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孽海猛回頭 痛改前非敵變友 惡行不思悔 割袍斷義弒盟兄

慕容剛叔侄,均是極大行家,知道西門豹業已無力說話,這駢指自點重穴,是聚集殘餘氣力,要想把話說完。但話一說完,人也必死!眼看着如此慘狀,無法下手施救,叔侄二人,不由相顧欷噓,悽然淚下!

果然西門豹經這一點,語音又自清朗說道:“西門豹被呂小俠一語提醒,知道這種自以爲解脫贖罪之舉,又是小家子氣派,落於下乘,但此刻業已魂遊墟墓,後悔嫌晚,我還有兩瓶易容丹,青瓶易容,白瓶復容,留贈二位,或有後用!”

遂自懷中顫巍巍的,掏出一青一白,兩個小瓶,放在石桌之上,悽然說道:

“西門豹無力再支,從此長別!我雖然後悔不能以身示範,遍懲世間惡人,但賢叔侄大可以西門豹這段故事,宣揚天下,勸好人步步小心,切莫輕易爲惡,勸惡人應知悔改,及早回頭,免得沉弱太深,終身難拔,永墮無邊孳海,則西門豹雖死無憾!”

話完,伸手按動石桌機關,解開慕容剛叔侄及腰間所束鋼環,全身便自一軟,雙目漸閉!

慕容剛念頭早已打定,鋼環一開,動作疾如石火電光,就在西門豹將絕氣未絕氣的剎那之間,運足絕頂神功,向西門豹胸前,隔空連指三指!

這三指,封住他全身中最重要的三處大穴,西門豹應指暈死!

慕容剛偏頭向呂崇文說道:“文侄!西門豹,被我封死三元重穴,把他僅存的一縷遊絲之氣,略延盞茶時分!在此時間之內,若無法解他所飲毒酒,則穴道一開,立時氣絕!此人孽海回頭得如此澈底,太已難得,你既然慨允他勾消如山舊恨,彼此業已是友非敵,照此情形,寒犀角與解毒靈丹,可能無效,難道真就眼睜睜的,看着這位苦心孤詣,痛悟前非的蓋世奇人,就此離開濁世麼?”

呂崇文此時神色反而鎮定,自貼懷取出一粒外以硃紅蠟丸封固的龍眼般大小靈丹,嚮慕容剛笑道:“慕容叔父!這是當年叔父帶我遠上北嶽恆山,無憂師伯不肯收留傳藝,賜我的一粒‘萬妙靈丹’,說是足可脫我一次大難!如今只有以此丹與西門老前輩服上,倘再無靈應,則我們心力已盡,也就無所愧疚的了!”

慕容剛知道這“萬妙靈丹”,是無憂頭陀窮四十九年心力,採集中土西域等各大名山所產的四十九種罕見藥物,共只煉成七粒!師伯對此珍逾性命,除呂崇文當年獲得一粒之外,連自己與自幼追隨師伯的澄空師兄,俱未蒙賜。

此丹功能奪天地造化之機,無論何種內傷奇毒,不但妙手回春,並還增長本身功力!師伯當年贈丹之時,曾一再叮嚀呂崇文好好珍藏,千萬不可浪費!今日呂崇文居然肯以如此稀世難得,而等於他自己第二條生命的至寶靈丹,去救治片刻之前,還誓與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這種赤子之心,委實與西門豹能在茫茫孽海之中,猛省回頭之舉,一樣難能可貴!

慕容剛方在心中暗贊,呂崇文已把“萬妙靈丹”外面的那層硃紅蠟丸捏破,頓時滿室奇芬,挹人神爽!

蠟丸之內,裹的是一粒淡黃色的靈丹,呂崇文扶起癱在石椅上的西門豹,用手捏脫下顎,把“萬妙靈丹”,放入西門豹口中,哺了兩口清水,然後替他拍好下顎,與慕容剛靜在一旁,等候究竟!

等了片刻,絲毫反應均無,慕容剛眉頭緊皺,暗想師伯珍逾性命的“萬妙靈丹”,怎的一妙不妙?呂崇文也已忍不住問道:“慕容叔父!萬妙靈丹不應不靈,莫非是你點了西門老前輩的‘三元重穴’,以致藥力無法下達他的臟腑之間麼?”

慕容剛想來想去,想不出任何其他理由,只得同意呂崇文所說!

但他深知,倘“萬妙靈丹”,對西門豹所飲毒酒無效,則“三元重穴”一解,西門豹立時便死!

所以幾度要想下手解穴,均逡巡中止,但經呂崇文一再催促,心中迭經盤算,也覺得西門豹除此以外,別無任何一線生機,遂鋼牙緊咬,孤注一擲,仍然是隔空認穴,向西門豹丹田肚腹之間,一連三指!

慕容剛手法真靈,第三次手指點處,西門豹知覺頓復,竟自雙目微睜!

呂崇文方自大喜,西門豹突然長吁一聲,目光微瞬二人,雙睛一閉,頭也隨之下垂,竟似死去模樣!

這一來,慕容剛叔侄不禁大驚,上前仔細一看,西門豹不但鼻息全無,連脈搏也不再跳,業已與世長辭,人生一切恩怨,均告盡了!

平白舍卻一粒“萬妙靈丹”,結果卻大大不妙,加速斷送丁西門豹的性命!

慕容剛悽然落淚,用右掌切落石桌一角,恨聲說道:“明明古訓有云:‘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但做得到這兩句話的,古往今來,能有幾人?這位西門豹,豁然頓悟,放下屠刀之後的苦心卓行,爍古震今,任何人勸亦應對之倍加敬仰!怎的偏偏孽不令消?罪不容贖?到頭來還是這等收場,豈不斷絕了後世惡人有意回頭的向善之路?今宵這場遭遇,事事均出於我預料之外,慕容剛真要拔劍問天,天心何在?”

呂崇文所感相同,叔侄二人,對着那奄然物化,仇友兩兼的西門豹遺容,傷情得英雄虎淚,滾滾如流,衣襟盡溼!

悽惶多時,慕容剛、呂崇文終不放心,二度再仔細探摸西門豹的脈搏鼻息,見確已死去,遂一齊動手,將他遺體,擡到東南牆角的那口棺木之中放妥,呂崇文回頭瞥見石桌之上,還有西門泰自行剁下來的那隻手,走將過去,取來一併放在西門豹的棺內,替他把棺蓋蓋好,口中禱祝說道:“西門老前輩英靈不遠,請聽一言!

呂崇文不但負責爲令侄西門泰與展翅金鵬顧大莊主,化解巢湖姥山那場殺弟之仇,只要他果然也像老前輩這樣澈底回頭,以後不管有甚災厄,呂崇文力之能及,一概承當解救之責!”

慕容剛想起仙人洞海盜丘騰蛟的墓穴之中,西門泰冒充千毒人魔,藏在那六尺桐棺以內,假扮枯骨之事,猶在眼前。而西門豹此刻卻已真在他自己所備的棺木之中,長眠不醒!英雄豪傑,轉瞬成空,莽莽人生,怎的總是脫不出名利爭奪和恩怨糾纏之外?

叔侄二人,黯然久之,方纔一席深談,漫漫長夜已過,高峰之上,曙色現得極早,不忍在這觸目淒涼的石室之中久待,遂雙雙向西門豹的棺木,深施一禮,慕容剛回頭把石桌之上,西門豹遺贈的兩瓶易容丹,揣入懷中,便與呂崇文-齊含淚走出石室!

出得石室,這凌晨山景,更是清絕,遠眺四外羣峰,霧籠煙鬟,雲羅一抹,近看室旁飛瀑,摩空青墜,萬疊千盤!再加上那些泉韻松濤,秋聲鶴唳,確實無殊人間仙境!

慕容剛長嘆一聲,說道:“西門豹選擇這楓嶺山積翠峰,作爲他的解脫長眠之地,此人確實到死仍然高明,真稱得上武林之中,近數十年來,出類拔萃的一位江湖怪傑!我們不要再讓後人,萬一過此之時,入室探奇,而對他遺體有所驚擾,索性再費番心力,替他把這石室門戶,堵死了吧!”

呂崇文點頭稱是,二人合力弄來一塊千斤巨石,把石室門戶堵好,慕容剛凝望這一夕驚魂,把自己和呂崇文八年茹苦含辛心願,了卻一半之地,心中又自祝道:“西門仁兄,請自安息,慕容剛立誓要以你爲鏡,盡度天下惡人,以紀念昨夜太不平凡的一場經過!”

諸事俱畢,二人翻下這積翠山峰,三匹駿馬,仍在峰下小林豐草之內徜徉,烏雲蓋雪和火騮駒,見主人下峰,帶着西門豹一路所騎的那匹白馬,蹄聲的答,緩緩跑來。

慕容剛見馬思人,不由又是一陣傷感,伸手把那白馬的鞍轡籠勒等物盡除,悽然說道:“你主人已大解脫,我如今也還你的自由之身,但望你就在這靈山勝境之間,自在安樂,不要爲那荒沼惡澤之中的毒蛇猛獸所傷,你自去吧!”

說完,照着馬股重重擊了一掌,那白馬驀地一驚,雙耳一豎,一聲馬嘶,往西方山谷之中,狂奔而去!

呂崇文此時被慕容剛悲天憫人,愛及動物的偉大精神,有所感召,心中機伶伶的一個冷戰,滿懷殺機爲之泯卻不少!

叔侄二人,默默無言,對看一眼,一齊覺得這一夜之間,所歷所經,如夢如幻,不由又是一陣癡癡出神!

就在此時,遠遠傳來一聲“希聿聿”的馬嘶,慕容剛暗詫方纔,自己所放白馬,是向西跑去,怎的這嘶聲卻似自東南方發出?側臉對呂崇文說道:“文侄!

你聽這馬嘶之聲好覺耳熟!”

呂崇文自聞馬嘶,早就心動,放眼瞥見東南山嶺之間,一點白影宛如星飛電掣,矯捷無倫,正是一匹無人白馬,不由脫口喚道:“慕容叔父!那不是八年前在呂梁山中所遇穿白衣服那位姑姑,騎的馬麼?”

慕容剛聞言也自覺得,不但馬嘶甚熟,那矯捷情形,和馬身毛色,均極像心上人所騎的玉獅子馬!但何以馬背無人?而且那匹白馬,也根本未曾看見自己等人,似是漫無目的的滿山亂跑,跑得極快,稍縱即逝!

遂無暇多想,向自己的千里神駒烏雲蓋雪!微一作勢,把手一揮!烏雲蓋雪善解人意,四蹄騰處,便即一面追向那匹白馬,一面並不停奮鬣長嘶,似是與那白馬呼應!

果然那白馬正在狂奔之中,突然聽得烏雲蓋雪所發嘶聲,竟在一座山峰中腰,倏然駐足,引頸向天,又是幾聲淒厲悲嘶!

慕容剛此時往事縈迴腦際,幾乎可以確定,這匹白馬,就是當年萍水論交的心上人,所乘坐騎!見它那等悲嘶神情,知道這類神駒,多通靈性,好好的決不會輕離主人,難道出了甚麼重大變故?

越想越覺有異,心中不由騰騰亂跳!

少頃過後,烏雲蓋雪與那白馬,緩緩跑回,慕容剛、呂崇文同時猛吃一聲,因爲不但認出正是昔年呂梁山所遇白衣女子所乘之馬,並且鞍轡凌亂,背上股後,兩道殷紅血跡,似是刀劍之傷!

那白馬確實通靈,跑到近前,熟視慕容剛、呂崇文半晌,兩隻馬眼連眨,竟似委委屈屈的流下幾滴淚水!

