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你。”楚雲霓忽然嘲諷的開口,用手以背擦拭着自己脣邊的血跡,心坎處的痛,到最後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你不配讓我動手。”
“像你這種人,連死都沒有價值了……”楚雲霓說道,“我不屑殺你。”
上官循聽完之後,卻是緊抿着雙脣,一臉受傷的模樣,“你連殺都不肯殺我。”上官循痛哭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上去滑稽不已。
可是,他這次卻是真的傷心。
“我知道我該死,我帶了那麼多的兵馬到邑城來,大哥讓我震住他們。可是,我居然到現在才發現,我真的身邊連一兵半卒都沒有了,我只會玩樂享受,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上官循痛定思痛。
這驀然一回首,才發現他真的如同外界形容的那樣,有權利,有地位,就是沒腦子,就連自己此刻士兵全部都已經滅亡了才後知後覺。
寒風吹進心裡的蕭索,他卻全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上官循一步步的後退,見到楚雲霓真的是連回頭都沒有的時候,他“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轉身過去,一把拔起了軍營邊上的一勾長矛,便是朝着軍營外面跑去。
“老子……老子要去死……”他拿着長矛,這顯得肥胖的身形一跑開,就是一副滑稽的模樣,朝着外面跑去,還扯着嗓門大聲的喊着。
聲音遠遠的傳來,“老子要去死,老子死之前,要將樑子驍的頭顱斬下來當馬桶……”
看着上官循這麼鬧騰的模樣,就連顧蕭都禁不住緊蹙了眉頭,他瞥着楚雲霓,“他沒事吧?”
這一次,他也算是見識到傳聞之中這個上官循是怎麼樣的荒唐了,的確像是外頭傳聞的那樣,這個上官循什麼都有,就是沒腦子。
楚雲霓的眼光隨着上官循奔跑過去的方向看去,心口處的痛不斷的在撕裂着,她無力的搖了下頭,“別管他了,他沒膽子去死……”
她無力的看着這片塵風,捲起了遍地的塵沙,她也再沒有心思去理會上官循的荒唐之舉了,他要去死,楚雲霓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
“現在,布兵圖在獨孤翊宸的手上,今晚之前,他必定會攻城,要是先讓他進城了的話,再次防布城裡兵力,我們想要再拿下的話,就未必有那麼容易了。”這纔是楚雲霓現在最擔心的。
爲了拿到樑子驍的布兵圖,就已經讓楚雲霓這麼筋疲力盡了,如果,讓獨孤翊宸入主邑城裡的話,她還能耍什麼樣的手段?
難道,真的要讓顧蕭帶着這些兵馬去硬碰硬,最後白白送死嗎?
邑城易守難攻,周邊又是北望山冰河的圍繞,攻城如果沒有足夠的糧餉,這樣的情況下,會逐漸的消磨掉士兵的銳氣的,那個時候……一切就都徒勞了。
顧蕭沉默了下去,回首,看着此刻營帳外面整裝待發的士兵,那獵獵的軍旗在塵風之中迎風招展,無處不透露着威嚴的感覺。
邑旗的旁邊,是顧蕭帥旗,在這樣並列的情形下,彷彿屹立在天地間的威嚴的一般。
“天下間,沒有絕對攻不下的城池,你給我時間想想……”顧蕭兀自扶着楚雲霓,朝着營帳裡面走去。
他征戰沙場這麼多年,風霜雪劍也見過不少了,他倒沒有像楚雲霓此刻這麼頹廢,“即便沒有了布兵圖,接下來也只是一場硬仗,你把自己氣壞了反而得不償失。”
他勸慰着,可是,楚雲霓卻是搖了搖頭。
“薛韋霆已經在城內等着了,等他召集到舊部,穩住城內百姓的安危,我們就破城而入,現在一切,都敗在了一個上官循的手裡,時間久了的話,薛韋霆也會暴露了。”楚雲霓此刻還擔心這一點。
原本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但是現在,一切盡諸毀在一個上官循的手上。
“城內還有咱們的人?”顧蕭聞言,卻是一喜,“有多少人馬?”
楚雲霓搖了搖頭,“也不多,薛家舊部,僅剩的也是殘存的,遺留在百姓之中,薛韋霆這次留在邑城裡面,就是暗中整頓這些人。”
顧蕭聞言,卻是停頓了下來,“那這就好辦了,我們何不趁着青冥攻打前門的時候,再來個裡應外合?”
之前只是苦於城中只有楚雲霓一人,勢單力薄根本無法接應,但是,如果有薛韋霆這樣善戰的人在城樓裡應外合的話,從冰河那邊試着入城,也未必是一件不可行之事。
然而,楚雲霓卻是錯愕了,“邑城後面是冰河……尋常人根本無法在上面走動,何況行軍?”
