平從未收徒,此番破例收你,一半固然是無憂大師情面難卻,而你又身負血海深仇,本身姿質更好!另一半也因爲近來江湖之中,邪惡之徒,勢力太大,亟須加以整頓清除!而我與你無憂師伯,因輩份關係,又不值得親自出手,所以才立意要造就出一株武林奇葩,以一身藝業,鋤惡誅非,爲江湖中伸張正義!等到昔年的兩個老怪,被迫露面之時,我與你無憂師伯,再出手加以誅戮,以求根本上蕩滅邪氛,永除後患,所以對你身上的期望極大!金沙掌狄大俠所贈雪參,更是邊荒異寶,甚爲難得!經我再加妙藥,煉成三粒靈丹,賜你在這起始的三年之內,每年服食一粒,將來內家真力,必然極強,對掌法劍術方面,助益亦非凡淺!,你爹爹功力雖非甚高,但亦非內家名手,必系看出你根器至上,有望大成,所以絲毫武功皆未傳授,免得走錯路徑,枉費心力!方纔所傳坐功吐納口訣,妙用無窮,此時對你解說,尚難體會,且去將這靈丹服下一粒,並照我所傳,朝夕各做上一個時辰,其他均可隨意行動,但不準走出洞前百丈範圍,過了一年,我再加傳授。”

呂崇文如言服下一粒靈丹之後,便照靜寧真人所傳,在洞內另外一間石室之中,打起坐來。他靈慧已極,天悟神聰,心中毫無渣滓!師傅所傳,又極簡易,只叫他端坐蒲團之上,兩腿交叉縮成一結,左右雙腳分置膝頭,足心向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牙關微叩,舌尖輕抵上齶,,兩掌重疊皆仰,輕置丹田之下,凝神跌坐,先自口中呼出濁氣一口,再自鼻中吸入清氣,呼時稍快,吸時稍慢,並須吸盡,三呼三吸之後,始行澄心靜坐。

呂崇文起先覺得這樣每天早晚坐上兩個時辰,毫無趣味!但知慕容叔叔千辛萬苦,把自己送上天山,師傅當然定是天下第一等的武林高人,所教不管難易,必有深意!依舊照樣每日靜坐,毫不懈擔靜寧真人除了照顧他飲食之外,對他打坐情形,自傳授以後,即從未過問。

洞前峪內,除了那一年四季經常盛開的無數梅花,和數十株蒼松翠竹之外,盡是些嶙峋怪石,高的竟有兩三丈餘,最低韻也有七八尺高下。

呂崇文早晚功課暇時,因師傅終日靜坐,極少出室,不敢驚擾,一人閒得無聊,總是爬到那些老梅樹上,靜靜的去領略一些淡淡幽香,偶然看見幾朵殘花,掛在枝頭,覺得足爲全樹減色,不是爬上摘掉,就是用地上碎石,非把那些殘花打落不可!

轉眼半年,這天呂崇文看見一株龍梅,離地丈餘的橫枝之上又有兩朵殘花。

遂仍依照慣例,先檢了一把碎石,慢慢去打。他乎日己然練得頗有準頭,可是這次卻將一把碎石通統打完,不但沒有打-下殘花,反而把樹上好花打壞不少!這一來不由犯了童心,因那橫枝,又細又長距離本來頗遠,不易爬過,一時氣惱,縱起就是一手抓去!

誰知那細長橫枝,竟自應手抓落,呂崇文那裡相信自已能跳一丈多高,怔了半天,找塊較小怪石,試學平日所見幕容剛叔叔等人縱躍身法,也是一縱便上,並還毫不費力!

這才知道,自己所服靈丹,及這每日靜坐,竟有如此功效!心中一動,遂把早上那次功課,改在梅林之中怪石的頂端打坐,果然呼吸天地草木的清新之氣,精神更覺舒暢!,中午飯後和晚間,卻仍在洞內石室用功。

一年過後,靜寧真人只叫他服下第二粒靈丹,並未另加傳授,呂崇文因師傅春溫秋肅。不敢妄請。仍照昔日一般用功,到達將近兩年半時,三粒靈丹,業已全部服下,他那以飛石擊落殘蕊的手法,也已練習到不但每發必中,而且可以一掌碎石,滿把撒出,隨興所指,任意在同時擊落十數朵殘花敗蕊!但往高處縱躍,則到兩丈爲止,無論如何使力,均難得再高!

這日正值隆冬,掌大雪花,迎風飄舞,呂崇文晨課做畢,看見最喜歡的一株綠萼老梅之上,又有七八朵開殘梅蕊。遂按往日習慣,檢起一塊拳大般的鵝卵石,往山壁上砸成十數小塊,往空一揚,七八朵殘花,紛紛落下,呂崇文覺得自己擲石打花,近來準確已極,有點高興。忽然聽見師傅在身後洞口和聲喚道:“文兒你來!”

呂崇文垂手走過,靜寧真人含笑問道:“文兒你練習打坐,已經兩年有半。

可覺得有些什麼益處麼?”

呂崇文略爲沉思,恭敬答道:“弟子尚未明其中奧妙,只覺得自練習坐功以後,體健身輕,並不怕冷,師傅請看這樣大雪天氣,弟子不就穿着單衣一襲麼?”

靜寧真人笑道:“有此進境,業已不易,我方纔看你飛石擊花。手法甚準,可再取一塊鵝卵石來,不必向山壁之上碰撞,且照我所傳,在石上盤坐調氣,貫拄右掌,打它一下試試!”

呂崇文不知師傅意旨,只得遵命坐好,慢慢把氣調勻,貫注右臂,照定那塊鵝卵石,輕輕一掌,竟然和在山壁之上碰撞一樣,應手裂成七八小塊!

他那裡料到就這樣的靜坐兩年多的時間,竟能舉掌碎石,正在驚喜交集之間,靜寧真人又道:“文兒不要疑詫!你且用你打落梅花殘蕊的手法,向我五官面目,用力打來!”

呂崇文一聞此言,嚇得低頭連說不敢,禁不住靜寧真入一再催迫,才檢了一塊最小碎石,輕輕拋向恩師胸前!

那知樹上的殘花敗蕊,雖然可以應掌而落,但要想佔得靜寧真人一點衣角,卻是難極!眼看那塊小石發時極準,但在快到胸前之時,卻向左上方斜掠而過,呂崇文屢試不爽,稍有不服,再加上靜寧真人仍在含笑令他盡情施展,不由雙頰微紅,恭身退出五六步去,發話招呼道:“恩師留神,弟子遵命放肆!”

他仍未敢如言去打師傅面目,手揚五六道驚風,齊向靜寧真人腹部襲到!

靜寧真人不閃不避,巍立如山,碎石到得身前,均極其自然的向上下左右各方,偏飛而過。呂崇文方覺一怔,靜寧真人已自含笑說道:“道家內功練法,重於運氣凝神聚神,使精氣神三者,結合融會無間,以神役氣,以氣使力,以力固神,循環往復,周行不息。小足以外堅內壯,固本焙元,大足以和合陰陽,胚育靈胎,進參上道。但凡此種種,必須摒絕七情六慾,及一切貪嗔癡愛之事,返本還原,使四大皆空,三相併忘,六根清靜,苦行修持不可。事屬至難,非從打坐忘情之法入手,不克爲功!因內功之主要關鍵,在於凝神,斂氣、固精三事,若能心如明鏡,一塵不染,一念不生,則其自凝,其氣自斂,其精自固!倘靈臺之間,雜念紛投,憎愛起滅,則精氣神三者,非但不足以收斂凝固,反必敗精、散氣、耗神,莫成一事!我聽教你靜坐之法,妙用無窮!

一切武功,皆須從此奠立根底,事先不加說明之故,系怕你一得失之念,反易僨事!兩年多來,。我時時暗中默察!你姿質上佳,又加上靈藥之力,進境已不在小,不過不明分合變化及運用之妙而已。你所自練飛石,僅能擊物,不能擊人,上縱無法超過兩丈,均系僅有死力,不會活用之故,須-知既稱內家,必需能夠做到運化剛柔,調和神氣,任意爲之,無往不可!。剛非純剛,剛中有柔,柔非純柔,柔中有剛!靜止之時,澤然一氣,潛若無極。動作之時,靈活敏捷,變化英測卜纔可稱爲上乘境界!自今日起,我便將分合運用,及導氣歸元,遊轉全身十二週天之法,及本門輕功七禽身法傳你,並將人身奇經八脈,三百餘處穴道,慢慢認識熟悉,我那枰上圍棋,乃天山鐵石所制,堅硬無比,挑賜你作爲暗器練習,半年以後,你無憂師伯與慕容世叔來時;便可授你劍術掌法,與各種功力了。”

呂崇文自然雀躍不已,依照師傅所傳,冥心參悟,倏爾之間,三年之約已滿,正好也是一個明月梅花之夜,靜寧真人負手閒立洞前,看呂崇文用“一鶴沖天”

轉化成“飢鷹搏免”之式,從三,四丈高處,頭上腳下,疾撲而落,在將將及地之時,一側一偏,拳足躬身,宛如一隻大鳥一般,腳尖輕點山石,塌腰回身,右掌一揮,刷地一片銳嘯過處,奪奪連聲,三丈外的一株老梅樹主幹之上,嵌入五顆白色圍棋,排列得整整齊齊,與枝梅花,一般無二!

靜寧真人聞聲便知,那圍棋子的入木深淺,顆顆一致,距離也極爲勻稱,愛徒在這短短期間,能有如此造就,心中那得不喜?方待嘉勉幾句,忽然長眉微展,笑聲叫道:“文兒你無憂師伯與慕容世叔已來,還不趕快代我迓客!”

呂崇文在這三年之間,除了功課外,小小心靈之中,最爲渴盼的就是自己的慕容世叔!一聽師傅此語,不由喜上眉梢,肩頭微動,“俊鶻摩雲”飛縱起三丈多高,便從那些嵯峨怪石頂上,一路歡躍,迎將出去!

無憂頭陀是輕車熟路,帶着鐵膽書生慕容剛,自冷梅峪外的九曲盤龍迷蹤小徑之中,剛剛繞出,’一倏小小人影業已從那些嵯峨矗立的怪石頂端,電射而至!

呂崇文人在半空,即行脫口歡呼“慕容叔叔!”如同一隻大鷹一般,往慕容剛身前撲落。到地之後,纔想起自己歡:喜得有些失儀,急忙回身,欲待先向無憂師伯叩頭行禮。

無憂頭陀牽住呂崇文小手,不令下拜,向他臉上略一端詳,呵呵笑道:“小娃兒你越天真越隨便越好,不必講究那些繁文褥禮,慕容剛,你看看你這世侄,小別三年,可已大異昔日了麼?”

