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泰斯一生中沒有一天可以比今天還要高興的了,同時剷除了兩個眼中釘,頓時眼前霧散雲去,明朗得很。連回去軍事總部的時候,士兵們都發現今天他們的司令心情異常開朗。泰斯就這樣徑直地走去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裡面有很多珍稀玩物,包括那張九黎木桌,現在他終於可以放鬆心情把玩一番了。他甚至想到自己悠閒的坐在金狐毛鋪成的椅上,從九黎木桌上端起一杯沁春龍井細聞的樣子。雖然是軍人,他卻是個會品味的軍人啊。
他已經等不急待的扭開辦公室的門,腳步輕快的走了進去。
如果此刻你可以見到泰斯的臉的話,你一定會覺得有趣,你就能見識到他的春光滿面如何刷的黑了下來,烏雲蓋頂了。
“嗨!泰斯。”夏諾軒此刻正坐在他那張金狐椅上,託着下巴,一副老闆的假設向泰斯輕俏的對泰斯打了個招呼。
想不到我還沒死吧?此刻夏諾軒笑眯眯的神情就是這個意思!
泰斯顯然慫得一句話也說不出,所以夏諾軒幫他說了:“祝我們結盟成功。”說完,他向泰斯伸出了手。
泰斯看着夏諾軒伸來的手直直的,自己卻心顫顫的。伸來的手在泰斯眼中像是放大了一般,讓他亂極了。怎麼會這樣的?他心中無數次的發出這樣的疑問,即使他知道這問題已經有了答案,而且這答案就在眼前。
夏諾軒沒有死,並且他成功了。如果按照之前泰斯和他的約定,就一定要締結同盟。
要不要握手好?泰斯自問。
他同時也在問,到底能不能和他抗衡,眼前的這個年輕的乍看無害的俊才。他到底能不能反悔,如果結盟只會讓這個敵人更加壯大,可不結盟死的可能會是自己。
有不握手的餘地嗎?
沒有。這是泰斯得出的結論。
他不能再有無謂的鬥爭讓自己的勢力損失了,而且他的目的快要成功了。在他的野心完成之前再利用一下夏諾軒也不妨。
於是,泰斯伸出了他那隻仍然健壯的大手,一看就知道是軍人的手,掌上都結繭了,是拿過武器的證明。
“謝謝!”夏諾軒頓時彎起嘴角說。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強勢,即使他現在正是在坐下,並且仰望像泰斯這般的巨人,但他仍是強勢!
他能感受到泰斯心理的掙扎,因爲他感受到泰斯握手掌心的冷汗。
倏地,泰斯將手收了回去,然後猙獰的笑了,夏諾軒幾乎沒看過一個人可以笑得如此奸猾。夏諾軒不禁嘆了一口氣,心想,如果泰斯如他平時的外表,只是一個樸實的軍人的話,大概受人愛戴,也不會產生和十二騎士團之間的縫隙。他明白,十二騎士團所有人講的只是信義而已。夏諾軒不知道這個軍人的心何時開始腐爛掉,但既然腐爛掉,他就忍不住有種想要砍掉的衝動。
然而,他忍住了。他只是來締結同盟的使者,別人的內政在得到目的以後,根本不需要干涉。於是,他緩緩等他奸猾的說出他的話。
聽完,夏諾軒再次有一種想要殺了他的衝動!
“殺了特拉克斯·詩音吧,殺了她我就同意聯盟。”泰斯臉上掛起了高高的笑容,他那雙黑眸子折射出奸猾的光。
泰斯見到夏諾軒的手一度顫抖了,他甚至一度按住了腰間的匕首要出手殺了他。然而夏諾軒遲遲沒有動手,於是泰斯知道自己贏了。
在大局和一個女人的性命之間衡量,夏諾軒選擇了什麼,昭然若揭。
(38)
詩音在夏諾軒走回一直惦記着他說的話。
——“可能這次再見就不會再見了。”
——“對不起。”
兩句話說得像是抉擇一般。還有,夏諾軒說的“對不起”,到底他哪裡對不起自己了?
詩音一直被這個問題困擾。
在夏諾軒走後,里斯湖上的異動又讓她感到非常不安。
但她只是想不到,昨天夜晚她還爲這些東西困擾着失眠,夏諾軒卻在第二天就來找她了。
那是在第二天的中午時分吧,如果是平日的春天暖陽的中午,學生們大概都在課室裡打瞌睡吧,一邊聽老師喋喋咻咻的話,一邊聽鳥語,不知不覺就會墮入夢幻。座窗邊的人更忍不住這種迷人的誘惑。這大概是在無聊的學習生活中最浪漫的事情了。當然,情侶的人會覺得不是,但是情侶已經不算是學習生活了。
大概就是在那樣寫意的中午吧。但是身在異界的夏諾軒已經不能再感受那些平凡日子了,倒覺得有點懷念。他來這裡的時候,儘量讓自己的心情平靜,儘量不要將悲傷顯露出來。因爲春陽並不是這樣的氛圍。
夏諾軒站在庭院的梧桐樹下,用手遮住反光過來刺眼的陽光,擡眼望向二樓的窗戶,白簾翻飛。他想進去,卻又再次停下了。
忽地,一個人影站在窗前深深吸着春天懶懶的空氣,舒服的伸了個懶腰。一夜未眠,只在早晨到中午之間小憩了一會,帶着惺忪的眼,來到窗前振作。夏諾軒看到了,她的頭髮有點凌亂,臉色也憔悴了點,不過只是一天而已。
“嗨!”夏諾軒笑眯眯着眼睛向樓上的詩音打招呼。
詩音頓時低頭看樓下去,喜出望外的神情無法掩飾,也不用掩飾,下一秒,她似乎察覺到什麼一般,立刻說了一聲:“失禮了。”就回到房中。
原來她還剛醒來,頭髮和衣服都不修邊幅,所以立刻回到妝臺前整理了。或許是因爲這是她從小養成的禮儀,或者又是因爲某些原因吧,所以她纔對這件小事那麼執着。
夏諾軒只是靜靜的等,他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但他是痛苦的。
稍等片刻,詩音又從窗戶探出頭來,然後嘻嘻的笑着說:“剛纔失禮了。”
“沒大礙,那樣的樣子也很好看。”夏諾軒輕輕的笑着說,然後倏地跳上枝椏上,問:“我可以進來嗎?”