慕容剛知道先前所料無差,它主人定有非常禍變!當年彼此一見傾心,長途護送,雙劍締交,及贈佩留念的那一種高雅深情,和白衣女子的絕代容光,雖然匆匆一別,時隔八年,但慕容剛這種天生鐵漢,平常不會輕易浪費感情,若一旦對某人某事,有所傾心,則石爛海枯,此情不二!藝成之後,王屋山四靈寨總壇赴約,得知那方玉佩主人,南海朝香,這一路南來,一半固然是訪尋千毒人魔西門豹,另一半何嘗不是想巧遇心上人,稍敘離衷,並證實一下,昔年所遇之人,是否就是自己心中猜測的天香玉鳳嚴凝素?如今千毒人魔之事,弄成那等意想不到的結局,眼前卻又靈駒負傷,玉人不見,心中怎不百感交集?忙自懷中取出靈藥,爲那白馬敷治傷痕,並輕撫它頸上長鬃,輕輕說道:“我知道你主人有難,你既然通靈,我爲你療傷之後,可會帶我們去往你主人遇難之處麼?”

那白馬此時馴善異常,乖乖的一動不動,任憑慕容剛用山泉爲它洗去傷處凝結血塊,並敷治靈藥,聽完說話之後,兩隻馬耳一動,竟自把頭點了幾下!

呂崇文見慕容剛對馬講話,本在暗笑,但見白馬這種神情,不由嚮慕容剛問道:“慕容叔父!這匹白馬怎的好似竟懂人話?我看它真好,不要說我這匹火騮駒,恐怕連那烏雲蓋雪,都有點比不上呢?”

慕容剛當年在呂梁山與馬主人白衣女子,初見面時,就是被她從後策馬追上,知道這匹玉獅子馬的腳程,真比自己的烏雲蓋雪還強,向呂崇文點頭說道:“這匹馬確實極好,你不要因它似乎能懂人言,便覺驚奇,須知神駒通靈,古來不乏先例,獸類之中,以犬馬及猿猴,靈性最高,只要訓練得宜,有時竟真比那些粗濁笨拙之人,強得多呢?”

那白馬背股之間傷痕,經慕容剛敷藥調治以後,竟一低馬頭,咬住慕容剛衣襟,不住拉扯。

慕容剛向呂崇文嘆道:“文侄!你看此馬對它主人,何等忠義?我們上馬隨行,看它把我們帶向何處?”

呂崇文早就心急,叔侄二人相將上騎,那白馬歡嘶二聲,人立而起,帶着烏雲蓋雪,和火騮駒,往東南來路,飛馳而去!

因那白馬帶頭,性急援主,絕塵飛奔,以致三匹駿馬,均是放足腳程,翻山越澗,度嶺登峰,二人只覺耳邊呼呼生風,草樹山石之屬,不住在眼前電掠而逝!

慕容剛八年以來,除卻盟兄嫂的深仇之外,心頭所嵌,便是這匹白馬主人的婷婷倩影!那方雕鳳玉佩,始終貼胸收藏,當年並轡呂梁山,對方那種絕代風華,和高雅深情,魂牽夢紫,幾乎使這位鐵膽書生,相思欲死!不過他到底是俠士胸懷,重人輕己,藝成下山,仍以相助呂崇文尋找千毒人魔,和單掌開碑胡震武,雪恨復仇,爲第一要務!但如今兩樁心願!業已了卻一半,胡震武之事,也與四靈寨訂。約明春,心中暫時一寬,遂自然而然地,把注意力轉移到據說已往南海朝香的白衣女子身上。

目前巧遇心上人的坐騎玉獅子馬,以她那樣功力,居然竟使愛馬受傷,定然是遭遇到甚麼嚴重不堪的意外禍變?

所以他雖然經八年潛修,飽受宇內雙奇陶冶,變化氣質以來,行事舉措,均不似昔年暴躁,已極沉穩!但現因玉人繫念,過分關心,連跨下烏雲蓋雪神駒,頭尾均將跑成直線,宛如飛雲逐電一般,猶嫌不夠迅速,不時襠中用力,抖繮促馬!

那白馬當先引路,始終在萬山叢中飛奔,也不知跑過了多少山嶺,慕容剛默計所經,此時當已到了福建省的洞宮山脈左近!

玉獅子白馬,馳上一座極高峰頭,倏爾駐足,對着東南山下,連連低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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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剛見狀,知道已到地頭,遂與呂崇文下馬細看,只見峰下東南方,是一片山谷,谷中樹木甚多,其中隱隱掩映檐牙飛角,似是道觀之類!

相度峰下谷中形勢,削壁峭立,怪石林立,不便乘騎,慕容剛遂爲三匹駿馬,餵了幾塊特製馬藥,並整好繮轡等物,不使易受林木勾扯羈絆以後,揮手示意,命它們就在這山峰之上,遊憩覓食,自己則與呂崇文,施展絕頂輕功,巧縱輕登,援下削壁,向那谷中房屋隱約之處撲去!

自峰頂援下谷中,足有數十丈距離,人到谷內,看出那些掩映在叢樹之間的房屋!果然是座道觀模樣!

慕容剛昔日在晉陝交界之處,曾應白衣女子之請,藉劍暗較內力,知道心上人武學極高,比起自己現在,也不過是伯仲之間!既會在此遇險,則道觀之中人物,必非凡庸,青天白日之下,暗探爲難,這裡地形隱僻,四靈寨玉麟令主毒心玉麟傅君平,雖然傳令天下幫徒,暗害自己叔侄,但可能還想不到突然會來到此處,索性裝作遊山,光明正大的到這道觀之中,一察動靜!

主意打定,告知呂崇文以後,二人遂由谷中小徑,往那道觀走去。

小徑到那道觀之前,要經過一段松林,二人老遠就聽見見林內有極強烈的掌風,呼呼作響!但不像動手搏鬥,似是有人練習百步神拳之類功力。

因立意明訪,未用輕功隱匿行蹤,將到林口之時,林中閃出一個身量適中,白鬚白髮,朗目龐眉,仙風道骨的年老道人,單掌胸前,一打問訊笑道:“這洞宮山天琴谷四外,萬壑千峰,極其難走,二位施主,能到此間,遊興真是不淺!”

慕容剛見這道人,不但神儀不俗,而且不像邪惡之徒,倒覺頗出意料之外,含笑抱拳說道:“在下叔侄二人,貪看煙雲,迷失路徑,誤打誤撞的擅來此地,擾及道長清修,尚請見諒爲幸!”

道人呵呵笑道:“施主說那裡話來?風月無今古,林泉孰主賓?天下山川,天下人皆能遊得賞得!二位施主神儀朗澈,似是武林高手,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貧道不才,也是此道中人,彼此一脈同源,更宜親近,二位上姓高名,請至觀內待茶,並小住數日,倘有緣得逢一場大雷雨,也可以領略一下這‘天琴谷’因而得名的‘天然琴聲’的無邊清趣!”

慕容剛在他說話之時,業已盤算,既然現身,一切毋庸避忌,聽道人問起姓名,照實答道:“在下慕容剛,這是世侄呂崇文,道長法眼無差,我叔侄雖然略通武技,但高手之稱,卻是過譽,道長法號怎樣稱呼?在下失禮尚未請教!在這靈山勝景之中,以天爲爐,以地作鼎,風雲守一,龍虎全真,實是神仙一流人物,在下叔侄,仰慕不已!”

道人手捋銀鬚搖頭笑道:“徒存方土傳,誰證上清仙?出家人遁跡深山,不過爲的是逃脫名利糾纏,使靈臺智舍之間,少一點骯髒齷齪,修行養性,葆我真如,圖得個清靜二字,及略爲延年益壽麪已!慕容施主,昔年盛譽,曾震關東,今日相逢,真是幸會,貧道上一下清,恭迎俠駕”說完,側身讓路,請客入林。

慕容剛一面與一清道人笑語,一面心中疑惑不定,暗想這一清道人,言談器宇,及雙目神光,均不帶絲毫邪氣,自己再三觀察,仍然覺得確是一位遁跡山林的世外高人,然則那匹玉獅子白馬,晝夜狂馳,自遠遠的楓嶺積翠峰,把自己引來此地作甚?

思索之間,業已把松林走完,那座道觀,就建.在林外不遠,形勢極爲古雅,庭羅花鳥,室靜塵埃,桂影侵檐,藤枝繞檻,尤其偶然的一兩聲清磬,委實令人澄耳寧心,捐除不少爭強鬥勝之念!

一清道人請客就坐,等道僮獻上香茗之後,含笑問道:“慕容施主!你俠駕決不會無故突然光降閩北,何況這洞宮山,更算不得什麼名山勝地,足供流連,方纔途中,貧道見施主似有甚重心事,來意究竟如何?儘管直道!”

慕容剛見自己神情,被人家看出,單刀直入,問起話來,這種事無據無憑,何況連玉獅子白馬主人的真實姓名,俱無法拿穩,究應如何答法?正在沉吟之時,呂崇文劍眉一揚,目光電射,向一清道人說道:“道長快人快語,我等也不必相瞞,在下斗膽,想啓問道長一言!”

一清道長笑道:“呂小俠豪氣干雲,有話請講,貧道但有所知,無不奉告!”

呂崇文道:“四靈寨天鳳令主,天香玉鳳嚴凝素,此時可在貴觀之內?”

一清道人聞言一愕,搖頭說道:“貧道與四靈寨向無瓜葛,他們四靈令主之一,天香玉鳳嚴凝素,怎會無故在我觀中?兩位施主系聽何處傳言?可能有誤!”

話音剛落,突然又道:“不過貧道武夷採藥,昨夜方回,二位稍住幾日,等我師弟一塵回觀,問問他可知此事?”

轉面對身傍侍立的道僮問道:“二觀主走時,可曾說過去往何處?及幾時回觀?”

道僮垂手答道,“自觀主雲遊採藥去後,二觀主即行離觀,前夜方回,騎來一匹極好白馬!但那馬倔強異常,二觀主才一下騎,便被逃走!二觀主好似氣急,說了一聲:‘此馬萬留不得!’便即隨後追去,至今猶未見返!”

一清道人聽完,臉上神色霍地一變,長眉雙挑,自語說道:“難道師弟這多年潛修,塵心未淨,竟然又效昔日所行,無端生事麼?”

轉向慕容剛叔侄說道:“聽道僮之言,二位施主所說之事,可能有些因由,但嚴凝索本人決不在我觀內,卻可斷言!此事來龍去脈,貧道絲毫不知,二位施主可否推誠相告?彼此研討一番,或可有些頭緒!”

慕容剛見狀知道這一清道人,確與此事無干,因呂崇文已直認玉獅子白馬主人,就是天香玉鳳嚴凝素,不好改口,遂含笑說道;“天香玉鳳嚴凝素,乃我叔侄好友,因在楓嶺積翠峰,見她所騎的一匹千里龍駒,身帶傷痕,滿山亂跑,知道可能它主人遇難!又因寶馬通靈,把我們一直引到此地,纔敢冒昧干謁道長,如今命我世侄,把那馬喚來,請令高徒一認,是否前夜所見之馬,再等一塵道長回觀,此事便可瞭然!”

說完向呂崇文道:“文侄!我在此陪一清道長閒談,你去把那玉獅子白馬喚來一認!”

呂崇文點頭領命,回到來路危峰之下,向天引吭長嘯!過有片刻,峰頭即有馬嘶相應,但想系該處峰壁太陡,無法馳下,呂崇文等有半晌,一白一黑一紅三匹駿馬,竟不知從何處繞路,蹄聲的答,自東方深林之內跑來!

尤其那匹玉獅子白馬,對這谷中路徑,好似甚熟,不等呂崇文率領,便自循着曲折山徑,往那道觀馳去!

剛到呂崇文與慕容剛先前會見一清道長的林口,突然見另一條小徑之中,出現一個頭戴九樑道冠,身着杏黃道袍的長身道人,暴吼一聲:“孽畜居然自行迴轉,真是找死!”

道袍大袖一展,兩點寒星,直奔玉獅子馬頭打去!

因白馬性急救主,跑得飛快,呂崇文則帶着烏雲蓋雪和火騮駒隨後緩行,人未出林,已生此變!匆促間救援不及,急忙伸手腰下豹皮囊內,一探一甩,三粒鐵石圍棋子,電閃飛出,兩粒正好從橫裡撞飛道人所發暗算玉獅子白馬的兩點寒星,另一粒卻把道人面前的一根松樹橫枝,一擊而斷!