呂崇文此刻仍然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幼童,但慕容剛見他自石頂來迎的撲落身法,竟是內家絕頂輕功,七禽解數,本己暗自驚詫,自己這個對武功一道,絲毫不通的侄兒,短短三年,怎得有此?現聽師伯說,才朝呂崇文臉上注意細看,果然不僅兩太陽穴,高高鼓起,目光亮如疾電,連皮肉之間,都有一種內功到了相當火候的寶光,含蘊其中!不由對這位靜寧真人,欽佩已極!暗想自己本具上好根底,經無憂師伯再加指正,這三年之內,功力增加甚多猶有可說。呂崇文一竅不通,居然到此境界,卻是如何教法?

叔侄二人,執手寒喧,互道別來光景。慕容剛聽呂崇文細述經過,恍然悟出,未雕璞玉,更易大成之理!靜寧真人一上手就傳以道家坐功,與吐納調氣之法,他小小心靈,一無旁鶩,再加上靈丹妙藥之力,循步就班,由內而外,根基打得好而又好,一切功力,均會隨時日俱增,自然精進!如此看來,自己所許十年之內,爲盟兄報仇雪恨,重整家園的心願,當可如願以償!心頭寬慰已極,三人笑語從容走進冷梅峪內。

從此以後,無憂頭陀便也在天山,暫且小住,與靜寧真人一同督促慕容剛,呂崇文二人,勤練各種功力劍術。

前四年間呂崇文專攻自己師門的太乙奇門劍,與乾坤八掌,至於靜寧真人的道家罡氣,則本來就與吐納坐功聯成一體只要功候一到,氣凝於內,即足護體,氣發於外,即足傷人,無須另外凝鍊!等到把這幾樁師門絕藝全部精熟,待到火候之後,才由無憂頭陀,傳他-字多羅劍與禪門天龍掌法。

但他對於這後兩樣,卻非全部學習,只是精研其中的個數招絕學’摻合融會於本門的劍術掌法之內。

慕容剛則完全與他相反,是以-字多羅劍,與天龍掌法爲主,輔以太乙奇門劍,與乾坤八掌的精微奧妙之處。

除此以外,並由慕容剛,爲呂崇文課讀詩書,文武兼進,至於陰陽八卦、兩儀四象等奇門陣法之道,也由靜寧真人與無憂頭陀,不時對他叔侄二人詳予講解!

山中無甲子,歲月逐雲飛!轉眼之間,業已四易寒暑。呂崇文不但武功已有大成,人也長成了一位風度翩翩韻俊美,英秀少年!

慕容剛雖然年近四十,但內功精進,丰神更朗,望去依然不減當年,烏鬢朱顏,絲毫未改!

這日清晨,呂崇文靜坐已畢,見慕容剛仍在調息垂簾,行功未了,知道這位世叔,本是無憂師伯師侄,所學相通,現在再加探造之時,無須盡廢前功,省力不少!四年之間,互相切磋參悟,彼此長短盡知,自己雖服靈藥,內功掌力方面,仍然稍遜慕容叔叔二三十年的修爲一籌!但劍法輕功方面,卻是自己較爲靈妙!

走出洞外,那無數老梅的澹澹幽香,沁人神爽!呂崇文近來功力精進,常以洞上的千尺懸崖,作爲鍛鍊輕功之所。他此時心神舒暢,暗想反正恩師與師伯,入定要到中午才轉,慕容叔叔也功課未畢,何不上到崖頂遠眺,順便操練哥己的師門絕藝七禽身法!

心念才動,雙臂一抖,“一鶴沖天”身軀業已平拔丈許,輕輕落向一株喬松的虯枝之上,就借那枝條的微微彈顫之力,提氣再升,人在空中,打了兩個盤旋,轉化成“鷹隼入雲”之勢,斜往崖壁飛去。落足崖壁,離地已有六七丈高,呂崇文大展輕功,燕掠鷗翔,鵬搏鶴舞,便如一隻大鳥一般,忽而回旋飛躍,忽然沖霄直舉,未消多時,業己置身危崖絕頂!

登高四眺,萬壑千峰,巖岬幽冥,來路峪下,是一片梅海,妃紅儷白,萼綠蕊黃,疏密相間,鉅細高下,屈伸偃蹇,兢放芳華,無不清癯絕俗,冷豔出塵!

危崖背面,卻是一處深壑,壑底一片綠雲,盡是些妙態娟娟的翠筠斑綠,遠望遙山,條條雲帶,蓊穆輪困,紛紛出岫,巖間橫陣,天末奇峰,舒捲飄飈,瞬息萬態!再有幾處亙古不化的積雪高峰,參天矗立,點綴其間,靈山勝景,確足令人心曠神怡,開闊胸懷!

呂崇文正在眺覽之間,突然似見崖下深壑的竹林之中,似有青色冷光連閃,但等他凝神細看之時,卻又不再發現!不由心中大起疑竇,亟思下壑一探,究系何物發光?惟因思師曾有嚴命,限制自己,只准在所居古洞前後上下,百丈以內活動,未奉恩准,那敢擅自前往?遂在崖頂留連多時,那青光亦未再現。呂崇文只得仍用七禽身法,翻下危崖,迴轉洞府。

等到申牌時分,二老入定方轉,呂崇文稟告朝來所見,靜寧真人尚在拈鬚思索,無憂頭陀已先笑道,“靜寧道兄!聽文兒所說,莫非與昔年大漠神尼,劍劈西域魔僧之事有點關聯麼?”

靜寧真人恍然笑道:“可笑我隱居此間,對這北天山各種典故,竟還不如大師熟悉!當年轟動武林的正邪兩派最高名手決鬥之處,就是這座危崖絕頂。因大漠神尼,號稱天下第一劍客。雖然惡鬥三日三夜,劍劈西域魔僧,但在得手之前,竟被魔僧的西域異寶‘日月金幢’,把所用神物‘青虹龜甲劍’崩缺一口。惡戰既罷,神尼引以爲羞,投劍絕壑,誓不再用,不久也自歸西!文兒所見青光,方向正對,但此種前古神物,通靈識主,可遇難求,那壑下地勢甚廣,你們叔侄二人,晚間課畢可以前往一搜,以試緣法!”

慕容剛本擬推辭,但後來一想,多一人尋找,總較容易,自己若能找到,轉贈崇文,不也一樣?遂與呂崇文一同領命退出。

蟾光滿地,梅影縱橫,慕容剛隨無憂頭陀二度再上天山之時,已把盟兄所遺成名之物梅花劍,交還崇文。叔侄二人,各背長劍,翻上崖頂,往那深壑之中看時,雖然月朗中天,因幽壑太深,無法見底,望去乃是黑沉沉的一片!

崖壁靠壑這邊,更爲陡削,尚幸藤蔓薜蘿等屬尚多,二人輕功又均達極上乘境界,稍爲有物借力,便可提氣飛墜,未爲所阻!

壑深足有百丈,到底之後,略爲歇息,便行分爲兩路,慕容剛往北,呂崇文往南,各自搜索。

彼此並相約定,倘有何發現,獨力難支之時,即以嘯聲互爲呼應。

分手以後,慕容剛覺得這幽壑過於陰森,那些修篁翠竹,高的竟達十四五丈,枝葉怒生,那好的月色,一絲也未透下。不由暗想照此情形,壑底竹林之內,縱有寶物閃光,呂崇文人在危崖頂端,再好目力,似也難得看見,但知呂崇文決無虛語,委實令人費解!

邊想邊行,不覺已有數裡,除了那望不見底的竹林,以及壁閱的淙淙泉水,和一些形如蘭,幽香挹人的山花之外,別無所見,一想呂崇文在崖頂目光所及,最多也不過是五六裡地範圍,再往前搜,便無意義。方待回頭幫助呂崇文,一同細搜往南一路,突然在微風吹起的竹韻之中,隱隱似有異聲,慕容剛靜心凝神,傾耳細聽,業已聽出十餘丈外,竟似有人正在咀嚼食物。

他在冷梅峪中,一住四年,知道周圍百里之內,無人居祝這夜半幽壑之中,何來人跡?好奇之心一起,到暫把覓寶之事,置諸腦後,輕身提氣,躡足潛蹤,悄悄掩往發覺之處。

那聲息越來越顯,果然是有人在咀嚼什麼香美食物。慕容剛掩到近前,藏身幾株巨竹的密葉之中,偷偷一看,不由得把這位久在江湖行俠的鐵膽書生,也嚇得毛骨悚然,好似見了鬼怪一般!

原來前面青竹略稀,有一片三四丈方圓空地,在地上那些叢生亂草之中,正坐着一個似人非人的巨大怪物,頭如麥鬥,眼若銅鈴,巨口血脣,獠牙外露,通體赤裸,卻長了寸來長的一身綠毛!坐在地上,就要比慕容剛約莫高出兩頭,估量站起身來,最少也有一丈七八高下!

兩條手臂又瘦又長,形如鳥爪,右爪之中,正抓着一條一丈來長的烏稍毒蟒,塞向血盆巨口之內,連麟連骨,咀嚼得吐沫橫飛,津津有味!

慕容剛知道這類烏稍毒蟒,蘊毒甚重,所過之處,草木盡黑,而又行動如飛極不好鬥!不想卻被這怪物捉來,當點心吃!正在看得驚心動魄,拿不定主意是應該下手設法除去,還是置諸不問之時,突然鼻端微聞一種奇腥之味,胸頭頓覺賬悶欲嘔!急忙取出一粒靈丹,含入口中,向四周仔細搜索,看出在那巨大怪物的右側方兩丈多外,竹林暗影之內,離地六七尺處,有一點寒星,不住閃爍,似在地上蟠有一條奇形蛇蟒之屬!

但蛇蟒不應單睛,而且那巨怪吃嚼情形,分明定是蛇蟒之類剋星,怎的還敢前來撩撥?自己幸而知機較早,不然驟然遇上這些怪物,卻極爲危險!慕容剛想到此間,不由心懸呂崇文,怕他也有此種遭遇,年輕冒失!但憑自己閱歷經驗,那林內身發奇腥的獨目怪物,恐比這身軀巨大僞人形怪物,還更難鬥!此時一動便會發覺,自然無法發嘯與呂崇文互相招呼,只得等兩怪物相爭,有了結果之後,再行見機行事。

人形怪物嗅覺極爲靈敏,因那烏稍毒蟒也是奇腥之物,大嚼之下,強敵已來,竟未發現!但時間一久,也知有異,一聲震天暴吼,甩卻未吃完的烏稍毒蟒,自地上霍然起立,果真足有兩丈高下!

林內怪物所蟠之處,也響起一聲極爲淒厲難聽的兒啼,慢慢爬出一隻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形怪物!像是一隻極大的脫殼烏龜,約有七八尺方圓,一身爛糟糟的紅色軟肉,難看已極,令人一見作嘔!四隻肥大短足,一步一步爬行極慢,頭部又細又長約有三四丈,五彩斑爛,在背上蟠成一堆,滿布三角形的鱗甲,就如同一條奇形毒蛇,寄生在絕大烏龜的體內一樣!頭作三角錐形,兩腮奇闊,紅信鉤舌,不停吞吐,神態獰惡已極,一隻獨生直眼,炯若寒星,爬到草地正中,把蛇形長頸連頭,擡起了丈把高,註定那人形巨怪的咽喉之間,呱呱又是兩聲慘厲兒啼,懾人心魄!

