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隨遇而安方同志(求訂閱)
同濟醫院的手外科不如協和醫院那麼拔尖,但也比中南醫院如今的底蘊更厚。
趙樂教授是同濟醫院手外科新一輩的扛鼎之人,比劉煌龍的年紀略大幾歲。
按照道理,劉煌龍是該等趙樂下位之後,再理所應當地在省內“登頂”,可如今,劉煌龍依託與方子業的合作,已經隱隱有壓住趙樂教授這位老哥的趨勢。
若是方子業再鬼使神差地拉趙樂教授一把,劉煌龍往後很多年都只能規規矩矩地當小老弟。
因方子業近一年來與同濟醫院的段宏、吳軒奇合作頗多,使得劉煌龍都有些看不懂方子業。
劉煌龍本就不好看的面龐因雙眉舞扯後變得更加醜,雙手負胸,語氣高冷:“方教授如果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那我也不強人所難。”
如果不是劉煌龍的表情和眼神真的很難看,出賣了他內心的想法,方子業會真的以爲劉煌龍十分之傲嬌。
當初劉煌龍自協和醫院‘遁來’中南醫院,除了富貴還鄉這一個理由之外,方子業還覺得他是爲了逃避‘鍾軍宇’教授。
每個科室、每個醫院、每個省份的新一輩人物與老一輩人物的交接,要麼就是死熬,要麼就是換個戰壕正面作戰。
劉煌龍是有野心的,他敬重鍾軍宇教授,所以願意放下一切,從頭開始。
劉煌龍來了中南醫院,帶着中南醫院如果可以將鍾軍宇教授沖掉,沒有藉助鍾軍宇教授等人積累下的協和醫院底蘊,那也是名正言順。
換言之,劉煌龍其實也早就野心勃勃了。
“劉教授真的不想聽?”方子業問得很調皮。
劉煌龍的雙眉回收,語氣反而變得冷靜起來:“方教授做事做選擇,從來都是別具一格,所有人都強求不得。”
“我就是說想,只要方教授你不願意,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劉煌龍也學着以退爲進。
他說這話是有先例的。
第一次,自己帶着肝膽外科的程曉平院士去找過方子業談合作,被拒了。
第二次,方子業都猜出來有人託了自己的老丈人這層關係,方子業依舊拒了,這不就是不給情面麼?
劉煌龍見方子業不再說話,又謹慎道:“而且方教授如今不在自己的科室添磚加瓦,反而跑來我這裡招人打工,誰知道方教授您是不是在故意給我挖坑呢?”
得。
方子業覺得,要論演戲,自己是肯定演不過劉煌龍這隻老狐狸的。
方子業便坦然道:“劉老師,並不是我不想在我們創傷外科搞新的研究,而是我們科目前的積累不夠用。”
“在現下的局面,我們還想着去搞突進,這不就是把我們整個創傷外科架在火上烤麼?”
“最明顯的一條,我們科室連一個正兒八經的臨牀正高都沒有,背鍋都背不起!~”
中南醫院裡規定的教授負責制。
你連主任醫師和教授都沒有,誰來負責呢?萬一出了哪怕一點紕漏,到時候別人一查你連個代言的正高都沒有。
哪怕問題不大,程序也錯了。
“之前鄧勇教授和韓元曉教授還在創傷外科時,也不見你熱情呀?”劉煌龍可不是聽了耳邊風就失了智的人。
方子業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胸口前:“劉老師,我可以指着這裡說,鄧老師還在創傷外科的時候,我對我們科室還不夠好嗎?”
“我們科的博士,我們科的碩士,我自己的師弟們,包括我的老師,我幫得還少嗎?”
“可韓元曉教授做過什麼事情,劉老師您是心知肚明的,要讓我以德報怨,我沒有這麼高尚。”
“與我關係比較親近的熊錦環,他得到的好處可不少。”
“我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我師父出了點紕漏後,您讓我再以韓元曉教授爲中心,繼續幫他夯實自己的地位?我想問一句,憑什麼呢?”
方子業的每一個字都說得擲地有聲。
劉煌龍的眼皮微微一放。
方子業繼續道:“同期內,我第一時間就把與手外科相關的核心臨牀課題給了劉老師您,我還對不起我們醫院嗎?”
“至於其他的課題,以我們醫院當時的人力、物力、底蘊和財力,是支撐不起來的。”
“比如說骨缺損,同濟醫院都已經到了碩士階段,我們醫院還纔是高中階段,我怎麼把這個臨牀課題下放回來?”