道人是從遠方回觀,只看見那匹玉獅子白馬,根本未曾注意馬後林內還自有人,呂崇文這出其不意的三粒鐵石圍棋子,倒真把他嚇了一跳!

松枝一斷,道人飄身左避數尺,濃眉雙剔,正待發言,玉獅子白馬,一聲怒嘶,快如電閃一般,縱過道人當頭,後蹄猛登,竟向他後腦踢去!

休看道人一身極好武功,對這靈駒怒撲,竟像是曾經吃過苦頭,不敢小視,晃身滑步,輕飄飄的閃出七八尺外!

但腳步才自站定,耳後有人冷冷問道:“你是不是叫做一塵道人?”

道人這一驚非同小可,方纔閃身之際,分明此處無人,腦後人聲,從何而至?

雙掌護腦,倏然回身,只見面前站定一個十六七歲,肩插雙劍的勁裝英俊少年,身後並隨着一黑一紅,兩匹駿馬,星目之中,神光電射,正註定自己,等候答話!

道人見對方太已年輕,神色頓時又轉傲然,面現獰笑說道:“你家道爺法號正是一塵,娃兒是何人門下?到這洞宮山天琴谷內,找你家道爺何事?”

呂崇文見一塵道人,這副桀傲獰惡神情,比他師兄一清的道範豐渠,真有霄壤之別,沒好氣的用手一指玉獅子馬問道:“好端端的,你要害這白馬作甚?”

這時觀內閒談的慕容剛,與觀主一清道人,也爲馬嘶人語所驚,出觀探視!

一塵道人,平時除對師兄之外,一向氣焰萬丈,此時聽這英俊少年說話的聲調語氣,竟似比自己還橫!不由一陣桀桀獰笑說道:“娃兒乳臭未乾,說話神情,怎的如此不遜?這匹白馬,是你的麼?”

呂崇文業已聽得一清道人,與慕容叔父出觀,故意氣他說道:“不是我的,誰來管這閒事,我這匹白馬,罕世難尋!你若傷折它一根馬毛,我便拔去你十莖鬍鬚,還不一定頂得過呢!”

一塵道人氣得暴跳如雷,怒聲喊道:“小鬼休出謊言,憑你也配騎這白馬?

那是天香玉鳳嚴……”。

話猶未了,面前微風颯然,站定了一個英挺俊拔的中年書生,手指自己,急聲問道:“你說得不錯,這匹玉獅子馬,正是天香玉鳳嚴凝索所有!馬既在此,少不得要請教道長,人在何處?”

一塵道人,豹眼環睜,哈哈一笑,方待答話,一清道人也已身臨切近,面罩秋霜,冷冷說道:“我離觀採藥,還不到半年,師弟怎便忘了清修本旨,竟和四靈寨徒交接?這是昔年遼東大俠,鐵膽書生慕容剛,與他世侄呂崇文小俠,師弟若知嚴凝素何在,趕快說出,我們出家人講究清靜無爲,不要妄動貪嗔,捲入江湖恩怨之內!”

一塵道人想不到師兄居然幫助外人講話,臉上神色劇變,足下微動,退後了兩三步,雙眼上下打量慕容剛、呂崇文,然後向師兄傲然說道:“師兄此話不對,我們練成一身武藝,卻遁跡山林,豈非自甘暴棄?所以這多年來,師兄雖有出塵之心,小弟卻懷入世之念,三個月多,巧遇昔年舊友,業已介紹小弟加盟四靈寨,並蒙授玉麟堂香主之職!四靈寨奇人薈萃,高手如雲,聲威壓倒武林各派,以我們這種身手,投效其中,正可大有作爲,一展抱負!不比在這洞宮山天琴谷,整日與煙雲鳥獸爲伍,強得多麼?何況玉麟令主傅君平,對師兄頗爲景仰,特囑小弟代爲致意,師兄如肯入幫,傅令主立予玉麟堂首席香主之位!至於天香玉鳳嚴凝素的蹤跡何在一事,這兩位既有遼東大俠之稱,何不伸手比劃比劃,只要勝過小弟雙掌,那怕我不據實奉告?”

一清道人初面呈急怒之色,後來到逐漸平息,聽完之後,眼中微閃精光,臉色反而淡漠已極,點頭說道:“我們本不是親師兄弟,不過當年志同道合,一齊在此出家而已!如今你既然譭棄十年清修,不甘淡泊,我又那能硬行阻止你的飛揚大願?不過龜龍麟風,名震武林,你既入四靈寨,怎又叛上逆行,暗害天鳳令主?何況憑你這身功力,諒也奪不下嚴凝素的千里龍駒,難道你競違背誓言,動用昔日之物了麼?”

一塵道人看出師兄神情不對,略一尋思,忽然縱聲大笑說道:“四靈寨名雖一幫,其實各堂分權掌責,我隸屬玉麟堂下,當然只遵玉麟令主之命作事,怎能說是逆行叛上?師兄料得不差,那嚴凝素正是中了我‘柔骨迷煙’,此時想已在傅令主懷中,享盡風流滋味!”

慕容剛關心玉人,早就鬱怒待發,不過欲聽完究竟,才一再竭力忍耐,並禁止呂崇文出手,一塵話完方始恍然,原來毒心玉麟傅君平,也在覬覦嚴凝素美色,自翠竹山莊見面時起,一路遣人暗算自己,全是“妒”之一字作怪,但聽到末後數語,腦海中呈現出一幅心上人身中“柔骨迷煙”,功力盡失,橫遭毒心玉麟傅君平輕薄,白壁將玷的可怕景象,不由機伶伶的全身直打冷顫,無法再忍!清叱一聲,方自舉步,一清道人單掌當胸稽首爲禮說道:“慕容施主暫息雷霆,我和我這不成材的結盟師弟,尚有幾句話說!”

慕容剛方纔急怒攻心,經一清道人一攔,靈智又復,知道天下之大,天香玉鳳嚴凝素,究竟失陷何處?非從這一塵道人口中,求得解答不可,再急也是無用!

只得暫時往後一閃,一清道人自懷中取出一柄匕首,拋向一塵,並把自己道袍下角一提,冷冷說道:“師弟居然違誓,再用‘柔骨迷煙’,我們一盟之情已絕,請割此袍!”

一塵道人匕首接在手中,濃眉一皺即開,猙獰一笑說道:“當初歸隱此間,根本用不着那‘柔骨迷煙’,但如今再度出山,與天下英雄角技爭雄,自然有力使力,有智使智!師兄既然斤斤計較於昔年一句隨意戲言,不肯相諒,小弟也只好遵命割袍斷義!”

說完右手匕首一揮,把一清道人提着的道袍一角割斷,但就在這剎那之間,左掌卻就勢一接,一股強烈勁風,劈空竟往一清道人當胸撞去!

一清道人此時因十年盟友,一旦墮落背誓,被迫絕義,正目含痛淚,衷心傷感不已,那裡會想到一塵道人如此陰惡?竟藉這對面割袍之機,驟下毒手!

勁風過處,人被打得騰騰騰地退出三五步去,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連氣帶傷,暈倒在地!

一塵道人知道師兄一清功力高過自己,卻根本未把慕容剛,呂崇文看在眼內,偷襲得手,一陣仰天桀桀獰笑說道:“老雜毛不知好歹,叫你嚐點厲害,從今以後,這清塵觀便是四靈寨幫的入閩重地!”

慕容剛也因事出意外,救援不及,向呂崇文擺頭說道:“文侄且自救治一清道長,這喪心病狂的殺兄惡賊,由我收拾!”

一塵道人聞言又是一陣狂笑說道:“你二人與嚴凝素有何淵源?要跑來這天琴谷中送死!我與一清老雜毛,割袍斷義在先,下手在後,有何‘殺’字可言?

他中我陰掌業已難活,你叫那小娃兒不必費事,上前-齊結命,道爺懶得一個個的打發!”

慕容剛纔真懶得和這種喪心病狂之人多話,目含煞氣,臉罩寒霜,一揚手疾攻三掌,掌掌都帶排山倒海一般的震人風勢,凌厲無倫,逼得個一塵道人,連連閃展騰挪,慌手慌腳退出了一丈多遠!

這一來,惡道一塵的那股狂妄之氣頓收,趕緊抱元守一,納氣凝神,慕容剛身形又到,這回卻是面含哂薄冷笑,輕飄飄的一掌當胸推出!

惡道一塵正在調元聚氣,準備反擊之時,見慕容剛這次所用招式,好似意存輕視,緩慢無力,不由濃眉一展,心中狂喜,要想故弄玄虛,就此克敵制勝!

慕容剛見一掌推出,惡道一塵道人不閃不避,巍立如山!眼珠微轉,已知其意,但心中暗笑,索性裝做不懂,依舊緩緩向他當胸擊去!

果然一塵拿好分寸,等慕容剛這一掌堪堪按上前胸之際,右足突然一撤,身軀動如閃電,往左疾轉,使對方招術用老,收勢變招均所不及,然後左掌一沉,施展內家重手“玄鳥劃沙”,刷地一聲,嚮慕容剛右腕力切而下!

那知眼看指尖已沾對方手腕,慕容剛突然出聲冷笑說道:“米粒之珠,居然也放光華?你用這隻左手,暗算一清道長,已卑鄙陰惡,我先替你毀去!”

右腕突然向下微沉兩寸,然後真氣一凝,翻掌上迎,一塵道人便覺自己所發的“玄鳥劃沙”極重指力,被人家輕輕巧巧的卸於無形,並有一股強韌暗勁,就勢反震,知道不妙,但避已無及,鋼牙一咬,索性沉掌再壓,蓄意一拼,就聽“卡擦”一響,微起骨折之聲,惡道脫口慘哼,人已面色劇變,搖搖欲倒!

慕容剛微微一哂,二指輕伸,宛如石火電光,點在了惡道一塵肋下,雙足點處,縱回呂崇文身傍,皺眉問道:“文侄!一清道長的傷勢怎樣?”

呂崇文道:“惡道似是早已蓄意暗算他師兄,當胸一掌,打得極重,一清道長不是內功根基甚好,幾乎當場斃命!雖然服了一粒恩師所賜靈丹,但最好還是叔父和我,合力爲他略聚中元之氣,使藥力能夠迅速行開,便自不妨事了!’慕容剛就地上扶起一清道人,半抱懷中,解開所着道袍,伸手按在了他後背的“腎俞穴”上!

呂崇文也席地而坐,用右掌掌心,按住一清道長丹田右側的“天樞”重穴!

叔侄二人,閉目行功,各以本身真氣,助長一清道人的極弱中元,足有頓飯光陰,一清道人腹內微響,二人才相視含笑縮手。

一清道人雙目微開,聲若遊絲說道:“貧道身荷活命重恩,報答不盡,我那不成才的結盟師弟,怎麼樣了?”

慕容剛一面爲他整頓衣襟,一面答道:“那惡道已與道長割袍斷義,何必再行叫他師弟?現已被我點倒,先命令道童送道長回觀內雲房歇息,愚叔侄還要在他身上,追問天香玉鳳嚴凝素俠女的下落!”

一清道人悽然一嘆,欲言又止!

慕容剛招手叫過那躲得遠遠,見大觀主二觀主翻臉動手,不知怎麼是好的道童,將一清道長,扶回觀內。

呂崇文卻走到惡道一塵身畔,一腳替他踢開穴道,痛得惡道一聲淒厲慘嗥,捧着那隻被慕容剛般禪掌力,反震撞折的左掌,慌然起立!

呂崇文青虹龜甲劍,嗆啷出鞘,劍指惡道前胸,沉聲問道:“這白馬主人,天香玉鳳,目下陷身何處?”

惡道兇性又發,一陣桀桀獰笑說道:“小娃兒!你以爲一支寶劍,就嚇得住你家道爺?那真叫做妄想!有本領的當胸一劍,超度你家道爺,四靈寨自然會海角天涯捉到爾等,把你們肉剁爲醬,骨磨成灰!”