人形巨怪方纔嚼食烏稍毒蟒之際,何等兇威?此時卻滿頭綠髮,根根沖天倒立,兩爪胸前虛抱,一對銅鈴似的巨睛,瞪得幾乎要突出眶外,身軀半僂,與那奇形怪物相距約有一丈,互相對視,均蓄勢待發,但一個神態暇豫,一個劍拔弩張,強弱之別,行家一眼便可看出。

慕容剛正在又覺驚心,又覺有趣之時,突然來路之上,又有輕微響動。知道方纔人形巨怪怒吼,及那蛇頸龜身奇形怪物的所發兒啼,可能已把呂崇文引來!

他不明就裡,冒失撞上,豈不太糟?遂潛用兩指夾斷兩段竹枝,暗以一根運用內家真力,打向響動之處,俾便引導呂崇文循聲來與自己會合。

剎那之間,林中撲來一條黑影,慕容剛故技重施,第二段竹枝彈出,呂崇文果然循聲找到,一眼瞥見慕容剛,方待開口,慕容剛慌忙作勢噤聲。叫他輕輕縱過,匆匆一說就裡,並向他口內塞進一顆無憂頭陀秘煉解毒靈丹。

兩人雖然輕功絕倫,竭力隱蔽,但慕容剛兩次彈竹,總免不了略帶破空之聲。

人形怪物離二人較近,首先發覺。它本有所待,疑是援兵到來,心中一喜,目光稍爲旁睨,蛇頭龜身奇形怪物,兒啼再起,三角錐形怪頭,帶着三四丈長的細頸,疾如電射,凌空噬向人形怪物的咽喉要害!

人形怪物知道自己失神予敵可乘之機,但對方來勢太快,閃避不及,反正除了咽喉要害之外,自己也是銅皮鐵骨,不懼傷害,遂也索性一聲暴吼,把頭一低,掩住咽喉要害,雙爪一揚,便往對方長頸抓去!一抓正好抓個正着,但蛇頸龜身怪物的那條長頸,又細又滑,來勢又復迅疾無倫,竟從人形怪物的指掌之中,依然衝進了兩丈來長一段,宛如風車電掣,在人形怪物腰間,纏了兩圈,昂起一隻怪頭,覷準咽喉之間,張口便噬!嚇得人形怪物,急忙鬆卻雙爪,保護咽喉,口中不住連連怒吼!

蛇頸龜身怪物,像是知道對方除那咽喉一地以外,別處均無法下口,只昂起一顆怪頭,闊腮不住一鼓一鼓地,從口中噴出絲絲彩霧。

慕容剛與呂崇文二人,看那人形巨怪,如此高大凶獰,定然力大無窮!但幾度見它意圖扯開身上束縛,卻連那徑約寸許,看似一扯就斷的細長蛇頸,竟都絲毫拉扯不動!

正在暗暗驚詫之間,突然遠遠傳來幾聲與人形巨怪吼聲相若的隱約怪吼,那人形巨怪本來似已禁不住蛇頸龜身怪物的攔腰猛束,和口中所噴毒霧,業已漸漸萎頓!吼聲才一入耳,立時精神暴漲,雙爪握住**長頸盡力一推,將怪物的三角錐形怪頭,推開四五尺遠,避過所噴毒霧,偏頭髮出一聲淒厲長吼,似與遠處吼聲,互相酬答,而遠處吼聲,也連連響應越來越近!

蛇頸龜首怪物,知道對方又來幫手,也是一聲極爲懾人的怒啼起處,周身三角逆鱗,一齊不住開合顫動,怪頭一擡,闊腮怒張,絲的一聲,從口中噴出一條奇腥無比勁急黑氣!那麼高大的人形巨怪,竟禁不住這黑氣一噴,立時翻身栽倒!

但一雙鋼鉤似的怪爪,依然緊緊抓住**長頸,死命不放!

黑氣餘腥所及,連遠隔兩丈以外,口含靈丹的慕容剛、呂崇文二人,也覺得心頭難過煩悶欲嘔!連忙撕下衣襟塞住鼻孔,方覺稍好!

這時遠處吼聲,已到竹林之外,就聽得竹林一片斷折之聲,一個與地上人形巨怪,長相一般無二,但身量更爲高大的怪物,衝林而出,右臂鳥爪之中,竟還握有青芒奪目的一枝長劍!呂崇文一眼便自認出,劍上青芒,正是自己在危崖絕頂所見。空自與慕容叔叔在竹林之中,找了半天,那裡想到劍已成了有主之物!

想是當年大漠神尼危崖擲劍以後!就爲這巨大怪物拾得,神器當前,怦然心動!

也未和幕容劇商量,脫手兩粒圍棋子飛出,後來巨怪的一對兇睛,立被打瞎!不由痛澈心肺,剛剛吼出半聲,呂崇文人如電掣風飄縱到,左手搶它爪中長劍,右掌當胸劈空遙擊!那知怪物力大無窮,一奪竟未奪動,當胸的劈空掌力,何止千鉤?也只將巨怪震得略一晃動,好似未受多大傷損!

呂崇文兩股勁力,一齊用空,人往地上互相糾纏的一對怪物之中落去,後來人形巨怪的雙目雖瞎,人在近前仍能察出方向,舉起一隻左爪,屈如鋼鉤,當頭下擊!

危機重重,間不容髮,慕容剛正在肝腸欲斷,張惶失措之時,身後竹林頂上,突然一聲:“文兒怎的如此莽撞找死?”

無憂頭陀與靜寧真人,雙雙現身,無憂合掌一拜,後來人形巨怪,如受重擊,蹌踉跌倒,與先前兩怪,正好互相糾纏!

靜寧真人則與他同時動作,袍袖展處,宛若神龍御風一般,接住呂崇文下墜身形,並就勢奪過巨怪爪中長劍,縱到對面竹林之內!

無憂頭陀與慕容剛,也自雙雙縱過,四人會合一處,靜寧真人一看手中長劍,果然劍身之上,鐫有龜甲暗紋,近劍尖處,並且微微缺了米粒大小一塊,青芒奪目,寒氣砭肌,確是一口前古神物!回頭看了呂崇文一眼。面容一整,向無憂頭陀說道:“此劍果是大漠神尼昔年故物,這兩個山魈在此壑中,已有多年,因它們平素以蛇獸爲糧,尚無大惡,故而未加誅戮。但那蛇頸龜身的奇形怪物,卻是初見,看這形狀,難道竟是傳說之中的極毒惡物‘琵琶錦帶蛟’麼?”

無憂頭陀正色說道:“道兄所料不差,此物那笨重龜身,一無用處,是它最大累贅!全身堅逾精鋼,並只有頭上獨生直目一處致命,倘有人不明細底,妄用寶刀寶劍之屬,將它長頸斬斷,則不但此怪不死,反而脫卻羈絆,剽疾如風,無法能制!就是它那致命獨目,尋常鏢箭,亦不能傷,道兄神物在手,正好制它,殺死之後,並須埋入一丈以下,纔不致留毒貽害!”

這時先前一個山魈,早巳被琵琶錦帶蛟所噴丹元黑氣毒死,但因憤怒過甚,一對鋼爪,自行扣死,把琵琶錦帶蛟扣在爪中,一時無法擺脫,後來的另一個山魈,雙睛先被呂崇文用天山鐵石所鑄圍棋子打瞎,再挨無憂頭陀舉世無匹的一下佛門般禪重掌的劈空遙擊,雖因天生銅筋鐵骨,一時未死,但也所傷極重,怒發如狂,跌倒地上以後,順手撈住琵琶錦帶蛟的細長長頸,便是一陣亂扯亂嚼!

琵琶錦帶蛟皮鱗雖然堅逾精鋼,也被山魈咬得難過,何況聞得人聲,知道還有強敵在側,一聲怒啼,鱗片齊開,全身暴漲!原來寸許粗細的長頸,競變成了四五寸的直徑,硬從已死山魈的雙爪之中,掙扎出來,一口咬向正在拼命亂咬自己的瞎眼山魑咽喉要害!山魈雙眼已盲,閃避不靈,一下便給咬中!

靜寧真人恰好也在此時發動“青虹龜甲劍”脫手化成一道青色精芒,琵琶錦帶蛟的毒牙剛剛咬入山魑咽喉,青芒已到,毒蛟頭頂獨目光華眇處,周身皮鱗一陣急遽顫動,三個罕見怪物,一齊僵死!

靜寧真人,又等片刻,見那兩個山魈,與琵琶錦帶蛟,確實已死,才取回青虹龜甲劍,四人合力掘了一個丈許深坑,將三怪斬成寸段,一齊掩埋在內,並放下幾顆化毒丹藥。

回到洞內,靜寧真人叫過呂崇文,正色叱道:“自你二人走後,我忽然想起附近有兩個山魈,力大無窮,刀劍不入,極爲厲害!當初限制你不令走出百丈周圍,即是爲此。剛纔放心不下,才與你無憂師伯,隨後趕來,不想居然深壑之下,又出了琵琶錦帶蛟那等罕見怪物!你見劍在山魈之手,貪心一熾,利害頓忘,竟然敢在不知敵情之下,孤身冒險,不是我二人來得及時,焉有你的命在?你無憂師伯佛家般禪掌力,宇內無雙!尚且不能將那山魈,一下擊死,厲害可想?琵琶錦帶蚊曠世罕見毒物,更不必提!今天倘有差錯,我與你無憂師伯,慕容世叔的多年心血白費,尚不足惜,你父母深仇,何人去報,須知天下之大,宇宙之廣,慢說是像你這樣微末功行,車載斗量,就是你無憂師伯,一樣要處處小心,勉力精修,不敢目空一切!你初次歷險,我也不加深責,再有一年,便可隨你慕容叔叔,同下天山,仗劍誅仇!應以今日爲戒,萬事均須慎重將事,絕對不準魯莽胡行,苟有違犯,我授權你慕容世叔,隨時可以代我清理門戶!這柄青虹龜甲劍,乃昔年大漠神尼遺物,雖然賜你,但不到生死關頭,不可隨意使用!

因爲大漠神尼昔年曾用此劍,劈死西域魔僧,與西域一派,結下極重仇恨,萬一發現此劍重現江湖,難免又添許多無謂糾葛!你無憂師伯所煉解毒靈丹,雖然功效非常,但對多種特殊毒物,仍須注意避免。那琵琶錦帶蚊,其毒無比,你與你慕容世叔二人,可再各服我清心靈丹一粒,以防不測!這一年之內,務須刻苦加功,下山之時,方不致弱了我與你無憂師伯的多年威望!”

呂崇文想起壑下所歷奇險,也自驚心,唯唯受教,與慕容剛二人,朝夕刻苦精研,軟硬輕功,掌法劍術,無不突飛猛進!

