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得轉身就跑,身後惡風不善,猴子奔在地上,發出亂如鼓點的腳步聲。我腿發軟,不知絆了什麼,一跤跌出去,再轉身時,猴子已經到了,騰空而起,直直撲過來。
情急之中,我抄起手電,用光亮去射它。光落在它臉上,我頓時嚇懵了。這他嗎哪是什麼猴子,居然是一個穿着壽衣的老太太。
老太太個頭太矮,可能也就一米五多點,灰白色的頭髮披頭散髮,臉上的皮膚呈黑革色,而一雙眼睛雪白,像是蒙了一層白內障。她雙手在空中飛舞,奔着我就下來了。
我大腦一片空白,躲都不知道躲,這一瞬幾乎凝固。
這時忽然從天而降一柄黑色傘面,像網兜一樣,從後面把老太太整個撈在裡面。解鈴到了,揮舞古傘,用傘面擋住了老太太的下墜之勢,算是救我一命。
我心跳得都快從腔子裡跳出去,解鈴大喊一聲:“還不快跑。”
我爬起來撒腳如飛,快速往外跑。跑了一半,累得吐血,我扶住牆喘個不停。回頭看一片黑暗,剛纔發生的事像是一場噩夢。
我想了想,覺得這麼跑於心不忍,明知道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上,還是想回去看看。
我提着手電,小心翼翼走回來。黑暗空曠的場地,除了遠遠的一堆廢墟,沒有任何聲音,解鈴和老太太不知哪去了。
我猶豫了很長時間,一跺腳,拿着手電繼續往裡闖。不敢走得太遠,怕來不及跑,一邊走一邊用手電晃着。
走了一半,我實在沒有勇氣,這黑森森的地方似乎涌動着一股令人膽寒的氣息。我只好承認自己的膽怯,回過頭往外跑,來到外面。
天色黑了,四處是風聲和蟲聲,我雙腿發軟,推過牆邊的自行車,跳了幾次也沒跳上去,腿軟得不給力。
我只好推着車往外走,走着走着回頭去看,整棟停車場的外部建築猶如一隻怪獸,靜靜矗立在陰森的黑夜裡。
我推着車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終於緩過來,一片腿上了車,拼命蹬着。迎着夜風,我穿過城鄉結合部,沿着河沿回到市區。
隆城就這點好,地方不算大沒什麼機動車,晚上大馬路寬闊無比,兩邊黃色的路燈氤氳,我看着家的方向,長舒了口氣。
回到家的時候,我媽正看電視,詫異地問我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沒和朋友多玩玩。
我不知說什麼好,支吾兩聲回到房間。
坐在牀上,心噔噔噔跳得厲害。我用毛巾擦擦汗,坐在電腦桌前打開筆記本,進入郵箱,看着老爸的信件沉思。
老爸給張元天道長的那封信,我曾經來回看過好幾遍,裡面沒有提到具體日期,只有一個含糊的“後日下午兩點二十分”。關於時間問題,當時我、包括張元天道長和老鮑都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現在和這封他給我的郵件聯繫起來,這裡就有玄機了。
老爸的兩封信,都沒有寫到確切時間,可偏偏發生的事似乎又應了他的話。
張元天道長那天恰好兩點二十分到場,擊退黃九嬰附身的鳥爺,救了我。而就在剛纔,我也是按照老爸所說的時間到了停車場,結果遇到那麼一檔子匪夷所思的怪事,似乎也應了他的話。
總結起來,老爸不留具體時間的原因,很可能他預知到了我和張元天能看到信的時間。我們早一天或是晚一天看到信,都會錯過,偏偏就在那一天那一刻,讓我們看到了他的留言。
這可能嗎?有人算的這麼準?這人還是我爸爸?