“嗯。”詩音點了點頭。
夏諾軒於是又跳了進去。每次進來,他都有同樣的感覺,很普通的女孩子的房間啊。這樣能給他一種親切舒服的感覺。
兩人坐在牀緣上,如果夏諾軒是女孩的話,兩人的感覺就像是閨蜜一般。然而,夏諾軒是男孩,所以氣氛總有些靦腆。雖然夏諾軒已經來到這裡不少了,卻沒有一次像今天一樣只是兩人呆呆的坐在一起。以前的話,他二話不說就會帶她出去的。
詩音其實心中明白得很清楚了。夏諾軒一定有話要說,而她也有想說的話,只是很多話都欲說還休。如果是老土些的電視劇的話,大概是兩個人同時說出:“我有些話想跟你說。”然後一臉尷尬後,推讓一番,終於才徐徐有人說出來。
但是,這兩個人都不是電視劇裡的主角。他們似乎都在等對方說出來一般。因爲他們兩個人都知道對方將要說的話是什麼。
但氣氛不可能一直都那樣持續的。終有一個人要打破沉默。時間不會因爲一個人的任性而停止。即使夏諾軒也不能。而且,他是一個深受時間的錯置所害的人。所以,最後還是他先說了出來。
“詩音。你相信我跟你認識真的只是偶然嗎?”
“我不信。”
“那你相信這只是一場精心的安排嗎?”
“我相信。”
說到這裡,夏諾軒徐徐嘆了口氣,他不知道如何說下去。在茫無所措之中,他依然選擇繼續問。
可是,沒等夏諾軒開口,詩音就搶着說了。
“但是,我喜歡你。”
夏諾軒不能逃避她的眼神,因爲詩音根本不允許夏諾軒去逃避。她直直的盯着夏諾軒,等着夏諾軒的答案。夏諾軒看着她的眼神,不禁想起駒子和澄田,她們徒勞的愛。(兩個人物分別出自小說《雪國》和動漫電影《秒速五釐米》,大家有興趣可以去看看,都是很好的作品。)
夏諾軒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迴應這種感情。他忽然想到周曉倩,當他跟她告白的時候,她是否也有同樣的悲傷。
夏諾軒沒有回答,反而將這個回答拋了回去。
“你相信你的感情能得到結果嗎?”
詩音搖了搖頭,她明亮的眸子裡像泛着淚光,一泓秋水汪汪的,但她說,聲音微弱但卻堅強:“嗯……我不相信。”
雖然詩音仍是堅強得一滴淚水也沒有,卻將夏諾軒的心沉沉的拉進深淵。
其實,詩音全都明白了,到底夏諾軒是什麼身份,什麼人,她全都知道了。
還記得她絕不出戶的原因嗎?因爲只要她一出去,很多無辜的人都受到牽連。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明白了夏諾軒是什麼人了。只有他可以帶自己出去,而其他人不受牽連,因爲夏諾軒是泰斯的人。因爲是泰斯放他過來的,所以沒人需要接受處罰。
打從一開始,詩音就清楚,夏諾軒待她是不帶感情的。然而,她卻無可救藥的喜歡上這樣一個人了。
但,夏諾軒又怎麼可能完全對她沒有一絲感情。
要不,爲何夏諾軒直到現在仍然猶豫了?
“那你知道我爲何而來了嗎?”夏諾軒顫抖着聲音問道。
詩音點了點頭。
她也意識到了,夏諾軒是來殺她的。
看到她乖巧的點頭的樣子,夏諾軒心中壓抑的情感在缺堤般涌上來,他緊緊咬着嘴脣,儘量不讓自己動搖,然而他卻動搖了,“真狡猾啊!你這樣子,我怎麼可能殺得了你?”夏諾軒溫柔的視線落在她的眼上,一雙眼睛隱約有湖光。
即使他與強大如赫特萊斯的人可以一番較量,然而他卻殺不了眼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啊!!
“啪啪啪。”忽然在門後傳來一連串的拍手聲。
於是,門被打開了,門後的泰斯徐徐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八個鴉紋白衣人,瞬間把兩人團團圍住,亮起武器都指着。
“真是感人的一幕啊!”泰斯獰笑着說,“我都差點哭出來了。可是啊,夏諾軒,你殺不了這個女人,你就得死!”
夏諾軒這時已經將詩音護在懷裡,惡狠狠的盯着泰斯:“泰斯,你以爲憑這八個人就能對付得了我嗎?”
泰斯笑得昂然,然後說:“也許普通士兵再來八百個都不行,然而,他們可是鴉神衆啊!!”
鴉神衆?這是夏諾軒從沒聽過的組織,即使在洪荒給的那些詳盡的資料中也沒有任何提及。
然而,這八個人真的能阻止現在的夏諾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