一載光陰,剎那即過,呂崇文自上天山投師,整整八年,業已長成了一個猿臂鳶肩,長身玉立,極其英俊挺拔的翩翩美少年!這日靜寧真人與無憂頭陀,將二人喚到書房,說是二人內外功力,均有小成,自明日起,便可攬轡中原,快意恩仇,併爲武林之中,助弱鋤強,扶持正義!但二老仍諄諄囑咐,凡遇惡人,多加度化,不到萬不得已之時,切戒妄殺,又復告以四靈寨雖然人才輩出,高手如雲,因在明面反較好鬥!那千毒人魔西門豹,本身武功並不甚高,但輕功出衆,擅用明暗各種毒物,及易容之術,詭譎陰惡無倫,專在暗中傷人,卻必須加以特別注意!

無憂頭陀又取出一根三寸來長,形似牛角之物,遞與慕容剛道:“此名寒犀角,不管誤服何種毒物,以此磨汁飲下立解,文兒初涉江湖,一切須你扶持照應,從前剛傲之性,千萬不可再犯!還有前遇白衣白馬女子,人品甚佳,卻不許故作矯倩,拒人於千里之外!”

慕容剛臉上一紅,低頭應命,叔侄二人回室整頓行裝,那柄“青虹龜甲劍”

已由靜寧真人,另用蟒皮製一劍鞘,呂崇文以此劍與亡父所遺長劍,交叉同插背後,脅下的豹皮囊鬥,卻裝了兩百多粒鐵石圍棋子,一身淡青色的緊身勁裝,外罩玄色披風,越發顯得英姿颯爽!

慕容剛依然是昔日的儒生打扮,一領青衫,腰中懸着一慣的長劍,丰神瀟灑,意態悠閒,與呂崇文二人,一同拜別二老,下得天山,直奔中原。

星星峽自然是必經之路,慕容剛的烏雲蓋雪寶馬,他寄養在金沙掌狄雲之處,何況狄雲義薄雲天,對於呂崇文又有贈參之德,藝成下山,理應先往拜謁,到得星星峽後,二人雙雙登門投帖。

一別八年,金沙掌狄雲健朗如昔,聞得二人藝成下山,大喜出迎,見呂崇文長得英姿颯爽,高興已極,兩手把着肩頭,朝他臉上仔細端詳了半晌,點頭笑道:

“果然不負宇內雙奇八載苦心,調教出了一朵武林奇葩!看你神儀朗徹,英華內斂,小小年紀成就竟似不在你慕容世叔以下,着實可喜可賀!老朽昔日有言,你復仇之事,願助一臂之力,且在我莊園之內,略憩征塵,容老朽收拾收拾,陪你們走趟中原,會會那些闊別多年的武林舊友!”

慕容剛、呂崇文二人,知道自己雖然八載精研,身懷絕藝,但四靈寨聲勢浩大,能手如雲,無憂頭陀與靜寧真人,臨行之時,一再叮囑除小心應付一切之外,並須防那千毒人魔西門豹,陰毒無倫,專門暗施鬼蜮!報仇之舉,困難仍有重重,狄雲成名不易,春秋又高,何必累他長途跋涉,去犯這種江湖仇殺風險,遂異口同聲,一齊辭謝。

狄雲也知二人之意,微微含笑,也不再提,在星星峽一住三日,慕容剛、呂崇文言語之間,露出辭意。狄雲一笑顏首,晚來安排了一席盛宴,爲他叔侄二人餞行,席間狄雲向呂崇文拈鬚笑道:“呂小俠心急親仇,爲人子應盡之道,老朽不便強留。我雖久知字內雙奇,冠冕武林,但對他們的各種絕技,卻無緣得親睹之。呂小俠身兼兩家之長,老朽不才欲以一對肉掌,討教數合,可不許你藉詞推託,吝惜師門的真傳手法呢!”

呂崇文想不到金沙掌狄雲要與自己過手,不由紅着一張俊臉,囁嚅答道:

“晚輩不敢當老前輩如此稱謂,末學薄技,更不敢與老前輩中天皓月……”。

話猶未了,慕容剛拊掌笑道:“文侄怎的這等靦腆?狄老前輩金沙掌力,威震四陲,能在這等名家手下討教,還不是畢生幸事,趕快把你胸中所學,盡力施爲,求老前輩加以指正!”

呂崇文見慕容叔叔也在推波助瀾,不由更窘,狄雲哈哈笑道:“我這俗而又俗的幾手莊稼把式,那裡談得上指正二字?邊荒無事,疏賴已久,來來來,呂哥兒!我們活動活動筋骨!”

右手微按桌角,人已飛出大廳,卓立院內,含笑相待。

事到如此,說不上不算,呂崇文只得緩步而前,向狄雲恭身一禮,搶在下首,足下不丁不八,雙拳胸前一抱,“五嶽朝宗”凝神巍立!

金沙掌狄雲笑道:“溫恭有禮,嶽峙淵淳,果然不愧爲蓋代奇俠門下?既然如此謙抑,老朽只得先行發招,看掌!”

聲雖出口,掌並未發,金沙掌狄雲銀鬚飄拂,矮身盤旋,用“蓮枝繞步”轉到呂崇文左側,右掌“金豹露爪”,遙空微吐,但掌力未發即收,足下卻遊走不停,宛如流水行雲一般,繞着呂崇文身前身後走了三匝。

呂崇文被迫過手,怎肯一上來就行硬拆硬接?狄雲掌雖虛發,他仍然側身避勢,身形微塌,足下交叉,兩掌胸前合十,由開招立勢的“五嶽朝宗”又換成了一招同樣極爲尊敬對方的“童子拜佛”。但見金沙掌狄雲,圍着自己盤旋繞走身形的這份輕快,足下所踩又是七星方位,並不時倒換星躔,也不禁暗暗心驚,這位新疆大俠,果非徒託虛名,確實身懷絕藝!

自己身爲後輩,既要竭力避免對長者失禮,又不能弱了師門威望,分寸之間,極難拿捏!心中一慄,益發一志凝神,始終搶在北極方位,注意狄雲動作。

他們一老一少,庭中過手,鐵膽書生慕容剛卻笑吟吟的持杯倚柱旁觀。

狄雲繞到第七圈上,見呂崇文始終從容沉穩,氣定神閒,任憑自己使用顛倒星躔的七星迷蹤步法,永遠佔定北極方位,絲毫不亂,無隙可乘!不由偏頭笑嚮慕容剛道:“慕容賢侄!想不到這位呂哥兒,小小年紀,竟有這般沉着,確實高明!看起來我要不放上幾把野火,還真煉不出他的真金!呂哥兒你莫再謙恭,接接老朽浪得虛名的金沙掌力!”

身形轉到“天璇”方位,緩緩屈指發掌,毫不帶風,但等他五指齊開,掌心一登,立時有一股極強勁力,向呂崇文左肩撞到!

這種正家掌力,一擋一拼,立分強弱,呂崇文心存禮讓,何況知道狄雲數十年精研就以金沙掌力成名,怎肯硬接?等那劈空勁力,堪堪已到胸前,突然沉肩滑步,施展師門掌法中的絕藝“旋乾轉坤”,足下顛倒陰陽,逆踩七星方位,身軀一擰一晃,輕飄飄的便脫出了狄雲的掌風之外!

金沙掌狄雲一掌落空,追蹤又到,口中並揚聲叫道:“呂哥兒好俊的身法!

你若再不還招,我們就此罷手!”

呂崇文劍眉軒動,暗詫這位老前輩,怎的如此相逼?再若一味閃避,萬一將他招惱,反而不美!

遂亦朗聲答道:“老前輩掌下留情,晚輩遵命放肆!”

狄雲掌到,呂崇文果不再讓,施展師門心法,乾坤八掌應敵。二人掌法,均是上乘絕藝,慢如移-推山,迅若沉雷瀉電。一個鬚髮飄飄,一個丰神奕奕,一招一式,美妙無倫!不但旁邊觀戰的狄氏家人,暗暗驚佩這位弱冠少年,竟能與自己主人新疆大俠,對手數十回合不分勝負;連那拈杯倚柱的鐵膽書生慕容剛,也已看出金沙掌狄雲,動手之間,毫不留情,施展的均是精粹絕學。呂崇文初次與外人過手,就碰上這等名家,居然把一套靜寧真人親傳秘授的乾坤八掌,運用得神化無間,應付得頭頭是道!

狄雲見呂崇文掌法精奇,久攻不下,哈哈一聲長笑,掌法突變,全部進手招術,沉雄剛猛,迅疾無倫,每一掌均帶着無比勁風,呼呼作響,盡力猛擊!那裡還像是互相遊戲過招,簡直成了遇上勁敵強仇般的生死相搏!

這一來呂崇文方面,壓力頓增,偶一疏神,被狄雲得隙連攻三招,幾乎弄得身法散亂!他雖然聰明絕頂,畢竟少年人心性,竟有點着惱這位狄老前輩,過份不知進退,難道要叫自己下山以來的第一陣,便弱了恩師威望?

轉念至此,劍眉雙挑,俊目閃光,禮讓之心全泯,身法也變,把師門所得,盡力施展,剎那之間,庭間人影飄忽,一陣陣罡風勁氣,逼得四外觀戰的狄氏家人,站不住足,紛紛後退!

慕容剛雖然知道狄雲意在試技,但見這老少二人,竟然越打越真,生怕任何一方,萬一失手,均爲不妥,正待含笑勸止,狄雲業已使出內家極重掌法“雲龍探爪”,縱身空中飛撲而下!偏巧呂崇文也運用這種騰空撲鷹翻雕擊的七禽身法,兩人身形在空中相合,四掌一對,各自震退五六尺遠。狄雲手捋銀鬚,嚮慕容剛哈哈笑道:“四靈寨龜龍鱗風,威震遐邇,狄雲自知老邁無能,僅在掌法之上,尚有幾分自信!說句老實話,我本對老賢侄與呂哥兒東行仗劍誅仇之事,有點擔心,但方纔我以數十年性命交修所得,盡力猛攻,竟然勝不了呂哥兒半掌。雙奇門下,委實無虛!行見天山劍氣,縱橫中原,大可爲江湖之中伸張正義的了!”

呂崇文聽他這番盛讚,不由俊臉通紅,狄雲見狀笑道:“呂哥兒輕功掌法,均見高明,靜寧真人的太乙奇門劍術,冠絕武林,更必有獨得之妙!何況還有昔年大漠神尼所用的青虹龜甲劍在身,逐鹿中原,會鬥羣雄,報仇雪恨,及濟救民物,已無堪慮之處!但“當場不讓父,舉手不留情”,像方纔與老朽初過手時,那種過分謙退,卻非應付一般鬼蜮心腸的江湖宵小之道!俗語云:“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老朽此語,並非教你違背無憂上人所囑,遇人遇事,趕盡殺絕,但必須隨時隨地注意江湖之中,寸寸皆是險惡危機,不可倚仗一身武功,有絲毫大意之處呢!”