“另外一個人工智能假肢,我只是爲了追求快,不是爲了追求名利,所以我只能找底蘊最厚的段宏教授合作。”
“這是我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慾。我就是想要一個老人可以安享晚年,再無其他。”
“至於腫瘤的基礎實驗方法的改革,雖然最後好處有一些落在了同濟醫院,但他們蒙受了多少壓力,劉老師您也心知肚明的呀……”
劉煌龍聽着方子業說這些話,表情已經重新歸位,變得沒那麼醜了,壓低聲說:“子業,你能給我透個底,你現在到底可以接觸到哪一層面?”
“我老丈人都說,就算是有必要,也不要與你輕易發生衝突。”
方子業聞言,表情微微一閃。
自己雖然幾乎沒有與劉煌龍的老丈人會過面,但對方可能查到了自己的‘行蹤’!
方子業搖頭:“劉老師,我自己也很難對自己定位,目前秉持的原則就是,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方子業在療養院裡做了這麼多事,到底積累到了個什麼程度,方子業目前也很難量化。
方子業最多隻能肯定,自己如今去到全國行走,可能比段宏教授還要順心如意。
治療患者就是一種積累,在療養院內,爲那麼多人帶來了康復,也是一種積累。
這樣的積累,可以讓方子業獲得越來越多的容錯率。
這種容錯率指的是,即便是方子業以後再接診類似的‘高貴’病人,但因爲以前有諸多先例兜底,別人也不會覺得是方子業的技術水平不濟而故意以權來壓你。
這種積累,最需要時間進行推動。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子業你如今能說出來這話,證明你的境界很高啊,至少都有三四層樓那麼高了。”劉煌龍回得意味深長。
說完,劉煌龍轉身看向了自己的學生:“今天聽到的話,一個字也不能八卦出去,不然的話,你就直接申請畢業吧。”
陳湘軍聞言先一愣,而後忙不迭點頭,鑽去了角落。
“噠噠噠。”適時,敲門聲響了起來。
“老闆,可以上菜了麼?”
“可以可以,先上菜,然後把酒開了。”劉煌龍馬上道。
陳湘軍打開了反鎖後,服務員進來開始上菜倒酒,這個過程中方子業與劉煌龍兩人就沒有討論比較關鍵性的問題了。
……
等到三個大菜,兩個小葷菜一個素菜都上齊後,陳湘軍才重新關上了門。
舉起酒杯道:“師父,方教授,您二人都是我非常敬重的老師,我能不能先敬你們一杯?我幹了,你們隨意。”
今天的談話內容與他陳湘軍無關,但今天的談話,肯定會讓陳湘軍的視野更加開闊,見識也更加寬廣。
“你下一半吧,別動不動就幹了,到時候丟人現眼可不好。”劉煌龍應了一句後,拿起小酒杯,與方子業碰了後,一飲而盡。
劉煌龍接着道:“子業,你上次在學術報告會議上所提的那個,微型循環儀與半月板重建、皮膚軟組織重建的課題,有什麼比較好的建議麼?”
“運動醫學的屠坤教授、薛翔教授都問過我好幾次了,他們如今都不敢直接和你聯繫……”
方子業聞言一愣:“爲啥啊?劉老師。”
“我好像沒什麼地方得罪屠教授和薛教授吧?”
劉煌龍嘴角一咧:“還爲啥?”
“與你有着千絲萬縷的教授們,哪一個下場好了?”
“如果不是你及時把你的老師袁威宏拉起來,現在方子業你都快成孤家寡人了。”
“你自己就沒有意識到麼?”
方子業看了看劉煌龍,上下掃量。
劉煌龍會意後道:“我是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但也都很好地抽身而出了。”
“也因此,關節外科的杜主任也都不敢找你合作什麼了,感覺你就像個天煞孤星似的。”
劉煌龍的直言不諱,讓方子業的表情逐漸變得蕭瑟起來,眼珠子一陣陣轉動後,耷拉下了腦袋。
“劉老師,一個普通人,想要往擠不進的圈子裡去硬擠,就會遭受到反噬的。”
“即便這種反噬的力量不會直接沖垮你自身,波及到了你身邊的人也會讓他們覺得非常不舒服。”
“自己的積累太差,底子太薄,就是如此。”
方子業自然不承認自己是天煞孤星,但很明顯的一件事。
袁威宏被吳軒奇攻擊是因爲自己,鄧勇被調查是因爲自己,韓元曉被“追溯”到博士論文,也是因爲自己。
大佬搏鬥,餘波都可以把小魚小蝦炸得渾身碎骨甚至魂不附體。
因爲你自己的積累不夠厚,底蘊不夠深時,你做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那麼滴水不漏。
如果方子業不那麼優秀,鄧勇讓他提前畢業,誰查你啊?