一語未了,呂崇文嘿然冷笑,收劍用指,手法如風,在惡道肩頭胯際和腰問的幾處大筋重穴之上,連捏帶點!

惡道登時出聲慘嚎,全身一齊抽搐抖顫,又復倒地不起,額上汗珠,如黃豆般大,直往下滾!

慕容剛見呂崇文竟使出最厲害的錯骨分筋手法,處置惡道,正覺稍過殘忍,但轉念一想,這類兇人,連死都不怕,若不如此,怎能逼得出他的口內實言?遂向地上惡道說道:“你不說實話,平白受苦,我若在這錯骨分筋手法,再給你點上‘五陰絕脈’,你真禁得住麼?”

那“五陰絕脈”,乃是刑中之最,一經點中,連張軟紙,拂在身上,均如萬刀碎割一般,人自不能絲毫動轉,只得就在當地熬上七天肝腸寸斷、心腑油煎的無邊痛苦,然後五臟齊裂,七竅狂噴黑血而死!

惡道被呂崇文的錯骨分筋手法,整治得已經縮成一團,不停慘哼,再一聽慕容剛要加點他的“五陰絕脈”,嚇得不住將頭連點,目光之內,也斂卻兇芒,露出乞憐之色!

呂崇文“哼”然冷笑說道:“我還以爲你有多麼兇橫暴戾?原來依舊是一身軟骨頭,經不了一點大風大浪!慕容叔父,我把他筋骨還原以後,再若不說實話,你便立時下手,點他‘五陰絕脈’!’話完運指如風,一點兩捏,替惡道解開周身筋骨強烈抽搐的所生痛苦,一迭聲的催着惡道,趕快說出天香玉鳳目下陷身何處?

惡道此時簡直喘息不定,語不成聲,勉強結結巴巴的說道:“天……香玉……

鳳,此……時……正在……戴……雲……山絕……頂……的龍……潭之……側!”

呂崇文聽他把話說完,青虹龜甲劍,精芒微掣,一劍攔頭橫掃,把惡道一頂九樑道冠,和滿頭頭髮,一齊削落,正色叱道:“從你這樣一朝投靠四靈寨,便對結盟十餘年的師兄,驟下毒手的狠毒心腸看來,委實罪不容誅!但我想你再壞也壞不過八年以前的千毒人魔西門豹去,像他那樣惡人,一旦回頭頓悟,居然變成仙佛一般,使我不得不留你一線生機,削髮代首,以觀後效!茫茫孽海,務望你及早回頭,倘若二次再犯在我的劍下,要想活命,除非是日從西起!”話完任憑一塵惡道,捧着重傷左手,蹣跚入林,回頭便與慕容剛一同入觀。

慕容剛聽呂崇文向一塵惡道所說之言,心頭頓生無窮感慨,暗想誰說是人力難挽天心?自己師伯無憂頭陀與靜寧真人,均認爲呂崇文是天生羣魔剋星,一身殺孽,其重無比!但經過楓嶺積翠峰腰的石室以內,與千毒人魔西門豹化身的南天義,席深談之下,不僅似海深仇,坦然盡解,今日並能以西門豹爲鏡,誥誡放走這個連自己均厭惡已極的一塵道人!可見得無論何等惡人,只要能夠確實澈底回頭,其受人尊敬程度,及影響世道人心之深,決不因其昔日所爲,有所差異,甚至爲難能可貴,更有超越常人之處!

這時一清道人,傷勢雖然尚須十天半月調養,才得痊癒,但呂崇文所贈靜寧真人妙藥,靈效非常,已可隨意說話,聽二人談到放走一塵經過,龍眉雙皺,沉思說道:“呂小俠宅心仁厚,留他一條自新之路,自是光風霽月的俠士襟懷,令人敬佩!但天香玉風嚴女俠,所受‘柔骨迷煙’只有我這不成材的師弟,纔有解藥,不然縱然將人救出,因那迷香一經嗅入,藥力歷久不退,卻是怎生區處呢?”

慕容剛叔侄聞言,也不禁瞠目相視!

但人已放走,無法再追,慕容剛苦笑一聲,向一清道人說道:“嚴俠女功力盡失,身在虎口,加以援救不容須臾延緩,只有先行把人救出,再作道理!戴雲山絕頂龍潭之側,是何所在?道長如知,請加指點,我叔侄一刻難留,馬上就要動身前往!”

一清道人答道:“戴雲山又稱佛嶺,就與這洞宮山派連接,主峰盤結在大田、德化二縣之間,絕頂有池,名日“龍潭”,據說深不可測!龍潭之旁有一古剎,住持僧人,似是武林人物,嚴俠女失陷之處,可能就在這座古剎之內!不過這一路之上,因賢叔侄心急赴援,必然不肯繞走官塘大路,則重山峻嶺,斷崖絕壁,跨下駿馬,雖均千里龍駒,到底不太方便!何況以賢叔侄武功造旨,入聖超凡,棄馬步行,只快不慢,並反會減去不少地形方面顧慮!故依貧道之見,不如把三匹駿馬,寄存我這小觀之中,由此照着正南,略略偏西的方向走去,貧道估量賢叔侄腳程,約莫明日黃昏,當可翻過大素山,再往正南,所見的一座刺天高峰,便是戴雲山的主峰佛嶺!”

慕容剛知道一清道人,所說有理,心上人身中“柔骨迷煙”,顧名思義,必然骨軟筋柔,功力全失,又在毒心玉麟傅君平存心輕薄的虎視眈眈之下,萬一白壁沾瑕,便盡傾五湖四海之水,也難洗此恨!匆匆把黑白紅三匹駿馬,交代觀內道僮,便與呂崇文起立告辭,照着一清道人所指示的方向途徑,施展輕功,電奔而去!

一清道人所言,半點不差,一路所經全都是千尋絕澗,萬仞孤峰,有些奇險之處,不要說是駿馬難行,即連猿猱之屬,也幾乎無法飛渡!

叔侄二人,盡力狂馳,晝夜未息,果然在次日黃昏之際,翻過大素山頭,遙見遠遠一座孤峰,獨秀羣山,刺天兀起!

慕容剛略一盤算,向呂崇文說道:“峰頂龍潭古剎,既系四靈寨黨羽,則根據我們一路見聞,極可能設有什麼地道機關之類,賊人此際,必然想不到我們會來,就算一塵道人趕來報信,他那武功腳程,相差甚遠,這一晝夜狂奔,把他甩下定不在近!所以此番入寺,只宜暗探,不宜明攻,但能設法竊聽寺中的背後之言,天香玉鳳嚴俠女,究竟被困何處,便可拼力下手援救!最忌的是顯露形跡,打草驚蛇,他們一有警覺,定必守口如瓶,那時我們縱把整座廟宇,翻轉過來,恐也難以尋找嚴俠女的被困所在!”呂崇文也覺得慕容叔父所慮甚是,點頭稱是。

慕容剛又道:“所以我們且到孤峰之下,覓一隱僻之處,略爲休息,待夜色深籠,再行上峰探聽!”

叔侄二人,計議既定,遂在那孤峰之下,找了一個小小洞穴,略爲憩息。

可憐慕容剛此時真不啻度刻如年,腦海之中,時時幻想出心上人遭受毒心玉麟傅君平輕薄凌辱的可佈景象,好容易等到天垂夜幕,月現斜空,才一同施展絕頂輕功,極端隱秘,草木不驚地向峰頭攀援而上!

峰頂果然是佔地不小的一泓潭水,水旁建有一座古剎,匾額橫題“龍潭禪寺”。

慕容剛叔侄躡足潛蹤,窮搜半夜,根本就未曾聽見這廟中的任何一人,提說過“天香玉鳳”四字!

但從住持方丈法元大師口中,卻隱約聽出明日晚間,由四靈寨中極高人物主持,要在此處開一秘密緊急會議,一干小僧,也在連夜打掃那座大雄寶殿,似是準備用作會議之所!

慕容剛心中暗忖,自己叔侄二人,業已把這龍潭禪寺的所有房舍,全部勘查,天香玉鳳之事,卻依然毫無蹤影!但明夜在此主持秘密會議的四靈寨中極高人物,分明就是那玉膦令主毒心玉麟傅君平無疑,只要能夠綴定,或擒獲此人,心上人蹤跡定然不索自得!

萬般無奈,只得再忍一宵,退回峰下以後,告誡呂崇文四靈寨龜龍麟風,威鎮江湖,決非一路上所遇的二三流腳色可比!千萬不可恃藝驕人,心懷傲念,趁此一日半夜光陰,彼此好好靜坐調元,加強本身功力,就是明夜上峰,主要目的,也不在戰鬥,而在暗中竊聽天香玉鳳被困之處,與四靈寨何以要在這佛嶺龍潭的古剎之內,召開什麼秘密會議?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出手,就是出手,也要爲另一人掩護,不使全露痕跡,纔可在敵方以爲完全機密之下,得探驪珠,而定統盤應對之策!

呂崇文見慕容叔父在心上人陷於賊手,白壁懸危的那等緊急的情況之下,猶能強制激動情懷,權衡利害,不由欽佩已極,唯唯應命!

半夜而後,繼之一日,當中除了略進乾糧山泉之外,全在靜坐凝神,固元調氣!次日天一黃昏,二人便自猱升絕峰,因昨夜已把形勢看好,到達龍潭寺後,立即避開寺僧耳目,雙雙縱身藏入那打掃潔淨,用作會議場所的大雄寶殿以外的匾額之後!

此處居高臨下,雖然看不見殿內情形,但以他們叔侄二人功力,略爲靜心凝神,殿中所有言語,均可聽得清清楚楚!

入匾以後,慕容剛又用極低聲音,向呂崇文附耳悄語說道:“四靈寨四靈令主,能使那多草澤龍蛇,甘心受其駕馭,身手絕非凡俗!所以我們如用穴窗偷窺之法,必被發覺,難以探悉他們的真實算計!如今這匾後藏身,只聽不看,雖然較爲穩安,但仍應預防萬一!你輕功較好,倘賊於發現匾後藏人,可即現身下峰,在昨夜居留的洞中相候。我則依舊蜷伏不動,他們決想不到匾中另有一人,一切機密,便可瞭如指掌!不過千萬不可好勝纏戰,以誤大事!”

呂崇文方一點頭忽然靈機一動,也自附耳低聲說道:“叔父!把你身邊所藏那瓶西門豹所贈的易容丹,給我一粒!”

慕容剛被他提醒,覺得變易容貌,豈不更好?遂各取一粒易容丹,用唾液化開,塗在臉上,藉着初升皓月的反映微光,相互一看,那西門豹無怪又稱“千毒人魔”,所煉易容丹,委實妙極!呂崇文業已成爲一個黃瘦枯乾的中年面相,慕容剛卻變作一張青臉,上面還有不少紫黑瘢痕,異常醜怪!

二人方在相顧暗笑,耳邊履聲橐橐,已有多人入殿!

本來靜悄悄的大雄寶殿之中,立時笑語喧譁,亂成一片!但少頃過後,“噹噹噹”的三聲鐘鳴,殿中立時恢復一片靜寂!

慕容剛、呂崇文屏息靜聽,鐘鳴之後,又有兩人緩步入殿,殿中先來諸人,一齊“刷”地一響,似是起立迎接!

隨聞移動坐椅之聲,一個口音怪異,宛若梟鳴之人說道:“法元大師,此會關係甚大,不但絕不容有外人擅自闖入,即我本寨弟子,如無我特發令符,一樣不準妄登此峰!你四周警戒之人,派得可夠!”

慕容剛心目之中,以爲毒心玉麟傅君平,既然在這附近,則此會必系由他主持!那知大謬不然,這發言之人,口音甚生,但聽先後入殿的共是兩人,則另外一人,必是傅君平無疑!

傾耳再聽,一個宏亮口音,想是這龍潭寺的住持法元大師應聲答道:“回覆令主,法元已派門下四大弟子,往峰下警戒!”