呂崇文知道金沙掌狄雲這一番話,句句都是數十年所經驗閱歷所得,恭身領命謝過指教之後,夜色已深,彼此休息。

次日清晨,二人向狄雲辭行,那匹烏雲蓋雪實馬,神駿依舊,一旦重歸故主,不住嚮慕容剛依傍低嘶,狀頗親熱,狄雲自己的火騮駒,也已備好鞍轡,贈與呂崇文乘坐。行囊盤費,更是添備得極其周全,叔侄二人,均是一般義俠性格,對狄雲的殷殷厚誼,刻骨銘心,並未推卻,及在口頭多示謝意,一聲“珍重”,雙雙縱馬揚鞭,東奔玉門而去。

路過皋蘭,自然先行回家拜祭呂懷民夫婦之墓,慕容剛不願驚動多人,故而預先置備香燭供品,等到夜深人靜之時,才與呂崇文二人,悄悄來到呂家莊內,並把那昔年舍孫救主的義僕呂誠,暗暗喚醒。呂誠在睡眠朦朧之中,突見鐵膽書生慕容二爺站在牀邊,不由疑是夢境!經慕容剛略說所以,急忙披好衣襟,顫巍巍的與慕容二爺趕到老主人主母墓前,這時小俠呂崇文感逝傷懷,追思父母當年溫照慈愛,與單掌開碑胡震武率衆行兇的慘痛往事,業已匍匐墓前,哭了個哀哀欲絕!心中暗地禱祝父母的在天之靈,應知自己藝成歸來,默佑早日找到仇人,雪此不共戴天之恨!

呂誠挽起崇文,仔細端詳這位自己舍孫相救的小主人,出落的如此英挺俊拔,活脫脫的就是老主人當年模樣,歡喜得老淚婆娑,哽咽不止!

慕容剛何嘗不是百感交集?但他經無憂頭陀一再訓迪,和這八年間所遇的潛移默化,氣質業已大變,強抑心中沉痛,勸慰二人,並告知呂誠,一二年間,定將千毒人魔西門豹,及單掌開碑胡震武的人頭帶回,祭奠盟兄盟嫂,目前且不必告知莊內諸人,免得胡震武等賊,萬一得訊,或是生心暗害,或者遠走高飛,不易尋找!

呂誠甚明利害,唯唯領命,慕容剛上香祭奠之後,強忍兩眶英雄熱淚,扯着傷感得如醉如癡的呂崇文,朝呂誠微一揮手,便即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令人腸斷之地!

出得莊來,夜風一拂,呂崇文熱淚全收,在火騮駒上,舉鞭一指那片桃林,和遠處的隱隱山色說道:“慕容叔叔,你看這周圍的一切風光,俱是我兒時嬉戲之處,但山川不改,人事全非,昔年安樂家園,如今卻成了觸目傷心的淒涼之地,侄兒方纔自忖,四靈寨與千毒人魔等一干強梁巨寇,爲惡江湖,受其害者,豈止我呂崇文一家?銜冤負恨之人,必然不計其數!我輩幸遇名師,身懷絕藝,焉能以報得一己私仇,即爲滿足?似應以胸中所學,爲世間一切受欺抱屈之人,管盡不平,方是正理!八年前叔父帶我西赴天山之時,中途所遇的那位穿白衣,騎白馬的姑姑,侄兒對她印象極好,叔父不是也曾與她約定,再蒞中原,定當先行往訪。我們此刻何不踐約一行?直奔晉豫交界王屋山四靈寨總壇,一來拜訪那位姑姑,二來看看所謂四靈的龜龍鱗鳳,到底有些什麼驚人絕學?三來也好探探侄兒被殺父母之仇人,單掌開碑胡震武,是否還在四靈寨內?

慕容剛被呂崇文這幾句話,引發昔日的萬丈豪情,兩匹千里龍駒,嘶鳴騰踔,一同奔向豫北晉南而去。

王屋山在山西陽城縣西南,跨河南濟源,及垣曲縣界,高八千丈,廣數百里,寰宇記雲:“三十六洞,小有爲羣洞之尊,四十九山,王屋爲衆山之最!”道家且列之爲十洞天之一,稱王屋爲“小有清虛之天”,其清奇雄秀之狀,可以想見!

慕容剛、呂崇文二人,是由風陵古渡過河,順着中條山胍,策馬東來,一過中條主峰不遠,便入王屋山境。

時方入夜,序屬新秋,慕容剛在馬上笑顧呂崇文道:“文侄你看千疊雲橫,一規月漾,疏疏列宿,耿耿銀河,配上這些宛如煙鬟霞佩,玉笱瑤簪的遠近峰巒,王屋夜色,果然清絕!四靈寨選了這麼一處洞天福地,作爲總壇所在,內中確有不俗之士,我們與他們相見以後,似宜略加收斂含蓄,未見胡震武本人,或是正式翻臉之前,切莫過份逞強,先探探對方,到底有多大實力爲要!”

呂崇文聞言不禁暗歎“滿瓶不動半瓶冶之語,確有至理!慕容叔叔當年一騎一劍,嘯傲江湖,多大的禍,他不敢闖,如今八年砥礪,藝業猛晉,反而覺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處事對人,都不似昔時狂放。正待點頭贊是,突然隱隱約約的一陣簫聲,隨風送到。

呂崇文雖然天山學藝,文武兼修,但對於音樂一道,完全外行,只覺得那簫聲悠揚宛轉,極爲好聽!但慕容剛卻是此中能手,不過昔年傷心腸斷,在盟兄墓前,摔碎瑤琴之後,迄今始終未提過音韻二字,此時到耳便自聽出,吹簫之人,不但雅擅音律,並且中氣極足,似是武林內家能手!遂向呂崇文說道:“這簫聲頗爲高雅,決非俗士所奏,你我步行前往一探,看看是那路高人,或可藉此得些四靈寨中消息。”呂崇文自無異言,兩匹寶馬,均通靈性,也不必加以拴緊,僅把僵繩整好,套在鞍上,免得它們行動羈絆,二人遂施展輕功,撲往簫聲所發之處。

那簫聲來處竟還不近,一連轉過兩處山環,發現一片小小松林,簫聲就似在那林外發出。

二人穿林而入,此時簫聲已換宮商,由先前的纏綿婉轉,轉變成雄壯豪放,並有一個蒼老嘹亮的口音,和着簫聲唱道:“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年少萬兜鍪,坐斷東南戰未休!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

歌到尾聲,慕容剛、呂崇文已悄悄掩至林口,只見林外是半崖之間的一片平石,壁間幾條不成瀑布的細泉,宛如鳴琴拖練,順崖下流,幾竽翠竹,戛玉錚錚。

但見一個絳衣少女,倚竹背林而立,手中執着一根玉簫,正在吹奏,身畔不遠,站着一個身着月白色葛布長衫的長髯老者,引吭高歌那首允文允武南宋大詞人辛稼軒的南鄉子詞曲。

眼前一老一少,雖然只是後影,面貌看不真切,但仍可見出,老的意態奇古,小的曼妙如仙,加上當空的素月流光,和身畔的蒼松怪石,翠竹流泉,就彷佛是畫圖中人一般!

歌聲一了,絳衣少女口釋玉簫,剛喚了一聲“爹爹!”老者業已哈哈笑道:

“有女已如古紅線,生兒何必孫仲謀?霜兒!今夜月色甚佳,你何不把那“天女散花”簫法,七十二解,練上一遍,以娛林內佳客!”

慕容剛陡的一驚,以自己與呂崇文這等功力,在林內悄悄潛聽,老者還在引吭高歌之中,竟仍知覺,確實可佩!人家已在暗示,再不出去,豈不貽笑大方?

遂一拉呂崇文,緩步從容,走出林外,抱拳施禮笑道:“老丈與這位姑娘,仙音清韻,令人心醉,請恕我叔侄在林內竊聽之罪!”

那老者拱手還禮,哈哈笑道:“明月清風,人所共適,這山林又非那私家所有,尊駕竊聽二字,用得太謙!老朽裴叔儻,這是小女玉霜,尊駕月夜遊山,雅人高致,何不把姓名見示,彼此結個萍水之交,也算得一段佳話!?說話之間,慕容剛略加打量,只見這老者壽眉細目,五綹長鬚,神態嵌奇脫俗!那絳衣少女,年齡與呂崇文彷佛,一張清水臉龐,不施脂粉,眉比遠山,目含秋水,瓊瑤玉鼻,小巧朱脣,清麗可人,竟不讓八年前所遇的白馬白衣女子,尤其特具一種嬌憨之氣,摻雜在眉目英風之間,令人一見即生愛憐!

現聽老者自報姓名,慕容剛彷彿覺得這“裴叔儻”三個字,好生耳熟,稍一思索,突然想起,拱手答道:“在下慕容剛,這是我世侄呂崇文,因有事到王屋,巧被令嬡簫聲引來,可稱幸會!不敢動問老丈,滇黔康藏之間.有位成名大俠,人稱‘九現雲龍’,可是……”。

說到此處,慕容剛突又想起,四靈寨之中的雙首神龍裴伯羽,也是姓裴,莫非與這位裴叔儻,誼屬一家?故而倏然住口。

裴叔儻想是看出慕容剛心意,搶前幾步,把臂笑道:“老朽幼服靈藥,耳目特聰,不然真聽不出二位身在林內。輕功到此地步,定爲絕世高人,意圖識荊,這才請出相見;果然所料無差,慕容老弟的鐵膽書生四字,爲白山黑水-帶的萬家生佛,老夫欽佩已久!至於我那九現雲龍匪號,卻純系虛名浪得,不值一提!

彼此既爲武林一派,闖蕩江湖,講究的是真誠坦白,二位既然有事來王屋,料與四靈寨有關,老朽族兄裴伯羽,即系四靈寨金龍令主,我父女來此作客,旬日即歸,趁此機緣,何妨由老朽爲慕容老弟等引見我族兄,無論甚事,豈不均較易解決?”

慕容剛一想龜龍麟鳳,威震中原,就先會會這位金龍令主,亦無不可,遂點頭道:“裴大俠高義幹雲,慕容剛心銘無已!實不相瞞,我這世侄,有一殺母仇人,寄身在四靈寨內,裴大俠肯爲金龍令主引見,再好不過,等在下把兩匹坐騎招來,便請勞駕指路。”說罷撮脣長嘯,一紅一黑兩匹寶馬,剎那間便自尋來。

裴叔儻一聽慕容剛叔侄,果然就憑兩人兩騎,要向聲勢浩大武林中聞名膽懾的四靈寨內人物尋仇,這份膽識,不由人不暗翹拇指敬佩!再加上二人玉樹臨風般的倜儻英姿,這裴叔儻竟然蓄意憐才,決心在他們遭遇危機之時,加以暗助!