面對楚雲霓的質疑,顧蕭卻是沉默了一下,“不如此的話,從前面進攻,我們只能和青冥的大軍對撞,只有一個結局,兩敗俱傷。”
這一句話說罷,楚雲霓頓時也沉寂了下來,這一剎那的沉寂,彷彿天地之間便只剩下塵風和軍旗相互擊打的獵獵聲音了。
“兩敗俱傷……”楚雲霓喃喃的,轉身朝着營帳裡面的方向回去,獨留下顧蕭一個人在這外面,最後,只隨風飄來了一句,“顧蕭,你是主將,身經百戰,一切……聽你的。”
和着風聲,楚雲霓的聲音最後淹沒在這塵沙之中,但是,這便已經給了一切一個定局了。
回到營帳之中,她兀自坐在那桌案的前面,靜心的聽着外面風聲和着戰馬喧囂的聲音,不斷的傳進了自己的耳畔邊上。
“我知道的,正面交鋒,必定兩敗俱傷,現在,就看誰的速度快,先入城中爲主了……”她幽幽的嘆息着,這事情當中的厲害關係,楚雲霓又怎麼會不知道?
她捂着自己心口處的傷,剛纔的震怒,已然讓傷口震裂了開,現在在這衣裳上,沾染滿了血跡,痛楚直穿心肺,也不知道是心裡的痛深,還是傷口上的痛更深些。
…………
長矛,架在上官循的肩上,一路狂奔着朝着邑城的城樓下面跑去,穿過這周邊怒吼的狂沙。
但見此刻的天際處,滾滾黑雲壓着座城池,偌大城市,身後連綿千里冰河,側邊的萬里河山,城池不計,這些盡數成爲了其他人對這座城池的覬覦資本。
然而,上官循的腳步,就堪堪停在這座城池的前面。
肥矮的身軀,站在這做城池的面前,顯得何其的渺小,唯有他此刻肩上架着的這一杆長毛,反而給他增色不少。
“啊呸”,上官循一張口的時候,正想開口說話,卻見這漫卷的狂風帶着黃沙吹進了他的口中,上官循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卻已經吐了一大口沙子出來。
“叫樑子驍滾出來,老子要砍下他的頭顱……”迎着風沙,上官循的聲音在這塵風之中叫囂着,原本吼了出來的大嗓門,在這風塵的掩蓋之下,竟然也沒了多少的威懾力。
加上上官循本身就不是什麼武將出身,如今又胖又矮的身姿,扛着這一把長毛在肩上,從上面守城巡邏的士兵俯瞰下來,一見到上官循這種模樣的時候,卻是忍不住啜了一口痰下來。
上官循見被這麼輕看的模樣,一時大怒了起來,“老子是上官循,叫樑子驍這孫子出來迎接……”
他到現在,都還沒受過這種窩囊氣呢,他今天必須好好的逞一逞威風,也讓楚雲霓知道,他上官循不是隻會敗事。
等到他將樑子驍的頭顱斬下來的時候,楚雲霓定然會對他刮目相看,他要……重振威風。
塵風怒吼,吹得風沙迷人眼,在這周邊的一切都看得不盡真實,長久住在這邊的人都清楚,這樣一場風沙的過後,伴隨着肯定是一場難得的暴雨。
正因爲如此,此刻風沙的隔絕,城樓上面的士兵也對此刻城樓下的上官循的聲音看得不盡真實。
可是,在聽到上官循這麼說了之後,不禁仔細的瞧上一瞧。
誰都知道,上官循是靖京那邊派過來的貴人,在邑城那麼久,就連樑子驍也不敢對他怎麼樣,如今,上官循已經在邑城裡面沒了兵馬,也不足爲懼。
但是,邑城卻始終還是隸屬於靖國的領土,故而,士兵此刻也不敢怠慢,立刻着人朝着城內奔跑而去,前去稟報樑子驍。
塵沙的隔絕,上官循倨傲着站在這城樓的下面,他還是以爲,靖京那邊“上官”的姓氏能夠給他帶來莫大的榮耀,卻不知道,這一次……再非往日的局面。
但見風沙隔絕,誰都知道將有一場難得一見的大暴雨降臨,可是,任是誰都沒有料到的,青冥那邊藉着此刻風沙的怒吼,正好給他們的行軍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正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快速的朝着邑城這邊包圍過來,浩浩蕩蕩的軍隊,在這怒吼的塵風之中,越發狂妄的風沙和黑壓壓的雲層,給了他們行軍最大的保障。
無人察覺,只以爲是塵風吹起沙影,喝着那黑壓壓的雲層,朝着邑城滾滾前來。
唯有此刻還不知道任何情況的上官循,站在這城樓的下面,驕傲的等着人出城來迎接,還等着親手砍下樑子驍的頭顱。
風怒吼,大戰……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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