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劫成婚,冷少別霸道 111 用最漫長的歲月說,我愛你——莫安番外(完)
安然正在沙發上翻他倆小時候的相冊看,一聽見響聲,兩人齊齊往門口看去。
莫懷遠倒沒什麼,就是感覺懷裡的小東西身體僵住了。
碰了碰她的肩,他道:“起來了。芑”
言罷,高大挺拔的身軀率先緩緩站了起來候。
安湛予冒着雪花進門。
陳媽踮腳卷着簾子,他進來,曹坤扶了一把,擡眸撞上客廳裡那兩個人的身影,眸色晦暗不明地朝他們點了點頭。
安湛予覺得頭都有千斤重,擡不起來,第一眼看到安然的時候,眼神也是心虛的,但看一眼,就眼眶狠狠一熱——
孩子沒瘦,反而好像胖了那麼一點點。
臉都圓潤了。
小東西吸一口氣,叫了一聲,“爸。”
仔細看,是莫懷遠碰了碰她的臉她才叫的,安湛予的目光顫抖着往他臉上挪去。
那年輕卻成熟的男人身上,透着一分令人膽寒的沉穩,篤定,眼神裡的灼灼恨意褪去了很多,化作了深邃不見底的黑色,顯得愈發凝重而深不可測。
“她的戶口還在這邊,想用一下後順便遷出去,我陪她過來。”
一句話,點明來意,但沒有稱呼。
他做不到。
安湛予臉色一白,神情如遭重創,身形顫抖着晃了兩下,看了看自己小女兒眼神裡那自然而堅定的目光,這才張口說了第一句話:“哦……那……那坐吧……”
……
嫋嫋茶香。
安湛予偏愛鐵觀音,頂級的綠茶,濃濃的佔了大半個茶碗,味道都依舊清冽而沁人心脾。他挽起袖口,兩隻手搗鼓着,腕骨卻一直劇烈地在抖,一看,就知道是這次大病落下來的毛病。
人就是這樣,一到老年,體弱身殘者多惹人生憐惜,如此不管年輕時候犯過多大的不可原諒的錯,此刻叫人再苛責懲罰他都不忍心了。
安然接了手,說:“步驟是怎麼樣的你告訴我,我來吧!”
小東西心性純正,眼看着自己父親一副老弱病態,心裡肯定錐心刺骨地在疼,只是,在他面前不表現出來罷了。
莫懷遠在她身後輕輕環着她,有些話本是不便當着她的面說的,可讓她離開她應該也不放心,索性就這樣。
這下,手騰空了,就再沒什麼能干涉兩人對話了,安湛予一時噎住,話不知該如何說。
“你倆決定在外面定居了?”
“Z城那個地方,是不錯,就是我覺得,離家這麼近不如就回京都好了,你們……可以住遠一點兒……離我遠一點,但好歹是在京都地界上……做什麼事,或者想回來的時候,也方便……”
安湛予年輕時候的驕傲,似乎一下子就褪變掉了,言語形態瞬間衰老無力,要一副乞求哄勸的模樣,好生言語着,堆着笑,求兒女回來了。
那兩個人卻悶着聲,一動不動。
“……”
小東西還是懂得老幼尊卑,用木夾子將第一杯茶推到父親面前,第二杯給他,剩下的給自己。
“那邊第一套房子已經在洽談中,短時間要改,不可能了。”
莫懷遠開口回絕道,凝視着懷裡小東西的頭頂,他捏着杯盞,又說:“如果以後她有想要回來的計劃……那我們再說。”
安湛予心中,狠狠一痛。
話是聽莫懷遠說的,他不甘心,眼睛盯着那小東西,啞聲張開了口:“然然……”
小東西手一抖,茶杯翻了。
她頓了頓,睫毛微顫,伸出手將茶杯扶正,看着他,道:“不要再勉強我們做不願意做的事了,好嗎?我們不回來,你知道是爲什麼,您要單獨問我的話就更簡單了,他要是不開心,那我怎麼開心得了?”
她的莫懷遠,比她的那一點相思,一點戀家,來得更重要。
安湛予覺得一下子強烈的酸澀衝上頭頂,他牢牢抿住脣,眨了幾下眼才撐過那種感覺,勉強笑着點了點頭。
“行……你們覺得好就行……你們……要結婚了?那然然
tang,其實我……”
他的願意,是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場,跟他們說自己同意了,不再反對了,讓他們放心。
莫懷遠和安然爲什麼走他知道,他也知道自己再大張旗鼓地反對他們跟他們鬧的話,矛盾一個激化就會徹底決裂了,安湛予害怕孩子們一走就真的再也不回來。
誰知,莫懷遠會擡眸凝視着他:“身體養好了一些了麼?”
“我想着,婚禮可以推遲一些再辦。能來的人已經很少了,長輩不可以一個都沒有……你可以麼?位置還在給你留着。”
安湛予聞言瞪大了眼睛,嘴脣微張哆嗦着,彷彿瞬間可以厥過去的模樣,不敢相信。
小東西眼皮也劇烈一跳!
她早就想到過莫懷遠爲了她可能會做很大的犧牲和妥協,但妥協到這一步,在她的意料之外。
婚禮上。
雙方父母就只剩一人。
莫懷遠那邊的兩個空位缺席。
安湛予在那種情境下不管說什麼祝福詞,他難道都能接受嗎?不會亂想,不會情緒失控嗎?
“咳咳咳……”
驚天動地的咳嗽聲從對面傳來,小艾嚇得趕緊上前給他順背,陳媽趕緊去接水去了,安湛予咳嗽得很劇烈,老臉都憋紅了,好久才緩過來。
泛出幾分猩紅的眼眸,看着莫懷遠,那種深意就好像當年看着莫豫南一樣,他們父子倆的個性真像,你永遠不會知道他會爲別人,爲集體犧牲到何種境地,將何種血淚委屈都心甘情願地吞嚥下去。
他是真願意這麼做嗎?
