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中,艾文和瑪麗一趟一趟地將儲存的酒桶搬出去,忙碌中也帶着收不住的笑容。
唯一讓他們有點奇怪的就是厄里斯他們,總是用一種怪怪的眼神偷偷打量着自己,被發現後又集體轉過去。
“怎麼了?”瑪麗將散開的金髮重新束成馬尾,趁着空暇問道。
“沒有,時間快到了,我們還要繼續煮果茶嗎?”厄里斯隱蔽地轉移話題,不過街道上的確已經擺滿了美食與酒水,周圍的鎮民三三兩兩地站在旁邊閒聊着。
旅店裡的所有陶罐或鍋一類的器皿,都被拿去裝果茶和麥酒了,再多也沒地方裝了。
“那我們就出去吧!”
瑪麗愣了一下,將剛梳好的辮子解開,一頭燦爛的金髮鋪開,襯托着比鮮花還要美麗的臉龐。
艾文適時地走過來,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深情地注視着自己的新娘。
“嗯......我們先出去了!”
厄里斯推着華爾秋和託賓往外走,這地方呆不下去了,還沒開始吃就已經開始減胃口了。
“剛纔我們怎麼說的?不要一直盯着別人,差點被發現了!還有,明天艾文和瑪麗他們說不定起不來,我們早點把蕾娜塔夫人的事情解釋清楚。”
細小的聲音其實能被艾文和瑪麗聽見,但欣喜之中,兩人都沒有聽清客人們在說些什麼。
等到他們終於走出來時,街道上猛地響起一片歡呼聲,幾家關係較好的鄰居分別上來進行擁抱和祝福,其他的鎮民也不吝惜自己的掌聲。在艾文一口喝下第一杯酒水之後,這個傍晚的宴會正式開始。
雖然形式上有點類似酒會,但明顯沒有那麼優雅、高端和做作,只要你有興趣,那麼就能隨意挑選想吃的食物塞進肚子。
按照厄里斯的說法,多人聚會,如果你客氣的話,肯定是吃不飽的!
雖然這一條街道上,每一家門前都擺放着數張木桌,餐具上裝滿了五花八門、各種各樣的食物。但你要去注意一下街道上的人數的話,你就能很輕鬆地判斷出,不夠吃!
一位英雄加上三個賢者學徒,絲毫不顧忌形象地大吃大喝,在第一時間填飽了自己肚子。
莉莉絲學着厄里斯的模樣,端起一杯果茶,悠閒地跟在他身後慢走、消食。
託賓和華爾秋在吃東西的時候,沒注意便被人羣衝散了。
厄里斯也沒有尋找他們的意思,他現在想找的布蕾小姐,多少給未來同伴一點關懷吧。
“布蕾會和華爾秋會相處的好嗎?”莉莉絲小跑着,緊緊跟在厄里斯身後問道。
厄里斯也沒回頭,身邊沒有艾文的情況下,他直接回答。
“如果蕾娜塔夫人的事情能順利地被澄清,那華爾秋自然會成爲她的‘恩人’,不用擔心她們以後會不會好好相處。倒是我們啊,等去過王都之後,華爾秋就要離開了。”
等他的實力被尤薩王肯定,華爾秋就要離開了,而在這個世界,兩夥人分別去巡遊一圈。
能不能再次見面,就是一個未知數了。
比如華爾秋的一個朋友,同樣使用長槍的英雄修恩,不明不白地被‘南國’的皮膚兄弟會殺死在伊亞鎮。
“如果都不分開就好了。”
少女的聲音很輕,但厄里斯卻聽得很清楚。
“是啊,不分開就好了......嗯,找到了!”
厄里斯帶着莉莉絲從人羣裡擠進一個角落,滿臉無奈地看着一個相貌陰沉的青年。
你就算要換用男人的臉,怎麼也要把身材方面處理一下吧,偏偏把一個陰沉青年的腦袋安在一個青春洋溢的少女身上。
辣眼睛!
“布蕾小姐,你沒發現別人看你的目光都有點不對勁嗎?”厄里斯喝了一口麥酒壓壓驚,不得不提醒道。
“什麼?”