時間問題暫且放下,那爸爸讓我去停車場是什麼意思?他到底要我去幹什麼?我拿過一張白紙,抄起圓珠筆在上面寫了幾個字,“解鈴”、“老太太”、“危險”。我在“老太太”的字上畫了個圈。
腦海裡馬上出現老太太飛躍空中,從上而落要襲擊我的那個瞬間畫面。
當時她穿着壽衣,這種壽衣是我們地方特色,有點像香港老殭屍電影裡殭屍穿的衣服,對襟馬褂,一個又一個錢幣大小的圓形圖案。據說這種壽衣是解放前我們這裡一個老財主留下來的風俗,說是穿着這種衣服下葬,能保子孫後代的福廕。
如果老太太穿着壽衣,只有一種可能,她已經死了。她的面部皮膚,還有可怕的白色眼睛,也說明絕對不是活人。
我忽然想起我媽曾經說過,市區曾經發生過老太太死了三天又醒過來的詐屍事件。
我來到客廳,摟着我媽說:“媽,你給我講講那個故事唄。”
我媽看韓劇看的入神,頭也沒回,問什麼事。
“就是老太太死了又活了的那個。”
我媽有些不耐煩:“都是傳聞,哪有死人活過來的蹊蹺事。”
她話是這麼說,可架不住我央求,只好草草說:“咱們市第一中學知道吧。”
我“嗯”了一聲,我就是在那上的高中。
我媽道:“市第一中學後身那一片居民區,有個老太太也不知怎麼,想不開弔死了。兒子姑娘的都在外面住,誰也不知道。過了一個禮拜,還是鄰居覺察出不對勁,好久沒看到老太太了,就敲她家門。怎麼敲也敲不開,後來打110,還有開鎖公司的,把門撬開。一進去,就看到老太太的屍體懸在門樑上,舌頭拉出來多長,非常嚇人。然後通知家屬,辦理喪事。咱們這殯儀館地方小,處理不了那麼多屍體,還要排隊,老太太排到三天以後。等第三天,把老太太從冰櫃裡推出來的時候……”
“她活了?”我問。
“嗯呢。”我媽說。
我聽得苦笑不已:“媽,你這故事能不能編排得再離奇點,哦,吊死一個禮拜,又推冰櫃凍三天,推出來人活了?孫悟空也沒這麼大本事。再說這也不是死三天又活了,裡外裡一算,老太太死了十天啊。”
我媽推我:“去,去,打聽這些沒味的,別耽誤我看電視。”
我回到屋裡,細細想想,覺得要把這件事打聽清楚。
老爸留下來的這封信和老太太事件應該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做了一夜噩夢,一閉眼就是老太太那張鬼臉,半夜還嚇醒一次,愣坐了半天,抽根菸才繼續睡着。
第二天起來,反正也沒什麼事,吃了飯,我推着自行車就走。
我本想把老爸的來信給媽媽看看,想想還是算了,老爸莫名出走之後,老媽用了很長時間才走出心理陰影,差點得了抑鬱症。現在出這麼一封怪信,還是不要刺激她爲好。
我蹬着自行車,繞過市第一中學,來到後面的居民區。剛一進去就發現情況不對勁,小區月亮門堆着花圈,地上到處散落着紙錢,一些居民一邊走一邊低聲罵,嫌棄晦氣。
我正要推着自行車進去,有人喊:“這位小哥,自行車太老了有危險,不修修嗎?”
我隨口說:“不修。”回頭一看,愣住了:“呦,葉凡。”
葉凡哈哈笑,呲着一口小白牙。
葉凡是我的故交,從小就是我的小跟班,我比他大,小時候他拉着我的手跟在屁股後面,我上哪他上哪。一晃多少年沒見了,他還是小時候那模樣,長個娃娃臉。
“馬哥,大老遠我還不敢認你,”葉凡說:“看你這輛車我才確定。”
我呵呵笑,小時候我偷老爸的自行車出來騎,後面帶着葉凡,歪歪扭扭到了下坡,我們一頭撞在樹上,葉凡門牙都撞掉了。也是那次,我爸第一次揍我,皮帶都上了,記憶特別深。
“你現在怎麼樣?”我們寒暄一氣。
葉凡告訴我,他在北京幹過一段時間,現在離職來家,幫他媽照看一下客棧。我說我們是同病相憐,我也讓人炒魷魚了。
他問我:“馬哥,你住在這?我記得你好像不是在這。”
“我來有點事。”我說。我猶豫一下,沒把停車場那段匪夷所思的經歷告訴他,只是說聽朋友說這裡有詐屍的情況,好奇過來看看。
“哦。”葉凡說:“這家人我認識,你在這可找不着他們。”
我愣了:“他們在哪?”
葉凡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這家人現在還在殯儀館鬧呢,拉着橫幅,賴在館長辦公室裡。不賠償個百八十萬的,這家人且折騰呢。”
“爲啥?”我好奇地問。
葉凡道:“這家老太太確實是死了,不過就在前幾天,莫名其妙在殯儀館失蹤了,現在還無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