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可可在霎那間收回目光，向自己腳旁看去，看到的便是還在地面不斷搖擺的白色碎片，水，溼了一地。
彷徨的瞳孔閃過一道迷茫，她慢慢彎腰弓去，想要拾起這些碎片，卻被對面的顧少恆叫斷了。
“可可，我已經決定好了，我要把一切都告訴我哥，我要想辦法讓他恢復記憶！你願不願意幫助我！我哥不是不愛你！他只是被他們騙了！你要相信我哥對你的感情！”
“相信他的感情……”
有那麼一瞬間，姚可可忽然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一隻大手拉進一團黑色的迷霧中，聽不到聲音，入目的……只有黑暗。
不過這種感覺很短，約莫只有僅僅幾秒而已，但是對身處其中的她，卻彷彿從這個世紀走到了下個世紀一般久遠。
良久，她才緩緩開口，看着他，有些無助，聲音也很艱澀，“已經太晚了……”
是啊，太晚了，愛情讓人盲目，熱情得讓人奮不顧身，她也一樣。
說不上是誰把誰俘虜了，也說不上是誰對誰屈服了，只是覺得，很累……也厭倦了……
她很累了，已經早已不是那奮不顧身的青澀少女了，與其去賭博那毫無希望的未來，不如隨波逐流。
畢竟，人都是生活在現實中的。
“晚？！”顧少恆顯然沒料到姚可可竟然是這個回答，眼睛微微睜大，竟是一時愣在當場。
“是的。”姚可可點點頭，一邊將滿胸的酸澀壓下，一邊用着一成不變的口吻說道，“已經太晚了……我已經，不想再去挽回什麼了！”
“可可！”
顧少恆這才反應過來姚可可是什麼意思，眼神在一瞬間陰沉下去，一股怒意從胸口噴薄而出，像火山一般，幾乎將他整個人吞沒。
“你太過分了！”他重重一拍桌子，整個人豁然站起，巨大的響聲落在姚可可的耳中，卻連一次眼皮的抖動都沒有。
“我哥當初是怎麼對你的！難道你就毫無所覺嗎！你是不是從來都不知道，人是應該相互奉獻的！難道你一直覺得我哥對你付出的一切就是那麼的理所應當嗎！姚可可！你太讓我失望了！原來你竟然是這麼冰冷無情的一個人！你好可怕！真的，你太可怕了！”
顧少恆怒不可遏的瞪着姚可可，滿腔的委屈和不滿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出來！
“姚可可，我真是認識你了！你是我頭一個見到如此冰冷的人！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是不是什麼東西都無法將你感動！我哥爲你付出了那麼多！結果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你卻選擇沉默！我真是看錯你了！你和林雨婷有什麼區別！你……你……”
顧少恆看着姚可可微微別過的側臉，看着那張沒有半點感情起伏色彩的面頰，看到那對讀不出情感的雙眸，一股深深的寒意將他籠罩，甚至連最後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寒冷……
陰鬱……
失望……
不知所措……
他感受到了很多很多，卻唯獨不明白，爲什麼一個人可以鐵石心腸到如此地步！
頭一次，他對一個女人竟產生了無從下手的感覺。
難道真的沒有人能感動你嗎？姚可可？
他深深的看着姚可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你是認真的？”良久，他終於再次打破了包廂中的沉寂，黑霧，漸漸籠罩了眼眸。
姚可可沒有說話，顧少恆甚至覺得她連呼吸都沒有了。
“我明白了。”他猛的一低頭，撐住桌子的手死死的攥在一起，聲音也像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眼神中比起失望，更多的卻是憤怒。
“從此，我們，恩斷義絕！”
“……隨便你。”她依舊側着面頰，目光停滯在地上的碎片上，聲音不帶半分感情色彩。
“你！”一股濃濃的黑暗涌上顧少恆的心頭，他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好半天，才緩緩睜開。
“滾！”
她一動不動。
“不滾是吧？”顧少恆笑了，只是那笑容卻只有冰冷。
“那我走！”
“嘭！”大門重重的閉合聲響起，不大的包廂再次陷入沉鬱的氣氛中。
姚可可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直到顧少恆離開很久，她的雙眸都沒有半分移動。
“咚咚咚……”將她拉回來的是，門口輕微而猶豫的敲門聲。
“進。”盯着大門很久，她才緩緩吐出這一個字。
片刻後，大門被微微推開了一條縫，老闆略顯緊張的面孔緩緩探了進來，看到面色冷漠的姚可可，他的表情更加緊張了，猶豫了半天才開口說道，“這位小姐，已經很晚了，我們這……”
“我知道了。”她緩緩點了點頭，站起身，拿起包的一瞬間，目光卻在地上的碎片上又駐留了一秒，然後才淺淺吸了口氣，看向老闆，“打碎了一個杯子，多少錢？”
“顧先生走的時候已經結過單了。”老闆趕緊說道。
姚可可抿了抿下脣，緩緩點下頭，想要走出包廂，卻發現自己的雙腿竟在一瞬間沒了力氣，怎麼也提不起來。
她心裡微微嘆了口氣，再次鼓足全身的力量，才成功動了一步，然後，拖着疲憊的身子，從老闆身旁緩緩經過。
老闆緊張的看着姚可可離去的背影，又回想起剛剛包廂裡響起的巨大的響動聲和離去時那張令人不寒而慄的表情，忍不住吞了吞唾沫。
顧少恆來他這裡很多次了，一直以來，他都覺得這個看上去很有範的人是個溫文爾雅的人，沒想到竟然也有如此可怕的一面。
真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怎麼招惹顧先生了，能把人氣成那樣……
老闆遺憾的搖搖頭，轉身走進包廂，開始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夜，已經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