這個陰沉青年的嘴裡發出女性的嬌柔嗓音,然後扭頭看了看身旁走過的鎮民,那一臉的驚愕和抽搐讓她的臉皮扯了扯。
終於想明白後,布蕾才低下頭,就像變臉一樣,等她擡起頭時又變回了昨天那個美豔的女性面孔。
“你真的不要去和他說清楚嗎?”厄里斯忍不住開口問道,有點勸說的意思。
實在不行,他們幫忙澄清了蕾娜塔夫人的身份後,就算了。權當作做好事,給你們一個完美的結局也挺好,這也是華爾秋和託賓在內,所有人商量的結果。
莉莉絲不知道什麼時候多拿了一杯麥酒,戳了戳厄里斯後,讓他遞給布蕾。
咕咚!
一杯酒剛到手便灌進了喉嚨裡,布蕾面無表情地將它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你是擔心破壞他們的感情和生活,還是因爲你被大火灼傷的臉?”厄里斯生硬地開口問道,一副很好奇的模樣開始揭人傷疤。
布蕾的目光從遠處收回來,生氣地看了他一眼,又肯定道:“都有!”
莉莉絲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塞了一杯酒過來,厄里斯接過傳給布蕾小姐,咕咚的一聲酒水又灌進了肚子裡。
不知道杯子裡是哪種酒,但布蕾小姐的眼神變得不對起來。
醉了?還是叫,微醺?
“其實,你可以去和艾文告別的,有頭沒尾地讓他一直牽掛着你,不如讓你們的感情有一個結局。瑪麗店主很強勢,她是不會放過艾文的,所以不用擔心他們以後的生活。”厄里斯笑着勸說道。
即便布蕾現身,你讓艾文在這個關頭改變主意試試看?看看那個蘿莉身材的強硬店主會不會打死你們兩個。
雖然布蕾有賢者資質、擁有恐怖的剝皮技術和外貌攝取術的恩賜,但她和艾文綁在一起,厄里斯也不認爲他們能打得過瑪麗。
有時候,氣勢很重要啊,哈哈。
布蕾的雙手搓動着酒杯,很明顯,她有點意動。
從那場大火之後,已經整整五年了。期間,四年的恢復,一年的報復,這麼長的時間已經把她和艾文的感情衝到了最淡。
在心裡,布蕾很有可能已經不愛艾文了,不然不能如此平靜地看着他與瑪麗結婚。艾文同樣如此,他的心裡恐怕只剩下了瑪麗。
但這聲告別有什麼用呢,大概這個世界上,只有艾文算是布蕾小姐的親人了。
唯一一個可以,再說一點自己想說的話的人。
“就這麼過去吧,瑪麗認不出你的,你就這樣把想說的跟艾文說完,明天我們就要離開了。”厄里斯擡起左手抵在布蕾小姐單薄的後背上,輕輕一用力將她推了出去。
踉蹌地向前兩步,僅僅一個開始,就讓她目不轉睛地看着思念已久的親人,主動地擠開鎮民向他走去。
“你到底給她喝了什麼?”厄里斯看着莉莉絲走到自己旁邊站定,好奇地問着少女。
“最難喝的那種!”
“那就不怪布蕾小姐的酒量差了,幹得漂亮!”
莉莉絲含笑着點點頭,接受了誇獎。兩人齊齊喝了一口手裡的飲品,看着布蕾和艾文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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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爲今天的主角,艾文和瑪麗一直被鄰居和鎮民們包圍在中間,歡笑着吃吃喝喝。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兩人的目光又對在了一起,久久地沒有分開,手指與手指在下方交錯緊扣着。
“嗯?”
布蕾快要鑽出人羣的時候忽然站定,感覺心臟劇烈地跳動着,讓她不敢跨出那一步。甚至心裡還有着放棄的念頭,只有胃裡的酒水刺激帶來一陣一陣襲上心臟的衝動。
道別,僅僅是道別而已!
終於下定決心的布蕾小姐擡腳要走出去,只看見一道黑影飛出來,撞在她和周圍的鎮民身上,壓倒了一片人。
“啊——!!”
飽含恐懼的尖叫聲好像能刺穿人的耳膜,嘭嘭的重擊聲中木屑翻飛,周圍的桌子全被打成碎片,盛放着食物和酒水的餐具灑滿了街道。
旅店的前方,剛纔還十指相扣的戀人只剩下了瑪麗一人,艾文被一道黑影抽飛了出去。
“不是,不是我!”
金髮中的俏臉遍佈恐懼,蘿莉店主不敢相信地低頭看着自己陌生的身體,原本的雙腿已經變成了一團焦黑的東西,時不時會有類似附肢、又像觸鬚一樣的東西彈射出來,抽打在地上、撞擊在牆壁上。
最開始,就是黑色的半個、好像沒有發育完全的附肢將艾文抽飛了出去,然後又將周圍的木桌砸碎。
“這,這是什麼啊......”