這一聲“令主”,把慕容剛嚇了一跳,心想四靈寨龜龍麟風四位令主,自己已見其三,這人口音陌生,也是令主,難道竟是四靈寨首腦,號稱武功最強的玄龜羽士宋三清?如果真是此人,則這次秘密會議的意義,必然重大無比!方自向呂崇文用手示意,叫他小心靜聽,勿露形跡,那宛如梟鳴的口音,又已說道:

“你門下弟子,擔任警戒之責,恐怕太軟!還是你本人與太行四傑,辛苦一趟!”

立有數人應聲而起,走出殿外。那人稍停又道;“我四靈寨創設以來,聲威極盛,各派憚服!但自玄龜堂首席香主單掌開碑胡震武,與梅花劍呂懷民結怨,蘭州尋仇,鐵膽書生慕容剛救走呂懷民獨子呂崇文,練藝八年之後,居然敢闖我翠竹山莊,訂約決戰!並直到括蒼山摩雲嶺分壇被破,飛天火燕魏紅綃歸報經過,才知道對方藝出無憂頭陀和靜寧真人門下,連太湖三怪那等功力,括蒼一戰,也掃數傷亡,故對明春之會,不得不妥加籌劃!但這叔侄二人,武功雖好來頭雖大,仍不足對本寨構成嚴重威脅,今夜在座之人,都是我宋三清多年心腹,你們可知我所說的本寨之中的莫大危機何在?”

慕容剛一聽果然不出所料,這聲如梟鳴之人,正是玄龜羽士宋三清,越發凝神傾耳,只聽並無一人應聲,宋三清一陣陰森乾笑,又自說道:“我料衆位不是看不出危機所在,只是礙於權位,不便直言,這種態度,足以毀滅本寨,今後務宜深戒,宋三清坦率直言,若以本寨目前實力而論,確已凌駕武林各派,何懼慕容剛、呂崇文區區二人?就是他們師長無憂頭陀與靜寧真人,宋三清也可搬請我兩位恩師,出面應敵!所以本寨危機,在內而不在外,當初合手締造本寨的四靈令主,如今居然離德離心,這種情勢,若不趕緊設法消除,纔是我四靈寨的致命打擊!胡震武香主,你隨我多年,對此可有體會?”

一個蒼勁口音答道;“令主所慮極是,不過……”言猶未了,宋三清突然沉聲問道:“殿外何人?”

原來呂崇文聽得那一聲“胡震武香主”,知道深仇在座,想起當年母親臥病,黑夜飛頭的椎心慘痛,由不得的一挫鋼牙!那知道玄龜羽土宋三清,果然不愧四靈之首,這些微的挫牙之音,竟被聽出!

呂崇文知道無法再藏,只得照先前所約行事,一陣震天長笑,自匾後縱身落在階前,對着大殿之內的八九名江洋巨寇岸然說道:“在下路過佛嶺,遊賞龍潭之勝,不想偶然遇上名震江湖的四靈寨在此集會!方纔聽說你們寨內,現有危機,不是在下自詡,憑我胸中智計,以及掌上神功,足可爲你們解除一切憂慮,而所需代價也不甚高,只要把四靈令主之位,讓我一席即可!”

呂崇文一面胡扯,一面目光電掃,業已看清殿中共只九人,默計連先前所派走的甚麼太行四傑,可能就是玄龜羽土宋三清,與他玄龜堂下的十二家香主!

中座之上的一個尖頭縮頸,五短身材而微胖的道裝之人,天生一副龜形,不問可知,定是玄龜羽士宋三清!宋三清左首第一把靠椅之上坐着一個豹頭鷹目,五十來歲的老者,可能就是自己殺母深仇,玄龜堂首席香主單掌開碑胡震武!

他在匾後所聞宋三清口內之言,知道這場會議內容,關係四靈寨內訌,果然極其重要!權衡至再,業已決定暫時忍耐,並不願就在此時拼死殲仇,但卻想在不影響掩護慕容叔父竊聽機密的原則之下,鬥一鬥玄龜羽士宋三清,看看這四靈寨之首,到底有多高武學?並伺機給那殺母仇人單掌開碑胡震武,多少吃點苦頭,以泄八年積忿!

玄龜羽士宋三清,果然陰沉,看見從殿外橫匾之中,縱下這麼一個面容黃瘦枯乾,但身材卻極健美壯實,背插雙劍的中年人,岸然卓立,滿口胡縐,好似根本就未把殿內諸人,看在眼中的那種神情!不由眉頭一皺,微向單掌開碑胡震武示意,自己卻瞪着那一對又圓又小,但神光懾人的黃色眼珠,四外亂掃,並暗以“天耳通”的絕頂內功,靜聽來人另外可有同黨隱伏?

單掌開碑胡震武見宋三清示意自己答話,遂起身離座,走到殿口,距呂崇文七八尺遠站定,再三打量來人,冷笑說道:“朋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膽,居然敢到這龍潭寺中,在四靈寨玄龜令主座前,賣這一手?既然自稱人物,則光棍眼內,不揉沙子,你到底來意如何?不要藏頭露尾,先與你家胡香主,報個字號!”

呂崇文一見是他答話,正中下懷,一口玄門罡氣,提聚右臂,面上仍裝作毫不在意,大邁邁的說道:“又不是生意商賈,那裡來的甚麼字號?我已然告訴你們四靈寨危機四伏,要不了多久,必然瓦解冰消,非我不能解救,怎的還不相信?

大概你們這些江洋巨寇,講究現實,不顯露幾手真正功夫,以爲我是信口開河,說的假話!來來來,你外號叫單掌開碑,掌上料然總有幾分功力,儘管施爲,我接你一掌試試!”

玄龜羽士宋三清,靜聽這久,聽不出絲毫動靜,以爲再無別人隱伏,一對兇眼,遂專注呂崇文,心中暗暗驚訝,來人面對這多高手,神色如此鎮定,尚是生平罕見,憑自己江湖上閱歷經驗,真還看不出此人來歷,年貌也與心目中的那個對頭,相差甚遠!

但聽呂崇文要接胡震武一掌,心想只要你一動手,何愁看不出武功家數,遂自鼻中微哼一聲,低低說道:“此人不可輕視,胡香主盡力施爲,讓他見識見識你的開碑掌力!”

單掌開碑胡震武,看不慣呂崇文那種神氣,早已慍怒待發,聽宋三清這一招呼,知道善者不來,竟把真力提到九成以上,一聲喝道:“那裡來的狂妄匹夫?

你便真是一座石碑,胡震武也要教你化成碎粉!”

右臂橫掄,一招“怒海翻瀾”,呼的一陣奇勁掌風,直向呂崇文攔腰擊去!

呂崇文哈哈一笑,揮掌相迎,他雖然用的是玄門罡氣,但外表卻以少林絕學十八羅漢掌中的“大摔碑手”掩護,鋼牙猛咬,用的也是九成功力,以爲胡震武身形必被震飛,一條右臂,即使不斷,也要腫痛上一月半月!

那知雙掌交接之下,頗出意外,胡震武雖然被玄門罡氣,震得飛出五六尺遠,心頭猛跳,發若飛蓬,一隻右掌疼痛欲折!但呂崇文同樣拿樁不住,退出兩步,氣血也是一陣翻涌!

原來胡震武自昔年在呂梁山設伏,攔戴慕容剛不成,便知此事是個不了之局!

八年以來,不但臥薪嚐膽,旦夕之間對本身武功掌力,痛加苦練,又因他深得玄龜羽士宋三清寵愛,擢升玄龜堂首席香主,並帶他幾度前往高黎貢山,朝見玄龜羽士宋三清與毒心玉麟傅君平之師,天南雙怪!

天南雙怪,竟也對他投緣,胡震武因此得了不少傳授!所以八年一別,他同樣武功大進,迥非昔日吳下阿蒙,如以掌力而論,也不過僅弱於玄龜羽士宋三清,一籌半籌而已!

呂崇文先前真未把他看在眼內,雙掌交接之下,居然被對方震得移步換樁,血氣翻動,由不得的大吃一驚!暗想幸虧自己存心想給胡震武吃些苦頭,用了九成真力,若不然豈非上來就受小挫?

經這一來,呂崇文深知四靈寨果然臥虎藏龍,高手雲集,趕緊寧神一志,把傲氣盡除,在階前卓立如山,雙眼精光炯炯,註定那位風聞武功極高的四靈魁首,羣寇班頭玄龜羽士宋三清,防備他突起發難!

呂崇文這裡試掌知戒,胡震武那邊卻驚懼傷痛交併,不過驚懼之心,過於傷痛!

因他雖然真氣震盪,右掌痠疼,略爲調元,便可無礙!但自己這八年以來,茹苦含辛,三更燈火五更雞的苦練之下,武功已有大成,尤其是掌力一道,更自信足與心中的大敵慕容剛叔侄,或任何武林-流名手,相互頡頏!怎的卻在這佛嶺絕頂的龍潭寺中,被這個人不出衆,貌不驚人的黃瘦中年漢子,隨意揮掌,用了一招“大摔碑手”便受挫折?少林門下,真想不出有那位成名人物,功力能到這般地步!

驚懼稍定,心中實在不服,但又怕二次遞掌,再遭挫敗,豈不更難得下臺?

正左右爲難,躊躇之際,玄龜羽士宋三清,微微擺手,命他歸座,自己卻把雙本來就像二粒小豆似龜目,眯成一線,但神光儼如電閃,更足懾人,對立在殿前階下,神態從容的呂崇文,用一種極爲怪異的語音說道;“大摔碑手,練到通天,也接不住胡香主暗含五陰重手的開碑掌力!閣下就憑這第一招,便鎮住了宋三清玄龜堂下的衆家香主,定然大有來頭,何不把姓氏門戶公開?這樣小家子氣的遮遮掩掩,豈不令識者齒冷!說甚麼把令主之位讓你一席,四靈寨向來禮賢下士,廣納羣英,閣下只要能推誠相見,宋三清便虛左以待,有何不可?”

玄龜羽士宋三清,說這幾句話之時,嘴皮不動,全自丹田發音,殿內諸人,只覺得語音極爲怪異,略嫌含混不清,不似平常說話!但殿外階下的呂崇文,和橫匾中蜷伏着的慕容剛,卻驚心悸耳,魂魄欲飛!

慕容剛知道這是一種內功不到爐火純青境界,無法習煉的旁門厲害功力,“蕩魄魔音”!對方只要內功稍弱,或定力不堅,三五句話之間,便神迷魄蕩,真氣難聚,功力自然而然的大大減弱,甚至任人宰割。

以呂崇文一身所學,自然不會被這“蕩魄魔音”所乘,但由這一點看來,玄龜羽士宋三清,功力確是驚人,絕不在自己叔侄二人以下!倘呂崇文傲性又發,不肯照先前定計,見隙抽身,退下峰頭,萬一有險時,少不得只好放棄竅聽機密之念,也自出頭接應!

玄龜羽士宋三清那“蕩魄魔音”,一半專對呂崇文,一半也同時藉以搜索這大殿四周十丈以內,可另有外人潛伏?

話完以後,不但聽不到四外有絲毫被“魔音”影響的任何動轉聲音,連呂崇文的那一對大眼之中的湛湛神光,依舊澄如秋水,看出絲毫未爲“魔音”所乘!

心中也是一懍,知道來人確屬罕見高手,只可以本身武功相敵,不必再弄玄虛?果然呂崇文等他說完也自氣發丹田,哈哈笑道:“身爲四靈之首,原來就會弄這種‘蕩魄魔音’等鬼蜮伎倆!你不是要問我姓名麼!我姓鍾名馗,專門整治三山五嶽及江湖上的魑魅魍魎,狼嚎鬼叫,聽來徒自令人作嘔,能奈我何?真要來這一套,我隨意咳唾,便均能聲聞九天,足使你們這幹狐鼠之輩,魂飛膽落!”

話完,一聲咳嗽,果如舌綻春雷,震得那大的一座大雄寶殿,樑間的塵土簌簌直往下落!殿中諸人,除玄龜羽士宋三清,與單掌開碑胡震武之外,也真有些魂魄搖搖,心神悸悸!