不是的……
肯定不是的……
安湛予總算是想清楚了,他都是,全部都是,爲了然然。
從進門的第一步算起,他莫懷遠,正眼沒有看過他一眼,稱呼沒有叫他一聲,他強迫自己坐在這裡,他父母的慘死,前塵舊事隻字不提,只談現在,談婚禮,談定居,言辭間給他最大的讓步,只是爲了,不讓然然有半點委屈。
他們在這一點上,目標幾乎達到了空前絕後的一致。
可安湛予覺得自己輸了,他輸給了莫懷遠的隱忍,妥協,爲他女兒肯做到的程度。
婆婆兒媳是天敵。
岳父和女婿,何嘗不是呢?
小東西情緒微微失控,握着他的手腕許久,找了個藉口,走開了。
茶桌上一時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果然,莫懷遠的臉色在這一刻微微有些沉下來,但卻依舊不動聲色的,哪怕兩人之間縈繞着的寒冽的肅殺之氣已經無可遮掩,他卻依舊淡然地穩着。
畢竟,這種情況還要持續一輩子呢。
“懷遠……”
安湛予聲調不穩地叫出了這麼一聲,過去那麼多年裡,尤其他少年時期,每次聽到這一聲都覺得是莫大的鼓勵呢。
“你還恨我,恨我入骨,是不是?”
莫懷遠放下了杯盞。
抿脣,他眼眸裡閃過一絲複雜,沉聲道:“我也是來到這裡之後,看到這院裡院外的一切,才覺得我可以不必那麼恨,畢竟我跟安然最美好的那段記憶,是你給的。”
“我可以爲她妥協許多事,但你要知道,在心裡,我對你,永不原諒。”
冷冽的寒氣和痛意一起,閃過了眸子。
“這我知道的……”安湛予頹然地坐着,苦笑,臉色很愧疚地說,“懷遠,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大的錯是錯在哪裡嗎?最初的最初,我真的是因爲愧疚難以心安才收養你的,我想着,要用一輩子的付出來償還你失去的一切……這樣,等你知道真相的時候,就可以少恨我一點了……”
“我要是始終都不忘初心,那就好了……”
“可我錯就錯在被你對然然的愛衝昏了頭腦……我推開你,否認你……不讓你們在一起,不讓我的女兒跟着你一起恨我……”
“呵……我想到了那麼多,猜中了那麼多,卻就是沒猜中,你還能跟我這麼平心靜氣坐下來說話的唯一原因,也是因爲,你愛我的女兒,你愛
然然……”
“懷遠,你說我是不是老糊塗了?沒有我,你們會少走多少彎路,會少折騰多少年啊……我現在覺得,沈盼都一定在天上守着,罵我,罵我對不起我們的女兒,罵我對不起你……”
安湛予在外面如此風光的一個大人物,在茶桌前哭得那麼狼狽崩潰,涕淚沾襟。
“懷遠……”
“伯父對不住你,真的,對不住你……伯父錯了,伯父……跟你道歉……”
遲來的這一聲道歉,莫懷遠不知道等了多久。
安然其實已經出來了,從洗手間裡哭了一下洗了把臉出來,躲在牆角聽他們說話,聽着聽着,感覺鼻酸眼脹,很快,就又跟着無聲地哭了出來,拿手背一擦,滿滿的淚水,肩膀劇烈地聳動着,強忍着咬脣不哭出聲音來。
一雙皴裂的佈滿皺紋的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莫懷遠僵硬的身子慢慢軟下來,看着這老人的頭頂,指骨動了動,卻還是沒能忍心將手從他掌心裡抽回來,硬生生地,接受了那聲道歉。
哪怕遲來,也還是來了。
他抽回手,優雅地站起了身。
看他一眼。
“……婚禮我等你來。”他說,說完這一句走開,到半路一停,側首道,“如果然然不是真心嫁我,我絕對不會委屈和勉強她,我知道你懷疑,所以跟你說清楚這一點——安心。她情願。”
最後的那一句,的確是安湛予心裡僅存的最後一絲疑點。
他躬着身子,聽見莫懷遠說的最後那幾個字之後,再一次失控地,悲慟到哭了出來。
安心。
她情願。
雪停了。
棗樹下。
乾枯的枝椏還沒有半點要冒新芽的趨勢,至少要等到四月清明才行,這日子,也過得很快,就要到了。
雪不再下了,外面卻有風,一吹,簌簌的雪被除下來落在人臉上,就跟下雪一樣。
莫懷遠走出來,正對着樹下那個抹開灰塵雪花,尋找着曾經在樹上雕刻的印記的小女孩兒,安然看到他,動作停了,字跡其實也找到了。
——“然”“遠”
然字筆畫多不好寫,當時小小的她把那個遠字最後一筆拖了好長,把然字墜在了遠走之旁的尾巴上。
你情我願。
你追我趕。
夫唱婦隨。
郎騎竹馬來。繞牀弄青梅。
他眼眸裡像是綴滿了暗夜的璀璨星辰,幽深又明亮,裡面倒映滿了她的映像。
樹下,
比她高出一頭多的少年,傾身而下,去親吻她嫣紅的脣瓣。
小小的她仰起頭顱,以最誠摯的心去迎接。
眨眼,
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張開雙臂,身上落滿了雪花,將她抱入懷中,脣壓上她的,深深索求。
愛你不止十年,比十年更遠。
願時光能溫柔你的心,給你最想要的夢境,而我站在夢境的這一頭,用最漫長的歲月說,我愛你。
我愛你。安然。
——番外之莫懷遠VS安然,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