顫抖的嗓音響起,瑪麗的臉上瞬間佈滿了淚水,一遍一遍地擡手確認自己的身體。
多麼希望這些都是幻覺,都是假的!
可是自己的下半身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團臃腫、蹲在地上的焦黑物質,它們還在向她的上半身蔓延着,小腹、肚臍、胸口......慢慢地要將她全部融化。
“詭異!”
周圍的鎮民瞪大着眼睛,嘴裡呢喃着從始至終伴隨着這個世界人類的噩夢。
“跑,跑啊!”
“瑪麗變成詭異了,變成怪物了,大家快跑啊!”
前所未有的騷亂在尖叫和踐踏中爆發,擁擠在街道上的人羣立刻變成了無頭蒼蠅,推搡着、衝撞着,一切的一切以遠離旅店爲目的。
很快,一些體弱的老幼婦人被推倒在地,頃刻間就被淹沒在沉重的腳步聲中。
踐踏造成的傷亡不可能與之後的事態相比,厄里斯他們沒有維持秩序的心思,忍着心中的震驚和悲怒,逆着人流向旅店趕去。
即便擁有英雄級的力量,在洶涌的人潮中仍然前進的無比艱難。
厄里斯身後跟着莉莉絲,雙腿就像釘在了大地裡一樣,這種時候他甚至不能用盡全力去撞開前面的鎮民。
不是顧忌傷亡,而是害怕迷失方向,很有可能在衝撞中造成偏差他就離旅店越來越遠了。
華爾秋和託賓的情況同樣如此,不過這種阻礙持續不了多久,最多半分鐘,所有鎮民都會消失在這條街道上。
毫無阻礙地能夠接近突然爆發的詭異,也只有艾文和布蕾兩人。
從某個名叫威爾斯的人口中瞭解詭異的布蕾,要比這些逃命的鎮民更加知道詭異的恐怖和強大,那是英雄也不一定能對付的了的怪物。
沒將瑪麗完全扭曲之前,彈出的附肢就能輕鬆打飛一個成年男人,砸碎堅硬的木桌。
一定不能讓艾文過去!
躺在地上乾嘔的艾文想要掙扎着爬起來,撲到瑪麗身邊,但內臟的絞痛和肌肉的抽搐讓他有心無力。
忽然間,身後傳來一股力氣推開了他,一個從未見過的、但又無比熟悉的女人撲向了瑪麗。
“嗚嗚——”
焦黑的物質已經快要融掉她整個胸口,只有脖頸和腦袋露在外面的瑪麗失控般地哭泣着,只看見一個女人撲向自己,明亮鋒利的匕首撕開了自己的脖頸。
疼痛和絕望淹沒了她!
嘭!
那團焦黑的物質彈出半個附肢,像一條粗壯的觸鬚將布蕾抽了出去,但隨着她帶走的,還有瑪麗的頭顱。
率先殺死瑪麗並不能阻止詭異的爆發,扭曲的黑漿很快吞沒了最後一點身體和雪白、無首的脖頸。
布蕾咚的一聲砸在地上,噗噗地連續滾了出去。
滿臉灰塵地擡起頭,抱着懷裡的瑪麗,布蕾好像感覺不到呼吸間、身體裡的疼痛,只是用顫抖的瞳孔看向艾文。
“瑪麗!”
淒厲的呼喊震碎了她的激動,明明瑪麗在這邊,艾文卻像是瘋了一樣撲向那團黑漿。
身體的傷勢和醉意讓布蕾意識開始渙散,手裡的剝皮小刀刺在手指上,拉開一道血口,就連痛苦都開始變得麻木。
由留痕帶來的知識讓她準確地切入皮膚,一點點將瑪麗切下來。
血腥的儀式完成,布蕾的臉從那個美豔的女性變幻成了瑪麗的模樣。
“艾文!”
同樣金色頭髮的瑪麗擡起頭,急切地呼喚着,只看見青年最後一點身影消失在一閃而過的黑漿中。
咚!
翻倒的建築和天空在旋轉,瑪麗和布蕾倒在地上,看着身邊一道道人影衝了過去。
由瑪麗身體扭曲成的怪物剛開始就像一團焦黑的泥漿,很快,它就自己拉長,身體冒出了一條條發育不完整的附肢、就像小型的觸鬚拍打着身體周圍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