不是因爲你方子業,王元奇師兄被鄧勇暗箱操作的事情,怎麼可能被曝光?
不曝光這件事,王元奇怎麼可能被直接辭退,灰溜溜地離開中南醫院?
這樣類似的事情,全國比比皆是。
區別就是,有的人做得破綻百出,有些人做得則是滴水不漏,你明明知道是這樣,但你就是挑不出毛病。
就好比那位姓謝的副教授,以方子業對她的認知,資質肯定有,天賦也有,但要說能夠這麼早地就升到副教授的職位,與老謝家的關係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糾葛,但你就是找不到破綻。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劉煌龍對恩市療養院的存在有一些瞭解,但瞭解不夠通透,也是忌諱莫深。
就算是他的老丈人都不敢去蹚渾水的地方,他自是也忌憚的。
“隨遇而安,做好自己就是了。”方子業道。
方子業不必擔心療養院的前景,好像也沒有誰規定,療養院的前程就必須與陳宋和陳廣白父子捆綁在一起。
“那倒也是。”
“回來好好守成,把我們該拿到的東西拿下來,我們這一輩人,就不負前輩的委託了。”劉煌龍也嘆了一口氣。
安慰道:“子業,我們中南醫院的前期底蘊和積累有限,你也還年輕。”
“以現在的發展趨勢,我們中南醫院的骨科,有希望能夠擠進全國綜合實力前十。”
“我們這一代人,可以完成這一步,就上對得起爲中南醫院開山領路的前輩。”
“我們在前進的過程中,也爲許多原本無法治療的患者提供了治療的方案,也對得起患者,更對得起社會對我們的期待以及上面給我們科播發的科研資金。”
“無愧於先輩,無愧於病人,無愧於領導的信任,已經頗爲不易!”
“況且你還年輕,未來的路也很長,就算是沒有一個跳躍性的平臺,你方子業依舊前途無量。”
劉煌龍沒有把話說全。
每個省都會希望自己的省所在的專業有一個院士坐鎮,這樣資源傾斜會使得蛋糕更大。
自己的學生還在,他距離這一層次話題太遠,不好太過直接地明說。
“只好這樣了。”
“對了,劉老師,我還有個問題想要請教您。”
“您那邊,肯定也有一些‘黃牛’找你吧,這件事要怎麼解決和處理啊?”
“這些‘黃牛’,有的人與我們醫院的領導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有的人則是關係通得還比較高。”
“總不能都得罪了吧?”方子業請教道。
如果只是三五個黃牛的話,方子業肯定置之不理。
但自己最近遇到了十幾個,接近二十個了,雖然目前方子業一一都給拒了,但不排除還有第三十個,第四十個。
不懂就問,方子業如今還秉持這個原則。
“人有人道,鼠有鼠道。”
“正有正道,如果真的是本院的人穿着制服帶來的,可以一定地人情通融,畢竟以後,我們可能也會走到這一步。”
“但如果與錢財相關的話,一律拒掉。”
“小心別人給你挖坑呀。”劉煌龍抿了抿嘴,點了點桌子。
劉煌龍的提點並沒有讓方子業醍醐灌頂,他早就思考到了這一點。
如今自己因爲韓元曉的事情剛從療養院趕回來坐鎮,在這樣的局面下,方子業還想不到這一茬的話,他早點改行算了。
劉煌龍又道:“子業,你要相信,你在體制內,只要不想兩點,那你就是近乎於無敵的。”
“第一,不談錢。”
“第二,不談晉升。”
劉煌龍的建議與方子業的想法不謀而合。
是的,隨遇而安,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大不了我就做一輩子的副教授、副主任醫師,餓不死自己。
畢竟,方子業目前的科研職稱已經是研究員,研究員是科研的正高職稱,這一條路可以通往任何一個方子業想要去的地方。
其他的,你們愛卡不卡。
總不至於不讓方子業再繼續做科研,繼續搞臨牀,繼續拿可以拿到的工資。
“而且子業你還可以記住一點。”
“現在別人卡你的正高是卡不住的。你只要耐心等着就好了。”劉煌龍說得意味深長!