一路行來,彼此談笑風生,相見恨晚!那位裴玉霜姑娘毫不忸怩,大方已極,呂崇文初時因對方過於豪爽,反而有-些靦顏,但小兒女們畢竟真摯,話一投機,這些無謂拘束,立刻丟開,十來里路走完,兩人業已熟得猶如青梅竹馬之交一般無二。

前面是一望無際的大片翠竹,參差瀟灑,勁綠嚴青,其中掩映着一所莊院。

這莊院建築得雖然極爲整齊壯麗,但決不帶一些山寨之類的江湖習氣,只像是致仕歸隱的高官第宅一般雍容華貴,肅靜無譁,莊門之外,有四名莊丁,在月光之下,垂手站立。

莊門橫題四字“翠竹山莊”,字作漢隸,古樸蒼勁已極!莊丁見裴叔儻父女,陪着慕容剛、呂崇文二人到來,正要趨前接待,裴叔儻擺手笑道:“這二位尊客,是我莫逆之交,就在我所居聽水軒中下榻,不必另行準備宿處,你把尊客寶馬帶過,好好飼養,並此事稟告值事之人,轉報金龍令主便行了。”

莊丁唯唯牽馬退去,四人一入莊門,慕容剛纔看出莊內地勢極大,除去當面那些整齊房屋之外,尚有無數亭臺樓閣,依山而建,高下參差於泉石松竹之間。

裴叔儻父女所在的聽水軒,位在半山,地頗幽靜,三間竹屋,滿覆綠蘿,幾與四外的翠伯青松,和山壁上那些又肥又厚的蘚苔之屬,藹然一色!一道瀑布,宛如銀箭瓊珠,飛雲濺月,瀑並不大,但傾瀉卻急,軒側不遠斜上方,有一塊平石,瀑布恰好傾注其上,化作千百細流,再往深潭墜落,就好似爲這聽水軒,織了一道百尺珠簾,點綴得美妙已極[裴叔儻請客入座,吩咐侍應的小童,獻上香茗,收拾牀榻,略爲笑談數語,適才報信莊丁,進軒垂手稟道:“啓稟裴二爺,寨中今夜,有人遠行,金龍令主須親自送別。故而囑咐小人,請裴二爺暫且代款嘉賓,明日再行相會。”裴叔儻含笑點頭,時已不早,互爲敬意之後便行,各自安歇。

慕容剛與呂崇文,雖然看出這九現雲龍裴叔儻父女,俠義襟懷,光風霽月,頗似真誠結交。但身在虎穴,怎敢絲毫大意?叔侄均各自戒備,僅以內家調息養神,不曾熟睡。

次日那裴玉霜換了一身藕合衣裙,笑靨羞花,新蛾分月,與呂崇文站立窗口,指點菸嵐,從容笑語,簡直如同一對金童玉女一般,引得裴叔儻和慕容剛,不時目光相對,臉上泛起會心微笑。

侍童送上早點香茗,用過之後,由裴叔儻陪同到那瀑布發源之處,俯瞰全莊景物,慕容剛知道裴叔儻,藉機指點,暗暗囑咐呂崇文留神觀察。

只見這翠竹山莊的各種建築,除了當莊一片之外,好似星羅棋佈,無甚規則,但在二人行家眼內,業已看出,不但完全是按着九宮八卦方位,並還有陰陽生克各種變化,存乎其間,不由暗地驚心,這四靈寨中,果然臥虎藏龍,不可輕視!

回到軒中不久,門外傳來一陣洪亮口音,哈哈笑道:“何方佳客了寵臨翠竹山莊,二弟爲我引見引見!”隨聲走近一個滿頭白髮,頷下銀鬚飄拂,但身量又高又大,精神極爲矍鑠,獅鼻虎口,滿面紅光的壯健老人!

裴叔儻口呼“大哥”,起座相迎笑道:“這位是小弟的多年莫逆慕容剛,人稱鐵膽書生長白狂客,這一位是慕容大俠的世侄呂崇文小俠。昨夜小弟與霜兒,前山步月,偶而相遇,特地與大哥引見。”

說完轉向慕容剛叔侄笑道;“這是我大哥裴伯羽,武林‘雙首神龍’,也就是位居本莊四靈之一的金龍令慕容剛、呂崇文抱拳恭身,連稱“幸會”。

雙首神龍裴伯羽,一聽鐵膽書生四字,臉上神色業已微微一變,再聞呂崇文是他世侄,雙目一睜,神光電射,縱聲大笑說道:“慕容大俠鐵肝義膽,名震江湖,裴伯羽心儀已久,令師伯無憂上人,佛駕可好?”

慕容剛、呂崇文一齊肅立答道:“家師伯託福粗安!”

裴伯羽聽呂崇文也與慕容剛一樣口稱“師伯”,不覺又是一怔,狠狠的打量了他幾跟,轉向慕容剛笑道:“昨夜因事失迎,諸多簡慢!特備菲酌,併爲慕容大俠,引見幾位江湖朋友,也讓他們瞻仰瞻仰高人丰采!”

慕容剛也不推辭,五人相偕下山,到了平地上的一座高大廳堂之內落坐。

霎時宴齊,屏風之後,轉出四人,一僧一道,另外兩個卻是孿生兄弟,年約五旬上下,又瘦又長,一樣的馬臉鷹鼻,弔客眉,鬥雞眼,目光冷沉沉的,老是看着地下,偶而眼角掃人,險辣已極!身上所着長衫,卻一白一黑。

四人似是香主一流,向雙首神龍恭身爲禮,相互入坐。慕容剛一眼便自認出,那一僧一道,正是昔年在呂梁山中,攔劫自己,被那白馬白衣女子,叱退之人,至於那兩個殭屍似的怪人,雖未會過,但慕容剛見他們那副形狀,業已猜出八分,可能是以螳螂爪及一囊子午透骨釘成名的黑道兇星,鄱陽雙鬼!

酒過三巡,互相一一弓[介,果然慕容剛所料無差,那兩個孿生怪人,正是鄱陽雙鬼黑白刁魂,刁潛勾潤兄弟。僧號大覺,道號一清,四人均是四靈寨金龍堂中,十二家香主之一。

雙首神龍裴伯羽,擎杯笑道:“慕容大俠賢叔侄,無事不會突然光降敝寨,來意何如,可否爲裴伯羽一道7”慕容剛自懷中取出白馬白衣女子,所贈的那方玲瓏玉佩,慨然答道:“既承裴伯羽令主問起,在下焉敢相瞞,我這世侄與貴寨香主,單掌開碑胡震武,有一段恩怨未了,此來一則拜望這方玉佩主人,二來向胡香主手下,把當年之事,作一了斷!”

裴伯羽掀髯大笑,聲震屋瓦,嚮慕容剛一挑大指讚道:“慕容剛大俠快人快語,豪邁無偏!裴伯羽生平就敬服這種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漢!但可惜慕容大俠,來得太不湊巧,那胡震武是隸屬玄龜堂下,已在月前,隨玄龜令主,有事去滇西高黎貢山。這玉佩主人,亦於昨夜南海望香,歸期末定!關於胡、呂二家結仇,裴某也略知一二,依我之見眼前不若開懷暢飲,把什麼恩恩怨怨,一齊撇開!等到明春的三月三日,裴某設宴相請,慕容大俠可以儘量邀同貴友,來我這翠竹山莊,再把兩家之事,作一公平了斷,未知意下如何?”

慕容剛見這雙首神龍裴伯羽,人頗不錯,以他身爲金龍令主,這等地位,自然不會謊言,胡震武既不在,多結強仇,有何益處?可惜自己來遲一步,與玉佩主人,失之交臂!不知究竟是否如無憂師伯所料,就是那四靈之中的天香玉鳳嚴凝素?她既然南海朝香,自己正好與呂崇文,南下江浙安徽一帶,訪尋那千毒人魔西門豹的蹤跡,或可彼此相遇。想到此處,見裴伯羽正含笑相視,等待答話。

遂應聲答道;“慕容剛敬遵裴令主之意,明春三月三日,再來貴寨拜……”。

話擾未了,廳門外“哼”一聲冷笑,閃進了一條青衣人影,身法快捷已極,這大廳極爲廣闊,廳門到設席之處,足有三丈距離,來人飄身即到,聲息毫無,是個三十四五的英俊人物,口角之間,猶含鄙薄之色,瞥了座間的慕容剛叔侄一眼,向雙首神龍裴伯羽,換了一副笑容說道:“二哥今日怎的如此作事?四靈寨在江湖之中,樹立威望,頗爲不易,我們這翠竹山莊,豈是容人隨意的自來自去之地?”

裴伯羽還未答言,那九現雲龍裴叔儻,業已起立哈哈笑道:“傅令主請勿誤會,這位鐵膽書生慕容大俠,是我莫逆好友,雖與貴寨胡香主小有過節,方纔已由金龍令主約定,明年三月三日,正式拜山,以作了斷!今日純系友誼聚會,請看老朽薄面,彼此莫傷和氣!”

青衣人冷笑一聲答道:“我若不看裴兄金面,及我二哥業已有話在先,豈能容這等狂妄之輩到明春!”

這青衣人如此當面傷人,慕容剛若在當年,早已推席而起,拔劍相向!但此時卻仍神色自若,置若罔聞?聽裴叔儻口內稱呼,知道這青衣就是四靈中的毒心玉麟傅君平,眼角打量對方,人品頗稱俊秀,只是兩眉太濃,帶有一種凶煞之氣!

但再四思索,均想不出這傅君平,何以對自己如此神色?他雖然隱忍未言,身傍的呂崇文卻已發作,手中酒杯,在桌上一頓,向九現雲龍裴叔儻說道:“承裴大俠父女盛情,邀我叔侄來此,誰知江湖中傳言不虛,這四靈寨中,除少數一二人以外,盡是些不通禮義的禽獸之輩。”

呂崇文話太傷衆,座中除了雙首神龍裴伯羽,及裴叔儻父女,依然微微含笑之外,餘人一齊怒目而起!那毒心玉麟傅君平,真是怪人,此時神色反見平和,只是冷冷說道:“四靈寨中任何人物,一諾千金!此時任爾一再猖狂,不到明年三月,決不在這翠竹山莊之中殺你!不過四靈寨總壇,豈容人輕易撒野?命雖苟延,懲戒難免!二哥我代你傳令,就請刁二香主,教訓教訓這乳臭未乾的無知後輩!”

雙首神龍裴伯羽,自毒心玉麟傅君平來後,一語未發,此時見雙方業已鬧僵,自己二弟九現雲龍裴叔儻,與侄女玉霜,均已面含怒意,知他父女,不憤傅君平的那種過份囂張不遜舉動,生怕一齊牽扯在內,聽傅君平要命自己金龍堂內香主,手底下最黑最狠的白衣勾魂刁潤,與呂崇文過手,乘機淡淡笑道:“三弟休要走眼,不但慕容大俠斂氣藏鋒,功力絕世!就是呂小俠那樣的器宇神情,刁香主雖然以螳螂爪稱絕江湖,也未必能操勝算?不過既是武林中人,過手印證,也算不了什麼大事,彼此點到爲止,誰愛活動活動筋骨,均請自便,但以三場爲限,我與我弟父女,袖手作壁上觀,併爲各位評判便了!”

毒心玉麟傅君平,聞言頗爲不滿,暗想到底“是親三分向”,二哥不但把裴叔儻父女,輕輕拉出漩渦,並且把白衣勾魂刁潤的螳螂陰手,藉話先給叫破,心中有氣,也對白衣勾魂刁潤,發話說道:“刁香主!金龍令主之言,你可聽真?