玄龜羽士宋三清見自己的“蕩魄魔音”,換來了對方的“獅子吼”,不禁把那兩根又粗又短的掃帚眉,往當中一蹙,緩緩站起身來,走向殿門,在離呂崇文一丈左右之處,便即站定,單掌胸前問訊說道:“閣下實在是高人,宋三清接你入殿細敘!”翻掌一推,一股陰柔勁氣,劈空擊至!

呂崇文因先前與胡震武對掌,所用的那一招少林十八羅漢掌中的“大摔碑手”,業已引人生疑,恐怕再用玄門罡氣,來歷易被看出!遂改用無憂陀頭的禪門絕學“般禪掌”力,“蓮臺拜佛”,往外一迎!

但他在這“般禪掌”上造詣,卻遠不如“玄門罡氣”精純,而玄龜羽土宋三清自然高過單掌開碑胡震武!所以這次宋三清不過道袍微拂,身形略晃,呂崇文卻被震得退出三步,劍眉一剔,伸手便拔肩頭長劍!

但轉念一想,毒心玉麟未見,天香玉鳳蹤跡毫無,慕容叔父蜷伏匾額之中,一心想要打探他心上人的確實消息,和四靈寨內部的重大機密,自己怎的這等好勝?連暫時的一口惡氣都忍不住!

利害一明,盛氣立平,把那業已握到青虹龜甲劍柄之上的一隻右手,緩緩撤回,向玄龜羽士宋三清,抱拳含笑說道:“四靈之首,果然名不虛傳!貴寨在此集會相商大事,外人不便打攪,來日在下再到王屋山翠竹山莊,貴寨總壇之中,拜望令主!”

語音才落,人已鷹隼一般,拔空疾起!

宋三清那肯讓他就此走脫,飛身急追,半空中冷笑一聲說道;“這龍潭古剎,縱非‘龍潭’,也是‘虎穴’,閣下要來便來,要走便走,豈非過份瞧不起本寨人物?且請慢行,宋三清還要留你片刻!”

屈指成鉤,爪隨聲出,照呂崇文後背,帶着絲絲勁風,便自抓去,呂崇文往起一拔之時,料到玄龜羽士宋三清,勢所必追,故把玄門罡氣,凝鍊成一片無形韌幕,密佈周身,護住百穴,所以玄龜羽士指風襲到,裝作不覺,直待爪尖即欲沾衣之際,微打千斤墜“鶴降寒塘”,讓玄龜羽士十拿九穩的一爪從自己頭上抓空,然後雙足自踹,相互借力,一個“金鵬射日”之勢,斜刺裡縱出三丈以外!

他這一大展師門絕妙輕功“七禽身法”,玄龜羽士真出意外,稍一怔神,呂崇文後影已到寺牆之上!

好個玄龜羽士,果然功蓋四靈,超凡拔俗,一聲微叱,人如長虹電射,一縱便是六七丈遠,追向呂崇文而去!

二人身形消失以後,殿中立刻一陣紛紛議論,單掌開碑胡震武嘆聲說道:

“天下之大,真有能人,四靈寨委實不能以目前力量自滿!這前來攪鬧之人,身形相貌,均屬陌生,並不像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卻有那好一身功力,尤其輕功方面,更爲驚人!方纔凌空一降一升的七禽身法,有目共睹,確實生平罕見,玄龜令主雖然親自動手,但是否截得回此人,尚說不定呢?”

胡震武話畢,立時有人說是玄龜令主功參造化,先前不過小覷此人,後來含怒一縱就是六七丈遠,那會截不住此人?有人則說來人身法過於靈妙,倘不戰圖逃,玄龜令主便不一定準能得手!議論紛紛,各持己見!

匾中潛伏的慕容剛,此時卻心頭大放,知道呂崇文果然竟能抑制八年深仇積忿,暫時不對胡震武去報仇,而着重於掩護自己,刺探有關大局,及天香玉鳳蒙難之事等重大秘密!

但心頭才放,忽然又微覺懸心,想起呂崇文誘得玄龜羽士追出寺外,不要到了無人之處,傲性又發,拼鬥起來,萬一功力不敵,如何是好?

想到這一點,慕容剛幾乎改變初衷,欲加隨後接應,再一轉念,呂崇文以一身所學力敵玄龜羽士,就算不勝,全身而退,總可有餘!而自己好不容易,造就這好機會,可以盡悉敵方秘密,以及天香玉鳳……。

念頭還未想完,殿中一片肅靜,玄龜羽士面帶秋霜,越牆而返!

回到殿中,一舉手中的半截絲絛,冷冷說道:“我把來人追到峰腰,也居然停步迎敵,也不行招開式,就用內家劈空掌力,彼此硬接三掌!這時我因看出對方身手極高,不敢怠忽,三掌均出全力,也不過只是略略勝他半籌!而此人太已知機,一見無法討好,又復仗着他那身超卓輕功,遁往峰下,憑我用盡八步登空,凌空虛渡等絕頂神功,也不過揪斯他這半截絲絛,終於毫髮無傷的逃入樹林之內!

此人一身功力,我實在愛惜,從今以後,你們隨時隨地密切訪查他的來歷,若是敵人一路,或明或暗,准許用盡各種手段,將其除去,以杜後患!否則,宋三清不辭萬計千機,也要延聘此人,加盟本寨,以增實力!”

略頓又道:“我有極機密大事安排,絕不能再容外人闖入此寺,有所泄漏!

各位香主,除胡震武與關中雙鳥李氏兄弟,留此我有任務分派以外,其餘均請偏勞,加強四外守護!不見我九龍旗花,飛起半空,不準任何一人妄撤崗位!”

衆人暴喏一聲,紛紛散去,玄龜羽士宋三清等人走完,親自又在殿前殿後,搜索一遍!

但憑他如何狡猾多謀,也想不到殿外的匾額之中,藏有兩人,現身走了一個以後,居然還有一個更難纏的蜷伏在內!

四外察看完畢,宋三清再入殿就坐,略啜香茗,向胡震武及關中雙鳥兄弟,緩緩說道:“我自高黎貢山朝師歸來,得知鐵膽書生慕容剛,與呂崇文二人,訂約明春拜山,雖然他們藝出宇內雙奇,須加妥善準備,但還不及得另外兩件事,來得難加處理!第一件是金龍令主的族弟,九現雲龍裴叔儻父女,在我翠竹山莊小住以後,遊俠江蘇,爲一件不平之事,竟然連挑我寨中四處分壇!消息傳到總壇,玉麟令主震怒之下,瞞着金龍令主,親率七名高手,趕到江蘇,智勇兼施,把裴叔儻父女擒回翠竹山莊,軟禁在玄龜堂後的正逆五行九宮竹陣之內!金龍令主平昔爲人,就與我及玉麟令主,稍有異趣,如今玉麟令主,一時衝動,把他族弟父女擒來,真叫我殺也爲難,放也爲難,還得嚴斥參與諸人,謹守機密,萬一泄入金龍令主耳中,可能本寨之中,立刻便是滔天鉅變!”

慕容剛常與呂崇文研討,王屋山分袂之時,裴叔儻父女曾說即將南遊,領略江淮文物之盛,前途可相晤,怎的一路上毫無音訊?此時玄龜羽士口中之言,方始恍然,一來自己與呂崇文馬快,二來可能在安徽全路,自己與呂崇文南遊入浙,裴叔儻父女,卻東行入蘇,遇事任俠,致被毒心玉麟傅君平,率衆逞兇,困在玄龜堂後的什麼“正逆五行九宮竹陣”之內!

慕容剛與九現雲龍裴叔儻,氣味相投,甚爲契合,而呂崇文與那裴玉霜,更是-對極好的金童玉女,得悉他父女遭禍,起初真極懸心,但聽到玄龜羽士顧忌金龍令主裴伯羽,殺也爲難,放也爲難之語,知道裴叔儻不但不致有所危險,此事並且極可能便是導致四靈寨內訌的一條重要火線!

胡震武與關中雙鳥李氏兄弟,聽完一齊覺得此事難處,閉口無言!

玄龜羽士宋三清,陰森一笑又道:“你們不要以爲此事難辦,我所說的第二件事,比此事更會難上十倍!不然我怎會在翠竹山莊,佯作派遣你們其他任務,而密令齊集此間,加以研討呢?”

宋三清此語一出,不但胡震武與關中雙鳥李氏兄弟,警覺事態嚴重,連殿外匾中的慕容剛,也防玄龜羽士萬一耳音太靈,所有聽覺,而改用內家龜息之法呼吸,靜靜地把全身功力鬆解,專注雙耳,潛心竊聽!

玄龜羽士雙眉皺得幾乎連在一起,飲完杯內餘茶,搖頭說道:“我這位師弟,玉麟堂傅令主,小事極端聰明,但大事卻不知怎的糊塗已極,他對天鳳令主傾心多年,偏偏天風令主冷豔無雙,始終不肯對他過份假以辭色!本來玉麟令主,是想用水滴石穿之理,慢慢求鳳,但鐵膽書生慕容剛再出江湖到我翠竹山莊之後,玉麟令主因從暗在天鳳堂下他所安置的心腹人口中,得悉天鳳令主,竟對鐵膽書生的印象極佳,知道此人若與天風令主見面,自己定更無望!那時我恰好率同胡震武,遠赴高黎貢山,朝師未返,玉麟令主無人商議之下,一時情急,竟自獨斷專行,一面傳玉麟符令,懸以重賞,命天下所有本寨分壇,有力使力,無力使智,劫殺鐵膽書生叔侄,一面卻親身兼程急趕,尾隨南海朝香的天鳳令主,想在暗中加以算計,先奪了她的清白貞操,然後再好言賠罪,儘量體貼溫存,以爲若能這樣一來,憑玉麟令主的武學人才,便不怕天鳳令主不屈就既成事實!”

玄龜羽士說至此處微停,舉杯啜了一口香茗,但殿外匾內的慕容剛,卻聽他已然講入正文,忽然停止,不由急煞!一顆心騰騰騰的,幾乎跳出腔子外來,腦海之中,更不時幻出一幅極可怖的景色,真恨不得玄龜羽士一身是口,把所有機密,片刻講完,好讓自己探出天香玉鳳嚴凝素,究竟陷身何處?趕緊往救!

玄龜羽士喝完一杯香茶,愁眉仍自深鎖,緩緩又道;“我回寨以後,聽說此情,便知立刻便有不了之局,才假作分派你們任務,而密令聚集此間,我自己則一路追蹤玉麟令主,要想阻止他胡作非行!但因他行蹤隱秘,竟未發現!直到抵此之前,方獲密報玉麟令主業已令人用柔骨迷煙,暗算天鳳令主,此時二人同在浙南南雁蕩山的一處秘密洞穴之內!”

慕容剛聽至此處,才曉得自己上了一塵道人惡當,心上人身陷浙南,卻拼命似的,趕來福建佛嶺!地點既得,方待退身下峰,與呂崇文趕往救援,但轉念一想,玄龜羽士那等功力,自己一動立被知覺,不但纏戰起來,難以脫身,所聽機密,也便作廢,無法善加運用!何況南雁蕩山萬壑千峰,到那裡去找那中藏天香玉風與毒心玉麟的秘密洞穴?利害一明,只得強忍情懷,凝神再聽!

玄龜羽士見胡震武與李氏兄弟,始終靜聽不發一言,知道像這種事,他們也委實無法參預意見,微微一嘆又道:“我獲此密報以後,本應立時趕去阻止玉麟令主,但忽然想起得報之時,距天鳳令主身中柔骨迷煙之時,已有數日,天鳳令主功力盡失,無法抵拒之下,玉麟令主必然已償心願!而此間之會,還要分派你們重要任務,遂決定索性讓玉麟令主的十載相思,稍得補償,多享受幾天溫柔滋味,等此間事了,再趕去找他們了斷這段難分難解之事!胡香主,依你之見,玉麟令主以爲只要能把生米煮成熟飯,天風令主便可委屈相從的想法可對?”