本來方子業可以拿到省級獎項,別人就卡不住,畢竟有榮譽進行背書。
但方子業現在所處的局面可能不一樣。
可如今,能給方子業背書的級別很高。
所謂縣官不如現管,不管與方子業產生糾葛的那些人的權力有多大,既往的位份有多高,只要華國還會秉持發展的理念。
方子業如果可以成爲新一代的“傳承人”或者說‘帶頭人’,那麼任何人都卡不住方子業,也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重點就是,方子業要慢慢地往那一條路上走,走到行業和專業內的最頂尖,成爲現實的‘掌權人’。
只是如今還有一點桎梏方子業的就是年齡。
不過年齡小不是問題,年齡小就還有等待的時間,還有更多的容錯空間。
“劉老師,來,喝一小杯。”方子業舉杯,邀請劉煌龍共飲。
這時候方子業想到了一句話,經典不是靠讀的,而是靠着人生經歷與經典產生了共鳴,所以可以貫通古今……
樹欲靜而風不止。
這一單句可不只是用於親人過世。
……
方子業與劉煌龍結束了飯局之後,下一個邀約的飯局就來了。
來自袁威宏的信息,袁威宏沒有與方子業商量,而是直接把吃飯的位置與時間、包廂發給了方子業。
醫療行業就是這樣,住院醫師是苦逼階段,連默默無聞都算不上,只是純粹的牛馬苦力。
主治醫師階段就是默默無聞,做好份內的工作。
而一旦升到了副高級別,就算是勉強熬出來了,最明顯的一條就是,你的飯局、社交圈會變得更寬更闊,會有很多人約你出去吃飯,希望你成爲他們關係資源圈子中的一員。
方子業比一般的副高更“高”,所以也很難完全擺脫這樣的俗務,畢竟這裡不是軍區療養院。
“師父,今天和我們一起吃飯的人是誰呀?”方子業問。
方子業來了一週,出去了兩次,今天是第三次,每次一起吃飯的人都是在位或者前在位者。
以道謝、替人道謝的名義,與方子業一起吃飯。
“也是我們醫院之前的一個病人,這一次也是吃一個便飯,他都出院很久了。”
“算起來也只是朋友間的宴請。”袁威宏解釋道。
“有我們醫院的組局人麼?”方子業繼續問。
與人一起吃飯,就是結交關係,或許會讓方子業以後辦事的時候更加順利一些。
會涵蓋體制內許多框架關係網。
“你師父我,這個人和你師母有些關係,之前來我們醫院就診的時候,我沒有告訴過你。就是怕你有壓力。”
“這下不怕了吧?”袁威宏回的信息其實頗爲欣賞。
方子業如今越是謹慎,他才越放心,也越不需要爲方子業費心。
“那行,師父。”方子業回道。
回完信息,方子業繼續回覆羣裡面的工作,問微型循環儀化療的臨牀試驗審批進展,問聶明賢“腫瘤”‘血管誘導’基礎課題的進展,目前需不需要再開會之類的事情。
然而,聶明賢他們的課題沒有傳來喜訊,倒是洛聽竹、蘭天羅和揭翰三人組建的‘神經退行性’病變的細胞系傳來了喜訊。
目前的其中一組細胞系,已經傳到了第九代,細胞種類依舊沒有發生異變,屬於是相對穩定的細胞繫了。
小羣裡,方子業道:“不錯不錯,這個細胞系如果可以穩定下來的話,你們幾個也算是成功開立山門了。”
“不過,只是傳了第九代可不算完成課題交接,還需要繼續下去。”
“不過也不着急。”
“對了,如今療養院的局面怎麼樣?我們外科臨牀組還有比較大的變動麼?”方子業又問。
蘭天羅和洛聽竹等人是方子業最信任的人,所以方子業可以放心地問。
“目前的局面漸漸緩和了下來。就是新建的血管外科的唐蒙教授,也因爲一些私事打算回去了。”
“手外科的韓志良副主任醫師也要走了。”
洛聽竹與蘭天羅一個人回了一句。
“那科研組呢?”方子業又問。
“天然藥物活性物質與功能實驗室的樑越教授也可能會走,其他人目前還挺穩定的。”
“但是科研組的組長龐龍山教授回來了,只是龐教授非常不開心,整天都很emo。”蘭天羅回道。
“龐教授回來了麼?”
“那竇教授和胡藝強教授呢?”當初與方子業一起去京都的是三位教授。
“聽說不回來了。”蘭天羅的語氣也不確定。
“行吧。”
蘭天羅接着道:“師兄,但還有一件事。”
“你說。”方子業道。
“周彥教授昨天回來了我們療養院一趟,帶來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
“周彥教授說,陳廣白老闆醫療器械與藥物生產所在的地區,據統計,出現有不少羣發性感染事件。”
“目前經調研發現,與之前在恩市出現過的‘細菌’感染高度同源,華國科學院微生物研究所的人都來恩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