來人藝業不俗,你儘管全力招呼,萬事有我負責!”

慕容剛不覺暗笑,這四靈寨看來瓦解有日,自己弟兄,先就窩裡起反,知道毒心玉麟傅君平單挑這以心狠手黑的鄱陽第二鬼,白衣勾魂刁潤出場,必有深意,遂用眼角示意呂崇文,叫他小心應付!

呂崇文面帶冷笑,起身緩緩走向廳中廣闊之處,那白衣勾魂刁潤,生性陰辣險惡,平素就與毒心玉麟傅君平,最爲投機,早就存心鬥鬥這僅以二人之力,便敢妄闖翠竹山莊的什麼鐵膽書生遼東大俠!不過身爲金龍堂下香主,裴伯羽未曾發令之前,不便強行動手。如今見呂崇文那副傲然不屑叫神情,竟然未把自己看在眼內!不由氣往上撞,暗想這小兒是何人門徒?簡直不知天高地厚,鄱陽二鬼威名,難道就未聽說過?

他蓄意一舉驚人,當筵顯耀,站起身來,向裴伯羽、傅君平微一施禮,白布長衫的兩隻大袖,郎當下垂,目光漠然平視,雙腿並立,走起路來,連膝蓋都不打彎,一步一跳,極慢極慢的蹦向呂崇文站立之處!

那裴玉霜深知鄱陽二鬼,功力又深又毒,自呂崇文一下場,一顆芳心,便替他提到了嗓口!此時見白衣勾魂刁潤的這副怪相,不由向九現靈龍裴叔儻,低聲說道:“爹爹!你看刁香主藉着這幾步‘殭屍跳’,已把螳螂陰爪的內力運足,貫注雙臂,呂……”。

裴叔儻微笑輕聲答道:“霜兒不必擔心,四靈寨好手如雲,威名極大!若非身負絕世武學,誰敢往龍潭虎穴之中,輕攖其鋒?不論別的,你就看慕容大俠這等沉穩從容,也可猜出刁香主的螳螂陰爪,未必能傷得呂小俠了!”

裴玉霜聞言眼皮一擡,恰好與慕容剛目光相對,慕容剛搖頭微笑,暗示她儘管放心,但眼角一掃,心中突地悚然一驚,暗道自己與毒心玉麟傅君平,從未謀面,怎的他自入廳以來,雙睛之中,似對自己含有極大怨毒?此時竟連這九現雲龍裴叔儻父女,也似一併恨在其內!

那鄱陽第二鬼,白衣勾魂刁潤,一步一步的慢慢跳到廳中,依舊是兩手斜垂,長袖拂地,身軀微向前傾,一對兇睛,半開半閉,眯縫着註定呂崇文,白喉嚨之內,極其陰沉地吐出四字:“呂朋友請!

呂崇文負手軒眉笑道;“遠來是客,常言道強龍不壓地頭蛇,還是刁香主先請!”

白衣勾魂刁潤,見他連手都不擡,輕敵至此,薄嘴皮微微一撇,鼻中“哼”

的一聲冷笑,右手長袖一抖,他功力果然不俗,竟以“鐵袖神功”一片驚風,向呂崇文迎面拂去!

眼看拂中,對方不招不架,人猶未躲,白衣勾魂刁潤忽地縱聲怪笑,宛如夜梟悲鳴!原來那勁急如刀的衣袖,突然自動翻回,現出一隻枯瘦青黑的鬼爪,五指之端,並蓄有寸來長的銳甲,電疾風飄,當胸抓到!

他這裡做張做致,聲勢懾人!呂崇文卻意態悠閒,若視無睹!袖到不躲,爪到不架,就在刁潤五指,抓到胸前,將沾衣未沾衣的剎那之間,內氣微吸,肩頭足下,全未見動,便好似一縷輕煙一般,被白衣勾魂刁潤的五指驚風,吹出了七八尺遠,依舊是原來的姿態,負手悠然,面帶微笑!

這一手險到了極處,但也妙到了極處,席間觀戰諸人,鐵膽書生慕容剛擎杯微笑,毒心玉麟傅君平俊目閃光,那位小俠女裴玉霜,卻見爹爹所料不差,芳心中又喜又佩,竟然脆生生的脫口喚了聲:“呂兄好俊的輕功,飛花飄絮!”

白衣勾魂刁潤,已在難堪,那裡還禁得住她這一喚!弔客眉倒豎,三角眼圓睜,滿頭短髮,根根勁力,把他自己的一套看家絕學崆峒秘傳螳螂陰爪,施展得猶如雨驟風狂,招招狠毒無匹!

刁潤方纔那進手第一招,袖中藏爪,雖然無功,但呂崇文業已覺出此人功力確實不弱!動手之間,雖然未肯輕易施展師門心法,乾坤八掌,也用的是內家上乘拳法“羅公八一式”應敵!

換到三十招上,呂崇文低聲笑道:“刁香主!我們素無冤仇,彼此就算平分秋色,罷手如何?”

白衣勾魂一聲不答,趁他說話分神,“鬼手奪元”、“金龍探爪”、“毒蛇尋穴”、一連三招,迴環併發,分向上中下三盤襲到!呂崇文見他過份不識進退,俊眉微皺,以“龍處翻雲”撥去他“鬼手奪元”,身形稍側,閃開中下兩盤,右掌一駢,“玄鳥劃沙”,用重手法橫切白衣勾魂遁向丹田的一隻左爪!

刁潤的螳螂陰爪,詭譎無倫,明明拼力進攻的連環三招之中,竟有兩招是虛,左爪微吐即收,滑步旋身,人已轉到呂崇文左側。

此時呂崇文好似招術用老“玄鳥劃沙”,一掌切空,整個後背,完全暴露在敵掌之下,白衣勾魂刁潤,一陣桀桀獰笑,叫了聲;“我道你有什麼通天徹地之能?無知狂妄小兒,還不在你家刁香主的爪下納命?”

雙掌一舉,十指如勾,整個的抓住了呂崇文的肩背之上!

他這螳螂陰爪,不但隱含陰柔暗勁,足以傷人,連十指所蓄長甲,均會用極毒藥物喂泡,破膚即死,在江湖之中,’傷人無算!雙爪一落,慘叫即起,滿座之人,除慕容剛,裴氏兄弟,及毒心玉麟傅君平外,一齊愕然驚呼起立!

原來被抓的呂崇文毫髮無傷,夷然自若,那白衣勾魂刁擱,卻十指之間,鮮血淋漓,人已疼暈在地!

鄱陽二鬼中的老大,黑衣勾魂刁潛,眼看兄弟業已得手之肘,突生劇變,手足關心,自然首先趕過,一看刁潤十指,不知爲何,均從第二節處折斷,毒甲自行扣入掌心,形狀甚慘,忙自懷中掏出幾粒靈丹,塞向刁潤口內。

慕容剛此時卻站起身來,向呂崇文沉聲叱道:“文侄怎的如此不知輕重?裴令主有言在先,你與胡震武結怨之事,等明春拜山清算。今日筵前,彼此印證過招,點到爲止,雖然刁二香主,猛下毒手在先,但你也不該用易筋經的反震回元之力,將他十指震斷,下回再若如此,我定然重責不貸!”話完轉向黑衣勾魂刁潛笑道:“刁大香主!世侄崇文一時魯莽,致有此失,慕容剛代他謝罪!刁二香主的傷勢,可妨事麼?”

黑衣勾魂刁潛,面罩秋霜,冷冷答道:“慕容朋友,有道是‘得理莫再賣乖,光棍眼裡不揉沙子’,你何必還要指桑罵槐的,來上這套假仁假義?席間有目共睹,我二弟下手在先,刁潛絕不怨呂朋友心狠意毒,只怨我兄弟學藝不精!不過鄱陽二鬼,向來睚毗必報,此仇海角天涯,他年仍必奉訪二位!”慕容剛含笑不言,刁潛轉向雙首神龍裴伯羽及毒心玉麟傅君平,深施一禮說道:“刁潛兄弟無能,有辱威望!敢請二位令主,因準刁潛兄弟,暫離王屋,迴轉崆峒插天崖,我恩師鬼手真人門下,重求絕藝,等雪卻今日之恥,重返本寨效力!”

雙首神龍裴伯羽,長眉軒動,欲言又止,毒心玉麟傅君平起立擺手,黑衣勾魂刁潛,就地上抱起刁潤,退出廳外,呂崇文也自歸座。

傅君平目光冷漠,隱藏殺機!嚮慕容剛乾笑一聲,說道;“傅君平混跡武林,尚未曾見過易筋經的回元反震之力,能練到如此地步!今日頓開眼界,豈肯錯過高明?慕容大俠,我們也下去玩上兩手!”

慕容剛見這傅君平蓄意專鬥自己,劍眉雙展,哈哈一笑,還未答話,那位雙首神龍裴伯羽業已攔住傅君平,正色說道:“三弟你方纔言道,四靈寨成名不易,我們身爲令主,一切舉措,自然更應遵照江湖規戒,以作表率,不可爲了些微閒氣,貽笑大方!慕容大俠叔侄,業已定約明春拜山,此時何必如此?”

傅君平神色微變,頓時換了一副吟吟笑臉道說:“二哥說那裡話來?我與慕容大俠,素昧生平,怎會有甚意氣之爭?不過因爲近年來,武林之中的那些所謂高手,多半欺世盜名,一無實學!今日真正高人在座,想故意激將,一領教益而已。二哥如此說法,小弟置身何處?來來來,慕容大俠,我敬你一杯,以表歉意。”自桌上取過壺,便爲慕容剛斟酒。

慕容剛自一見傅君平,就覺得此人陰晴不定,喜怒無常,極爲難鬥!此時見他提壺斟酒,以爲又要較量內功,人家身爲四靈之一,豈敢輕視?雙手擎杯,把真氣調穩,凝神相待。傅君平輕輕一笑,斟酒滿杯,毫未用甚手法,慕容剛把事料錯,臉上微紅,舉杯一傾而盡,與呂崇文雙雙起立告別!

別人不知細故,但雙首神龍裴伯羽,卻深悉毒心玉麟傅君平,對這慕容剛因某種隱情,銜恨甚切!慕容剛是自己多年睽違的二弟引來,倘若當面鬧僵,極難處理!見他叔侄告辭,正合心意,轉身取過一支龍形金令,向九現雲龍裴叔儻笑道:“慕容大俠叔侄,雖然明春來此拜山之時,彼此在敵對地位,但今日卻爲我金龍堂嘉賓,不能稍失江湖禮數!愚兄特煩賢弟父女,持我金龍堂令,代爲送客百里,若有我寨中子弟,膽敢絲毫冒犯,叫他們提頭來見!”