玄龜羽士那幾句“十載相思,稍得補償,多享受幾天溫柔滋味!”字字均如同銳利鋼針一般,直刺入慕容剛心窩,說不出來是一種甚麼滋味!

胡震武略爲沉吟,皺眉答道:“照天鳳令主平日性情看來,斷無如此橫加強暴,即行降心相從之理,只怕藥力一過,立刻便與玉麟令主拼死一戰!”

玄龜羽士點頭說道:“你與我所慮相同,我再問你,照這種情形,大禍已闖之下,應該怎樣處理?”

胡震武濃眉一豎,豹眼一睜,獰聲說道:“令主既然問到,依胡震武之見,無毒不丈夫,既然闖禍,就索性闖它到底!”

玄龜羽士點頭說道:“英雄所見略同,你再往下說,這場大禍,怎麼闖到底法?”

胡震武方想開口,囁嚅又止!

玄龜羽土突然一陣令人驚心動魄的陰森微笑,笑聲連綿不斷,足有盞茶光景,足見中氣之足!笑完說道:“我知道你想得出,不過有所疑難,不便出口而已!

大丈夫做事,必須拿得起,放得下,如同毒蛇齧手,壯土斷腕一般,稍一遲疑,必然噬臍無及!以天鳳令主那等性情,此事根本無法能了,女孩兒家,視清白貞操不亞第二生命,故而休看十年同盟兄妹,一朝反目,立成不世深仇!嚴凝素本身那幾手靈蛇劍法,除我以外,幾已無人能勝,何況她師傅南海妙法神尼,性情怪僻已極,武功又與無憂頭陀、靜寧真人,合稱宇內三奇。徒兒受此奇辱,豈肯幹休?這一採豈不成了四靈寨對抗宇內三奇,敵方聲勢太隆,非驚動我那兩位久已不履塵世的恩師,出手壓陣不可?”

慕容剛這時方知天香玉鳳嚴凝素的那一柄奇形軟劍,和超卓武學來歷,果如無憂師伯所料,藝出南海妙法神尼!心想到要聽聽你們這幾個魔頭,定出甚麼惡計,了斷此事?

關中雙鳥李氏兄弟,聽至此處,插口問道:“照令主說來,此事豈非左右爲難,無法善了麼?”

玄龜羽士宋三清“哼”的一聲冷笑說道:“誰說是左右爲難,無法善了?你們武功雖然不弱,在這種心機算計之上,就遠不如胡震武!”

轉而對胡震武說道:“我授你一切大權,說話不必顧忌,把你心中所料,說將出來,看看可如我意中所料?”

單掌開碑胡震武獰笑說道:“令主如此說法,胡震武只得遵命直言!在我認爲處理此事的上上之策,莫如令主把利害向玉麟令主,分析清楚,索性在目的已達,雙棲無望之下,除掉嚴凝索,並故佈疑陣,嫁禍鐵膽書生,使那極爲怪僻剛傲的妙法妖尼,暴跳如雷,去向無憂、靜寧兩個老鬼算帳!這樣本寨豈非坐觀虎鬥,穩收漁人之利?在妙法等三個老鬼相互惡拼有所傷損之後,再請令主的兩位恩師出手,便可盡除隱患,永霸江湖!不知胡震武這粗淺之見,可與令主的高明妙計,略有所合?

胡震武的這一席話,直聽得慕容剛膽戰心寒,全身起慄!暗想到底人算不如天算,他們這種極爲惡毒陰謀,居然被自己探悉,可以預加防止,若真任他們照計而行,真不知要在武林之中,攪出多大禍變?

玄龜羽士宋三清聽胡震武講完,竟自樂了個哈哈大笑說道,“這幾句話,豈但略有所合?簡直就你出於宋三清之口!不僅此事如此處理,就連那軟禁在正逆五行九宮竹陣之中的裴叔儻父女,我也已決定寧殺不放!金龍令主只一反目相向,便照嚴凝素之例,一併除去,四靈寨從此也可澄清內部,隨意擴張,永爲武林霸主!”

到此略頓,伸手懷中,取出三封書信,向單掌開碑胡震武及關中雙鳥李氏兄弟說道:“這樣一來,四靈之中的龍風二靈,不能虛位,而本寨之中也亟須補充實力,方足應付鐵膽書生叔侄的明春拜山之約!這三封書信,均是分請三位多年不履江湖的絕頂高人,加盟入寨,尤其是其中隱居在離此比較近的仙霞嶺一元谷中的璇璣居士歐陽智,此人不但武功頗高,更極富機智,我對他心儀已久,如肯入寨,助益極大!此人之處,可請胡香主持信,代我一行!二位李香主,請一位走趟岳陽,邀請君山釣叟常天健,一位則請遠奔勾漏山,邀請天欲仙子鮑三春,務望勉力完成使命,並將三處如何答覆,速報我知!”

單掌開碑胡震武與關中雙鳥李氏兄弟,一齊恭身領命,玄龜羽士笑道:“今夜所言,均系絕大機密,千萬不可稍有泄漏!我要先行離此,趕往浙南,胡香主可放起九龍旗花,命他們收哨歸來,你們也趕快分頭行事,我在翠竹山莊候報!

說完起座行到殿外,胡震武等人恭身相送,宋三清含笑擺手,身形微晃,便自不見!

慕容剛乘胡震武放起九龍旗花,羣寇撤哨歸來的一亂之間,閃身出匾,趕往峰下約定之處,找着呂崇文,一語不發,便立即向浙南急趕!

在狂奔之中,才把所聞機密告知呂崇文,呂崇文聽說裴叔儻父女被禁翠竹山莊,玄龜羽士已決心相害,也自急煞!

叔侄二人均恨不得一步跨到南雁蕩山,救出嚴凝素之後,立即再往王屋赴援裴氏父女!

但玄龜羽士宋三清,何等腳程?慕容剛一找呂崇文的這段耽擱,便已失去蹤跡!星夜飛馳之下,好容易纔到地點,但千峰盤曲,萬壑悽迷,卻到那裡去找天香玉鳳嚴素凝的陷身之地?

二人再好武功,連日不停疾趕,也自頗覺勞累,呂崇文說道:“慕容叔父!

看這山嶺連綿,我們一時無法找出他們藏身之處,何況就算找到之時,又必然是一場生死惡鬥!佛嶺峰腰,我曾硬接玄龜羽士三掌,此人武功果然極高,再加上個毒心玉麟,他們是以逸待勞,我們恐怕別說救人,連自己都未必能保?反正事已至此,徒急無益,叔父素來沉穩,仍請勿令急怒障蔽靈明,我們還是用用坐功,調元益氣,把這連日狂馳的疲勞,恢復以後,再作計較!”

慕容剛知道呂崇文說得有理,苦笑點頭,叔侄二人因欲便於嘹望,遂援上一株參天古木,在那枝丫之間,靜坐行功,培元固本!

內家真傳,果然奧妙!十二重樓遊遍,龍虎眉關一通,氣納丹田,神歸紫府,不但連日晝夜奔馳的疲勞已復,四肢百骸,均覺舒暢異常!慕容剛雙目一開,喟然微嘆說道;“怪不得無憂師伯與靜寧真人他們,一意靈山養性,不肯輕履塵環,果然如能摒絕俗擾,內家真訣,吐納自然之氣,溝通天氣之橋,縱或不能入聖超凡,成仙了道,但延年益壽,比囿於名利的世俗之人,多活上個百年光陰,總無……”話猶未了,二人同時傾耳靜聽,他們因坐功方畢,耳音特聰,聽出風木蕭蕭之中,遠處似有異響!

待未多時,一條黃影,突現前峰,默察所行方向,似是撲往二人所處峰頭左側的一條幽谷!

黃影身法捷如閃電,輕功極佳,稍一移動,便是六七丈遠!等慕容剛看出那黃影是個身着杏黃道袍的矮胖道人,呂崇文已向他附耳低聲說道:“這就是四靈之首玄龜羽土宋三清!我正疑詫宋三清決不會像我們一樣晝夜不停急趕,憑他再快腳程,有這兩夜疾馳,也必趕上!原來彼此所行途徑不同,我們仍然先到!如今只須不動聲色,暗中尾隨,便可尋得那位天香玉鳳嚴姑姑的被困所在了!”

慕容剛聞言,不禁又愁又喜!喜的是連夜苦趕,未曾白費氣力,如今只須暗綴玄龜羽士宋三清,狠拼一場,料想當可將心上人救出!愁的則是嚴凝索身。中“柔骨迷煙”,落於毒心玉麟手中,足有數日,在武功全失,無力抗拒之下,怎能保得住玉潔冰清?倘萬一白壁有玷,不但情天抱恨,而嚴凝素那種高傲性格,也必然設法自盡,不肯偷生,那時卻教自己如何勸解?

思念未畢,玄龜羽士宋三清的身形,已由前峰,馳至谷口!

慕容剛趕緊雜念全收,與呂崇文二人,躡足輕身,遙遙跟綴!

玄龜羽土宋三清到谷口以後,毫不遲疑的縱下深谷!慕容剛叔侄則因對方武功太高,稍有聲息,立被發覺,以致不敢距離過近,始終保持三十丈左右,宋三清人到谷底,二人猶在峭壁半腰的鬆藤之間,遙爲注目!

這樣追蹤本來極難,幸而兩個轉折,便到地頭,蒼崖翠壁之間,有一大洞!

慕容剛此時心頭騰騰狂跳,無法控制,知道這種情形最是武家大忌!龜麟二靈,勁敵當前,竭盡全神應付,尚不知鹿死誰手?再若雜念分神,靈臺不淨,真氣立即駁而不純,可能真如呂崇文所言,不但救人不成,連自己叔侄也一齊並埋骨幽谷!

幸喜離那大洞十丈左右之處,有一堆嶙峋怪石,足以藏身,慕容剛就地盤膝一坐,抓起一塊小石,用內家極難功力,無風出手,拋起約有六七丈高,在峭壁之上,“登”的一撞,便即落向二人藏身之處相反方向的草樹之內!

在石塊出手的同時,並向呂崇文用目示意,隨即借這剎那光陰,攝念凝氣!

呂崇文懂得慕容叔父,一來過份懸念洞中情事,靈臺生障,需要攝念澄神,二來目前情勢,不宜久戰,必須在極短數招之內,克敵制勝!所以在這樣緊要關頭,仍需靜坐剎那,以便提足混元罡氣,破釜沉舟的拼死一戰!

這種盡提真氣,將聚未聚的一剎那間,最忌人擾!倘有真正行家,在此情形之下,只須向“氣海”穴上,輕輕一點,對方立時忿氣,武功全失,猶如廢人一般!

遂點頭表示會意,手握青虹龜甲劍柄,在石後凝神監視玄龜羽士動靜!但他也深知利害,極端小心,只用耳聽,不用眼看!

玄龜羽士宋三清,在離那大洞洞口,尚有兩三丈處,聽得頭上峭壁,忽然作響,跟着便是“刷”地一聲,不由倏然止步,又小又圓的龜眼微翻,業已看見四五丈外的草樹之間,微微一動!

玄龜羽士賦性陰沉,一聲不響,輕飄飄的暗運功勁人起半空,掉頭撲下,右掌胸前微提,目光罩住那叢草樹,準備對方一現蹤跡,辣手立發!

但草樹之間,靜悄悄的哪有人跡?直等玄龜羽士身形落地,才現一條灰影,電疾而出!

玄龜羽士大吃一驚,右掌揮處,把那條灰影,震得一聲慘嗥,幾個翻轉,原來是隻絕大山狐,它本來就爲慕容剛拋石所驚,但狐性多詐,不知人在何處,蜷伏不動,直等辨明人來,才電疾遁出,死在玄龜羽士掌下!

這一來無巧不巧的替慕容剛叔侄,遮掩過去,玄龜羽士暗笑自己故作緊張,竟然把只山狐,當作了強仇大敵,微曬回身,才往那大洞洞口一落,突然怒吼起處,一股勁急無倫的劈空掌風,“呼”的一聲,宛如海嘯山崩,從洞中電卷而出,向玄龜羽士宋三清,迎頭擊去!