裴叔儻父女,何曾未看出眼前僵局,含笑接令,與慕容剛叔侄,迴轉所居聽水軒,收拾行裡馬匹,裴伯羽與傅君平二人,也親自送到翠竹山莊的莊門以外。

行約十里,慕容剛叔侄與裴叔儻父女,雖然氣味相投,也不能久聚不別,堅請回馬。裴叔儻知道二人身懷絕藝,豈肯要自己父女,持令相送?遂勒馬停蹄,喟然說道:“慕容老弟!我父女與賢叔侄,雖然萍水新交,但彼此肝膽相投,無異十年舊友!裴令主是我族兄,暌違已久,此番率小女遊覽中原,便道王屋,才偶然相訪。在四靈寨翠竹山莊之中居停數日,看出寨中勢力雖衆,莠過於良,尤其玄龜玉麟兩堂之下,倒行逆施之事,不一而足!種因得果,天理循環,加上寨中各人,經常互相猜忌爭權,一旦有旗鼓堂堂的強大外力驟加,必然瓦解冰消,分崩離析!

因此尚想伺機規勸我族兄,及早抽身,嘯傲林泉,免得把一世英名平白斷送!

無論我族兄聽納與否,老朽父女七日之內,也將去南遊,領略江淮文物之盛!

呂小俠震斷白衣勾魂的螳螂陰爪,所運神功,據老朽看來,絕不是易筋經的反震回元之力,到像是玄門罡氣,或是佛門之中的一種秘傳神功!縱目江湖,以如此年齡,而能到如此境界者,實如風毛麟角,欽遲無已!分袂在即,賢叔侄與那位胡香主結怨根由,裴叔儻尚不知情,可能爲我一道麼?”

慕容剛對這九現雲龍裴叔儻,頗爲欽敬,呂崇文更是與那位裴玉霜姑娘,情意相投,雙方彼此年歲尚輕,談不上什麼愛慕之念,但就這一日相聚,臨岐分手,也覺得黯然神傷!聽人家問起與單掌開碑胡震武的結怨根由,遂侃侃而談,除藝出雙奇一節,仍未明言之外,慕容剛一併告知裴叔儻父女,自己二人,於明春拜山期前,行蹤也在江南一帶,前途或可相逢,再行暢敘。

裴叔儻也久聞梅花劍呂懷民之名,得知詳情,嗟嘆不已,彼此互道珍重,揮淚而別。

第十二章 金龍寺比武 宇內三奇解前紛 暗中施技藝 千毒人魔化干戈第十一章 負心遭暗算 傲霜剃度小潮音 師徒進西域 智鬥四佛十三僧第十二章 金龍寺比武 宇內三奇解前紛 暗中施技藝 千毒人魔化干戈第十四章 峰頂遭暗算 陰陽二怪擒小俠 邪惡性難改 背信棄義殺雙雄第十章 一劍鬥兇人 伏魔環破飛雷鏨 粉身遭惡報 七煞掌拼般若功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十章 一劍鬥兇人 伏魔環破飛雷鏨 粉身遭惡報 七煞掌拼般若功第十七章 正邪兩不容 約定泰山決勝負 多行不義事 惡貫滿盈報臨頭第九章 堂上集羣英 舌劍脣槍先起釁 筵前來俠女 眼波眉語倍消魂第五章 瞥眼識奇珍 鐵杖雙揮逢大敵 驚心囚古墓 桐棺六尺現人魔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十七章 正邪兩不容 約定泰山決勝負 多行不義事 惡貫滿盈報臨頭第七章 幽谷現奇僧 鐵掌三揮飛石雨 魔巢驚鉅變 神龍一怒絕金蘭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六章 孽海猛回頭 痛改前非敵變友 惡行不思悔 割袍斷義弒盟兄第五章 瞥眼識奇珍 鐵杖雙揮逢大敵 驚心囚古墓 桐棺六尺現人魔第七章 幽谷現奇僧 鐵掌三揮飛石雨 魔巢驚鉅變 神龍一怒絕金蘭第十四章 峰頂遭暗算 陰陽二怪擒小俠 邪惡性難改 背信棄義殺雙雄第九章 堂上集羣英 舌劍脣槍先起釁 筵前來俠女 眼波眉語倍消魂第八章 吐語折玄龜 鐵膽書生抒讜論 低頭消夙孽 毒心惡寇逞兇鋒第七章 幽谷現奇僧 鐵掌三揮飛石雨 魔巢驚鉅變 神龍一怒絕金蘭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二章 明月朗天山 對弈枰前論世劫 精芒騰異彩 尋幽壑底得神兵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十二章 金龍寺比武 宇內三奇解前紛 暗中施技藝 千毒人魔化干戈第十一章 負心遭暗算 傲霜剃度小潮音 師徒進西域 智鬥四佛十三僧第十二章 金龍寺比武 宇內三奇解前紛 暗中施技藝 千毒人魔化干戈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十七章 正邪兩不容 約定泰山決勝負 多行不義事 惡貫滿盈報臨頭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七章 幽谷現奇僧 鐵掌三揮飛石雨 魔巢驚鉅變 神龍一怒絕金蘭第五章 瞥眼識奇珍 鐵杖雙揮逢大敵 驚心囚古墓 桐棺六尺現人魔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十四章 峰頂遭暗算 陰陽二怪擒小俠 邪惡性難改 背信棄義殺雙雄第十五章 斷魂澗瘴毒 鳩面神婆施淫威 鬼愁峰顛頂 三奇二佛困蠻荒第十章 一劍鬥兇人 伏魔環破飛雷鏨 粉身遭惡報 七煞掌拼般若功第十章 一劍鬥兇人 伏魔環破飛雷鏨 粉身遭惡報 七煞掌拼般若功第九章 堂上集羣英 舌劍脣槍先起釁 筵前來俠女 眼波眉語倍消魂第十一章 負心遭暗算 傲霜剃度小潮音 師徒進西域 智鬥四佛十三僧第三章 美酒蘊陰謀 隔舫飛光援俠士 青衫藏劇毒 憑空彈指制兇人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六章 孽海猛回頭 痛改前非敵變友 惡行不思悔 割袍斷義弒盟兄第十六章 蒼天佑善人 水簾秘洞求真經 羣魔聚巢穴 黑雲滾滾起風波第五章 瞥眼識奇珍 鐵杖雙揮逢大敵 驚心囚古墓 桐棺六尺現人魔第四章 詭計太重重 示好何能寬一死 蒼天真瞶瞶 橫刀我欲蕩羣魔第十二章 金龍寺比武 宇內三奇解前紛 暗中施技藝 千毒人魔化干戈第三章 美酒蘊陰謀 隔舫飛光援俠士 青衫藏劇毒 憑空彈指制兇人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三章 美酒蘊陰謀 隔舫飛光援俠士 青衫藏劇毒 憑空彈指制兇人第十六章 蒼天佑善人 水簾秘洞求真經 羣魔聚巢穴 黑雲滾滾起風波第十二章 金龍寺比武 宇內三奇解前紛 暗中施技藝 千毒人魔化干戈第三章 美酒蘊陰謀 隔舫飛光援俠士 青衫藏劇毒 憑空彈指制兇人第二章 明月朗天山 對弈枰前論世劫 精芒騰異彩 尋幽壑底得神兵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十四章 峰頂遭暗算 陰陽二怪擒小俠 邪惡性難改 背信棄義殺雙雄第十二章 金龍寺比武 宇內三奇解前紛 暗中施技藝 千毒人魔化干戈第六章 孽海猛回頭 痛改前非敵變友 惡行不思悔 割袍斷義弒盟兄第五章 瞥眼識奇珍 鐵杖雙揮逢大敵 驚心囚古墓 桐棺六尺現人魔第二章 明月朗天山 對弈枰前論世劫 精芒騰異彩 尋幽壑底得神兵第一章 萬里探盟兄 祝壽反成催命鬼 初更來惡寇 銜悲長作護孤人第四章 詭計太重重 示好何能寬一死 蒼天真瞶瞶 橫刀我欲蕩羣魔第七章 幽谷現奇僧 鐵掌三揮飛石雨 魔巢驚鉅變 神龍一怒絕金蘭第二章 明月朗天山 對弈枰前論世劫 精芒騰異彩 尋幽壑底得神兵第十五章 斷魂澗瘴毒 鳩面神婆施淫威 鬼愁峰顛頂 三奇二佛困蠻荒第十章 一劍鬥兇人 伏魔環破飛雷鏨 粉身遭惡報 七煞掌拼般若功第十章 一劍鬥兇人 伏魔環破飛雷鏨 粉身遭惡報 七煞掌拼般若功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九章 堂上集羣英 舌劍脣槍先起釁 筵前來俠女 眼波眉語倍消魂第四章 詭計太重重 示好何能寬一死 蒼天真瞶瞶 橫刀我欲蕩羣魔第二章 明月朗天山 對弈枰前論世劫 精芒騰異彩 尋幽壑底得神兵第七章 幽谷現奇僧 鐵掌三揮飛石雨 魔巢驚鉅變 神龍一怒絕金蘭第十二章 金龍寺比武 宇內三奇解前紛 暗中施技藝 千毒人魔化干戈第十一章 負心遭暗算 傲霜剃度小潮音 師徒進西域 智鬥四佛十三僧第一章 萬里探盟兄 祝壽反成催命鬼 初更來惡寇 銜悲長作護孤人第六章 孽海猛回頭 痛改前非敵變友 惡行不思悔 割袍斷義弒盟兄第九章 堂上集羣英 舌劍脣槍先起釁 筵前來俠女 眼波眉語倍消魂第七章 幽谷現奇僧 鐵掌三揮飛石雨 魔巢驚鉅變 神龍一怒絕金蘭第九章 堂上集羣英 舌劍脣槍先起釁 筵前來俠女 眼波眉語倍消魂第三章 美酒蘊陰謀 隔舫飛光援俠士 青衫藏劇毒 憑空彈指制兇人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十七章 正邪兩不容 約定泰山決勝負 多行不義事 惡貫滿盈報臨頭第三章 美酒蘊陰謀 隔舫飛光援俠士 青衫藏劇毒 憑空彈指制兇人第七章 幽谷現奇僧 鐵掌三揮飛石雨 魔巢驚鉅變 神龍一怒絕金蘭第十五章 斷魂澗瘴毒 鳩面神婆施淫威 鬼愁峰顛頂 三奇二佛困蠻荒第七章 幽谷現奇僧 鐵掌三揮飛石雨 魔巢驚鉅變 神龍一怒絕金蘭第七章 幽谷現奇僧 鐵掌三揮飛石雨 魔巢驚鉅變 神龍一怒絕金蘭第一章 萬里探盟兄 祝壽反成催命鬼 初更來惡寇 銜悲長作護孤人第九章 堂上集羣英 舌劍脣槍先起釁 筵前來俠女 眼波眉語倍消魂第五章 瞥眼識奇珍 鐵杖雙揮逢大敵 驚心囚古墓 桐棺六尺現人魔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十六章 蒼天佑善人 水簾秘洞求真經 羣魔聚巢穴 黑雲滾滾起風波第七章 幽谷現奇僧 鐵掌三揮飛石雨 魔巢驚鉅變 神龍一怒絕金蘭第十二章 金龍寺比武 宇內三奇解前紛 暗中施技藝 千毒人魔化干戈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三章 美酒蘊陰謀 隔舫飛光援俠士 青衫藏劇毒 憑空彈指制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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