玄龜羽士驟出不意之下,大吃一驚,並因那股掌風威勢太強,無法閃避,故雖聽出是自己同門師弟毒心玉麟傅君平的吼聲,也不能不強提真氣,硬接一掌,口中也自喝道:“傅師弟出了麼事?愚兄宋三清在此!”

掌風交接之下,洞中一聲悶哼,腳步蹌踉的搶出了四靈寨的那位玉麟令主傅君平,但目布紅絲,發若飛蓬,一張俊臉完全成了慘白顏色,眉梢額角及臉頰之上,也帶有好幾塊青紫!傅君平看見玄龜羽士宋三清,搖頭慘笑一聲,伸手扶住巖壁,微一凝神,張嘴噴出一口淤血!

玄龜羽士宋三清,見狀便自猜出傅君平不知遇上什麼強改,身受內傷,再把自己誤認對頭,又捱了一掌反震,看此情形,傷勢甚重!

遂趕緊喂他幾粒丹藥,並扶着傅君平在大石之上,盤膝坐好,掌貼他後心“三焦俞”穴,沉聲說道:“師弟內傷不淺,暫勿多言,我以本身真氣,助你療治,切莫妄自恃強不服,趕緊摒除雜念,舒氣散功,使全身百穴,及經脈之間,不存絲毫抗力,我包你在半個時辰之內,復元大半!傅君平雖然驕傲無比,但自知肺腑之間,傷勢非輕!不然師兄也決不會把師門珍貴靈藥連自己都未蒙賜的“百轉金丹”一喂三粒,並用極耗真氣的‘隔體療傷”功力,爲自己療治!

生死關頭,那裡還敢再發那種驕矜暴戾之氣?如言雙睛一閉,百慮全消,返照空明,把一切均歸諸無人無我之境!

在那大堆嵯峨怪石之後,隱身靜聽的慕容剛叔侄,此時心頭上的一塊大石,業已放下不少!尤其是關懷最切的鐵膽書生慕容剛,聽得毒心玉麟傅君平身受重傷,知道天香玉風嚴凝素,遇人相救,可能白壁無玷,並已脫險!

第一章 萬里探盟兄 祝壽反成催命鬼 初更來惡寇 銜悲長作護孤人第二章 明月朗天山 對弈枰前論世劫 精芒騰異彩 尋幽壑底得神兵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十四章 峰頂遭暗算 陰陽二怪擒小俠 邪惡性難改 背信棄義殺雙雄第二章 明月朗天山 對弈枰前論世劫 精芒騰異彩 尋幽壑底得神兵第十章 一劍鬥兇人 伏魔環破飛雷鏨 粉身遭惡報 七煞掌拼般若功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十六章 蒼天佑善人 水簾秘洞求真經 羣魔聚巢穴 黑雲滾滾起風波第六章 孽海猛回頭 痛改前非敵變友 惡行不思悔 割袍斷義弒盟兄第十五章 斷魂澗瘴毒 鳩面神婆施淫威 鬼愁峰顛頂 三奇二佛困蠻荒第七章 幽谷現奇僧 鐵掌三揮飛石雨 魔巢驚鉅變 神龍一怒絕金蘭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十五章 斷魂澗瘴毒 鳩面神婆施淫威 鬼愁峰顛頂 三奇二佛困蠻荒第三章 美酒蘊陰謀 隔舫飛光援俠士 青衫藏劇毒 憑空彈指制兇人第三章 美酒蘊陰謀 隔舫飛光援俠士 青衫藏劇毒 憑空彈指制兇人第十一章 負心遭暗算 傲霜剃度小潮音 師徒進西域 智鬥四佛十三僧第十二章 金龍寺比武 宇內三奇解前紛 暗中施技藝 千毒人魔化干戈第一章 萬里探盟兄 祝壽反成催命鬼 初更來惡寇 銜悲長作護孤人第六章 孽海猛回頭 痛改前非敵變友 惡行不思悔 割袍斷義弒盟兄第四章 詭計太重重 示好何能寬一死 蒼天真瞶瞶 橫刀我欲蕩羣魔第十七章 正邪兩不容 約定泰山決勝負 多行不義事 惡貫滿盈報臨頭第六章 孽海猛回頭 痛改前非敵變友 惡行不思悔 割袍斷義弒盟兄第十一章 負心遭暗算 傲霜剃度小潮音 師徒進西域 智鬥四佛十三僧第十二章 金龍寺比武 宇內三奇解前紛 暗中施技藝 千毒人魔化干戈第七章 幽谷現奇僧 鐵掌三揮飛石雨 魔巢驚鉅變 神龍一怒絕金蘭第四章 詭計太重重 示好何能寬一死 蒼天真瞶瞶 橫刀我欲蕩羣魔第一章 萬里探盟兄 祝壽反成催命鬼 初更來惡寇 銜悲長作護孤人第十一章 負心遭暗算 傲霜剃度小潮音 師徒進西域 智鬥四佛十三僧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一章 萬里探盟兄 祝壽反成催命鬼 初更來惡寇 銜悲長作護孤人第六章 孽海猛回頭 痛改前非敵變友 惡行不思悔 割袍斷義弒盟兄第十五章 斷魂澗瘴毒 鳩面神婆施淫威 鬼愁峰顛頂 三奇二佛困蠻荒第一章 萬里探盟兄 祝壽反成催命鬼 初更來惡寇 銜悲長作護孤人第十四章 峰頂遭暗算 陰陽二怪擒小俠 邪惡性難改 背信棄義殺雙雄第三章 美酒蘊陰謀 隔舫飛光援俠士 青衫藏劇毒 憑空彈指制兇人第三章 美酒蘊陰謀 隔舫飛光援俠士 青衫藏劇毒 憑空彈指制兇人第五章 瞥眼識奇珍 鐵杖雙揮逢大敵 驚心囚古墓 桐棺六尺現人魔第七章 幽谷現奇僧 鐵掌三揮飛石雨 魔巢驚鉅變 神龍一怒絕金蘭第十五章 斷魂澗瘴毒 鳩面神婆施淫威 鬼愁峰顛頂 三奇二佛困蠻荒第一章 萬里探盟兄 祝壽反成催命鬼 初更來惡寇 銜悲長作護孤人第十四章 峰頂遭暗算 陰陽二怪擒小俠 邪惡性難改 背信棄義殺雙雄第十五章 斷魂澗瘴毒 鳩面神婆施淫威 鬼愁峰顛頂 三奇二佛困蠻荒第十一章 負心遭暗算 傲霜剃度小潮音 師徒進西域 智鬥四佛十三僧第一章 萬里探盟兄 祝壽反成催命鬼 初更來惡寇 銜悲長作護孤人第十五章 斷魂澗瘴毒 鳩面神婆施淫威 鬼愁峰顛頂 三奇二佛困蠻荒第一章 萬里探盟兄 祝壽反成催命鬼 初更來惡寇 銜悲長作護孤人第六章 孽海猛回頭 痛改前非敵變友 惡行不思悔 割袍斷義弒盟兄第九章 堂上集羣英 舌劍脣槍先起釁 筵前來俠女 眼波眉語倍消魂第七章 幽谷現奇僧 鐵掌三揮飛石雨 魔巢驚鉅變 神龍一怒絕金蘭第五章 瞥眼識奇珍 鐵杖雙揮逢大敵 驚心囚古墓 桐棺六尺現人魔第十四章 峰頂遭暗算 陰陽二怪擒小俠 邪惡性難改 背信棄義殺雙雄第二章 明月朗天山 對弈枰前論世劫 精芒騰異彩 尋幽壑底得神兵第十一章 負心遭暗算 傲霜剃度小潮音 師徒進西域 智鬥四佛十三僧第十四章 峰頂遭暗算 陰陽二怪擒小俠 邪惡性難改 背信棄義殺雙雄第十四章 峰頂遭暗算 陰陽二怪擒小俠 邪惡性難改 背信棄義殺雙雄第六章 孽海猛回頭 痛改前非敵變友 惡行不思悔 割袍斷義弒盟兄第十四章 峰頂遭暗算 陰陽二怪擒小俠 邪惡性難改 背信棄義殺雙雄第十四章 峰頂遭暗算 陰陽二怪擒小俠 邪惡性難改 背信棄義殺雙雄第一章 萬里探盟兄 祝壽反成催命鬼 初更來惡寇 銜悲長作護孤人第三章 美酒蘊陰謀 隔舫飛光援俠士 青衫藏劇毒 憑空彈指制兇人第九章 堂上集羣英 舌劍脣槍先起釁 筵前來俠女 眼波眉語倍消魂第十六章 蒼天佑善人 水簾秘洞求真經 羣魔聚巢穴 黑雲滾滾起風波第十五章 斷魂澗瘴毒 鳩面神婆施淫威 鬼愁峰顛頂 三奇二佛困蠻荒第六章 孽海猛回頭 痛改前非敵變友 惡行不思悔 割袍斷義弒盟兄第六章 孽海猛回頭 痛改前非敵變友 惡行不思悔 割袍斷義弒盟兄第四章 詭計太重重 示好何能寬一死 蒼天真瞶瞶 橫刀我欲蕩羣魔第十三章 調虎離山計 丈人峰頭救俠士 岱頂尋兇頑 金蓑挫傷陰風爪第五章 瞥眼識奇珍 鐵杖雙揮逢大敵 驚心囚古墓 桐棺六尺現人魔第二章 明月朗天山 對弈枰前論世劫 精芒騰異彩 尋幽壑底得神兵第八章 吐語折玄龜 鐵膽書生抒讜論 低頭消夙孽 毒心惡寇逞兇鋒第十一章 負心遭暗算 傲霜剃度小潮音 師徒進西域 智鬥四佛十三僧第十五章 斷魂澗瘴毒 鳩面神婆施淫威 鬼愁峰顛頂 三奇二佛困蠻荒第十七章 正邪兩不容 約定泰山決勝負 多行不義事 惡貫滿盈報臨頭第十七章 正邪兩不容 約定泰山決勝負 多行不義事 惡貫滿盈報臨頭第九章 堂上集羣英 舌劍脣槍先起釁 筵前來俠女 眼波眉語倍消魂第十章 一劍鬥兇人 伏魔環破飛雷鏨 粉身遭惡報 七煞掌拼般若功第八章 吐語折玄龜 鐵膽書生抒讜論 低頭消夙孽 毒心惡寇逞兇鋒第六章 孽海猛回頭 痛改前非敵變友 惡行不思悔 割袍斷義弒盟兄第五章 瞥眼識奇珍 鐵杖雙揮逢大敵 驚心囚古墓 桐棺六尺現人魔第四章 詭計太重重 示好何能寬一死 蒼天真瞶瞶 橫刀我欲蕩羣魔第十七章 正邪兩不容 約定泰山決勝負 多行不義事 惡貫滿盈報臨頭第十五章 斷魂澗瘴毒 鳩面神婆施淫威 鬼愁峰顛頂 三奇二佛困蠻荒第七章 幽谷現奇僧 鐵掌三揮飛石雨 魔巢驚鉅變 神龍一怒絕金蘭第一章 萬里探盟兄 祝壽反成催命鬼 初更來惡寇 銜悲長作護孤人第十七章 正邪兩不容 約定泰山決勝負 多行不義事 惡貫滿盈報臨頭第十二章 金龍寺比武 宇內三奇解前紛 暗中施技藝 千毒人魔化干戈第十七章 正邪兩不容 約定泰山決勝負 多行不義事 惡貫滿盈報臨頭第十五章 斷魂澗瘴毒 鳩面神婆施淫威 鬼愁峰顛頂 三奇二佛困蠻荒第五章 瞥眼識奇珍 鐵杖雙揮逢大敵 驚心囚古墓 桐棺六尺現人魔第一章 萬里探盟兄 祝壽反成催命鬼 初更來惡寇 銜悲長作護孤人第十一章 負心遭暗算 傲霜剃度小潮音 師徒進西域 智鬥四佛十三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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